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16章 痴6心妄想

作者 ︰ 葉陽嵐

她的眸子雪亮,映在落日的余暉里,有一種朦朧又燦爛互相輝映出來的光亮,十分奪目。愨鵡曉

昌 公主一頭的霧水,想著當初從彭修書房里抬出來的那具焦尸,再被這清冷的空氣襯托著,冷不丁就打了個寒戰,顫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想承認,但是無可否認,是真的被明樂這樣的神情震懾住了。

胸中沸騰不已,排山倒海,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升騰。

「沒什麼,就是听說昌 你對平陽侯思念成狂,我這個做嫂子的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而無動于衷,所以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有必要把這這件事告訴你知道的。」明樂說道,四下里掃視一眼,然後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

昌 公主皺眉,下意識的想要後退一步避免她近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她臉上那樣認真的神色,腳下突然就像是灌了鉛,遲疑著沒動。

「平陽侯沒有死,他尚在人間,昌 你應該很快就可以和他團聚了。」明樂傾近她耳畔,唇齒微啟,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傍晚的空氣很涼,一陣風拂過,從後頸灌進了衣服里。

昌 公主一個機靈,全身的汗毛倒數,月兌口嚷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聲音月兌線,近乎淒厲。

這一刻的花園里很靜,雖然天邊太陽猶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昌 公主總覺得有一種陰森而冰冷的氣氛從地底下憑空的往上竄,叫她心里震動不安。

「易明樂,你鬼話連篇的胡扯什麼?你故意把我引到這里來,就是為了听你在這妖言惑眾的混淆視听嗎?」昌 公主厲聲喝道,面目猙獰。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明樂看著她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笑,卻未阻止。

昌 公主自己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忍不住心里疑竇叢生,遲疑著止了步子。

明樂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好整以暇的等著。

昌 公主心里掙扎的厲害——

其實她並不相信明樂的話,可是一旦懷疑,就制不住的胡思亂想起來。

畢竟當時從彭修書房抬出來的那具尸體早已經面目全非,誰也不能保證那人就是彭修。

如果那人真的不是彭修呢?如果——

昌 公主想著,冷不丁又打了個寒戰。

她猛地回頭又再氣勢洶洶的沖回來,凌厲道,「你說他沒死?有什麼證據?」

「當日平陽侯府無緣無故的起了一場大火,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明樂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卻是不答反問。

「你——」昌 公主的心口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的猛地抬頭看向她,咬牙切齒道︰「原來真是你做的——」

那麼巧當時彭修惹上了官司,緊跟著平陽侯府就被大火焚燒成了灰燼,其實這件事昌 公主一直都心存疑慮,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上門質問明樂罷了。

現如今,這個陰險的女人居然還大言不慚的主動跑到她的面前來炫耀嗎?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樂莞爾,打斷她的話,「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彭子楚他劫殺官差意圖不軌的人證物證確鑿,我要他死,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法子,又何那樣偷偷模模的行事?我可不介意將他挫骨揚灰,做給天下人看,又何必舍近求遠,要放那一把火來多此一舉呢?」

相較那一把火,她有的是讓彭修身敗名裂生不如死的法子,既然做到了那一步,的確——

易明樂她是沒有理由還要畫蛇添足的去放那把火的。

可是除了她,還能有誰?

昌 公主滿心疑惑,神情戒備的盯著她,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的表情之間分辨出端倪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昌 公主忍不住道,「如果那火不是你放的,還能是誰?」

「你說呢?」明樂反問,意味深長的微微一笑。

昌 公主的心里更加困惑。

除了易明樂,她著實想不到誰會和彭修之間結成這樣的深仇大恨,要將整個平陽侯府付之一炬。

「那場火之後,所有人都以為彭子楚葬身火海了。」明樂見她不解,就提醒了一句。

昌 公主的心跳突然沒來由的慢了半拍,腳下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心里突兀的蹦出一個念頭,可是因為太過匪夷所思,所以並不敢聲張,只是臉色發白,死死的盯著明樂。

「想必現在你自己心里也已經有了答案了吧?」明樂眨眨眼,語氣平淡。

昌 公主不耐煩的皺眉,終究還是不得已的妥協道,「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他還活著,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他現在人在哪里?你又把他怎麼了?」

如果彭修沒死,易明樂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所以——

難道彭修是被她囚禁了嗎?

