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17章 宮廷隱秘

作者 ︰ 葉陽嵐

第017章物以類聚,

這宋灝,竟然是個油鹽不進的?

梁青玉心里暗暗著急,不由的大聲道,「有些事,太皇太後一定不曾和殿下說過,雙生蠱乃是天下奇蠱,我家主人既然能夠苦心孤詣的做到這個份上,關于其中種種,王爺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宋灝的目光一凝,臉上表情卻沒有多少變化的淡淡道︰「哦?這樣說來,你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了?」

面對他審視的眸光,梁青玉頓時就有幾分心虛,但是為了保命,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道,「是!我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要王爺答應留我在您身邊,我就什麼都告訴您!」

她是說要留在宋灝身邊,而非是要他許諾保全她的性命。愨鵡曉

但事實上,在這一點上梁青玉還是拎的清楚的,以紀千赫的心性手段,這麼多年來身居高位運籌帷幄,是萬萬不會容忍她的背叛的。

紀千赫不說,只就她自己那個師傅和師妹的手段,梁青玉想來就心里發寒。

所以與其讓宋灝許下一句空話保證她平安無事,實在不如要求留在他的身邊更為穩妥一些。

紀千赫在姜太後身上種了蠱,且不說他到底意欲何為,但是雙方視為死敵的立場卻是已經注定了的。

如果能得宋灝網開一面,她多少就還有機會可以爭取。

梁青玉說的信誓旦旦,似乎下了很大決心的模樣,倒真像是有那麼回事。

宋灝聞言不過冷冷一笑,突然閉上眼,微微仰頭看天吐出一口氣道︰「好香啊!」

梁青玉的心跳猛地滯住,臉色唰白,嘴唇動了動剛要說什麼,宋灝已經再度睜開眼,目光冰冷而銳利的冷冷看著她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誠意嗎?你口口聲聲要向本王投誠,卻先在這里擺了一道。這就是你們大興人求人的態度嗎?」

宋灝的話音未落,武岡持劍的手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力氣,手腕一酸,膝蓋砰地一聲落地,單膝跪了下去,幸而有手里的長劍拄地才勉強沒有倒下去。

「香味有毒!」武岡咬牙道,努力試著想要站起來,額頭上和手臂上都是青筋暴起,但怎麼都無能為力。

宋灝挑眉,利落的縱身躍下馬背,雖然撐著沒有倒下,但腳下也是一個踉蹌。

他立刻收攝心神,再不妄動。

而下一刻,他座下戰馬緊跟著就轟然倒在了地上,四肢酸軟,怕也爬不起來。

隨興而來的侍衛們神色大駭,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空氣里一種微微彌散開來的淺淡香氣,許多人都恍然大悟,想要捂住口鼻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一大片人,就那麼毫無征兆的軟倒了下去。

梁青玉咬著嘴唇,站在原地。

此時的人群里,就只剩她和宋灝兩人是站著的,木秀于林。

「王爺,我也不想用這樣的手段來自討沒趣,可是我若不如此,只怕您也不會給機會听我說話了。」梁青玉道,越過武岡徑自朝宋灝走過去。

武岡想攔,卻奈何半分力氣也使不上。

梁青玉走過去,在宋灝面前止了步子,神色復雜的看著他。

眼前的男子清絕冷艷,皎皎如天上皓月一般高貴清雅。

就是被他的這張臉孔和這個尊貴的身份所蠱惑,才叫她從一開始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進而一步路走錯,陷入現如今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里來。

