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著出城的小門在自己身後砸夯般地重重關上,飯富島久看著幾個站在城門外、手中的南部式手槍也直指著出城小門的同伴,低聲用日語吼叫起來:「不是現在!」
順從地將手槍揣回了懷里,所有的菊社伙計一邊牽馬朝著連接著城門口的大路走去,一邊忿忿不平地用日語低聲咕噥起來:「這簡直是混蛋!如果不是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完成,那麼無論如何,也要用他們的生命來洗刷今天的恥辱!」
「飯富君,或許我們可以在完成這次的任務之後,清除掉這些貪得無厭的家伙吧?不過是死幾個看守城門的軍警而已,只要在他們下了值守之後,應該是沒有人會關心他們的死活?!」
「哪怕是承受貿然行動的罪名吧,也要殺掉這幾個家伙!就在這次的行動之後,由我來承擔罪名吧諸君,願意與我一起誅殺這徐蛋嗎?」
陰沉著面孔,飯富島久卻是一言不發地沉默著疾行。直到離開城門一里左右的距離之後,飯富島久方才停下了腳步,朝著自己身後那泄在低聲咕噥著的同伴沉聲喝道:「現在不是胡說這邢話的時候,檢查各自的馬匹,然後按照掌櫃的指示的那樣,在前方五里的岔路口分開行動吧!」
齊齊答應一聲,那些無端端挨了一頓臭揍、火氣十足的菊社伙計頓時安靜下來,仔細地解開了馬蹄上綁著的麥草與厚布,再將被那些軍警拽得歪斜的馬鞍整理周正,這才紛紛跳上了馬背,跟在同樣翻身上馬的飯富島久身後,順著城門前的大道走去。
月黑風高,更兼淒風苦寒,騎在馬上才走出去不到二里地,一大半菊社伙計便被凍得縮起了身子。幾乎都是趴在馬背上躲避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反倒是飯富島久,剛一騎上馬背,整個人的精氣神便全然換了個模樣。即使是頂著撲面而來的寒風,飯富島久也都像是根竹槍似的挺直了腰板沾在馬鞍上,顯見得是在馬背上下足了苦功夫的人物。
策馬與飯富島久走了個並排,一名勉強還能在馬上有個模樣的菊社伙計帶著幾分恭維地朝飯富島久低聲說道:「飯富君,等到了岔路口之後。我們是不是就依照掌櫃的吩咐的那樣行動?還是」
瞥了一眼身後那些趴在了馬身上的菊社伙計,再看看自己身邊那兩個勉強能在馬背上有個樣子的同伴,飯富島久微微點了點頭:「必須要保證我們能及時的通知聯絡點的人員撤離,而為了達成這樣的目的,在人員上作出必要的調整,也完全是應該的!等到達岔路口之後。你們兩個跟在我的身邊」
忙不迭地答應著飯富島久的話語,那湊到了飯富島久身邊的菊社伙計在馬背上扭轉了身子,立刻便換了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揚聲朝著那些瑟縮著身子趴在馬背上的菊社伙計叫道:「就是這樣的寒冷,你們就承受不了了嗎?這樣還怎麼能讓人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到你們手里?!一會兒到了三岔路口,你們」
話沒說完,走在最前面的飯富島久胯下戰馬卻是猛地一聲哀鳴。兩條前腿重重地跪了下去。而在飯富島久的戰馬跪倒之後,另外的幾匹戰馬也都紛紛嘶鳴著跪在了地上。
除了飯富島久在戰馬跪倒的一瞬間猛地躍起了身子,靈活地跳到了地上之後站穩以外,其他那些菊社伙計猝不及防,全都順著戰馬栽倒的勢頭,像是塊石頭般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其中一個菊社伙計也是運氣太窄,居然一腦袋杵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哼也沒哼一聲便一命嗚呼!
對身後摔倒的同伴接二連三的驚叫慘嚎聲充耳不聞。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身後雙膝跪倒的戰馬,飯富島久一雙眼楮卻是死死地盯住了道路旁漆黑的樹林,連呼吸都變得短促起來,活像是一條聞到了血腥味道的惡狼,在靜靜地分辨著順風傳來的血腥味道究竟來自何方?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了身子,原本騎馬走在飯富島久身邊的那名菊社伙計從倒臥在地上的戰馬鞍袋中模出了個手電筒,朝著戰馬跪倒的兩條前腿上照了過去。
不過片刻之後。那名抓著手電筒的菊社伙計已經從戰馬的馬蹄上解下了一條細細的黑色絲線般的東西,急匆匆地遞到了飯富島久的面前:「飯富君,您看這是什麼?」
借著手電筒明亮的光芒,飯富島久接過了那根黑色絲線般的東西湊到了自己眼前打量著。不過片刻之後。飯富島久已然冷笑著哼道:「看來是我的對手啊!」
面帶著幾分驚疑的神色,那名湊到了飯富島久身邊的菊社伙計訝然叫道:「飯富君,您是說」
捻弄著手中那根黑色絲線般的東西,飯富島久像是夢囈般地低聲說道:「在關外的時候,也曾經見到過類似的東西,是那些關外的馬賊用來阻擋追兵的利器!雖然看著像是絲線一樣柔軟,可實際上卻像是鋼絲般柔韌。那些戰馬的馬蹄,恐怕都要被勒斷了吧?懂得使用這種工具的人物,對馬可是相當了解的.可以成為我的對手!」
也不管身邊的那菊社伙計是不是听清了自己夢囈般的話語,飯富島久猛地轉頭看向了身邊站著的菊社伙計:「還有幾匹馬沒有受傷?」
慌亂地回頭看了一眼,那菊社伙計懊惱地應道:「只有兩匹馬了!其他的」
冷著面孔,飯富島久沉聲喝道:「夠了!你們兩個騎術稍好些的,馬上騎馬前往聯絡點!讓其他的人在前面替你們探路,應該不會再損傷馬匹了!」
看著慢慢解開了身上厚重棉袍的飯富島久,那名菊社伙計不禁低聲驚叫起來:「飯富君,您想要」
眼楮盯著道坐黑暗的樹林中,飯富島久低聲哼道:「我能感覺到,那些人就在樹林里看著我們我留下來,面對他們!」
慌亂地連連搖頭,那菊社伙計惶急地低叫起來:「這怎麼可以?飯富君。您應該擔負起更重要的責任!如果您允許的話,把這里交給我們吧!即使是拼上性命,我們也要」
冷笑著搖了搖頭,飯富島久將剛剛月兌下的臃腫棉袍隨手扔到了地上:「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也不再搭理身邊那滿臉惶急神色的菊社伙計,飯富島久猛地一回身,從倒臥在地上的戰馬馬鞍後捆著的行李卷中抽出了一把騎兵戰刀,緊緊地握在了自己手中。
口中喃喃祝禱著。飯富島久手中緊握著的騎兵戰刀反手一撩,利落地割斷了那匹方才還被他仔細照顧著的戰馬脖頸下的血管!
