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成這樣,晚飯自然是吃不成了,何蓮兒一家子連同顧彩鳳一起回到家,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衣服在廝打中被扯壞了,頭發也亂亂的,雖然都是一臉狼狽,可眼中卻都閃爍著快意的光。
「二姐,你袖口破了一大塊!」何梅兒指著何蓮兒的衣裳,女乃聲女乃氣道。
「還說俺吶,你自己個兒的小辮子都散掉了!」何蓮兒就憋著笑道,「還有咱姐,臉上有塊黑泥!還有咱娘、咱爹和彩鳳姐,咱們一家子齊齊整整地去,亂七八糟地回,連飯都沒吃上一口!」
眾人相顧一望,盡皆莞爾。
何蓮兒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那笑聲感染了一家子,大家伙兒驀地就都笑了起來。那笑聲中不見陰霾,俱是爽朗。
今日能齊心協力為何花兒出一口惡氣,也算是值了。想來經過這件事,何瑞旺和何老頭兒一家子再也不敢小瞧他們、欺負他們。特別是何桂兒,往後要再對他們做啥狠毒的事,都得掂量掂量後果,這就是典型的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笑聲中,也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咕咕叫了一聲。
「娘,俺餓了…」何花兒就紅著臉道。
「娘,俺也餓了…」何蓮兒和何梅兒異口同聲道。
「大舅娘,還有我吶…!」顧彩鳳也笑著舉手。
「好好,俺這就下廚,給你們弄吃的去!」李氏就忙道,「家里還有晌午吃剩下的饅頭,俺拿去熱熱,再熬一鍋子綠豆粥,炒一碟子醬瓜和花生米,再做個涼拌拍黃瓜,就能開飯了!」
「娘,咱們給您幫忙!」姐兒仨就忙道。
「我也去,給你們打打下手!」顧彩鳳道。
何瑞仁就去院子里搬了一捆柴,一家子忙活開了。
不一會兒,飯菜就做的了,何瑞仁就將桌椅搬到院子里,大家伙兒就著院子里的涼風說說笑笑地吃飯,一頓飯雖然簡陋,一家子的心卻暖暖的,自然吃得格外舒暢。
第二日一大早,李氏和何瑞仁就出了門,找村口的蔡瞎子算鋪子開張的日子去了。
姐兒仨和顧彩鳳都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也早早就起來了。
洗漱完畢,何梅兒依舊喂她的小雞小鴨和豬崽去了,何花兒在井邊洗衣服。
何蓮兒挎著籃子,打算去後山挖些野菜來包餃子。一般的莊戶人家是不吃野菜的,小山莊子上野產豐富,各種山貨如木耳、竹節筍、碗蔥、野土豆等等應有盡有,況且自家地里的蔬菜也多得吃不完,自然不用去挖山上的野菜吃。那野菜便多用來喂豬喂雞。可何蓮兒貪那野菜鮮節,剁碎了包餃子,或是直接拿來煮湯吃,都格外爽口,就很喜歡吃。在她前世,那野菜還是高檔蔬菜,價格都能高出尋常蔬菜好幾倍的,現在有大片大片不要錢的野菜吃,何蓮兒自然不會放過。
「蓮兒,我跟你一塊兒去唄!」顧彩鳳原想幫何梅兒和何花兒干活,都被以她是客人為由給趕開了。她正閑得無聊,就打算跟何蓮兒一塊兒去山上溜溜彎。
「行啊,咱去挖些野菜和野土豆來,下晌包餃子吃。」何蓮兒就道。
姐兒倆高高興興出了門。後山上遍地的野菜,何蓮兒拿著小鏟子在一邊興奮地不停挖,不是還教城里來的顧彩鳳怎樣辨認可以吃的野菜。
姐兒倆直忙活了半個時辰,就收獲了滿滿兩籃子的野菜。
「這些也差不多夠了,咱們回去吧。」何蓮兒模了把額上的汗,看了看籃子里的野菜就道。
「嗯!」顧彩鳳應了聲。
天氣炎熱,山上雖然溫度要比家里低些,可日頭曬,姐兒倆還是出了一身汗。
何蓮兒見一邊有條小溪,就帶顧彩鳳去洗洗手。那溪水清涼,姐兒倆洗完了手和臉,干脆月兌了鞋子,將腳丫子泡在水里涼快涼快。
「真舒服,這下可一點兒不熱了!」顧彩鳳拿腳丫子劃著水,坐在岸邊的草地里道。
「這算啥呀?等下晌太陽落了山,俺和小梅就帶你去後山的潭子里洗澡!那地方隱蔽,莊子上的人也沒幾個知道的,還是上回俺跟小梅上山采青梅不小心給發現的。那水可清了,還涼快!咱們姐兒幾個去那兒游水,又安全又舒服。」何蓮兒就道。
「真的?那咱說好了,可一定要去!」顧彩鳳就喜道。
姐兒倆正說說笑笑地,何蓮兒一抬眼,正瞧見溪邊密密麻麻的一排矮小灌木,那上頭結著通體密生細毛,並有倒刺的青綠色果實,很是扎眼。
她呆呆看著,就再也挪不開眼神了。
