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宋 017、一心中國夢

作者 ︰ 妖刀初段

兩人一攀談,陳炎驚喜地發現歐陽曄對鑄鐵和火器都很是精通。

原來歐陽曄年輕時曾經在健康城等地的火藥作里當過差,更難得的是他還和為蒙古人制作回回炮的尼可羅兄弟有過一段難忘的邂逅,三人早年還一起探討過投石器的機械設計問題。

歐陽曄向陳炎所說的,都是自己實際工作中的經驗和感悟,很多東西是陳炎在兩輩子的書籍上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這讓陳炎心里更是希望歐陽曄能出山相助。

但是歐陽曄就是不為所動,無論怎樣陳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好說歹說,歐陽曄也只是答應幫助陳炎找幾位鐵匠,隨陳炎回去。

正在陳炎一籌莫展之際,看見陳軒提著藥匣子,從膳房過來,身後卻不見陽文、陽正姊弟。

也不知道陳軒剛才煎了什麼藥,只是他身上的一身藥味,聞來卻讓人心曠神怡。

陳炎猛吸了口藥味,對著陳軒問道︰「那陽氏姊弟可好,是否把落水的原因告知于教授?」

陳軒搖搖頭道︰「他們喝下我煎的藥,氣色好多了,我適才帶他們到客舍休憩了。落水的原因我倒是問過他們,但是他們支支吾吾不肯說,我也不便相強。」

陳炎不知道為什麼,心里老是覺得那陽正在掩飾什麼,覺得陽正和陽文不是這姊弟的真實名字,但是實在想不出這陽正為什麼要騙人,小小年紀又是怎麼學會騙人的。

也許是在兵荒馬亂之際,家里人怕他們出事情,教他們要掩瞞自己身份的吧。

這樣一想,陳炎心里就釋然了,他思忖道︰「都是這亂世惹的禍,讓這小小年紀的孩童竟然學會了機巧欺詐。也不知道憑一己之力能否驅逐韃虜,扭轉乾坤,匡復宋室,甚至締造共和。」

想到驅逐蒙古人,陳炎總覺得體內血液滾沸,蒸騰得自己豪氣干天,興奮不已。

他抬起頭,直截了當問陳軒︰「現在山河破碎,我欲組織義軍起兵抗擊韃靼,陳教授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陳軒愕然望著陳炎道︰「真看不出來炎之公子有如此豪情壯志,可是老夫就一山野村夫,又年歲日大,恐怕今日是不能遂炎之公子之願了。前些日子听說梁知州有降元之心,我已經辭去了醫學教授一職,余生只願懸壺濟世,憑我雙手之力,為更多人免除病痛之苦。」

「教授覺得醫一人重要,還是醫十人、百人重要?」陳炎並不氣餒。

「當然是醫百人重要,只是這一人都救不了,還能空談什麼救百人,千人?」陳軒拿出藥匣子的一冊書籍說道,「老夫現在只想有些時間,可以撰完我的著作《三因極一證方論》,留給後人。」

「如果不能抗擊韃靼軍隊,那韃靼人的鐵騎南下,不知要有多少人像陽正姊弟那樣流離失所,甚至家破人亡,試問陳教授,屆時你能憑什麼藥石幫他忙驅除痛苦,尋得福祉。」陳炎繼續勸說道。

「炎之公子不要相勸了,我听說韃靼佔據了臨安時秋毫無犯,我只是一平頭百姓,只要還能過日子,管他是誰做皇帝。」陳軒一邊收拾著自己的藥匣子,一邊說道。

「兩位老先生一定听說過常州屠城,那韃靼人驕橫跋扈哪里看得起我們漢人,不要看他們現在佔領臨安秋毫無犯,其實這只是暫時為了收買人心罷了,他們的貪婪趨利很快就會顯露出來的。」

