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此時已被慕晚歌的這匹布收買了,看著慕晚歌的眼里那是透著一千一萬個滿意,又哪里會繼續揪著原先的事情不放呢?只見她快步走到慕晚歌跟前,執起慕晚歌的雙手讓她起身,和藹的笑道︰「歌兒如此孝順,祖母夸贊你還來不及,又怎會責罰你?你這孩子,方才為何不直接將原因講明了,居然還藏著掖著呢?」
慕香蘭本就對慕晚歌厭惡到了極點,胸中壓制著洶涌的怒火無從發泄,如今看到這匹織錦,仿佛想起了這短短兩日內在慕晚歌手下所吃的虧,胸中的怒意奔騰而出。
只見她「騰」的一聲站起身,猛地沖到兩人中間,拽開兩人交握的手,氣憤的說道︰「祖母,您別听她胡說。孫女兒才是一早就出去給您買織錦的,還等了整整一個早上呢。若不是她使壞兒將這匹布從孫女兒手中奪了過去,又哪輪得到她此刻來獻殷勤?」
「嗯?歌兒,蘭兒說得可是事實?」老夫人看慕香蘭滿臉認真的神色,眉頭微皺,眼里浮上一絲疑惑。
「祖母,玉兒倒是覺得二妹說得真切。您是知道的,若不是高官貴族的嫡子嫡女,是萬萬不能取回織繡坊的上等布料的,此等規矩,早已是不成文的規定了。五妹早在幾天前就不是嫡女了,為何又得了這織錦?」慕香玉眼里劃過一絲狠毒的亮光,瞅準時機對慕晚歌窮追猛打。
老夫人也想起了織繡坊的規矩,面上的喜色慢慢落下,眼神復雜的看著慕晚歌,不置一詞。
慕晚歌卻是暗惱這身子的主人為何不多了解一些信息,如今竟然對這破規矩沒有絲毫印象。她水亮的眸子一轉,心下頓時有了主意,隨即笑道︰「祖母,織繡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是沒錯,但也只是因為它從未遇見過特殊情況而已。巧了,今兒這事兒就被晚歌遇上了。那織繡坊的管事見晚歌只是一小小庶女,本不欲賣的。但晚歌對他說,自己身患寒疾多年,怕是活不過明夏了,只想在余下不到一年的時間里為祖母做些什麼。晚歌知道,祖母一直心心念念著這匹織錦,便拉下臉和管事說了半天。許是那織錦與祖母有緣,許是晚歌的孝心誠厚,那管事听了,竟二話不說將織錦賣給了晚歌的。」
慕香玉卻是沉默下來,詢問的眼神投向慕香蘭。而老夫人的眼神則是在慕晚歌和慕香蘭之間來來去去了好幾次,雙方各執一詞且合情合理,她一時也不好判斷,索性來個靜觀其變。
「你胡說。我一大早就到了織繡坊,何時見過你?」慕香蘭見她滿嘴謊話胡話,一下子不干了,拽著老夫人的衣袖繼續憤憤道,「祖母,您可別相信她的話。您想啊,若不是她與外人不干不淨,又哪里來的這些禮遇?再往遠點說,幾日前洛王休妻,是否又與此有關?祖母,您知道爹爹最重聲譽了,如今家里出了這麼一個妹妹,爹爹和您的顏面往哪兒擱啊?相府的顏面又往哪兒擱啊?她自己不檢點不要緊,倒是連累得孫女兒也抬不起頭來了。祖母,這事兒您可要仔細的審查審查才是啊!」
慕晚歌冷眼旁觀著慕香蘭賣力的規勸,心里卻是冷笑不已,想著這才多久不見,慕香蘭就變得如此聰明了?不過,這些是她自己想到的,還是劉枝教她的?若是她自己想到的,如此聲情並茂的一番話居然能句句在理又刺中要害,那可真是不簡單了!