現如今,紀千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了,她能尋的,就唯有宋灝這里的出路而已。

哪怕是現在的心思再和風月無關,要保命,她也只能竭盡所能,抓住宋灝這根救命的稻草了。

「王爺,得罪了!」梁青玉咬咬牙,扭頭對身後公主府的大門方向揚聲道,「來人!」

她在昌 公主這里住了將近半年,公主府上下的都知道昌 公主將她奉為上賓,並且今天這事兒開工沒有回頭箭,誰也不敢馬虎。

守在大門里頭觀望的幾個家丁聞訊沖出來。

「把王爺扶進去。」梁青玉吩咐道,深深的看了宋灝一眼,就咬著牙往旁邊移開視線。

宋灝雖然一直強撐著沒有倒下,但也是手腳乏力,未免爭執的太難看了,索性也不反抗,被幾個家丁半扶半押著進了府門。

「梁姑娘,那這些侍衛——」公主府的管家看著倒了滿地的人,小心翼翼的對梁青玉問道。

「都綁起來,暫且關到後院去!」梁青玉道。

昌 公主這區區一個公主府,山下加起來,從家丁護院到丫鬟婆子不過百余人。

宋灝大概也是不想太過聲張了,這一次過來,就只帶了兩百個侍衛。

管家得令,立刻招招手把藏在門內的護院家丁一股腦兒的全都涌了出來,把倒了一地的侍衛綁起來暫且帶進公主府里關押起來。

梁青玉冷著臉站在當街,一動也不動。

管家打點好一切,終究還是不放心,涎著臉走過來道︰「梁大夫,咱們都照您的吩咐做了,您之前說是可以保證咱們不被公主的事情牽連到,這話可是算數?」

昌 公主異想天開,居然妄圖篡權奪位,簡直就是瘋了。

且不說宋灝是個不好惹的,單就從雙方實力上看,昌 公主也是自不量力,宮里十萬禁軍,京城還有好幾個衙門的人馬,就憑她一個女人,哪怕是真的可以投機取巧的用梁青玉下毒的本事控制住小皇帝和文武百官,日後誰會真的服她?

以前他們就只覺得這個公主囂張跋扈,經過這事兒才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這個女人,不僅僅是囂張跋扈,簡直就是沒腦子。

別說歷朝歷代還沒有女子為帝的先例,只就昌 公主那點小手段和謀略,擺在那里都是貽笑大方。

還以為籠絡了那些和攝政王不合的官員就能把整個天下翻過來?

那個女人要去發瘋,這闔府上下的下人們都比她的腦子拎的清楚,誰也不會樂意陪著她去送死。

昌 公主不知道的是,背地里她的整座府第已經盡數落入梁青玉的掌控了。

「放心吧,年前那場宮變帶來的動蕩才剛過去,攝政王分的清楚輕重,否則他今天也不會只帶這個幾個人就上門來了。可見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他會妥協的。」梁青玉道,轉身往院里走去,「我記得我吩咐你的事情嗎?馬上叫人進宮去傳信,務必想辦法把攝政王妃引到這里來。」

「是!人選已經找好了,我就安排。」管家說道,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就去了。

不是他們願意和梁青玉同流合污,而是他們作為公主府的下人,昌 公主居然斗膽做出謀逆犯上的事情來,他們就全得要跟著腦袋搬家,無奈之下,也只能險中求勝的來搏一搏了。

畢竟之前京城里鬧的沸沸揚揚的,這梁青玉在攝政王跟前應該還算是比較能吃的開的。

公主府的大門重新合上,一切風平浪靜,看不出任何的跡象。

不多時一騎快馬從後門的巷子里飛奔而出,不曾想剛剛拐過街角,馬上的人就覺得脖子一涼,下意識的抬手模了一把,鮮血淋灕。

然後緊跟著就從馬上栽了下來,砸在泥土里。

******

公主府。

側院廂房。

幾個下人七手八腳的把宋灝架進來,安置在床上和衣躺下就自覺的退了出去。

宋灝微闔了眼眸,安靜的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外面就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梁姑娘!」守門的丫鬟恭敬的喚道。

「你們都退到院子外面去吧,我不叫誰也不進來。」梁青玉吩咐道。

兩個丫鬟使勁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的退了出去。

梁青玉推門走進來。

屋子里輕羅暖帳,家具陳設精致,外間屋子的一張桌上放著一個小鼎,里面青煙裊裊,間或帶著點甜膩的香味盈滿鼻息。

梁青玉走過去,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雙手捧著那小鼎進了內室,把小鼎放在床頭的小桌上,抬手扇了兩下,聞到那味道之後就隱晦的笑了。

她俯身坐到床邊,扭頭朝一動不動躺在旁邊的宋灝看去,嘆息道,「王爺,其實我並不想這樣對你的,可是被逼無奈,還請你體諒我的苦衷。」

宋灝的唇角彎了彎,那一個弧度極為諷刺,卻是目光冰冷的沒有說話。

梁青玉被他這樣不加掩飾的厭惡眼神刺的心口一縮,突然就有些暴躁了起來。

不過她也知道,宋灝這人和他硬踫硬是討不到好處的,于是就婉婉一嘆,起身扶他坐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扒掉塞子湊近宋灝鼻下晃了晃道,「這是軟筋散的解藥,半個時辰之後就沒事了。」

