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劍很靈活,抓在手里,就像一條毒蛇,很難控制。一不小心,劍尖便會劃過手臂,留下一道血痕。少年從來不吭聲,不說話,這些疼痛對他來說,就好像是別人的一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離去。吳明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存在,他就靜靜的看著這少年練劍,偶爾也會跟著練習,雖然只是偶爾,但這些年積累下來,可也有一段很長的日了。一直到現在,吳明也每天都會跟著少年練劍,他沒有劍,便用真元凝聚一把出來,但這控制顯然要比少年手的軟劍要強得多,達不到少年那種練習程度。
又是三年,少年又出去了,這是吳明以前最喜歡的事。說實話,枯燥的練劍真的沒有一點意思,他喜歡走出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時間令吳明的想法有了一些改變,他甚至有一種要苦修的想法,有些舍不得走出去。
也許,吳明也被這個少年同化了。事實上,少年行走江湖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名望,為的只是劍,沒錯,就是他的劍,他在磨礪著一把劍,一把屬于他自己的劍,不是手里的劍,而是心里那把從不言敗的劍。
名動江湖,這是很正常的。只是消失了三年,又換成了軟劍,已然少有人能夠認得出他了。
一場有一場,每次比劍都能讓吳明學到很多。他有強大的陽神功這等強大的內功心法,他有降龍神掌和降龍神腿這種霸道的攻擊掌法,他有追仙步這等快捷無比的步法,他有詭異刁鑽靈活的聖靈劍法,他有很多很多,所以,吳明覺得能夠越級殺人或是打敗對手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他面前的少年,什麼都沒有,他沒有師父。沒有跟誰系統的學過劍法,沒有什麼絕世內功絕世劍法,甚至最初的時候連一把劍都不曾擁有,但他卻也成長到如同他一樣的地步。就靠著東拼西湊學的東西,就靠著自己胡亂琢磨,就靠自己日復一日重復的練習,這少年的實力在同等境界下已然無敵。吳明自己對比了一下,若是自己在同等境界下,哪怕就是有轉金身護體估計也不會是這少年的對手。
這個少年對劍的執著讓吳明感到一種莫名的感動,劍在少年生命似乎就是他的全部。而在吳明的生命里,他有很多很多,他無法像少年這樣。他也無法做到少年這種狠,他對自己真的太狠了,狠到就是作為局外人的吳明看著都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武者!
十幾年如一日,每日有時間都會練劍,沒時間的時候便是吃飯睡覺和比劍的時候,哪怕就是趕路他都會練劍。雖然只是用手指比劃。
這個少年練劍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這種精神在逐漸感動同化著吳明,吳明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他不再像最開始進入這個世界時的迷茫麻木,他似乎有著無窮的動力,他似乎看到了少年未來站在巔峰的時候,他不想落後,不想滯留在原地,他不想總是等著什麼厲害的角色出現令他有了壓迫感才發奮圖強。他覺得自己也可以忍受這無窮的寂寞,可以枯燥的重復練習武功。
少年很快又打敗了對手,這一次,竟然有天階的劍客落敗,少年這一次絕對是真正的名動江湖。比起開始不過是在下層武者流傳名聲,如今他的名聲已經在許多一流甚至是超級宗門門人長老耳流過,而沒人再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而是震驚。
這個少年的進步,令他們太震驚,但也引動了更多人的好奇和眼熱。而唯有知道少年的吳明明白,這一切看起來都像奇跡的事情絕對是一種必然的結果。少年的努力。必將收獲他的果實。
而此時,少年不過明神三重天的境界,但他的劍快到天階武者都無法抵擋,跨越了多少境界,這是吳明都無法做得到的。他沒有任何的震驚,他知道少年付出了多少,比起付出,這樣的收獲根本不值得一提。
在暴雨練劍,在洪水練劍,在瀑布下練劍,在海水練劍,他的一舉一動,都費盡全力在拼,每次練劍都要練到沒有一絲力量能夠支撐下去時才會倒下休息,甚至是在耗盡精神之後,他的身體也會下意識的跟著動作,事實上他已經站著睡著了。
眼熱的人很多,甚至很多超級宗門的人都想要搶奪少年的修煉功法。越過三大境界打敗對手,足有二十幾重天的小境界,這樣的功法絕對能夠稱得上是神級功法。而事實上,這不過是少年的一種慣性動作,他沒有什麼功法,他的劍法都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他只是重復這簡單的動作,一招一式不知道練過幾百萬次,這樣的慣性下來,他的一舉一動都成了習慣,在水練劍,頂住巨大壓力下能夠出手極快,在只有空氣成為阻力的情況下,他的速度還要快數倍。
他沒有任何的高深功法,他有的只是可怕的堅持和努力。
少年再一次逃月兌,這一次有不少天階重天以上的高手追殺,少年終究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逃了,走了,躲在一個小山村,上次埋劍的那個山谷附近,他把那把軟劍埋下,因為這把劍在他手里傷了他的一個朋友,一個曾今偶然相遇結識的朋友,在後來被追殺,這個他以為也想要殺他的朋友,被他誤傷,雖然時候事情終究大白,朋友並不曾怪過他,但他卻依舊覺得這把劍傷了他的朋友,他不能再用。
這時候的少年也已經快要三十了,他已然到了而立的年紀,他依舊每日不停息的練劍。他自己打了一把重逾數百斤重的玄鐵大劍,亦如以往,每日在江河瀑布下重復了簡單的動作,這已然成了他的習慣。
而這一刻,吳明眼淚婆娑,他能夠感受得到少年對情義的看重,對劍的執著,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震驚。而更令他震驚的是,他竟然知道了這人年少時的經歷。
沒錯,在埋劍的時候,吳明隱約有了一些猜測,一直到後面玄鐵大劍的出現,他知道面前的這個少年是誰了。
江湖上少有他的傳說,因為沒人知道他叫什麼。
江湖上有他許多傳說。因為他日後如傳奇一般的成就。
江湖上沒有他的存在,因為沒人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江湖上有他許多存在,因為他傳下的劍法,破盡天下武學的劍法!