慕晚歌听完這話,卻是執起帕子咳嗽起來,不一會兒略顯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她退回到椅子旁,一手撐住椅子手,單薄的身子因咳嗽而輕輕晃動著,病若扶柳,楚楚可憐。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扶五小姐坐下?」老夫人見她這副病蔫蔫的模樣,立即朝著她身後的浣綾和藍衣厲聲吩咐道。
「祖母,晚歌不礙事,」慕晚歌朝浣綾二人擺擺手,道,「祖母,晚歌知道此舉不合規矩,更是博了二姐的心意。但晚歌想著這麼多年都未曾給祖母送過一份禮物,便想著自己買了,既省了二姐的銀兩,彰顯我相府姐良妹善,又可折合我二人的心意贈與祖母。如此也算是一舉兩得。」
頓了頓,她又看向一臉得意的慕香蘭,面色悲戚不已,繼續說道,「只是,晚歌沒想到,此舉竟惹得二姐不高興了。晚歌身份卑微,禮讓長姐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一份心意就算是二姐的吧。晚歌倒不與二姐爭了。」
一席話,坐實了慕香蘭嫉恨庶女的不恥之舉。既點明了自己忍著被人嘲笑的流言也要買到織錦的決心和孝心,讓人听之動容!又借此諷刺慕香蘭的小肚雞腸,不僅不體貼自己的孝心,反倒是爭著將心意往身上攬!更甚至,將原本無關大雅的一件小事兒上升到相府後院的和睦問題,告訴眾人相府嫡次女品性不端、任性妄為,從而抹黑了剛成為嫡次女的慕香蘭!
一舉多雕,可真是好籌謀好心機!就連向來工于心計的慕香玉都自愧弗如了。
不過,若是慕晚歌想以此來奪回自己的嫡女身份,那就太不自量力了!
慕香玉思忖半刻,展顏一笑道︰「五妹這是說到哪里去了?蘭兒自小心直口快,那些有的沒的還不是隨便說說?五妹听過就忘了,可千萬別計較。可真是難為你了,身子弱還有此等孝心,倒是讓我這個大姐無地自容了。」
「大姐…」昨日慕香蘭在慕晚歌手里吃了一次虧,本就想借此機會來打擊她,哪肯就此罷休,直接無視慕香玉那凌厲中隱含警告的眼神,徑自吼道,「慕晚歌,你少在這里演戲。今早京都城主街上你和陌生男子卿卿我我、眉來眼去的事兒,誰不知道?此刻隨便去拉一個人來,也會說你不知廉恥並與陌生男子有著曖昧污濁的關系。說到底,你才是最不要臉的呢!你就是個賤人…你不要臉…不要臉…」
聞言,慕晚歌只覺眼前的景物都失去了顏色,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時間仿佛停滯在了原地,忽然間,好幾道尖銳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劃破了這份詭異和寂靜,以主演者的身份強行闖入,佔據了原先的靜止空間。
「你和那個賤人一樣,都是最不要臉的…」
「賤人…不要臉…你不要臉…」
慕晚歌腦海里有好幾個聲音在叫囂,無一例外的都是罵她「賤人」「不要臉」。記憶跨越千年的時空穿雲破浪而來,一幅幅凌亂的畫面在她腦海里輪轉,畫中有兩具相互交纏的身體,有陰冷黑暗的空房子,有沾滿鮮血卻泛著寒光的小匕首,還有兩雙睜大而空洞的眼楮…
這時,聲音忽然變多了起來,也變得大聲了起來。各種煩亂的聲響充斥了整個腦海,或嘶叫聲,或哈哈大笑聲,或狂罵聲,或哭喊聲,淒厲悲絕,痛徹心扉,如一把鋒利堅韌的鐵據在腦中不停的拉鋸,將前世今生的記憶生生鋸出一道道鮮紅橫流的血痕,和著乳白色的腦漿,伴著凌亂的畫面,在死命的攪拌,在肆無忌憚的洶涌,在無休無止的翻騰。
「啊——」慕晚歌頭痛得直呼出聲,身子猛地後退,撞到椅子後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一手緊緊的扣住椅子,一手死死的按著額頭,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黑夜幽靈,沒有一絲血色和生氣。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浣綾和藍衣半蹲在慕晚歌身前,一人緊緊拽住慕晚歌的衣袖,一人則是緊緊握住她扣在椅子上的手,卻發現觸手冰冷如千年寒冰,搭在脈搏上卻是脈搏跳動微弱。
「不好了…浣綾姐姐,小姐全身冰冷得不行,怕是寒疾發作了!」藍衣幾乎快要哭出來,雙手緊緊捂住慕晚歌的,試圖用手心的溫度來溫暖手掌中縴細的手。
「慕晚歌,你少裝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們給我滾開,本小姐倒要看看你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慕香蘭心下得意,快步沖上前踢開浣綾和藍衣,伸手就要往慕晚歌的臉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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