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宇察覺到自己似乎低估了傅凜的智商及情商,停頓了片刻,他又補充道︰「不相信我?那你還以為這孩子是你的?傅先生,你可是要結婚的人,若是讓柳小姐知道你有這種想法,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墨少宇薄唇緊閉,上面浮蕩著一絲譏諷。做男人做到傅凜這個份上,也算是可悲了。
傅凜扶著牆,從容站直,緊蹙的修眉漸漸松開,像是回應墨少宇的譏諷,他不屑一顧地說︰「即便我再不堪,也比你好很多。墨先生,你求之不得的心境怕是更是煎熬吧。」他垂下眼眸,唇角輕蔑上揚。但臉色卻是越發蒼白起來,右手慢慢模向傷口,果不其然,傷口裂開已經沁出血來……
「嗯——」他悶哼一聲,癱倒在椅子上。
小布叮一下子停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回到傅凜身邊,蹲在他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腰間的繃帶,最後伸出小手在傷口外模了模,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傅凜微微一笑,竟覺得疼痛瞬間好了很多。
傅母手忙腳亂地看著他,低斥道︰「阿凜,你是不是瘋了??」
「請問,刺傷您的紀思玉——」實際上紀思玉這個名字有一段時間在傅凜這里是禁詞,所以即便是這時也無人敢提到這個名字,這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估計是個新人。听他如此問,眾人都是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
他滿心悲傷一步步跌跌撞撞地朝小布叮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覺得心如刀絞,直到他將那小小的軟軟的身體摟進懷中,他才覺得心中那令人窒息的疼痛稍微減輕了稍許。
「先不用。」傅凜眉心微蹙,聲音沉靜,「另一件事你們查得如何?」
「紀小姐,作為當事人您能談談看法嗎?」
「你這個禽獸!」少宇抓著傅凜的衣領,將他用力扔出去。
「今天謝謝你。」她強忍心中悲傷,笑著對他說︰「從此之後,我們真的互不相欠了。」即便是口是心非又如何,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傅凜,還有生活。四年前,他為了柳晴不惜作偽證將她送進了監獄,但四年後的今天,他又為她撒謊,為她免去了一場牢獄之災,于情于理,他們都應該互不相欠了。而她也應該寬恕他。
可剛走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門前,少宇就听到了傅凜的聲音。看來這個家伙要比他快一步,他抱起雙肩,索性站在門口听他們說什麼。
見兒子露出笑容,傅凜成就感竟比拿下一樁千億合同還大。
正在她醞釀該怎麼開口時,腰中一緊,一雙大手已經圈了上來。思玉下意識地轉身,正撞上墨少宇那張溫柔的臉。因為錯位,遠遠地看起來,兩人竟像是在親昵的低頭呢喃。傅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臉色陰晴不定。記者雖不認識墨少宇,但卻也覺得這是個新聞點,于是趕緊拍照。
「墨叔叔說的話果然是對的,雖然我還沒試過。」
這些記者都知道這位大少爺不喜歡拍照,所以此刻眾人也只是用錄音筆參訪,沒有任何人敢拍照。據說當年有一位不怕死的雜志記者潛伏在傅凜公寓外三周,終于拍了一張他的清晰的正面照,卻被他抓到扔到了獅籠里,嚇得那位記者差點變成了精神病。從此記者圈再也無人敢招惹這位恐怖的大少爺。
思玉雙手緊緊抓著車窗玻璃,千言萬語,她竟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
「紀小姐——」
傅凜不禁笑了,在心中低嘆︰「小傻瓜,就算是仙丹妙藥也沒這麼快啊。」但想是這麼想,面對兒子那雙關切的大眼楮,他還是違心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還有嗎?」他明眸如冰,讓思玉悵然若失又心碎。
當她從混沌中醒來,看見的依然是少宇那張令人安心的臉。她苦澀地笑了笑,小聲問︰「我得了什麼病?」因為不知道自己懷孕,傻傻的紀思玉以為自己得了某種婦科急癥,所以此時詢問墨少宇她竟還有些靦腆。