凜冽寒風之中,從那匹悲嘶的戰馬血管中噴濺而出的鮮血,猶如雨霧般地飛濺到了飯富島久的頭臉上。在手電筒光芒的照射之下,活月兌月兌便像是個嗜血的魔怪從九幽地獄中闖到了人間!
再也不與周遭圍攏過來的菊社伙計說話,飯富島久低垂著頭、微微閉上了雙眼。揮動著手中的騎兵戰刀,筆直地指向了大路方向
看著飯富島久那堅決的模樣,其他的幾名菊社伙計相互對望了幾眼,只能牽著僅存的兩匹戰馬,由幾名菊社伙計在前面趟道,一步一挪地朝著大路上走去,漸漸地消失在道路盡頭的黑暗之中。
沉穩地呼吸著。飯富島久只等到自己耳中再也听不到馬蹄聲響,方才慢慢地睜開了眼楮,揚聲朝著道左樹林中叫道:「我知道你們在這里!出來吧,面對面的較量!」
似乎是沒有听見飯富島久的呼喝聲,道左樹林中壓根也沒一絲動靜。反倒是原本在枯枝上築巢的耐寒鳥雀,被飯富島久的呼喝聲驚嚇得振翅飛起,驚叫著直撲向漆黑的夜空。
像是在劍道道場上面對著勢均力敵的對手一般,飯富島久緩慢地移動著腳步。朝著道左樹林方向側身站定:「是害怕了嗎?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不會有人來打攪我們公平的對決!出現吧,像是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武士那樣站到我的面前!」
除了穿梭林間的寒風,飯富島久的呼喝聲依舊沒能等來期待中的回應。但在仔細聆听之下,飯富島久卻能清晰地分辨出在樹林之間,有人在輕手輕腳的借助著樹干的遮掩,躲躲閃閃地窺視著自己的動靜。
獰笑一聲。飯富島久索性盤膝坐到了那匹剛剛被自己取了性命的戰馬尸體旁,將騎兵戰刀橫放在膝頭之後,微微地閉上了眼楮。
就像是自己在幼年時便從長輩那里學到的那樣,一名真正優秀的武士。從來就要以沉靜如水的心靈,來面對對手繁復如花的攻勢。只有在這種禪定般的境界之下,乍然揮出的一刀,才能準確地穿透對手的任何攻擊與防御手段,讓對手的咽喉處噴出如同櫻花般渲染的血花
也不知在凜冽的寒風中靜坐了多久,飯富島久的耳中,終于听到了一些明顯帶著試探與猶豫的腳步聲。從腳步聲落下的分量與快慢來判斷,那些隱藏在樹林中的窺視者顯然是覺得從大路上進行沖擊更能發揮人多勢眾的優勢,已經全都從大路上慢慢朝著自己模了過來!
幾乎就在飯富島久打算猛地躍起身子,揮動著手中的騎兵戰刀向已經靠近自己身側左近的對手發動必殺一擊之時,一個明顯帶著些顫抖的聲音,驟然在飯富島久耳邊響了起來:「飯富君,您不要緊吧?」
猛地瞪大了眼楮,飯富島久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相互攙扶著的幾個菊社伙計,頓時驚訝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幾乎是大吼著朝著那些身上明顯帶著些傷痕的菊社伙計叫道:「你們怎麼會前往聯絡點的人」
捂著被生生抽打出了一條血槽的臉頰,一名菊社伙計狼狽地朝著飯富島久應道:「飯富君,前面果然有埋伏兩個人,打傷了我們全部!幸好,大家都拼上了性命,總算是讓兩名騎馬的信使沖了出去」
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些傷的不算太重,但卻又都只能相互攙扶著才能勉強前行的菊社伙計,飯富島久暴跳著怒吼道:「回城!馬上回城,向掌櫃的報告這里發生的阿嚏」
如此寒夜,縱使是鐵打金剛、銅鑄羅漢,也當不得在寒風中生生凍上小半個時辰。穿著一身貼身短打的裝扮擱野地里擺架子、扎勢頭的凍了好一會兒功夫,這也還虧得飯富島久多少還算是個練家子,雖說是性命無虞,卻也依舊凍得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