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一鬧,打破了兩人獨處的幽靜,倆人也不好再單獨呆在山坡上,薛武心中有些後悔,看著天上的明月,輕輕喃語︰「下次要把握住呀」。
「你說什麼?」
「啊……哦,沒什麼回去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雪下惠嗯了一聲,隨眾人下山去了。
雪下惠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薛武的輕語她其實听得清清楚楚。
笠日清晨。
經過昨日被埋伏,薛武提議分出兩人做為前哨探馬,若查知有變,也好有個準備。
眾人均表示同意,薛武說道︰「索羅尼斯與雪下惠可為前哨探馬,一人精通西域語言,可以一路探听消息,一人熟于行走江湖,尋常動靜,逃不過她的雙眼。」
就這樣,兩人位于眾人五里之前,西行一月有余,竟也無事。
孟陽一伙人醒來後,已是第二日清晨,依稀記得似乎有一白衣人吼了一聲,便暈了過去,此時薛武等人早已失去了蹤影,眾人懊惱不已,只得全力向西追趕,同時派人向長安稟報。蘇子陽的出手相助,給薛武一行人招來了更為難纏的敵手。
雪下惠算是見識了索羅尼斯的本事,一路上不管是踫著說什麼語言的、什麼國家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都能和人家聊得不亦樂乎,每次雪下惠都像塊木頭一樣,听著嘰里呱啦的各種發音,還不能笑,得憋著。這麼來來回回折騰下來,雪下惠受不了了,她要求索羅尼斯別整天見著誰都要侃上半天,要有點針對性。
索羅尼斯不干了,嚴肅的告訴雪下惠︰「老大,你別看我好像是在浪費時間,很多消息都是在這種看似毫無目的攀談中發現的。只要是從我們對面走過來的任何人,都有可能給我們需要的消息。而且……」
雪下惠見索羅尼斯並不願停止發揮,也不想听他括噪︰「行行,你繼續說下去還不知要嗦多久,當我沒說行了吧。」說完也不理他,拍馬向前而去。
雪下惠這樣一說,索羅尼斯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追著雪下惠不斷的解釋。雪下惠煩了︰「滾蛋!前面五十步,開路去!」
得,索羅尼斯不敢再說了,只得老老實實向前面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索羅尼斯看到路旁一棵大樹下,坐著一東方面孔的和尚,看那年紀不過二十來歲,一身僧服破爛不堪,面容憔悴凹陷,閉著眼楮盤足而坐,安然逸定。
索羅尼斯走上前用漢語詢問道︰「大唐僧人?」
「……」
又換吐蕃語︰「落難了?」
「……」
再換波斯語︰「被打劫了?」
「……」
換大食語︰「餓了?」
「……」
「……」
……
雪下惠駐著馬,托著下巴在一旁看著他換了十多種自己舌頭怎麼卷怎麼曲也發不出音的語種,那和尚跟石頭似的,完全沒個動靜。
索羅尼斯自己也覺得沒意思,這是踫上高僧了,估計在和佛祖聊得正起勁呢。正要上馬,那和尚說話了,那聲音干澀異常,卻又底氣十足︰「有吃的麼?」
「嘿,終于說話了啊?」在馬袋中翻來找去,最後拿出塊風干牛肉說道︰「大師……這真不好意思,就剩下這個了,不知道……」還沒等他說完,那和尚刷的就站了起來,跨著步就沖了過來,搶過牛肉大口大口的咬了起來,
抽了個空急道︰「嘴」。
「啥?嘴?」索羅尼斯苦著臉︰「你這和尚犯了葷戒,還要犯色戒,你要誰的嘴?我的還是……」他望著雪下惠。
雪下惠瞪了他一眼,那和尚罵道︰「媽拉個巴子,水!」
索羅尼斯听明白了,取下裝水的皮囊,那和尚搶了過去,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大口喝著︰「哈哈哈,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哈哈哈!」
「這明明是水,」听到他所吟的是王翰的涼州曲「和尚是大唐來的吧?」
和尚吃完了手上的牛肉,非常主動的翻起馬袋把剩余的牛肉全都拿在手上︰「嗯,離開大唐有大半年了。」
「為何落魄至此啊?」
那和尚把餓過的勁緩了過來,不再冷漠不語,態度也變得溫文起來,騰出滿手肉油的手,做個佛禮道︰
「小僧乃少林寺玄塵,奉師命前往突厥可薩弘揚佛法。」
「嘿,這會兒你又成個守禮的和尚拉?這路途萬里之遙,難道就和尚你一人?」