「我說過,那把火不是我放的,我也沒有那個興致和他再玩捉迷藏的游戲。」明樂莞爾,一抬手,旁邊的長平就把一封密信遞到她的手上。

明樂捏著那信封在手,慢慢說道︰「最近這段時間海域之地戰亂不斷,有人擁兵自重,滋擾生事,這件事想必昌 你也有所耳聞吧?」

這段時間,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人們談論最多的就是東南海域的那一場戰事,昌 公主自然知道。

她只是不明白,明樂為什麼會突然又提起這茬,只就神情戒備的看著她。

「昌 你可能不關心戰事,並不知道其中詳情,可是街頭巷尾卻都傳遍了,稱霸海域的匪首好巧不巧的正好和你那意外喪生的夫君同名同姓。」明樂彎了彎唇角,語氣不咸不淡的慢慢說道,「從平陽侯府被焚,到海域附近那人出現,中間只隔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昌 你相信這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巧合嗎?而且平陽侯府被燒之後,我想你已經叫人去彭家在城外的莊子那里看過了,原本應該在那里養病的孫氏早就不知所蹤,或者更確切的說,她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送到莊子上。我知道你懷疑是我在暗地里做的手腳,可彭子楚是你的夫君,他是什麼秉性脾氣你難道不知道嗎?如果真是我做的,你覺得他會就那麼無聲無息的就算了嗎?」

昌 公主听著,神色漸漸的慌亂起來,嘴唇嗡動不止,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因為——

明樂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明樂卻不管她,只就從容的繼續說道,「如果孫氏沒有被送去城外的莊子上,她又去了哪里?海上作戰不比別處,如果不是有些經驗和功底的,誰能駕馭的了那樣一支稱霸海域的宏偉之師?那些人循規蹈矩,紀律嚴明,能和朝廷的鐵血奇兵抗衡不衰,顯然是有備而來,並不是揭竿而起的烏合之眾。有人在暗中操控他們並不是一朝一夕的光景了,所以一朝崛起,立刻就形成燎原之勢,勢不可擋。偏偏,那個人也叫彭修!昌 ,你是個聰明人,以你對彭子楚的了解,你覺得他會是那麼容易就被一把大火焚成灰燼的廢物嗎?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何止是不可能,簡直就是太過詭異了。

昌 公主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不覺的握緊,指甲狠狠的掐進掌心里。

明樂見她的神色已經明顯的動搖,就不再多費唇舌,把手里的密信遞過去。

昌 公主幾乎是一把奪了過去,急切的打開來看。

明樂往旁邊走了兩步,語氣平緩的繼續說道,「這封密信是從我的私人的渠道得來的,而今天一早,海域遞送進京的國書也已經送抵御書房,這會兒應該就放在皇上的桌案上。那個男人,自封了靖海王,從此稱霸海上,自成一國,再也沒人能夠奈何的了他了。」

昌 公主渾渾噩噩的,似乎根本就沒有听到她在說什麼,只是徑自把信取出來飛快的掃了一遍,最後整個人就木偶一樣完完全全的定在了那里。

這樣的野心,這樣的手段,的確是彭修會做的事情。

可是那個人,他怎麼會——他真的是——

這樣的事情,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昌 公主的手心不覺的慢慢掐緊,那那封信在掌心里抓成一團,尖銳的指甲戳進去,支離破碎。

「他帶走了孫氏,提前為孫氏安排好一切,然後趁著朝中變故的時候以一把火來金蟬月兌殼,現在逍遙遠去,享受繁華去了。」明樂說道,語氣里說不上是扼腕還是贊嘆,含笑看著昌 公主,道︰「或許再過一段時間,等到他的根基穩固了,還會再向皇上提議聯姻,把你也接過去共享富貴而已不一定呢!」

這一句話,就是不加掩飾的諷刺。

哪怕是彭修對自己但凡有一點點的真心,就算他不方便帶著自己一起離開,那麼至少背地里也該給她通個氣兒吧?