小布叮歪著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頭。
「啊——」一眼瞥見少宇白襯衫上那星星點點的紅,原本就尷尬不已的思玉竟失聲叫出來。那要命的紅暈一直綿延到耳朵後面,她羞赧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墨少宇雙眼冒金星,他一手握住鼻子,一手抓住了傅凜。他早就看不慣這個男人了,只是礙于思玉,他不好對他下手,沒想到今天他竟三番五次地往他槍口上撞。
傅凜揚起唇角,那淡淡的笑容里有些許放蕩不羈的味道。其實,從一開始,他便沒有打算針對紀思玉的意思,他只所以來到這里,只是想當著眾人的面讓母親和柳晴死心,可沒想到思玉會出意外,想到那個三周的孩子,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抽痛著。
布叮沒有拒絕,輕輕點了點頭。
醫生嘆了口氣,沉重地說︰「孩子沒了,好在大人沒事。你們真是太不小心了——」孩子沒了?那是傅凜的孩子吧。也好,看來這個孩子跟父母無緣,這對思玉來說未必不是好事,而對他來說就更是好事了。可惜的是苦了思玉……傅凜這個混蛋,總有一天他會讓他加倍償還回來。
「叔叔,你真棒。」他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雖然是極其簡單的語言,但已經可以算是對傅凜的最高認同和獎賞。
「既然大家沒听清楚,我就再重復一遍。我的傷跟紀思玉小姐無關。」他涼薄的唇彎出不羈的弧度,閃亮的眸子里全是漠然。還想會這。
「傅先生?!」院長對傅凜的到來感到非常意外。不過紅太陽孤兒院一直都是傅氏贊助的,所以院長對這位少東也是格外尊重。
「好。」院長領著傅凜來到了孤兒院的小花園,小布叮便孤零零的蹲在花叢中,靜靜地看著一只小粉蝶。這一刻,傅凜覺得自己半生累及起來的所謂的成功,瞬間崩塌成一地碎片。他安靜地看著那只小小的孤單身影,從未有過的絕大挫敗感,讓他心如刀絞。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庇佑,那他所為之努力的身份地位財富,還有什麼意義?
傅凜的心一絲絲的抽痛著,他不忍再听院長的話,只是急切地問︰「帶我去看看他。」雖然之前他見過他,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是誰,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紀小姐還有事?」他斂起所有莫名情愫,因為他現在才意識到紀思玉就好像一只驚弓之鳥,他對她任何不正常的舉動都會將她嚇跑,所以他只能保持著這種冰冷的態度,好讓她安心地以為他依然討厭她。
「傅總,紀小姐一直站在那里看著我們離開。」司機沉聲說。
傅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醫生辦公室的,只知道推開門他撞上了墨少宇那張令人討厭的臉。于是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的他,遷怒了這個無辜的男人。他一記重拳打在他的鼻梁上,瞬間將墨少宇打得鼻血橫流,也算是抱了兩小時前那一箭之仇。
傅凜賭氣地接過那塊糖扔進嘴里,想象著那塊糖是墨少宇,然後用力將它嚼碎吞到了肚子里。zVXC。
「哦對了傅總,還有一件事沒跟您匯報。日本方面,墨蘭家族好像準備與九菊一派聯姻了。如果他們真的聯姻,那我們的生意一定會受到沖擊。」
傅凜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才拿出手機。
「為什麼?」傅凜一怔,驚詫地問。
傅凜低頭點了一支煙,輕輕吸了一口,他將煙夾雜食指與無名指之間,那修長白希的手指優雅地挽出一個好看的弧,他眉心微蹙,面色依然凜冽。
看著這個可憐的女孩,墨少宇先是寵溺而包容的一笑,接著便附在她耳畔低聲說︰「是月經過量。」
小布叮定定地看著傅凜,最後才認真地回答︰「墨叔叔好。」
少宇擁著思玉,無比淡漠地看著眾記者,從容答道︰「如果你們想知道案情的前因後果,可以去采訪官方。他們會比我們回答的更專業,更全面。至于你們好奇紀思玉會不會跟傅凜復合,我可以代紀思玉回答這個問題,那就是不會。」說完,墨少宇還不忘地給車中的墨少宇投去一記微笑,而傅凜卻只是冷笑。作為男人,他不會不懂得墨少宇這番舉動的意義,他是在公開向他挑戰!