和尚搖頭吧道︰「非也,非也,我等師兄弟二十四人,一路化齋西行,路遇一伙道人,怪我那師弟淺談薄學,與人爭辨教義,那群道人理說不過,便動起手來……」
那和尚說到此,臉色顯得異常悲痛,喝了口水︰「誰知那群道人均系武學高手,出手狠辣,竟為口舌之爭,連下殺手,害我師兄弟盡數喪命,小僧也是拼死才逃得條性命。」
道家講究為而不爭、利而不害,為如此點小事出此毒手,雪下惠和索羅尼斯听到此,都覺不可理喻。
「少林寺高僧當年救秦王一事,美名天下,寺中僧人武學是必修的課業,難道竟無還手之力?」雪下惠不解的問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寺中修行分為武僧、佛僧、醫僧,此番西行,想著佛門之人即無財物可供盜匪所搶、又無欺人之心,且商道行人繁多,又以傳道為主要,二十四人中僅我與三位師弟修武,其余師兄弟所長均不在此也。」
雪下惠點點頭道︰「原是如此,不知大師此後做何打算?」
「師命在身,縱是粉身碎骨,亦要前往突厥可薩傳我**。」
「大師若不介懷,可與我等一道前往。」
「施主也去突厥可薩?」
「對,大師且稍等片刻,我倆同伴在後,待與大師一一見過,一同上路便是。」
玄塵行佛禮謝道︰「阿彌陀佛,施主之恩,小僧今日無以為報。」
雪下惠與他還了個禮,不一會兒,便已看見薛武一行緩緩近來。
雪下惠與索羅尼斯把玄塵的事與大伙說了一通,與大家一一見禮過後,黃勇便樂呵呵的叫道︰「這感情好啊,一路上不止可以听雅克說故事,往後啊,還可以听大和尚講經,看來這到可薩的時候,我能成半個月兌俗之人拉~哈哈哈」
雪下惠看黃勇又不著調的調侃,罵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大伙見這和尚遭此磨難,師兄弟只剩下他一人,仍然堅持西行,佩服有加,都不反對與他同行,薛武說道︰「即是如此,便請大師與我等一道,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薛武讓出自己的坐騎與玄塵,說是在路上尋個客店再買匹馬與他,先將就則個,玄塵卻堅持步行,絕不騎馬。黃勇覺得可笑,與雅克莫沁嘀咕︰「唐玄藏不就是騎著馬去取的經麼,怎麼到他就不行了。」
玄塵即堅持,薛武也無意再做推托,一行人便繼續西行,那玄塵雖是步行,腳力卻異于常人,起初眾人還遷就著放緩馬蹄,行了多日,卻發現這和尚步履如飛,往往是他在前面,眾人騎馬在後追趕,也讓路上的行人們長了見識,看到了這奇怪的一幕。
雪下惠讓玄塵替換自己做探馬,她再也受不了索羅尼斯的嗦嗦了,玄塵本就為索羅尼斯所救,也樂得與他一道,欣然答應。雪下惠與薛武並騎,輕聲說道︰
「薛大哥,你覺得玄塵說的都是事實麼?」
薛武有些驚訝,一是雪下惠對他的稱呼變了,讓自己倍感親近;二是不知道她這一問是何意。
「姑娘覺得玄塵所言有假?那為何又讓他與我等同行?」
「我也不敢肯定,這幾日追殺的人不見出現,偏巧遇上這麼個落魄和尚,一起同行總有個照應,但心里總有些不安。」
「你是說玄塵有可能就是暗中安插進我們當中的奸細?」
「你怎麼看?」
「玄塵絕非尋常角色,以腳力勝過馬力,沒有深厚的根基與內力是萬萬做不到的。」
「尋常高手最多也只能堅持幾十里路,玄塵……如此利害又如何能讓師兄弟全都命喪敵手?」雪下惠搖著頭苦笑。
「少林乃武學泰斗,玄塵的武學我倒覺得正常,至于他師兄弟的事……玄塵不也解釋清楚了麼,姑娘也見到他落魄的模樣,是否姑娘多慮了?」
雪下惠見薛武對玄塵並未懷疑,反而幫著說好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得得得,算姑娘我多事。」
拍馬往前,黃勇和雅克莫沁在哈哈大笑的聊天,便沒好氣的罵道︰「別擋道,滾一邊去!」
兩人沒由頭的被罵,止住了笑聲,看著雪下惠的背影,顯得一臉的無辜。
天空中傳來尖銳的響箭聲,眾人均知前方有變,薛武叫道︰「大伙小心戒備!」
說罷眾人便往前方趕去。
玄塵身前圍著六個頭戴斗笠,身穿灰衣的漢子。索羅尼斯站在玄塵後面,回頭見大伙趕到,急忙跑到近前︰「薛兄、姑娘,他們來了。」
薛武提劍下馬,走到玄塵近前,向灰衣人說道︰「該來的終該來了,薛武今日領教各位高招。」
那群灰衣人正待要動手,玄塵擋開薛武道︰「慢!讓貧僧來對付,也算是謝過眾位施主相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