可是——

他就是把自己當做傻子一樣玩弄于鼓掌了。

連他那個瘋老娘都妥善的安排帶走了,偏生的就把自己留在了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里不聞不問。

彭子楚!你好啊!你真是好得很!

昌 公主死咬著牙關,指甲都掐斷了兩根,一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顏色變化不斷。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現在就去御書房看看。」明樂端著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含笑看著她,話到一半突然頓了一下,然後下一刻就輕聲的笑了出來,「不過你若就是覺得天底下會有這樣的巧合,不過就是同名同姓罷了,我也沒話可說。我原也不過體諒你年紀輕輕就飽受喪父之痛罷了!」

「你還真是好心!」昌 公主冷冷一笑,用力的攥著手里的信紙,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

說著就廣袖一甩,風卷殘雲一樣飛快的轉身離開,步調之快,幾乎可以說是一路小跑。

隨從們都趕緊跟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很快就隱沒在視線之外。

「你們看,昌 是不是很奇怪?」明樂若有所思的看著昌 公主囂張跋扈的離開的背影,一度陷入沉默。

「奴婢也覺得這昌 公主和以往似乎是有些不同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一時又說不出來。」長平抿抿唇,努力的試著回憶著之前昌 公主言談舉止之間的每一個細節。

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在腦海里來來去去,可是要仔細捕捉的時候卻又似乎尋找不到任何的跡象。

采薇則是沉默不語的垂眸立在旁邊,神色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樂一直沒有動,直到昌 公主的背影在視線里消失才微微牽動唇角露出一個笑容,字字清晰道︰「和以往不同的是她看的眼神。」

兩個丫頭一愣,下意識的朝她看來。

明樂從遠處收回視線,眼中神色玩味,「你們可能沒有注意,雖然以前她也不喜歡我,看我的眼神也不友善,但大多就是伴著倨傲和輕視的意味偏多,可是這一次麼——」

明樂說著,也有幾分不可置信的突然搖頭笑了出來,「她看我那神情,倒像是恨不能將我抽筋剝皮吞了才好。那是一種明顯的殺意,對一個人欲處之而後快的狠辣的神色。」

昌 公主和她之間,何來的深仇大恨?

明樂原來還以為是彭修的關系,可是方才仔細的觀察,在她向昌 公主抖露彭修底細的時候,昌 是暴怒有之,狂躁有之,卻沒有任何傷心或是失望的神情流露出來。

只從這個細節上看,她對彭修——

大概是和彭修對她一樣,都是存了七分的利用之心,而剩下的三分,也不過那種夫妻共榮的使命感罷了。

現在,彭修丟棄了她。

按照昌 公主的性子,就算她和彭修之間沒了感情,這樣的被自己的夫君愚弄和背棄,至少也該暴跳如雷的。

可是方才呢?

她有的也只是短暫的憤怒而已。

奇怪!

當真是奇怪的很!

明樂可不覺得彭修會把和她之間的過往告訴昌 公主。

而既然這樣的話——

昌 公主對她的殺意又是從何而來?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王妃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的。」采薇回想起來,驚疑不定的說道,「怪不得我總覺得身上發冷,現在想來,從剛才開始昌 公主盯著王妃的那個眼神的的確是就跟刀子似的,幾乎能殺人呢!」

長平緊抿著唇角,陷入沉思半天沒有再接茬。

昌 公主對明樂的這股子突如其來的恨意的確是怪異的很,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守在不遠處花園入口的雪晴突然高聲提醒,「王妃,小少爺來了!」

明爵?

明樂一愣,猛地回過神來,循聲望去,果然就見夕陽的余暉之下易明爵一身松綠錦袍步履匆匆而來。

明樂趕緊快走兩步迎上去,見他走的滿臉的汗,不由的微微詫異,抽出帕子給他擦拭,「出什麼事了嗎?怎麼走的這樣急?」

「沒什麼!」易明爵咧嘴露出一個笑容,拿過帕子自己擦了把臉,「方才姐夫說他有急事出宮去了,叫我多照管著你一些,听說你在這里,我就趕過來看看了。」

易明爵說著就四下里打量一眼周圍的精致,道︰「你怎麼沒在太皇太後宮里呆著,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