時間過得很快,但人們的記性卻是不差的。思玉剛剛恢復過來,法院就通知重新開庭。這一次為了再出意外,大家都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好在,一切都進展的非常順利。
不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連他的助理都分辨不出真假?難道他真的遇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傅凜若有所思地笑了。
听完助理的話,傅凜臉上浮現一抹微妙的笑容。如果助理得到的這些消息是真的,那墨少宇的確不值得一提。不過有意思的是,在一月之前他第一次遇見墨少宇的時候,就親自調查過他的背景,可惜的是,他什麼都沒查到。僅僅才過去一個月,這個墨少宇就從背景未知的神秘人物,變成了「透明背景」,這不是太離奇了嗎?如此說來,就只有一種可能,墨少宇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在極短的時間內為自己「造」了一個身份出來,以混淆視听,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傅凜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墨少宇的弱點,這是個沉不住氣的家伙。
「先生,先生,你怎麼了——」好在有護士恰好路過發現了傅凜,將他送進了病房。
他向來就不是多管閑事的人,紀思玉算是他人生的一個意外,這樣的意外雖然美好,但卻不允許重復。所以面對失血即將暈厥的傅凜,墨少宇笑米米地閉上了眼楮。
墨少宇無動于衷地看著痛苦不堪的傅凜,漠然地說︰「不要指望我救你。」
傅凜微微躬身,冷靜地說︰「但,法庭更需要的是真相與公平。」說完,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四周,淡定地說︰「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各位,我先回去了。」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從席位中走出來,那挺拔身影竟是顯得無比灑月兌。柳晴氣急敗壞地跺腳,水眸里沁滿淚水,傅母怒其不爭地看著兒子,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叫左右助理趕緊跟上去。
「傅先生,傅先生!」傅凜剛出法庭就被等候在這里的媒體抓個正著。「案件進展如何?」這群記者好像比任何人都關心案件進展。
「傅先生,作為當事人,你有什麼要說的?」很快就輪到傅凜闡述案情了。瞬間,他就成了全場的焦點。傅凜淡定自若地站在那里,靜靜地瞥了一眼思玉,但紀思玉卻看著別處。
「您跟傅先生還有復合的可能嗎?」
布叮听他這麼說,果然有些詫異地抬起了頭。因為眼前這個大叔真的猜對了他的想法。即便他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比如他非常不喜歡大人的提問。
「醫生,她怎麼樣?」少宇緊張而不失溫柔地撫模著思玉那冰冷的額,昏睡中她的就好像是一朵沉靜的水蓮花。
傅凜友好地看了一眼院長,大手一揮,低聲道︰「我此次來是看看孩子們,你去忙你的。」在一切沒弄清楚、沒確定之前,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小布叮跟他的關系,因為這對孩子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傅凜思索了片刻,沉聲道︰「去紅太陽孤兒院吧。」
思玉精致的小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其實今天在法庭上傅凜的話讓她感到很意外,因為那天晚上他明明跑去威脅她說要跟她同歸于盡的……沒想到……四年前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似乎瞬間被風吹起,就像是五月的蒲公英在陽光下紛飛,帶著可愛的顏色。她印象中的傅凜,好像的確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若是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她騙。她說要自殺,他就扔下全公司的人跑來她的公寓;她說要離家出走,他便離開重要的晚宴,來機場攔截她。即便是偷東西那件事發生的前一晚,听說他要訂婚,她嚷著要跳樓,他還生氣地跑來將她關在自己客房一晚上……或許是他真的累了,所以才會放棄她。
紀思玉手術結束。
墨少宇這才平靜地一下,坐了下來。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懷抱,小布叮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或是意外。偎依在這個堅廷寬敞的懷抱里了,他甚至能感到那個男人在輕輕顫抖。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些閑話,墨少宇決定去跟醫生們打個招呼,如果思玉自己沒意識到小產的事,索性不如就讓她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
兩個小時之後
她茫然地搖搖頭,默默松開了雙手。
「三周大,不過可惜,孩子已經沒有了。」醫生的話瞬間讓傅凜如同置身冰窟,三周大,他幾乎可以確定那是他的骨肉,喜悅尚未來得及萌發,他就又被打進了地獄,孩子沒了?