宋灝沒有拒絕,深吸了一口。

冰冷清涼的略帶著淺淡香氣的味道進入氣管,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幾分。

只是他的面孔卻依舊有如冰封一般,沒有一絲緩和的跡象。

梁青玉也不在意,慢慢的收了那瓶子放到一邊,一時半會兒宋灝還緩不過來。

「王爺,我知道以我這樣的身份,您是很難相信我的。所以你不信我,我並不怪你。」梁青玉道,垂下眼楮微微的嘆了口氣,「我自幼就是在師父的身邊長大的,無父無母,是她傳授我制蠱和用毒的本事,把我帶大的,她對我有養育之恩,所以我不能違背她的任何一個命令。你猜的沒錯,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所以你不信我也是對的。可是有一點,我還是得要告訴你,從頭到尾,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的。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如果我真的有心對你不利,只在隨你回京的一路上就有無數次機會下手,又怎麼會等到被你們發現?」

「這些話不說也罷,還是盡快切入正題吧!」宋灝听著她言辭懇切的說辭,不過漠然的撇撇嘴。

看這個女人演戲,他是實在沒有興趣,可是——

這會兒還得要強打著精神配合。

梁青玉皺眉,想了一下,突然扭頭對上他的視線,苦笑說道︰「常嬤嬤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了師父的命令前來替太皇太後解蠱的。她並沒有告訴我太皇太後身邊還有常嬤嬤這樣的一個人,我不知道她要對太皇太後做什麼。太皇太後種了雙生蠱是事實,我承認是我本事低微,未得要領進而被蒙蔽了過去。可我真的只是想要救太皇太後的,當時若不是王妃打岔,讓那蠱蟲進了我的體內,後面也不會出現那麼多的誤會了。王爺,您仔細回想一下,這段時間我可是做過任何對您不利的舉動?雖然是為人逼迫,被人利用,我做的一切都是無奈之舉。更何況現在,因為常嬤嬤的事情,我已經被師父和主子視為叛徒。說句不好听的話,現在我既然制住了你,帶你回去給主子復命將功折罪,他也未必就不肯原諒我,可是迄今為止,我仍然不想這麼做。王爺,我不想害你,從開始到現在,始終如一。現在我也別無所求,只請你信我一次,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是我夸口,哪怕是在大興,用蠱之術能超過我的也決計不超過五人。有人要對太皇太後不利,就算是只為著她的安全考慮,我總有可以為王爺效力的地方的。」

「不超過五個人?」宋灝似乎是感了一點興趣,玩味的扯了下嘴角。

梁青玉的眼楮一亮,立刻起身在腳踏上跪下,看著他肯定道︰「我師父是大興宮廷御用巫醫的第一任的左司巫醫,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太皇太後身上的雙生蠱應該就是出自她手,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為太皇太後解蠱的。」

「原來如此!」宋灝像是根本沒有听到她的話,只就自顧的笑了一聲,「左司大巫醫是大興宮廷御用巫醫第一人,心照不宣是大興皇帝的心月復,卻原來她人早就暗度陳倉,到了榮親王旗下。天下盛傳,榮親王勢大,這話原來並不是空穴來風的。」

梁青玉聞言一驚,頗有些不可置信的猛地一愣,月兌口道︰「你怎麼知道——」

宋灝居然已經知道背後指使她的人是榮王了?

她原來還想拿這個做籌碼和宋灝講條件呢。

「怎麼很奇怪嗎?」宋灝莞爾,「還是在你心里依舊是覺得榮親王他技高一籌,無人能及?」

梁青玉定了定神,心里飛快的權衡,一時卻是沒有接茬。

雖然她也準備當著宋灝的面把榮親王供出來,但由她來說,和宋灝自己提前知道了,這結果可是天差地別的。

梁青玉咬著嘴唇半晌沒說一句話,猶豫再三才不可置信的緩緩抬頭重新對上宋灝的視線道︰「是太皇太後告訴殿下的嗎?」

宋灝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梁青玉一時也分辨不出具體的情形來,只是心里亂作一團。

