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獸 第一百零七章 舔犢情深

作者 ︰ 最後的游騎兵

听著支派去搗藥胡同口瞧動靜的小徒弟一五一十地把見著的情形說了個仔細,納九爺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打發那伶俐的小徒弟去跟大家伙一起扎著小功架,自己扭頭進了二進院子里議事的屋子。

平日里二進院子里議事的屋子,差不離從來都沒排過大小座次。繞著八仙桌一圈椅子擺著,納九爺隨便找一張椅子坐下,其他的師弟們朝著旁邊一坐,再由著相有豹朝著門邊上一戳,大家伙有啥話敞開了說,全然沒有尋常門派堂口里議事時那輩分森嚴的講究!

可打從相有豹一行人天色蒙蒙亮時回了火正門起,納九爺那臉上的青灰顏色就沒變過。

悶著嗓門叫胡千里替身上見紅掛彩了的相有豹上了刀傷藥,再打發了謝門神家媳婦燒水把渾身都成了個血葫蘆的九猴兒洗涮干淨了,就著灶膛里一把火順勢就把相有豹和九猴兒身上那叫血浸透了的衣裳送給了灶王爺!

還有相有豹帶著的那支蛇牙錐、九猴兒別在身上的那把小攮子,也都是洗干淨之後拿著開水煮過,再拿著烈酒泡上。等過了兩三個時辰,哪怕是二郎真君身邊的哮天犬,也甭想在那兩件家什上面聞出一點血腥味來!

忙活完了這些,佘家兄弟倆也早照著納九爺的吩咐,把議事的屋子里幾張椅子擺出了座次。納九爺自然是要坐了上首,兩旁雁翎排開的椅子列出來六張,除了火正門堂口里的坐館師傅之外,火正門里恭請的供奉洪老爺子、外帶著在火正門里養傷的潑法金剛嚴旭嚴爺,也都敬陪末座!

原本照著規矩,這還得請了火正門里另一位供奉、水墨梅水先生也到場。可在嘬著牙花子仔細琢磨了一番之後,納九爺卻也是斷了這念頭——甭論怎麼說。人家水墨梅水先生是世代清貴人家出身的!哪怕是火正門里的供奉,私底下也該算是信得過的人物,但這江湖上見血要命的勾當,還是甭髒了人家耳朵的好

這邊剛擺好了椅子。那邊納蘭已經繃著一張清水芙蓉的臉蛋,端著茶盤子給每張椅子旁邊上了蓋碗茶,捎帶手的還狠狠地白了站在門邊的相有豹一眼。可那小眼神里面,卻叫人怎麼瞧都能瞧得出來那三分擔心、六分心疼。外加著一分嬌嗔的意味?

瞅著自己閨女很有點魂不守舍地走出了議事的屋子,納九爺暗地里狠狠咬了咬牙,抬手挑開了議事那屋子的門簾走進了屋子,卻是翻手把屋門關了個嚴嚴實實。這才坐到了自己該坐著的掌門人位置上。

陰沉著面孔,納九爺盯著難得一臉正經站在自己面前的相有豹和九猴兒,猛地伸手在身邊桌子上一拍︰「跪下!」

毫不猶豫地。垂手低頭站在門邊相有豹與九猴兒朝著前面走了幾步。規規矩矩地跪在了坐著的眾人之間!

盯著相有豹那明顯有些臃腫的腰月復處的衣裳,再瞧瞧九猴兒那拿著胰子洗刷了好幾遍才洗得干淨了些的頭發,納九爺悶著嗓門朝著相有豹喝道︰「你知錯麼?!」

耷拉著腦袋,相有豹顯然有些提不起精神,可卻還是規規矩矩地朝著納九爺應道︰「回掌門師叔的話,有豹知錯了!」

「錯在哪兒?」

猶豫片刻,相有豹方才吭哧著朝納九爺應道︰「錯在不該孤身犯險。還捎帶著把九猴兒也給拽了去!師叔,我下回」

不等相有豹把話說完,納九爺已經低哼一聲,打斷了相有豹的話頭︰「你下回再也不敢了,是不是?有豹,你抬頭瞧瞧,瞧瞧你這些位師叔,還有洪老爺子和嚴爺,你好好的瞧瞧,仔細的瞧瞧!」