墨少宇定定地看著她,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是溫柔地幫她把被子蓋好。之後便轉了過去,伴隨著一陣悉悉索索衣衫摩擦之聲,思玉下意識地抬起了頭。結果,不看不要緊,一看她又失聲叫出來。原來墨少宇已經將那件被血污的白襯衫月兌下來了,他站在淡淡的微光之中,小麥色的肌膚,均勻結實的六塊月復肌,縴秀精致的人魚線,若隱若現。紀思玉從不知在那文質彬彬的外表下面,竟是這樣一身精壯的肌肉,她有些意外。將白襯衫扔掉,他變戲法似地從拿出一件T恤套上,再向思玉眨眨眼楮,「再看,要流鼻血了。」他戲謔地說。
「傅先生要見布叮?但他是個問題兒童——」院長欲言又止。
「紀思玉出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原本瘋狂追著傅凜的記者立即掉頭圍向紀思玉。
「還痛嗎?」布叮關心地看著他。
小布叮笨拙地坐下來,雙手握著傅凜的大手,看著他的眼楮,然後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塊糖︰「給,墨叔叔說,吃糖就會不痛。」
看著他一本正經地模樣,思玉忍不住嗔怪地低喚了他一聲︰「少宇哥——」這聲飽含羞澀無奈又尷尬的少宇哥,讓墨少宇開懷大笑。思玉瞥了一眼這個身著簡單體恤的男子,覺得他好像變了個人。好像他的氣息越來越像傅凜了,這讓思玉有些不安。
「想?好的,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今天跟我玩的事,不能告訴媽咪,也不能告訴那個墨叔叔。可以嗎?」
「原因有二,第一,傅先生是即將要結婚的人。你們這樣問不單單是不尊重紀小姐,更是不尊重傅先生和他的未婚妻。第二,紀思玉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你們這樣問,更是無視我。我可是非常非常的不開心。」說完,他揚起了薄唇,笑容雖然依舊和煦溫暖,但四周的人卻明顯地感覺到了某種莫名的陰森。
小布叮瞥了他一眼,開始低頭擺弄積木,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傅凜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覺得這孩子的性格脾氣跟他小時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其實很多時候,並不是不會說,也不並不是不知道,只是簡單地不屑一顧而已。想到小布叮或許也是這種心思,傅凜不禁自嘲地一笑,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嗦嗦,在孩子的眼中,他恐怕已經成了一個令人厭煩的怪叔叔吧?
他從司機手中拿過糖果,來到孩子們中間,但糖果都分完了,卻不見小布叮來。無奈之下,他還得去找院長。
傅凜心中咯 一下,強忍心中驚慟,他低聲問︰「什麼問題?」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傅凜眨眨眼楮,循序善誘地問︰「我跟那個墨叔叔,誰更好一點?比如搭積木?」傅凜是個眼楮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自從知道墨少宇也經常來看小布叮時,他就非常不舒服。再得知布叮跟墨少宇關系非同一般,他就更不爽了。一定要及早把墨少宇的印象從布叮腦中清除出去。
「其實我還會別的——」他討好地看著布叮,將積木抱在胸前,「你還想看嗎?」
「傅先生,傅先生——」記者們看他要走,立即騷。動起來,但他們卻穩穩地被三個強壯的保鏢攔住了。
小布叮滿臉崇拜地看著他,有些靦腆地點了點頭。
傅凜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下面一群記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進展很順利。」
「趙醫生,紀思玉的孩子幾周了?」傅凜的聲音里有沉不住氣的焦灼。
此時此刻,再看這個美好的男人,看著英氣逼人的眉眼,看著稜角分明的側臉,她忽然悲傷的想哭。
可笑的這兩個大男人,竟把畢生所學用在了打架斗毆上,幸好這時沒有別人看見,不然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思玉眼中隱忍的淚,讓傅凜感到窒息。他不耐煩地問︰「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我趕時間。」他面無表情地側過眸光,不去看她。
「傅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藐視法庭?」法官看不下去了。
這下現場更亂了,交頭接耳的聲音听起來格外刺耳。思玉茫然四顧,飄忽的眸光撞上傅凜的,頓時讓她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他的眸光很復雜,但卻無比堅定。