「屋子里呆的久了,有點悶,于是就出來走走。」明樂道,伸手捏走他衣袍上盞著的一點草屑嗔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樣冒冒失失的?」

「姐夫特意叮囑我來照顧你,我這不就趕的急了點麼?」易明爵眨眨眼,面孔如玉,眸子清澈,再不是當年那個稚女敕少年的模樣,臉孔也慢慢被磨礪出了稜角,多了幾分沉穩而儒雅的男兒氣度。

可是唯獨在自己的面前,還總是不經意的露出幾分孩子氣。

明樂替他整理著衣襟,心里暖洋洋的,同時也頗多感慨——

可惜父母都已經不在了,看不到她嫁人生子,也沒能親身經歷明爵這一路走來的成長。

不過好在他們還有彼此。

在這一點上,老天待他們總算不薄了。

「前面的晚宴準備的都還順利吧?」明樂隨口問道。

「禮王殿下親自打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易明爵回道,「你現在要過去嗎?」

「我還要去小皇姑那里看看,暫時不過去了。」明樂微笑說道。

王妃剛才從慶公主那里出來不一會兒而已,怎麼會騙小少爺?

采薇詫異于明樂不顯山不露水的謊言,下意識的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長平眼疾手快的拽了一把。

「慶公主那里我出入不便,那我就不陪你去了。」易明爵並無所察。

「嗯,你去前面看看禮王那里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吧。」明樂頷首,「稍微晚點我去找你。」

「這樣也要。」易明爵垂眸思忖了一瞬,誠然並沒有多想就和明樂告辭了離開。

明樂站在原地目送,看著他的依舊匆匆而行的步調,目光卻是不知不覺一寸一寸的沉寂下來。

「雪雁!」明樂突然側目,對雪雁遞了個眼色,「你跟著去看看。」

「是,王妃!」雪雁會意,謹慎的點頭應下,就往易明爵離開的方向追去。

「王妃,難道你是懷疑小少爺她——」采薇月兌口道,話到一半猛地捂住嘴巴沒敢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這個揣測,太嚴重了。

「是不是阿灝叫他來的姑且不論,只就方才她過來的那個方向,昌 才剛走,這一來一去之間,他們兩個勢必會照面的。」明樂說道,面沉如水,神色之間再不敢有一星半點的掉以輕心,「他明知道昌 沒安好心,見她從這個方向過去,沒有理由不跟我問起這事兒的,可是他卻沒事人的似的刻意不提,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按照常理來講,易明爵沒有必要刻意對他隱瞞這件事的,可是這一次,太反常了。

或者更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宋灝叫他來的,而是他在前面見到昌 公主來見明樂,才尾隨著過來的。

可是易明爵行事是很有分寸的,怎麼想他和昌 公主之間也不會有什麼牽扯的。

「我去找我大哥!」長平想了想,當機立斷的拿了主意。

「嗯!我回去小皇姑那里坐坐,你帶長安來見我吧!」明樂頷首,目送了長平離開就又帶著采薇幾個折回了慶公主那里。

慶公主見她去而復返就知道必定有事發生,不禁奇怪︰「怎麼了?」

「我借小皇姑的地方坐一坐,有點事情。」明樂莞爾,「小皇姑若是有事,您先去忙就好,不用管我。」

「我能有什麼事?就是閑暇無聊的混日子罷了,你在這也好,剛好可以陪我聊天解悶。」慶公主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她的笑容早已褪去了當年那種獨屬于天之驕女的狂傲和明艷,而是如涓流入海,平和安定的叫人通體舒暢,仿佛能夠受到感染一樣。

明樂和她之間沒有忌諱,就把方才的事情和她說了。

慶公主听了,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剛要說什麼,外面雪雁已經回來。

只看她的臉色,明樂的一顆心就瞬間提了起來,問道,「如何?」

「奴婢尾隨小少爺走了一段,後來見他追上昌 公主,面色不善的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奴婢本來有心湊近了听一听的,可是昌 公主把身邊的人都打發到四下里守著,奴婢沒有辦法近身。」雪雁回道,面有愧色,說話間更是小心翼翼的注意著明樂的臉色。