最後她一咬牙道,「就算是太皇太後告訴了您,背後主使我的人是榮王,但是還有一件事,她一定不會告訴您的。」

「哦?」宋灝沉吟一聲,像是有了些興致的樣子。

「太皇太後一定沒有告訴您,她和榮王爺之間的關系吧?」梁青玉問,語氣卻是十分篤定。

沒有一個母親會把這樣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兒子知道,尤其是姜太後這樣位高權重,又自詡人生太平安順沒有絲毫瑕疵的人。

宋灝的神色瞬間一凜,周圍的空氣就跟著憑空冷了許多。

梁青玉看著他陰晴不定的一張臉,也是豁出去了,站起身來,拔下發間的銀釵撥弄了一下小鼎里面的香餌,然後才慢慢說道,「王爺你不曾去過大興,即使消息再怎麼靈通,終究如隔靴撓癢,很多的事情都不能知曉的太過透徹。榮親王在大興帝都的郊外有一處隱秘的莊園,這個您應該是可以查的到的。那座莊園里面美女如雲,從灑掃的下人到近身服侍他的侍婢,哪怕是負責莊子周邊安全的侍衛,卻都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女子。而我,曾經有幸跟隨師父去過一次那座莊園,並且發現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梁青玉話到一半,突然打住,回頭看了宋灝一眼道︰「王爺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是什麼事?」宋灝似是被她吊起了胃口,好整以暇的問道。

梁青玉的眼中多了幾分得色,再不是她當初那種淡泊而溫和的模樣,而是多了幾分狂妄和精明,道︰「那些女子,千嬌百媚,個個不同凡響,但是最值得稱贊的事,這些榮王精挑細選進入莊園服侍他的女子,把她們的五官整合起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最後匯聚一人眉眼,那樣貌卻是像極了一個人的。」

宋灝的面色不動如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梁青玉本來還等著他發問,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宋灝的只言片語,心里的耐性卻是不多了。

深吸一口氣,梁青玉終于還是主動開口︰「我雖然不曾見過太皇太後年輕時候的模樣,可是榮王莊園里的那些女子的五官柔和起來,無一例外,活月兌月兌就應該是太皇太後當年的模樣。」

她說著,還不忘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宋灝的反應。

見宋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直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眸子一閃,繼續問道,「我師父說,榮王搜集那些女子回去,是為了睹物思人的。雖然我現在說這話,在殿下你看來,是對太皇太後的大不敬。可是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榮王他苦心孤詣的布局,給太皇太後下蠱,又尋了那麼多和她樣貌相近的女子在身邊服侍——王爺難道對此就絲毫也不好奇嗎?」

起初見到姜太後的第一眼時她就有過一種特別的感覺,只是當時因為對方命懸一線,所以來不及思考。

再也因為姜太後的為人從來都嚴肅刻板,再加上年紀也大了,一眼看去,著實也聯想不出什麼來。

可是被困在昌 公主府上的這段時間,梁青玉在為自己謀算出路的同時就開始苦思冥想榮王和姜太後之間結怨的由來。

最後白斑思量之下,突然驚愕的發現,榮王莊園里那個形形色色的女子,或是眼楮,或是眉毛,或是鼻子,五官之中,總會有一兩樣是和姜太後雷同的。

當初偶然進出莊園,見到那些女子的時候她也曾覺得怪異,這時才恍然大悟,那種怪異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因為——

那些女子彼此之間都是十分想象的。

而見到姜太後,也算是她偶然為之的一個更為重大的發現了。

榮王和姜太後之前有私,一定還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否則榮王不可能找回那麼多樣貌和她相近的女子來緬懷。

這個發現,幾乎讓梁青玉喜出望外。

宋灝對姜太後十分的孝順,自己抓著這樣的一個把柄,就由不得他不低頭。

這一次把這個籌碼抖露出來,梁青玉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宋灝眉目之間的神采一直很淡,直到這時卻突然搖頭笑出了聲音道︰「就只有這麼多嗎?還有別的嗎?」