陳炎恨不得把元朝是統治者的種種暴行向兩位老人全部說個明白。

「陳公子說的不無道理,只是老朽和陳教授鐵定心要退隱江湖了,公子就別再相勸了!」說完,歐陽曄徑直拿起了一把刻刀,在一塊青田石上細心雕刻著。

陳炎拱手︰「陳教授!」

陳軒扭過頭來不理睬。

陳炎拱手︰「歐陽先生!」

歐陽曄埋下頭來也是不理睬。

陳炎看見兩位老先生如此執拗,心里有些氣惱,那一旁的智雲更是火冒三丈,有些坐不住的樣子。

這時候,門外突然想起來一陣笑語聲︰「退隱江湖,敢問哪里才是無擇和日華老先生的江湖呀?」

話音未落,有人推門進來。

陳軒和歐陽曄看見那人進來,連忙起身作揖道︰「思簫先生是何時到的處州?」

原來是客廳里這幅畫作的作者,陳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來人,只見那人三旬出頭,濃濃的眉毛下是炯炯有神的雙眼,頭上包裹著一條浩然巾,一副儒生的打扮。

儒生模樣的人向屋里的人一一拱手,道︰「以後還是叫我所南吧!」

「所南?」陳軒和歐陽曄互相對視了一眼。

「是的,這是我給自己新取的字。這北方的大好河山也被韃靼人佔領,哪里還有我棲居的所在,或許只有那永遠的南方才是我最終的歸所。現在臨安已經陷落,我只能到處州來,哪天處州再陷落,我就到福州,到廣州,總之,哪里是還是我大宋地界,我就居住在那里,如果這江山全部韃靼人佔領了,我就泛舟海上。對了,這位少年郎是何人?」儒生模樣的人向陳炎拱了拱手道。

「在下溫州陳炎之,思簫先生高義,請受炎之一拜。」陳炎說完,起身向這個充滿愛國情懷的儒生回禮。

「哦,這個思簫的名字也不要了,以後就叫鄭思肖吧?」

「鄭思肖?」

陳炎听了這儒生報出名字,人還沒坐定,又站起了身子,向鄭思肖深深鞠了個躬。

鄭思肖,這個名字陳炎再熟悉不過了,宋末的著名愛國詩人,書畫家。

陳炎上輩子在私塾里,那位思想進步的教書先生,指導他讀過很多鄭思肖的詩作,听說他把自己一生的作品編成五卷《心史》,因為憎惡元朝,一直不願公開示人,死後更是吩咐人把自己的著作鎖在鐵盒子里,放在枯井中,到明朝才得見天日。

所以一見鄭思肖,陳炎就覺得他是自己在南宋時見到的最親切的人。

「炎之公子何須如此多禮?」鄭思肖連忙上前把陳炎扶起。

「小可日前剛剛有幸得閱先生的一篇詩作,正念想著有朝一日能與先生見面,好聆听先生的教誨。未曾料到今日在處州石門洞天這秀山麗水之間,得見先生尊榮,真是三生有幸。」陳炎就要掏心掏肺了。

「你讀過我的詩作,說來听听?」鄭思肖也很是好奇。

不知眼前這位官少爺模樣的人會看過自己什麼作品。

「力不勝于膽,逢人空淚垂。

一心中國夢,萬古下泉詩。

日近望猶見,天高問豈知。

朝朝向南拜,願睹漢旌旗。」

陳炎背起了這首自己最為熟練的詩句來,很多詩作陳炎也會背,卻不知道寫作時間,不知道是鄭思肖早年還是晚年的作品,這首詩陳炎是知道寫作時間的,因為題目就是《德祐二年歲旦》,也就是說就是寫在陳炎與鄭思肖相遇前的一個多月前。

鄭思肖看見陳炎真的背出自己最新的詩作來,心里很是好奇。自己這詩作還沒有公開示人,他是如何得知的。就問道︰「炎之公子是如何獲悉我的新作的?」

「先生大作早已不脛而走了,小可是旬余前離開臨安的,在一個教坊里獲悉先生大作。」陳炎答道,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這個答案能否讓鄭思肖滿意。

鄭思肖想想,自己離開臨安前,曾叫書童謄抄作品,應該是他流傳出去吧,心里就不再懷疑了。

「好一句‘一心中國夢,萬古泉下詩’,這是先生的作品嗎,請受我姊弟倆一拜!」

就在陳炎背誦這首詩歌的時候,陽文、陽正姊弟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客廳,听了這首詩,他們竟是眼淚汪汪的要向鄭思肖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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