明樂的目光沉了沉,抿著唇角沒有說話。

「你先下去吧!」慶公主擺擺手,待到幾個丫頭退出去了才握住明樂的一只手安慰道,「縱然昌 是個不知輕重的,明爵總該是個有分寸的,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最近我自己都有些自顧不暇,就怕是爵兒有事也故意瞞著,不肯和我說。」明樂道,眼底神色憂慮。

畢竟早兩年昌 公主對易明爵曾經有過那樣的念想,否則她也許還不會太放在心上。

而最近,她也的確是太疏忽明爵了。

總覺得昌 公主的行為反常,卻是怎麼也沒有聯想到明爵那里去。

慶公主見她如此,也知道多說無益,嘆息一聲,暫且止了話茬,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水。

明樂捧著杯子,心不在焉的喝了兩口,再等片刻,長平和長安兄妹就到了。

「小姐!」長安進門,先是恭恭敬敬的對著明樂拱手一禮。

明樂嫁人以後,長安大多數時間都跟在易明爵身邊,所以在稱呼上還保持著以前的習慣,沒有改口。

「嗯!」明樂頷首,垂眸摩挲著手里的瓷杯的外壁卻是沉默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不願意把明爵和昌 公主那樣的人往一起牽連,所以這會兒想要開口就覺得萬分艱難。

長平見狀,就上前撞了一下兄長的腰,輕聲的責難道,「大哥,王妃都知道了,你就別藏著掖著了,還不實話實說!」

長安的眉心擰成了疙瘩,顯然也是不想把這糟心的事情說給明樂知道。

明樂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的開口道,「你說吧,爵兒和昌 公主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姐!」長安一驚,立刻單膝跪在地上,垂首回道,「這件事和小少爺沒有關系,屬下等也不是有意欺瞞小姐的,本來也沒什麼事的。就是年初的時候得知小姐有孕,小少爺就去了望京山的皇家寺廟燒香祈願,那天要下山的時候剛好趕上下雪路滑,從整點出來的時候剛好和旁邊出來的人撞上了——」

長安說著,突然就直了聲音,拿眼角的余光去偷偷打量明樂的臉色。

「是昌 公主?」明樂問道卻是篤定的語氣,但如果僅僅是這麼一次偶遇,還不至于演變到如今的情形。

「是!」長安道,停頓片刻又一咬牙道,「從那天以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少爺和那女人在不同的場合又先後遇見了七八次,還有幾次,公主府上遞了帖子過去,不過無一例外都被小少爺駁了。」

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昌 公主故意制造了屢次的機會和明爵踫面嗎?

長平皺眉,不悅道,「這麼大的事情,大哥你怎麼可以瞞著王妃?」

「屬下失職!」長安垂下頭去,並沒有辯解。

而他就算不說明樂也知道,定然是明爵沒讓他告訴自己知道的。

「就只有這樣?再沒有別的事了?」深吸一口氣,明樂確認問道。

「是的!」長安回道。

明樂聞言,終于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

長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騙她的,而就今天易明爵對昌 公主的態度上看,其中應該還有些長安難以啟齒的東西被刻意的忽略了,比如——

昌 公主送過去的帖子的具體內容。

但是有一點還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昌 公主死灰復燃,又對易明爵動了歪念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這件事暫時不要和爵兒說。」明樂定了定神,對長安揮揮手。

「是,屬下告退!」長安恭敬的施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王妃,小少爺自有分寸,應該只是昌 公主一廂情願!」長平說道。

慶公主嘆一口氣,不予評論。

明樂的視線冷凝,這個時候突然冷冷一笑,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她之前看我的眼神為什麼會是那個樣子的了。想來她是把看做她能和爵兒之間更進一步的絆腳石了,所以這一次,她是下了大的賭注,要將我,乃至于整個殷王府一網打盡了。」

也虧得是她想的出來,那個女人是瘋了嗎?

竟敢再次把主意打到明爵的身上,簡直就是找死!