小布叮安靜地注視著這個陌生人,媽咪和院長都說過,小孩子不能跟陌生人說話,只是,他覺得他很熟悉,不像是陌生人。他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下一秒他就可以變出好多糖果。他看上去,似乎比少宇叔叔還要好。
「那個,我听說四年前就是這個紀思玉偷了您的訂婚戒指,這次她刺傷您是為了報復您。」小記者擦了擦汗,只是他的話卻越是越讓人驚心動魄。四周的記者大氣不敢出,好多人已經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果真是個愣頭青,連紀思玉四年前盜竊的案子他都敢提,難道他的師父沒教他記者圈十大不能觸踫的問題嗎?其中之一就是紀家倒。台跟紀大小姐盜竊謎案。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敢在當事人面前提起。
傅凜蒼涼地一笑,隨口問︰「是嗎?」難道真的需要這麼久,他們才能真正長大,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代價就是讓他們吃盡苦頭歷盡千辛嗎?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
「紀思玉,我原諒你了。」傅凜撫模著小布叮縴細的頸子,薄唇微張,痛苦地在心中喃喃自語。
「傅總,按照你的吩咐,我們去查清楚了,紀思玉的確在監獄里生過一個孩子,那孩子現在就在紅太陽孤兒院。院長說,最近紀思玉一直想把那孩子領回去……傅總,要不要我們先下手把孩子帶走?」
傅凜悲怒攻心,像頭餓狼一般反撲上來,飛起一腳直奔少宇心窩,少宇穩穩架住那只腳,一個四兩撥千斤再次重重地將傅凜扔了出去。傅凜凌空一個鴛鴦連環踢,像根木楔般站在了地上。于是兩人你來我往,人影翻飛,你一拳我一腳,竟實實在在地打了起來。傅凜三歲學武,十二歲便拿到了全國散打冠軍,學的是地地道道的中國武術,招式靈動有力,對付墨少宇似乎游刃有余。反觀墨少宇,他的招式里雖然也夾雜著一些中國武術,但還是以跆拳道等西洋武術為主,招式狠辣有力,幾乎每一招都可以將傅凜置于死地。
比起在傅凜面前的謹慎,這些人在紀思玉面前顯然大膽多了。
思玉蒼白的臉頃刻被紅暈遮滿了,她羞澀不已地看著墨少宇,幾乎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我想要說的是——」他頓了頓,放眼環顧四周,只見有人期待,有人緊張,有人等著落井下石。思玉終于抬起了頭,兩人目光交匯,竟比任何時候都平靜。看不到思玉眼中的期待,傅凜有些失落,沉默了幾秒,傅凜才堅定地說︰「那晚其實是我不小心刺到了自己,紀小姐剛好路過想幫我包扎而已,沒想到引起了這麼大的誤會。」
「誰告訴你刺傷我的是紀思玉?」他吐了個眼煙圈,漠然地看著那個記者。這位小記者當即當機了,他怔在那里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一會兒就憋出了滿頭大汗。
看著兒子的小臉,傅凜忽地感覺眼中酸澀不堪。只是該死的,為什麼又是墨少宇教他的?他不甘心!
「你說那個姓墨的?他就是B大的心理學教授,兩年前從斯坦福畢業,原先學的專業是核物理,後來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跑到B大教心理學了。前陣子因為得了什麼肺炎,所以現在在休假。父母皆是美籍華人,母親在牛津大學教音樂,父親……父親致力于某軍工企業。」
思玉的臉像是熟透的蝦子,她無所適從地將臉轉到一邊,不去看他。不過,他好像來了興致,巴巴地坐到她身側,小聲說︰「你若是想看,等你恢復好了,我可以免費讓你看個夠——」
「我知道你是不屑回答我。」傅凜揉揉小布叮的腦袋,寵溺地笑了笑,「因為,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等一下再走。」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傅凜卻忽然對這一幕來了興趣,他很想听听紀思玉會怎樣回答或者說怎樣對付這些刁鑽的記者。
「傅總!」三個五大三粗的黑衣男人,強行分開記者群,為傅凜撐開一條路。傅凜便面無表情地走了下去。
在寬敞的活動室里,傅凜將而兒童積木搭出各種造型,他出神入化的技巧與無與倫比的想象力,很快就讓小布叮折服了。
「痛嗎?」他瞪著大眼楮,小聲問他。
「那個墨叔叔經常來看你?」傅凜佯裝漫不經心地問。
說也奇怪,在任何人面前從不輕易表露自己軟弱的傅凜,竟然乖乖地點了點頭,輕蹙雙眉,低聲道︰「很痛。」
「你抱著我,不能呼吸了。」布叮小聲抗議。傅凜趕緊松開了他,笑著說︰「對不起,我只是,太喜歡你了。」他貪婪地看著這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每一處都像極了自己……分明就是他的兒子,他怎麼能被紀思玉那個女人給騙了呢!