他就是劍魔,他就是獨孤求敗!
江湖上沒有人記得他的存在,但他確實存在。一直到數千年之後。風清揚偶然得了他的傳承,于是獨孤劍出現,以破盡天下武學的招式震動天下,引的無數人為之側目,這時候,江湖上有了劍魔獨孤求敗的傳說,有了他那從未被人記得多少的傳說。
吳明眼淚婆娑。他哭了。他從未覺得,自己會因為別人的故事而感動到流淚,別人的事,有多少值得他去感動?他是孤兒,兩世都是孤兒,找尋不到父母,甚至連親人都找不到,要說可憐。值得同情,一直堅強無懼活到現在的他他又何嘗不是?他不需要同情和可憐,他也不會去同情別人,別人的故事,他往往都會不屑一顧,堅強?努力?勤奮?在他血腥的生活里,那都是蒼白可笑的。
但這一刻。他終于忍不住了。
他一直以為,那些名動江湖,留名後世的前輩高人都是有一個不錯的,哪怕再低。那都是有一定基礎的。
就像孤兒通過自己努力成才當老板當大官什麼的,他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和震撼,因為就是孤兒也有讀書的機會,他們可以有上學的機會,也許他們前期很艱苦,他吳明也深有體會。但那就是基礎,若是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卻能做到那樣的成就,那就是很不錯了,但也只是很不錯。
確實,比起劍魔獨孤求敗這些年的奮斗,他們差距真的太遠太遠。
從出來,吳明就不曾見到少年的父母,很顯然這少年的父母要麼就是早亡了,要麼就是把他拋棄了。也就是說,獨孤求敗也並沒有一個多麼完美的童年,甚至連那些孤兒都比不上,他的生活全都要靠他自己,而生活的同時還要努力練劍,那時候才多大?
沒有老師,沒有同伴,沒有朋友,沒有熟人,沒有施舍,有的只是他那顆強大的心,他也許是看過劍客的比武,然後就偷學了幾個動作,隨後便開始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練。
然後每一場戰斗,他都會付出極大的代價,或者重傷逃走,或者拼盡全力打敗對方。
一步一個腳印,一路走來,吳明都是親眼目睹,他看的那麼真切,少年獨孤求敗這艱苦的生活,這從未放棄對劍的執著,對朋友的珍惜,甚至對方想要傷害他,終于在這一刻令他感動了。
少年再次苦修,時隔數年,再次出去,又隔幾年,再次回到山谷,之後他不再出去,因為這次回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已經找不到對手。
他已然天下無敵,敗盡天下高手,不管是不是用劍!
一直到他隱居山谷,江湖上流傳著他不少的傳說,但從未有人知道他究竟叫什麼,他是誰,他是誰家。
在山谷,他養了一只雕,每日有雕陪伴,他似乎變得開朗了一些,偶爾會和這只雕說說話,然後又是枯燥的練劍,一劍又一劍,又是幾年,他不再練劍,他也不需要練劍,這時候的他,就是一草一木都可以成為他手的劍,他開始喜歡躲在山洞里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間開始過的緩慢,但終究還是過去,此時的獨孤求敗頭發已然白去,他依舊喜歡在山洞沉思。
這一日,他挖出了最先埋下的那把劍,就像見到了老朋友,拿在手里不停的撫模,隨後手心一道劍意閃過,打入這把劍,他把劍扔了,扔在一個高山下,扔在一個荒蕪人際的山野之。
他再次回到這里,他在山洞,用劍意刻下數十個字︰縱橫江湖三十余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柰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敗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吳明感受著獨孤求敗手指上的那道無匹的劍意,他的心似乎有一股熱血在沸騰燃燒。
突然,獨孤求敗抬頭,渾濁的眼球出現一道精光,一股可怕的劍意刺向吳明。
「你是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