「小皇姑,我擾了你的清淨了,你別介意。」回過神來,明樂扭頭對慶公主歉疚一笑。

「是昌 太不知道輕重了。」慶公主唯有苦笑而已。

明樂笑笑,並不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起身告辭道,「我還是先走一步了,免得一會兒再髒了你的地方,一會兒外面若是動靜大了,小皇姑你也只當是沒听見吧。」

「嗯!」慶公主點頭,轉身進了內殿。

不管怎樣,昌 公主都是親佷女,有些事情,大家還是心照不宣的好。

明樂帶著長平往外走,長平看著她冷冰冰的神色,也的心頭發冷,道︰「這樣一來,王妃還需要留昌 公主的性命嗎?」

其實從一開始,明樂倒是並沒有真的打算趕盡殺絕的,可是現在麼——

「她這是自尋死路,怪不得我!」明樂冷冷說道,眉目之間也帶了凜冽的殺意,「虧得是她敢想,居然還想要坐擁天下去當那可以為所欲為的女皇嗎?」

昌 公主在明樂心里不過一個跳梁小丑的分量,其實明樂原來也沒心思去和她計較什麼。

可是對方既然不知死活的打了明爵的主意,那卻是絕對不行的。

長平見她如此,也就不多說什麼。

兩人剛剛走到院子里,外面雪晴就快步迎上來,道︰「王妃,後面天牢方向過來一隊人馬,看架勢,是沖著這邊來的。」

「吩咐柳揚他們做好準備!」明樂道,腳下不停的往外走,「昌 公主手下可用的人不會太多,但是值得忌憚是梁青玉,那女人別是給她準備什麼可以一勞永逸的東西防身,一會兒你們都當心著點兒。」

「是,奴婢心里有數!」雪晴點頭,飛快的又往大門口奔去,部署後面的事。

******

公主府。

傍晚時分,宋灝親率一隊禁衛軍出宮,直奔昌 公主的府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整個公主府圍住。

昌 公主進宮赴宴,她府上坐鎮留守的自然就是梁青玉了。

得了管家的稟報,梁青玉卻並不驚訝,反而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整裝之後就堂而皇之的去了大門口。

遠遠的看到宋灝端坐在馬背上的身影,梁青玉心里苦笑一聲,面色卻是極為平靜的迎上去,遙遙對著他屈膝一禮,「見過王爺!」

她的舉止得體,態度也可以稱之為恭敬。

武岡等人跟在宋灝身後卻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緊張戒備著,以防這個女人再搗鬼。

「梁大夫還是這樣的滴水不漏啊!」宋灝是神色冷淡,低頭把玩著手里馬鞭淡淡的開口。

「王爺這是在挖苦我嗎?」梁青玉的眉毛往上一挑,神色頗為自嘲,舉步就朝台階下面走去。

武岡的目光一凝,一躍縱下馬背,長劍一橫將她的去路攔住。

梁青玉的神色略有幾分淒惶的垂眸看著眼前冰冷的刀鋒,然後重新再抬頭看向宋灝的時候,笑容就越發的苦澀起來,「王爺也擔心我會害您嗎?」

宋灝的唇角彎了彎,不置可否。

梁青玉看著他一如既往俊朗且冰冷的面孔,心頭隱隱一跳,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這個男人,對她自始至終都是這樣的一副面孔,看似是發自于骨子里的清冷和桀驁,從來就沒有任何軟化的跡象,一直以來她都以他的生性如此,卻不曾想,這原來就是他從來沒有信過她的最為真實的表現。

可是這個時候,哪怕是明白了從頭到尾她在宋灝面前就個跳梁小丑一樣的存在,梁青玉也不由的慌了——

她不得不為自己爭取最有的一線生機,遠遠的看著宋灝,大聲道︰「王爺,我有話要和您說!」

「說什麼?你是要跟本王解釋,今天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的原因嗎?」宋灝諷刺的勾了下唇角,表情似笑非笑的遠遠看著她,那眸子清冷而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先是以醫者的身份接近本王身邊,意圖不軌,事敗之後,馬上又躲到昌 這里另作圖謀,這會兒呢?還想要再來一場當面倒戈的戲碼,再來試試本王的眼力嗎?」

「王爺,我會在這里的原因您難道還不知道嗎?我不過是走投無路,為自己尋一線生機罷了。」梁青玉咬牙壓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情緒,笑容淒涼,「王妃從一開始就容不下我,並且針對我,我是沒有辦法才躲在這里暫時避一避風頭的。王爺真覺得我會那麼蠢笨,以為憑借昌 公主的一己之力就能逆轉乾坤嗎?」

