顧顏兒還沒到前廳門口就看到里面一票人,待她走近了,當先迎出來一個人,三十多歲,身穿暗紅色的綢緞衣袍,胸前用藍色繡線繡著叫不出名的鳥兒正展翅欲飛,頭上戴一頂黑色紗帽,兩根黑色流蘇帶自帽子頂端垂下,被別在耳後,落在胸前,手上還捧一拂塵。此人雙眼細長,卻精光閃閃,神情恭謹卻渾身透漏著高人一等的氣質,奇怪的是並不叫人厭煩,只感覺就當如此才合理。
「奴才給軒王妃請安了。」
顧顏兒一陣惡寒,媽媽呀!真是太監啊!雖不是尖細的嗓音卻也柔柔弱弱的讓她全身汗毛直立。
「呵呵公公有理了,不知公公親自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公公海涵啊。」笑話,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凡人,哪有不巴結的道理。呃不過他確實算不上是凡人了,汗
「喲。您可別折殺奴才了,奴才只不過來替皇上傳個話,哪能讓主子您迎著呀。」那太監說著眉眼掩不住的上揚。「皇上听王爺說王妃前幾日病了一場後還沒好利索,特意遣奴才來帶王妃進宮,說是要讓太醫給王妃好好看看。」
「啊,那可真是謝皇上厚愛了,公公請稍等片刻,容我換身衣服馬上就進宮。」顧顏兒心中冷哼一聲,看病?是另有所圖吧?
「那是,奴才在這候著。」
出了府門,原來早有馬車在外面等著,顧顏兒由玉兒扶著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宮去了。說浩浩蕩蕩是因為有二十幾個侍衛護送。顧顏兒心想︰這有必要嗎?這王府到皇宮應該也不遠吧,搞得好像押解犯人似的,難不成怕她跑了?
顧顏兒埋頭胡思亂想,卻听玉兒輕快地說,「小姐,這下好了,讓御醫看看,說不定病就好了呢,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呵呵」顧顏兒只能訕訕的笑過,不讓她看出什麼。看著玉兒因有了期待而越發明亮的雙眸,顧顏兒不禁心中一陣愧疚。
馬車是直接進到宮門的,走了不久就停下了,沒有聖諭皇宮內是不能騎馬乘車的,玉兒也留了下來,只有顧顏兒跟著前面的公公繼續前行。
一路兜兜轉轉,顧顏兒低著頭,但眼楮卻沒閑著,東瞥瞥西瞅瞅。雖看不全但也能感到四周風景優美,鳥語花香。到處都是樹啊,花啊,草啊的,偶爾還有幾個人工小湖,亭台樓閣更是不計其數。顧顏兒在心中暗贊不已,怪不得好些女人擠破了頭也要進宮,不說什麼權利名譽,就為這份風景也是值得的。
行到一處長廊,前面的那位公公停下轉身微頜首道,「王妃請稍後,待奴才通報皇上。」
顧顏兒也微頜首表示回應,順著他去的方向望去。前面有一個八角琉璃亭,桌子旁正坐著兩個雍容華貴的男人在品茗,其中一個依然風華絕代,卻和昨天感覺略有不同,同是月白色的錦衣華服,襯的他飄然月兌塵,猶如月下謫仙,舉手投足優雅隨意。正是顧顏兒的正牌夫君慕容軒。對面另一人一身晃得人眼花的明黃色龍袍,眉毛濃密,鼻梁高挺,此刻嘴角夸張的上揚,滿臉玩世不恭的笑意,如陽光般亮澤的黑眸像是充滿算計與陰謀。倒是與顧顏兒想象中的一國之主大相徑庭。皇帝不都是高貴嚴肅的嗎?怎麼感覺眼前這位就是一痞子流氓。
亭子中兩人听了太監通報一起朝外看來,顧顏兒正抬頭打量他們,所以不其然目光撞到一起。她一驚,剛想遮掩,卻一想她不是病了嗎,干脆就裝瘋賣傻到底,所以也不回避他們的目光了,直直的看過去。
得了通傳才來到近前,顧顏兒知道該跪下請安,但她偏不,就那麼直愣愣的重新打量起皇上來。此時他似乎正習慣性的等著來人給他請安呢,所以也收起了那痞子笑,正襟危坐。這麼看倒是有那麼個一國之君的風範了。不得不承認,皇家出品,必屬精品啊!看!前面這倆例子。