有些困惑地抬起頭來,相有豹來回打量著坐在椅子上的諸位長輩人物,卻是壓根都沒瞧出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得帶著些困惑不解地看向了依舊陰沉著面孔的納九爺,一言不發地等著納九爺教訓。

微微嘆息一聲,納九爺伸手指了指自己鬢邊的些許白發︰「瞧見你師叔我這點白頭發沒有?就昨兒一晚上,這白頭發可就出來了!數算起來,你師叔我也是小五十的年紀了,擱在火正門里你這些師叔里邊說,你師叔我膽子是小點,可也都算是凡事能壓得住火的!一夜間唉」

抬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佘家兄弟倆那熬得通紅的眼楮,納九爺再次嘆了口氣︰「打從听說你昨晚上要去撞人家窯口起,你兩位佘師叔眼皮子都沒眨巴一下,穿著多少年都不踫的短打衣裳,戴著他們那蛇牙指頭套,溜溜在院子里坐了一宿!」

「說句能叫你胡師叔不高興的話,雖說這些年你胡師叔家里那位不叫人省心,可你胡師叔這人的性子耐得住,從來也都不跟他家里那位一般見識!可就為了你這事兒,你胡師叔昨兒晚上一嘴巴把他家里那位打得掉了半嘴的大牙,扭頭就奔了堂口里邊,到現在水米沒打牙!」

「你謝師叔和你嚴爺都不必說了,听說你這事兒,倆人磕巴都沒打一個就帶上隨身的家伙什出了門!你是沒瞅見你謝家嬸子,身子骨原本就不利索,自打你謝師叔一出門,她那屋里的燈就亮了一夜,人也咳嗽了一夜」

朝著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的洪老爺子點了點頭,納九爺和聲朝著半閉著雙目的洪老爺子說道︰「洪老爺子,您昨兒晚上,只怕也是沒睡踏實?」

咳嗽幾聲,洪老爺子微微搖了搖頭︰「年歲大了,這覺就輕!家里頭要有個人沒回來,心里頭就總懸著掛著的,一雙耳朵也老支稜著听動靜!有豹,我老頭子這條命都是你給搭救回來的,又蒙納九爺收留,在這火正門堂口里當個吃閑飯的供奉,原本我都沒臉在這議事的屋子里說話!只不過有豹。年歲大了的人,早活夠本了。心里頭但凡能有一點指望,不還全都得擱在你們這些孩子身上不是?你們要真有個啥閃失,你還叫我這老了老了的棺材瓤子指望誰去?」

頻頻點頭贊同著洪老爺子的話語。納九爺卻是再次開口說道︰「有豹,打從你攛掇著我折騰出這火正門堂口起,我這心里頭就開始琢磨,我這都小五十的人了。有口吃喝、有個張蓋,這輩子我還能求點啥?這不還是求著兒孫輩的能有個好日子不是?要不然,就我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我能樂意見天兒坐在這張掌門的椅子上?!你甭瞧著里里外外的事兒都是你一手操辦了。可哪件事,我這心里頭又少琢磨了一點兒?!」

恭恭敬敬地給納九爺磕了三個脆的,相有豹端正了臉色。一本正經地朝著面帶憂色的納九爺說道︰「回掌門師叔的話。有豹真知錯了!不該逞一時血氣之勇,倒是忘了家里長輩惦記擔憂!有豹恭請掌門人責罰!」

一看相有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跪在相有豹身邊的九猴兒也立馬朝著納九爺磕了仨脆的,尖細著嗓門朝著納九爺叫道︰「回掌門人的話,九猴兒也知道錯了,也恭請掌門人責罰!」