梁青玉一愣,以為他這是惱羞成怒,可是戒備著仔細打量他的神色,卻又發現不像,一時間只就狐疑的遠遠看著她。

宋灝身上的軟筋散的效力還沒有完全散掉,所以他一直坐在床上沒有動。

這時候才語氣緩慢的說道,「這件事你若是能夠回去和左司大巫醫互通有無的話,或許還會得到更多更永利的消息出來,可是如今,兩地相隔千里,這個想法也不切實際。既然你對這事兒這麼感興趣,那麼看在當初你也的確是盡心盡力替我治傷的份上,本王就滿足你的好奇心,給你解惑好了。」

宋灝的語氣閑適,表情也很平和,完全不像是一個兒子窺測到母親**之後該有的反應。

但是他這表情,也完全不像是信口雌黃的模樣。

梁青玉的臉色不覺的沉下去幾分,眼神防備的看著他,不解道︰「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見過太皇太後,所以覺得榮王的那些婢女和太皇太後神似,這一點無可厚非,只能證明你很有眼力。」宋灝淡淡的說道,「可是左司大巫醫心里卻未必是這麼想的,她見過榮王莊園的那些婢女之後,一定比你更先察覺到她們在長相上酷似一個人。但是那個人,不是大鄴的太皇太後,而是——」

宋灝話到一半,聲音也是戛然而止。

梁青玉的心心頭一縮,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

宋灝看她一眼,突然轉移了話題,繼續道,「你的這個年紀,當年的很多事應該都是不曾經歷的過的,但至少有一些傳言,你是應該都听說過的吧?」

「什麼傳言?」梁青玉月兌口問道,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隱隱的,她覺得自己是觸踫到了某種禁忌,理智在叫囂,讓她不要再繼續的好奇下去,否則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可是卻怎麼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思緒亂飛。

「所謂傳言麼——」宋灝笑了笑,那笑容極為深刻,還帶了點調侃的味道,「比如說荊王紀浩禹和榮王紀千赫之間的關系,也比如——榮王和大興皇帝之間關系一直不睦的內在原因到底是什麼?」

紀浩禹依附榮王,這是眾人皆知的。

而至于他之所以和榮王交好的原因麼——

雖然也是眾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這麼多年以來,卻沒有任何人敢于公然提起。

因為大興的宮廷和上流社會之間一直流傳著一個可怕的傳言,說已故的皇後也就是紀浩禹的生母蘇氏和榮王紀千赫彼此有意,但是因為蘇氏被父親強行送入宮中,讓兩人終究沒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本來當時紀千赫和蘇氏之間也沒有定親,蘇氏既然已經入宮,兩人也就是有緣無分,應該認命的。

可偏偏這榮王做事不拘一格,偏就不肯死心,竟然傳出皇後和榮王有染的流言出來,更有甚者,還有人說紀浩禹其實是榮王的骨血。

散播出了這樣的流言,對皇室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對榮王本身的威望也是一種打擊。