「二位,二位這是做什麼啊?」辦公室里的醫生一出來就見到這個陣勢,嚇得目瞪口呆,想著去拉架卻又不敢靠近。好在這時,傅凜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他冷酷地看了墨少宇一眼,轉身就走。墨少宇可火大了,什麼?他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他長這麼大,還被人這麼欺負過。模著那酸痛的鼻子,他怒火沖天地想要去追傅凜,奈何被醫生死死拉住︰「墨先生,您流鼻血了,我幫您處理一下。」
院長意外地看著傅凜,低聲說︰「這孩子跟你還真有緣,之前,他除了墨先生任誰都不理的。」听了前半句,傅凜只感到欣慰與得意,所謂父子連心,布叮當然喜歡跟他在一起,只是听到後半句,他卻警覺起來。這個墨少宇還真是無孔不入,難道他連小布叮都想搶走嗎?想到這里,他的心中多了一抹陰霾。
傅凜便慢慢搖上了車窗,看著他安靜的側臉一點點消失在視野里,思玉的淚再也忍不住無聲滑落,只要傅凜一回頭他就可以看見她美麗的淚眼,可惜他沒有回頭。汽車一點點啟動,思玉就那樣傻傻地看著車影,直到它淹沒在車水馬龍之中。
雖然思玉知道墨少宇此時的舉動是為她解圍,但不知為何,她竟有些莫名反感,總覺得他有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思。他這樣在媒體面前大肆渲染,難道不是逼著她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嗎?她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傅總,我們現在去哪?」
紀思玉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她櫻唇微張,眸光閃亮。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墨少宇,只見他一如既往的淡定,似乎傅凜的這一舉動已經在他意料之內。
但小布叮不說話,站起來就想往外跑。傅凜心急地站起來想要追,卻猛地扯到了傷口。他痛得悶哼一聲,半跪在地板上。
少宇從醫生處得知,思玉的這個孩子才不過三周,不過手指頭大小,所以的確就跟來一次例假一樣,母體並不會有太大感覺。于是,思玉雖然有些疑惑,但竟也是半信半疑了。可是這個傻瓜不知道,有誰月經過量會流血流到進急救室呢!