顧顏兒自個兒在那看得正歡,可其他人就不同了。慕容軒再看了她一眼之後,就拿起面前的茶杯,耷拉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咱可憐的皇上被看得渾身不得勁,但畢竟是人上人,也眯了眼打量起來。
周圍的一干宮女太監的都好奇的抬眼偷瞄著主子們,想這軒王妃是怎麼了,見了皇上也不跪,就那麼直瞅著皇上,這普天之下有幾人敢如此囂張啊。一時間,不大的亭子,氣氛詭異的緊張。
顧顏兒也不管別人在想什麼,只知道怎麼雷人怎麼來,三兩步跨到皇上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胳膊死命搖晃。滿眼崇拜的望著皇上,激動地說,「帥哥,你就是皇上?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話音一落瞬間听到滿亭子的倒抽氣聲,一眾宮女太監顧不得禮數,紛紛抬頭看著始作俑者,懷疑是不是見鬼了。就連穩重的慕容軒也沒拿穩茶杯,踫得茶杯茶壺叮咚作響。再看咱倍受打擊的無辜皇上慕容霄,縱是臨危不亂、神思敏捷,可哪遇到過這樣的事,當下渾身僵硬、表情呆滯。
接下來就是靜!靜得連根針掉地上恐怕都能听見。顧顏兒心想︰壞了!是不是玩大了?他可是皇上啊!沒模清他的脾性就出言不遜,真是欠考慮啊!一個不好,這丟的可是腦袋呀!想到此不禁後背冷汗直冒。
顧顏兒耷拉著腦袋不敢看他,心里盤算該怎麼扭轉局面。忽然發現慕容霄胸腔顫動了兩下,接著,
「哈哈哈哈哈哈」
原先寂靜的氛圍被他突然之間爽朗的大笑所打破,顧顏兒一個不慎差點趴到地上,條件反射地更抓緊了他的衣袖。周圍的奴才們卻是同時松了一口氣,雖然皇上平時看起來嘻嘻哈哈沒脾氣的樣子,可畢竟是九五之尊啊!這要是一發起火來,倒霉的可還是他們這些奴才呀!
「咳咳!」慕容軒以拳掩唇咳了兩下提醒皇上注意形象,「王妃,不得無禮!」眼瞄了下顧顏兒依舊抓著皇上衣袖的雙手。
顧顏兒立刻識相的松手,訕笑著撫平略顯褶皺的龍袍。可不敢再玩了,剛才嚇死了!
慕容霄終于笑夠了,還夸張地擦了擦眼淚,說道︰「軒王妃,何出此言啊?」
顧顏兒不禁暗暗叫苦,只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呃,皇上,我那個臣妾(汗~真別扭!),臣妾今日得見聖顏,被皇上您雄姿英發、威懾四方的高貴氣勢所震懾,細瞧之下卻覺皇上您分明英俊而優雅,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感嘆這世上得有多少千家萬戶的窈窕淑女為您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啊!所以剛才才一時失態,還請皇上原諒!」哼哼,夸你你總不能找茬了吧,雖然有點口不對心。
「呃,哈哈哈軒王妃何時說話這麼有趣了呀。你這病病的倒好,性子都變了。不過既然是病了,還是得讓太醫給瞧瞧。畢竟有些東西忘記了對誰都不好交代呀。」說到這慕容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李思,給軒王妃傳太醫。」說著朝身後的太監揮了揮手。
叫李思的太監就是接顧顏兒進宮的那個,原來是皇上身邊的人,怪不得氣質不凡呢。李思得了令,躬身退下。
這廝,絕對的扮豬吃老虎!兩兄弟一個樣,外表看起來一個溫潤無害、一個放蕩不羈,但其實內心黑著呢。也對,人家可是皇帝和王爺,絕對得深藏不露啊。可憐顧顏兒上一世哪跟這樣的人物打過交道,一時間心髒突突直跳,想著這該怎麼應付。
過了一會兒,李思就領著個花白胡子的老太醫小跑著來了。那太醫跟皇帝和王爺見過禮之後,就老神在在的給顧顏兒把起了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