當時流言一起,皇帝紀千胥就站出來大力壓制,還勒令處死了一大票私下議論此時的妃子和宮女太監,宮里一度人心惶惶。

可偏偏,榮王卻像是毫不介意的模樣,對待此事一直擺出一副模稜兩可的態度。

皇帝是個男人,本來就忌諱這樣的事情,再加上榮王的態度,哪怕他開始還堅信皇後不會逾矩,但是久而久之也是疑心生暗鬼。

漸漸的,皇後失寵,雖然在表面上為了做給外人看而留著她的皇後之位,實際上卻被架空了實權,成了一件傀儡,遭到了皇帝厭棄,沒過幾年,在紀浩禹三歲的時候就香消玉殞了。

因為皇後的事情,皇帝對紀浩禹也十分的不喜歡。

而更為雪上加霜的是沒過多久,居然又有更為可怕的傳言飛出——

說是紀浩禹其實是榮王和皇後蘇氏亂、倫之子。

此種謠言一起,無疑是往皇帝的傷口上撒鹽,幾乎恨不能把紀浩禹殺了泄憤。

卻又奈何沒有真憑實據,他也不想往自己頭上口綠帽子。

日子就這樣勉強的過,關于這件事,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了。

而最讓人不能理解的是,隨著紀浩禹慢慢長大,竟然徹底摒棄了那個對他不問不聞的父親,依附到了榮王身邊去了。

榮王和皇帝的關系不好,同樣和皇帝其他的兒子之間也談不上什麼情誼,卻也唯獨是對紀浩禹格外的照顧。

紀浩禹借勢于榮王,慢慢的居然也在其他皇子之間站穩了腳跟。

這樣的事情發展下去,就更叫人浮想聯翩。

所以這麼多年,紀浩禹就是在這樣的流言蜚語,和皇帝的猜疑,後妃們的鄙棄之間成長起來的。

也好在是他養成了和榮王類似的脾氣,說話辦事都別具一格不按常理出牌,否則,無論換做是誰,被這樣的流言蜚語包圍著,只怕都難以抬起頭來做人。

這些消息,是近幾個月宋灝讓人緊急搜集回來的。

本來和大興之間沒什麼交集,他對那邊皇帝的家務事也不感興趣,可是這一次卻不得不注意了。

不想一查之下,竟然拉出了這樣的一團亂麻。

在唏噓的同時,更是對紀浩禹多了幾分警惕之心——

在那樣的情況下披荊斬棘走到今天,紀浩禹這人的心智之強硬,已經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蘇皇後和榮王之間的傳聞,梁青玉自然是有所耳聞。

可是現在被宋灝聞起來,她還是不禁奇怪。

「榮王和皇後之間的傳言我自是知道的,可是只怕那也只是榮王為了保護另一個人的障眼法吧。」梁青玉挺直了脊背,竭力的不讓自己表現出心虛的情緒來,「只就從他搜集了那麼多酷似太皇太後的女子這件事上來看,他心里真正記掛的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不是一清二楚嗎?」

「所以我才說你該事先問一問左司大巫醫的。」宋灝莞爾,卻也不為她的揣測而露出任何氣惱的跡象來,「你會覺得他們和太皇太後神似,只是因為你見過太皇太後,可你不知道的是,榮王搜集回來的那些女子,同樣也和另外一個人極為相像。」

「你是說蘇皇後?」梁青玉皺眉,心里卻是疑團重重。

「王爺是指著我沒見過蘇皇後,所以就試圖糊弄我嗎?」轉念一想,梁青玉就不覺的冷笑一聲,「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王爺要維護太皇太後的名聲,這是合情合理的,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一個是大鄴的太皇太後,一個是大興的前任皇後,偏偏還要長得相像?」

兩個人,先後被冊立為一國之後這沒什麼,若是這兩個皇後還在樣貌上相似的話——

這說出來怎麼都讓人覺得不可信。

梁青玉的唇角掛上一抹諷刺的冷笑,下一刻門外卻有清亮冰冷的聲音入耳。

「這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兩個人長相相似很奇怪嗎?」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一身盛裝的明樂突兀的出現在門口。

梁青玉愕然,猛地一個機靈,還不及反應,明樂已經一揮手示意雪雁和雪晴兩個關門,自己單獨舉步走了進來。

梁青玉的心口一涼——

她的確是派人去引明樂出來要做一場好戲給她看的,可是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的動作居然這麼快,居然這個時候就到了。

她下意識的扭頭去看擺在床邊小桌上的小鼎,但是目光不經意的一瞥掃了眼明樂被衣物包裹住的月復部,立刻就心一橫改了注意。

小鼎里燃的是有催情作用的香餌,本來是用來對付宋灝的,好做一場戲給明樂看,這會兒更好,直接用在這個人女人的身上,效果只會更佳——

她現在可是懷著孕的。

梁青玉的心思一起,不覺的就失神片刻。

明樂卻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徑自走進來選了把椅子坐下,繼續她方才未完的話題,「其實說起來,太皇太後和大興那位蘇皇後的樣貌應該不只是相似的,而更確切的說應該是兩人根本就是生了同一張臉的。」

她說的篤定,梁青玉听的卻是雲里霧里。

見她神色困惑,明樂就又笑了,搖了搖頭道︰「的確,若是尋常人,長的有五分相似已屬難得,若是能有七分雷同就要惹得人浮想聯翩了,可是卻未有一種情況是順理成章的,那就是——」

明樂說著一頓,臉上笑容不覺更深,然後唇角彎起一個更為深刻的弧度,一字一頓道︰「兩個人是雙生子!」

姜太後出自大鄴的驃騎大將軍姜家,而大興已故的蘇皇後也是高門嫡女,是鎮國將軍蘇武霂的嫡長女。兩個人,一個生在大興,一個生在大鄴,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這不可能!」梁青玉大聲道,臉色突然就變得十分難看,「蘇皇後是鎮國將軍家的嫡出小姐,生在帝都,是從小被鎮國將軍夫婦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從來就沒听蘇家的人說過她還有同胞的姐妹,更不要說什麼和別人是雙生子了。」