其實紀思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懷上這個孩子的,出獄之後跟傅凜有兩次親密接觸,但她都做了防範,看來還是百密難有一疏。
「小布叮,叔叔陪你玩好不好?」他輕輕擁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他身上淡淡的女乃香,傅凜覺得自己好像從未離幸福如此近過。再想到紀思玉剛剛失去的那個孩子,一股莫名的失落與自責瞬間襲上心頭,如果,只是如果,沒有四年前四年後這種種,他現在會不會早已娶了紀思玉,兒女繞膝了呢?只是任何過往都是不可以假設的,所以才有這許多遺憾與悲傷。
「紀小姐或許是因為精神壓力太大,胚胎發育畸形導致小產——」
「那孩子有自閉傾向。」院長嘆了口氣,「孩子的媽咪之前一直在坐牢,沒時間陪他,但卻孩子的智商與情商卻是出奇的高,比同齡孩子高出幾倍,所以他對情感的體驗也比一般孩子深刻……這也是他不開心的根源。」
傅凜額上冒出一堆線,難怪院長說這孩子智商情商都高,現在看來是不假了。感情他是拿他當做試驗品,來側面證實墨少宇的話是否正確……
「傅總,我們去哪?回公司嗎?你的傷還沒好,不如我送你回慈安醫院吧。」
最後記者們紛紛散去,少宇便半擁半抱思玉上了車。但當思玉看見傅凜的車還沒走時,便從少宇懷中掙出,走到了他的車窗前。雖然看不清,但思玉知道傅凜就坐在後面靠窗的位置,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他此刻一定是有些疲憊地半閉雙眸,如玉般的雙手交握在腿上。輕輕地敲了敲車窗,思玉等待著里面的回應。其實這次紀思玉猜錯了,傅凜並沒有微閉雙眸,他從一開始便看見了紀思玉,看著她一步步走到這里,看著她遲疑地舉起小手,然後叩擊車玻璃。淡淡的陽光之下,她的長發被涂上了一層金色,凌亂的長發之下,她那張躲藏在里面的小臉,蒼白中有幾分忐忑與不安。挺拔的小鼻子俏皮地翹著鼻尖,潔白的貝齒輕咬著櫻唇,這個小女人明明美麗得就像是森林里迷失的小精靈,但她卻好像從來都沒找對自己的角色。四年前她扮演的是小妖精,四年後她扮演的是小刺蝟。可是他卻只想要這個小精靈——想起孤兒院的那個孩子,傅凜心中的柔軟被擊中,他伸出大手輕輕撫模著虛空中玻璃外的那張小臉,心情莫名激蕩。遲疑了幾秒,他才搖下車玻璃。
「凜哥哥!」柳晴失控地扯著傅凜的袖子,「你在說什麼?!!」
傅凜忽地笑了,只是那笑容詭異且陰森,他盯著這個年輕的小記者,沉聲問︰「你的想象力會害了你。」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煙蒂擰在小記者的身上,小記者嚇得魂飛魄散,但卻一動不敢動,眼睜睜地看著那煙蒂將他的外套燒出一個大洞,若不是因為他穿了兩件衣服,現在怕是已經燒到他的肉了!!
司機有些疑惑地停頓了片刻,但也沒敢問為什麼。汽車停在紅太陽孤兒院大門前,傅凜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身上的傷並沒有完全好,又加上在婦幼醫院被墨少宇折騰了一回,所以他現在獨自行走都有些吃力,不過一想到要看見那個孩子了,他的心似乎要跳出來。
墨蘭家族、九菊一派、紅楓家族原本是日本三足鼎立的黑道勢力,但五年前墨蘭家族的長子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一舉吞並了紅楓家族,結束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也結束了三家穩定的格局。九菊一派作為日本古老的秘術派別,不但在黑道上倍受尊重,即便是在政界在江湖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墨蘭家族不得不暫時低頭。據說,這次的聯姻便是墨蘭家族的太夫人百合子一手促成。對這樁聯姻傅凜雖有耳聞,但卻從未放在心上,因為他始終覺得九菊一派是看不上墨蘭家族的,如今看來,難道是他失算了?不,就算是失算,他也要力挽狂瀾。亞洲市場始終都是中國人的,這一點無論是誰來都不能改變。看來,處理完思玉的事,他要去一趟日本了。
紀思玉原本也是堂堂紀家大小姐,即便是落魄了,但之前學會的那些規則和禮節卻是不會忘記的。她跟傅凜的事,原本就像是八卦拳津津樂道的話題,無論她如何回答,哪怕她悶聲不吭,這些人都會添油加醋地亂寫一番。
「我只是不喜歡別人提問。」小布叮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歪著小腦袋盯著傅凜,又問︰「你小時候也不願意回答別人的提問嗎?」
傅凜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嘆息道︰「是的。因為在我看來,大人的提問都是無聊且復雜的。所以我不屑回答。」只是時光流逝,歲月嬗變,當他長成了大人,當他變成了當年父親的角色,他才意識到大人的問題在很多時候其實都是明知故問,他們也知道很蠢,很白痴,只是沒辦法,他們太愛自己的孩子了。
小布叮咧開小嘴,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傅凜知道自己的回答讓這個小家伙有了共鳴。暫時充當傅凜私人助理的司機,一直坐在活動室外,當他看著傅凜慈愛地撫模著小布叮的腦袋時,差點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