抬眼瞅了瞅相有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納九爺的臉色多少和緩了些。卻是抬手朝著坐在一旁的嚴旭抱了抱拳︰「嚴爺,您多包涵!昨兒晚上這事兒,我這兒還得多謝嚴爺仗義!」

端端正正朝著納九爺拱手回禮,嚴旭也是一臉嚴肅的模樣︰「納九爺,您這話我可就擔當不起了!九猴兒如今是火正門堂口里磕過頭、拜過祖師爺的徒弟,論遠近親疏、論江湖規矩,那都得您這當掌門的先教訓了,這才有我說話的份兒!我這兒也多句嘴九猴兒,你倒是跟誰學的,下那麼重的手?!我打眼瞅了瞅那叫你放翻了的主兒,那一身上下差不離都叫你捅成了餃子餡了?!」

扭頭瞧著嚴旭,九猴兒的眼楮里卻是沒了面對納九爺時那一本正經的恭謹模樣,扯著尖細的小嗓門朝著嚴旭叫道︰「二叔,這些年您沒在我身邊,我從來都是一個人在四九城里求活!像是這樣拍花子的主兒,我見過他們禍害我那些個小兄弟!我要是不朝著他下死手,他就得下死手弄死了我!再說再說了,師哥叫我堵了那幫拍花子的後路,這我也不能失手丟人不是?!」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外帶著還有幾分心疼地地看著一臉倔強神色的九猴兒,嚴旭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卻是朝著納九爺再一拱手︰「納九爺,我這佷子我怕是教不了了,這還得求著您多費心!旁的甭說,改打該罵的時候,您甭含糊!」

同樣無奈地搖了搖頭,納九爺卻是轉頭看向了始終沒吭聲的胡千里︰「胡師弟,門里規矩,你是最明白的!你看看這事兒」

微微閉了閉眼楮,胡千里長長地吁了口氣︰「雖說事出有因,但不稟師長、擅作主張,當罰罰挑水百擔,以作薄懲!」

只一听這挑水百擔的懲罰,九猴兒頓時松了口氣。

就火正門堂口二進院子里,就戳著一口上好的甜水井,離著那八口大缸也就二十來步遠近。就這麼個挑水百擔的懲罰,這倒還真是雷聲大、雨點小?

可還沒等九猴兒高興半刻,旁邊坐著的謝門神已然猶豫著朝胡千里開口說道︰「胡師哥,挑水百擔這罰的可有點重了吧?就從咱們堂口到甜井胡同,空著手走也得小半個時辰才能走個來回。這有豹身上可還帶著傷,九猴兒年歲也還小要不,師哥您再琢磨琢磨?」

繃著一張臉,胡千里猶豫再三,卻也是重重嘆了口氣︰「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三十擔,不能再少了!」

微微低著腦袋,九猴兒斜著眼楮瞟向跪在自己身邊的相有豹︰「師哥,咱們堂口里不就有水井麼?干嘛還非得去那什麼勞什子的甜井胡同擔水回來?師兄師兄?師兄你怎麼不搭理我」

瞅著跪在地上低著腦袋的相有豹微微閉著的眼楮,九猴兒忍不住悄悄伸著手指頭朝著相有豹一捅。可沒想到就在這輕輕一捅之下,原本就跪得有些歪斜了的相有豹身子一歪,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大驚之下,九猴兒猛地從地上蹦了起來,一把抱住了倒在自己身邊的相有豹,搖晃著相有豹的身子發狂般地叫嚷起來︰「師兄,你這是怎麼了?師兄,你可甭嚇唬我呀」

從椅子上一個箭步竄到了相有豹的身邊,胡千里一把便將死死抱住了相有豹的九猴兒推到了一旁。伸手朝著相有豹額頭一模,再翻開了相有豹的眼皮子一看,胡千里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扭頭朝著還沒回過神來的納九爺驚叫道︰「師兄,有豹這情形怕是不好!」

猛地從椅子上掙扎起身,納九爺卻又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坐回了椅子上,直著脖子朝議事屋子外嚎叫起來︰「大夫!快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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