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肖連忙扶起兩位姊弟,道︰「二位為何要施如此大禮?」
陽文起身,整整自己的衣袖說道︰「我們姊弟深受韃靼戕害,家破人亡,流落他鄉,更是能希望能有漢家旌旗揮師北上驅逐韃靼人。因此听了先生的詩作,心里感慨頗多。」
陽正也道︰「希望先生詩作能化為千軍萬馬,庇佑天下像先生和我姊弟這樣流離失所的人回到故里,尋回曾經的幸福快樂。」
陳炎一听這陽正小小年紀,卻能心懷天下,心里好奇,就問道︰「二位既為臨安人士,不知為何流落到處州來,現在可有親戚在這處州境內,也好讓我等護送二位回去?」
陽文剛剛听弟弟說起陳炎救自己的情形,心里很是害臊,一到客廳連正眼也不敢看陳炎,雖是听到陳炎發問,就是不敢抬頭作答。
旁邊的陽正回答道︰「我隨娘親和舅舅南下,前些日子失散了,也不知他們現在在何處。感謝少年郎對我大姊的救命之恩,方才听你說要組織義軍,抗擊韃靼,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心里更是把少年郎視為親人了,我想我大姊也是一樣。」
陽文听著听著頭埋得更低了。
陳炎還沒作答,智雲搶先一步道︰「當然千真萬確,灑家與炎之公子千里迢迢來到處州,就是希望召集一些能工巧匠回溫州,到張知州新建的火藥作去,制作火器消滅韃靼人。炎之公子一直想請歐陽老先生出山,可是老先生一再拒絕,灑家正氣惱著呢,心里盤算把歐陽老先生劫持到溫州算了。」
智雲知道陳炎是不會同意自己做劫人回去的事,但是他剛才在一旁听到歐陽曄和陳軒一再拒絕,心里很是氣憤,所以口無遮攔,也不管那兩人听了,心里是何感受了。
陳炎急忙站起,向歐陽曄和陳軒施禮道︰「我這位兄長就是這個脾氣,不過他倒是說出我的心聲來,小可真的希望兩位老先生能鼎力相助,幫我興兵北上,共圖大業。」
鄭思肖看看歐陽曄和陳軒說道︰「難得炎之公子有如此大志,只是不知炎之公子如何謀劃大事。」
鄭思肖心想,這陳炎之小小年紀,雖然胸有大志,但是行軍打仗不是兒戲,別說自己兩位友人不允,自己雖然有心抗擊蒙古人,但是也不會輕易答應呀。
陳炎見客廳里所有的人都盯著自己,笑笑道︰「小可才疏學淺,心里沒有完整的中興之策,但是現在卻已有了幾點打算,今天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向幾位一起探討請教,我就大膽說說了。」
接著,陳炎就把自己決定重立新帝,定都溫州,積聚力量,逐個殲滅江南的蒙古人勢力,然後聯合乃顏等蒙古人中反對忽必烈的力量,前後夾擊忽必烈的計劃向大家詳細做了介紹。最後還特別指出,江南水網縱橫,蒙古鐵騎發揮不了優勢,必將依靠船只和宋朝的投降的水軍南下,自己正準備冶煉火藥,派遣小分隊奇襲元軍後方,燒毀蒙古人造船廠。只要蒙古軍隊沒了水軍,屆時大計可成,中興有望。
鄭思肖听了,練練點頭,這道︰「炎之公子能想到聯系蒙古人中反對忽必烈的力量牽制忽必烈,這實在是卓見遠識,我听說這忽必烈是拖雷的兒子,而這拖雷又是鐵木真的小兒子,在蒙古內部,鐵木真的其他兒子的後代對拖雷一族多有不服。只是這火藥之計確實需要商榷,我朝的火器雖然在克敵制勝上立過功勛,但是威力好像不足以只要一支小分隊就能毀滅韃靼人的造船廠的。」
陳炎听了鄭思肖的贊揚和質疑,點點頭道︰「現在的火器或許不可,但是我已經想到了提高火器威力的方法,只要新火器一成,可以派幾對死士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韃靼人船廠,屆時只需引發火器爆炸,一定會讓韃靼的船廠成為一片火海。」