「蓮兒,你咋了?看啥呢?」顧彩鳳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听見,不由就推了她一把。
何蓮兒回過神,也不去回答她,光著腳就站了起來,踩水到溪對岸,將那褐綠色的果實摘了幾顆在手里細看,又將其中幾顆捏碎了,湊到鼻子尖去聞。
「這是啥東西?」顧彩鳳見她神色認真,不由好奇地跟了過來,問。一見之下,恍然大悟,道︰「原來是蛇麻花!我還當你瞧見啥好東西了呢!」
何蓮兒回過神,就問︰「這真是蛇麻花?」
「這還能有假?也不是啥稀罕東西,不光是小山莊子上,就連我女乃家,那鄉間小道上、或是溪水旁都很常見。家禽啥的鑽過,都會在毛發上粘上幾顆。一般人都認識。這玩意兒還能拿來入藥吶!俺女乃說能健胃消食,鎮靜安神,清熱利尿,清虛熱的,夏天曬干了,拿來泡茶極好。」
何蓮兒听著听著,神色一陣激動,幾乎跳了起來,道︰「啥蛇麻花?這分明是啤酒花呀…!」
「啥?」顧彩鳳有些懵。
「彩鳳姐,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何蓮兒雀躍道。雖然還不十分肯定這蛇麻花就是自己前世拿來釀啤酒的啤酒花,可憑這顏色氣味,何蓮兒還是有七分把握的。反正多帶些回去,看看能不能釀出啤酒來不就知道了?何蓮兒想著,忙摘了一大捧果子,用衣襟兜著,跟顧彩鳳兩個人就匆匆忙忙回了家。
下晌吃過飯,何蓮兒就將自家小屋子里堆放著的一小袋麥芽拿了出來。這麥芽還是上回自家要種植小麥,何瑞仁特意朝人家家里頭買了來,親自發芽發剩下的。
何蓮兒又拿來了藥木杵和一個石盆子,將麥芽洗淨後加水碾成碎末,在連水和麥芽沫子一道倒進鍋里,生火細細加熱,熬成麥芽汁。將啤酒花洗淨後曬干,碾成粉末代用。自家用來發面的酵母還有多半袋,也拿出一部分來,然後在熬制好的麥芽汁里頭添加酵母和啤酒花開始發酵。這就要等上一段時間了。如果經過這短時間的醞釀和發酵,酵母能將麥芽糖轉變為酒精和二氧化碳,那麼便成功了一大半。而啤酒花是調味品,提供啤酒中爽口的苦味用的。這些都是釀制啤酒最基本的步驟,成功與否還要耐心等待。何蓮兒忙得滿頭大汗,就釀制了整整兩大壇子的原啤酒,必須將這兩壇子啤酒存放在避光且溫度、濕度適宜的地方,才能讓酵母菌肆意滋生,釀制出美味的啤酒來。
「嘿…!干啥呢?神神秘秘的!」顧彩鳳見她一人在那邊忙活,覺得奇怪,就躡手躡腳走過去,猛地拍了何蓮兒的肩膀一下。
何蓮兒給嚇了一跳,那手中的壇子就差點掉在地上。
「啊…!」何蓮兒驚呼了一聲,險險才將壇子抱穩,拍著胸口道︰「可嚇死俺了,要這東西撒了,那俺這一日可就白忙活了!」
顧彩鳳吐吐舌頭,跟她道歉,又問︰「這壇子里頭是啥?讓你這麼緊張。」
「是俺釀的一種酒,名字叫啤酒。」何蓮兒就道。
「啤酒?」顧彩鳳眨了眨眼,問道︰「那是啥酒?我听說過高粱酒、燒刀子、果酒,可從沒听說過啥啤酒的。」
「是俺自己個兒搗鼓出來的一種酒。」何蓮兒想了想,就道,「滋味更爽口一些,有濃濃的泡沫和麥芽香,即沒高粱酒和燒刀子那麼烈,又沒果酒那麼甜香清淡,夏天喝是極好的!」
「那你釀得咋樣了?」顧彩鳳問道。
「不知道呢,俺也是試著做做,能不能成功都不一定。」何蓮兒就皺著眉道。
這個年代還沒有啤酒這種酒類,若自己個兒真能釀出來,往後配著自家的燒烤賣,那肯定會火爆起來。可自己在前世雖然也自己動手釀過啤酒,那原料卻是現成超市里買來的,現如今手頭上啥也沒有,都要靠自己搗鼓,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管咋說,自己多試驗幾次,沒準還真能釀出來。何蓮兒就給自己打氣。
「那我到時候可得嘗嘗味兒!」顧彩鳳給她勾起了興趣,就笑著道。
這時候何花兒和何梅兒也圍了過來,知道了何蓮兒在釀一種新的酒,都很好奇。
屋子里氣溫太高,啤酒存在這里肯定得變質,何蓮兒想了想,就招呼自家幾個姐妹,打算一塊兒將這幾壇子做實驗用得酒先搬到後山的山洞里頭去存著。待十日過後再起出來,看看成果。
姐兒幾個說干就干,忙活開了。待她們從山上下來,日頭就有些偏西,何蓮兒放心不下羅翠兒,就打算跟自家幾個姐妹順道去狗蛋家瞧瞧她。
她這樣一說,眾人自然沒有異議,忙加快了腳步往狗蛋家趕。
還未到院子門口,就听見後屋里頭傳出一陣尖利而倉皇的驚叫聲。
「好像是翠兒姨的聲音…!」何蓮兒神色一變,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