「哦?那麼你又為什麼會在這里?」宋灝玩味的勾了下唇角,「據本王所知,為著這次的宮宴,昌 已經提前買通了禮部的官員做內應,在那幾壇子江南進貢的桂花釀里面額外的添了材料了。卻不知道等到這場晚宴之後,面對尸橫遍野的宮廷內院,你又要作何解釋?倒是應該就不用解釋了吧?你就可以直接回去給你的主子復命,將功折罪了。」

他果然是什麼都知道的。

梁青玉的心口一涼,隨後卻又飛快的鎮定心神,道︰「不管我做了什麼,從一開始就都沒有指望能夠瞞過王爺你去,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好了,我給昌 公主的那些東西,不過都是掩人耳目的迷藥罷了。昌 公主的那些小手段,怎麼可以瞞得過王爺你去?我何必同她攪和到一起自取滅亡?王爺我可以跟你保證,那些大人們不會受到任何的損傷。我這樣做,只是為了找機會見你一面,現如今我的處境你也知道,這世上唯有王爺你才能救我一命了。」

「你說他們不會有事?」宋灝的眸子沉了沉,語氣里面息怒莫辨。

梁青玉稍稍定下心來,斬釘截鐵道︰「我可以保證,沒有協助昌 公主作亂之心,而且就算我真的做了什麼,王爺難道會眼睜睜看著那些朝臣飲下毒酒嗎?這會兒,那些被動了手腳的酒,只怕早就被王爺替換了吧!」

宋灝既然知道,就斷不會眼睜睜看著百官中毒。

「誰說我會去管他們?」不想宋灝聞言,卻是洋洋灑灑的笑了出來,那笑容極為絢爛,幾乎能黃花人眼,「昌 勾結妖人作亂,本王怎麼會未卜先知?總要有人先試了酒,本王也才好做出相迎的應對手段才可信吧?比如之前工部的那些官員?」

梁青玉聞言,不由的勃然變色。

工部的那些官員,包括被降旨的米尚書,全都因為得罪了宋灝而被昌 公主籠絡。

宋灝居然連這都一清二楚。

他這是要借刀殺人排除異己了?

而如果這樣,那些人要是死了,那這個黑鍋豈不是就要她和昌 公主來背了?

昌 公主成不了事她一直都知道,原來也只是想要借機來和宋灝討個人情罷了。

卻是萬不曾想,宋灝會設了圈套,等著將他們一網打盡。

「你難道不想知道當初背後指使我接近你的到底是什麼人麼?」梁青玉一咬牙,下了很大的決心道。

她不能坐以待斃,只能破釜沉舟。

這是現如今,她唯一能夠利用來打動宋灝的籌碼了。

對于暗地里設計算計他的人,宋灝一定也迫切的想要知道。

若在往常,她也不敢就這樣背叛,可現在橫豎回到紀千赫那里,她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現在才想起說這些,是不是晚了點兒了?」宋灝的面色清冷,眼神動也不動。

「不晚!」梁青玉道,急切的想要上前一步,武岡卻是不給她任何一步向前迫近的機會。

梁青玉無奈,卻也不想放棄這最後的一線生機,一狠心的大聲道,「殿下,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存過害你之心,請你相信我。我承認從一開始我受人指使,可是您試著回頭想想,從在江邊救您月兌困,到後來入宮替太後娘娘治病,這其中那麼長的時間,我若是真的有心害您,機會多的是,可是我並沒有這樣做啊。後來昌 公主找上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從你接近我,到替太皇太後解蠱,都是另有圖謀。」宋灝淡淡的搖頭,語氣平靜,目光里卻透著一股叫人遍體生寒的冷意,遠遠的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對于一個別有用心的人,你覺得你的話,本王應該相信嗎?」

「我——」梁青玉一時語塞,頓了一下才又急切的辯解,「我只是受人脅迫,被人利用了,我只是想活命而已,王爺,你相信我!」

宋灝定定的看著她,最終卻也只是漠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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