屋里一群人听了火器的事情,除了智雲,多是半信半疑。
那陽正剛才听到陳炎說要重立新帝,眼楮亮了一下。
听到陳炎說起火藥,他張大嘴巴問道︰「這新火器真有如此奇效?」
听了陳炎的一番高談闊論,或許是曾經救過自己的原因吧,陽文心里倒是有些相信陳炎所說的。見到自己弟弟發話問陳炎,她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向陳炎看去,想听听陳炎會作何回答。
誰知道陳炎這時候也正把頭轉向他們姊弟,在目光相接的一刻,陳炎向著陽文微微翹起了嘴角。
就在這一剎那,陽文忽然覺得自己心跳加速,粉臉緋紅,又埋下了螓首。
只听見陳炎道︰「其實我朝的震天雷如果使用得當,威力也是驚人,只是這震天雷過于龐大,不便運輸攜帶,我正在設計一種石榴彈,大小類似石榴一般,威力雖然略小于震天雷,但是三五顆石榴彈就有一顆震天雷的威力。最重要的,震天雷適用于攻城,而我的石榴彈也可用于防御守城中。」
歐陽曄听了,問道︰「炎之公子所說的榴彈,是否就是我們的火蒺藜?」
陳炎點點頭道︰「和火蒺藜大小相仿,只是威力要大上好幾倍,所以我給他取了個新名字石榴彈。」
陳軒看看自己的藥箱,那里面就有硫磺之物,當然只是藥用,他問道︰「老夫平時也曾經見過這硝石、硫磺、木炭之物,不知炎之公子有何妙策,可以讓他們威力倍增。」
陳炎答道︰「古人雲‘藥不精專,雖多亦少;藥能精制,以少勝多’……」
話沒說完,陳炎發現自己說的這句古人雲好像是明朝的火藥專家唐順之的話,對于眼前這群听眾可是後人雲,心里啞然,連忙開口把自己在唐順之那本《武編》和宋應星那本《天工開物》里面關于火藥制作中硝石、硫磺提純的辦法詳細向一群人做了說明,並且把如何調整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比例,提高火藥的威力更是神乎其神的半實在半吹噓的說了一番。
一伙兒听得都是雲里霧里,半信半疑。
只有那陳軒平時卻是接觸過硝石、硫磺之物,平素也曾試著提純過硝石、硫磺,發現陳炎說的法子里似乎有著諸多妙處,就連連點頭贊嘆道︰「老夫沒有料到炎之公子對這硝石、硫磺之物的提純配置,如此精通,看來炎之公子真的是位火藥奇才。」
歐陽曄听見陳軒稱贊陳炎,也點點頭道︰「炎之公子如果只是制作榴彈,我倒可以助上微薄之力。只是要造那神機大炮,里面的玄機太多了,老夫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鄭思肖一听,知道是鼓勵兩位忘年交的老友出山幫助陳炎的好機會,就笑道︰「難得炎之公子有如此抱負,我雖無縛雞之力,但願幫炎之公子畫圖出策,以供驅使。希望無擇、日華兩位兄長也能鼎力支持,共助炎之公子完成中興大計。」
陳軒和歐陽曄見到老朋友發話,不好拒絕,再說剛才听了陳炎制作火器的事情,自己確實能幫上點忙,兩人一起點了點頭。
這位陽正還真是人小鬼大,也不知什麼時候從膳房里取來兩大碗的白酒,說道︰「我見各位英雄聊得這樣歡暢,就請大家飲上一杯,一起祝賀一下吧。」
大伙兒回頭一看,只見他顫巍巍的舉著兩個大碗,那碗里的酒水只剩了一半,一半被濺出,打濕了他的一身錦袍,不由得都開懷大笑起來。
陽正看著大家,露出孩童本色,訕訕然道︰「我、我搬不動那個酒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