鎮國將軍蘇家在大興是武將世家,而到了蘇武霂那里,家里的夫人小妾連著生了六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蘇夫人是在四十二歲上才得了一個女兒,取名蘇溪,一家人更是寶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後來更是入宮做了皇後。

如果蘇家小姐的身份上會有一點疑點露出來,皇家都不可能接受她做兒媳的。

而以蘇家對這個女兒的疼寵程度上看,如果她還有個孿生姐妹,蘇家是怎麼也不可能忍心讓孩子流落在外的。

以此類推,姜家也是如此。

相較于蘇家的小姐,大鄴的這位姜太後沒有兄弟姐妹,更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以姜家的門第,也是萬不會容忍女兒下落不明而不加追究的。

所以只就蘇家和姜家雙方面的地位,就萬萬沒有哪一家的女兒流落在外不聞不問的道理。

所以明樂這話,梁青玉是本能的排斥。

因為——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蘇夫人當年的確是生了一個女兒,並且如珠如寶的疼愛著的,可是因為她是大齡產婦,當時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沒幾天就夭折了。」明樂微微一笑,這件事雖然叫人覺得匪夷所思,但卻是經過宋灝繁復查證過的,「五十六年前,大鄴和大興之間還處于敵對,戰亂不斷,當時是姜家軍負責鎮守桓城,和大興軍隊抗衡的。姜夫人一直都隨同丈夫正站在外,他們在行伍之中的成的婚,就連姜夫人臨盆那日也是在軍營里頭的。可是那一夜是不湊巧,趕上兩軍交戰,大鄴軍中出了一個叛將陳剛,此人利欲燻心,被大興人收買意圖在糧草中下毒卻當場暴露。為了保命,他帶著手下往外沖殺的時候剛好路過姜夫人的營帳,隨手劫持了一個剛出世的女嬰潛逃。當夜姜夫人趕上難產,痛的神志不清,穩婆為了逃月兌罪責,就把事情隱瞞了下來,謊稱姜夫人只生下一個孩子。而姜夫人全不知情,事後也不曾追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那叛將陳剛帶著嬰兒投奔敵營,被人引薦去了帝都拜見大興皇帝。進京之後先去拜會的就是在朝中頗具影響力的武將鎮國將軍蘇武霂。當時適逢蘇夫人生下的女兒生命垂危,蘇武霂不忍夫人傷心,見到那叛將帶去的女嬰十分的可愛就強行留了下來。事後他謊稱送了女兒出去看病,半月之後,就把這個孩子抱了回來。新生嬰兒的樣貌本來就都差不多,蘇夫人又對女兒思念成狂,自然沒有閑暇去發現破綻,于是就有了後來的蘇家大小姐蘇溪。」

宋灝找到了當初給她外祖母接生的穩婆,一路追查,得出了這樣石破天驚的消息出來。

別說梁青玉不信,就連明樂和宋灝在起初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大為震驚,反復推敲了很久才敢于認同。

按理說,蘇溪出生在大興的京城,誰也不會將她和遠在千里之外的大鄴聯系到一起的。

可是一路抽絲剝繭的追查下去,卻還是證實了這一點——

姜太後和大興已故的蘇皇後是異母同胞的孿生姐妹。

在這一點上還得多虧了彭修當初所給的提示。

無緣無故的,紀浩禹和宋灝怎麼會有相似?

如果不是血親,會很難解釋這一點。

而明樂和宋灝又十分篤定姜太後的為人,斷定她不可能做出有違禮法的事情來。

所以紀浩禹和宋灝不可能有直接的血緣關系。

現在有了姜太後和蘇皇後的這重關系擺在這里,一切的難題就都迎刃而解——

既然是表兄弟,那麼這也就難怪宋灝和紀浩禹的五官之間也能發現那樣的雷同之處了。

這個事實擺在這里,可謂石破天驚了。

梁青玉聞言,整個人木偶一樣的僵硬的愣在那里,半天沒有反應。

紀浩禹和宋灝是表兄弟?那麼榮王和姜太後還有蘇皇後之間又是怎樣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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