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第18章

作者 ︰ 葉陽嵐

沉默良久,梁青玉再開口時聲音就帶了一絲難掩的顫抖,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明樂莞爾,不慌不忙的望定了她,卻是不答反問︰「你為什麼要在這里滯留不去?」

梁青玉張了張嘴,卻是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愨鵡曉

「依照榮王的處事作風,你既然膽敢違背他的意願去擅自做事,他怎麼會留你到今天?」明樂等了片刻,繼續說道,「別跟我說是你這樣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根本就不能入他的眼,以他專斷獨行的個性,就是一只螻蟻,生死也只能由他拿捏。梁青玉,其實你不笨,在這件事上難道真的就是當局者迷,不明白他留你一條命的真實意圖嗎?他沒有殺你,並不是不屑,而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太皇太後那里一直守口如瓶,他要把事情抖開來說,就只能另闢蹊徑。其實他還寄希望于你,要借你的口風把他莊園的秘密透露給阿灝知道。他想要借你手中掌握的那一點消息來誤導阿灝,促使太皇太後和阿灝母子之間的猜忌,甚至于反目。然後他就可以作壁上觀,在旁邊看這一場好戲了。」

梁青玉越听就越覺得的心里發涼。

紀千赫的為人的確是如明樂所說的那樣,專斷獨行,殺伐決斷。

她的背叛,本來就不可能被寬恕,可是紀千赫卻一直沒有動她。

她自己的心里並不是沒有疑惑的,只是在隨時面臨死亡威脅的情況下,努力的放自己忽略這一點而不去多想罷了。

下意識的,她就覺得明樂的話是對的。

紀千赫留著她,並不是要對她網開一面,而是要榨干她最後的一點利用價值。

可是等到自己被利用完了呢?

梁青玉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神色恍惚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這場戲唱到這里,也是時候該收場了。

宋灝整理好衣袍翻身從床上下來,動作瀟灑利落,一邊朝明樂走過去,一邊道,「榮王既然沒有殺你,今天我也不會殺你,你走吧,帶著這些消息回去踫踫運氣,看最後到底能不能從他那里換你一條命。」

梁青玉一個機靈,猛地回過神來,看他行動自如的樣子心里更是咯 一下,不可置信的把眼楮瞪得老大。

她特制出來的軟筋散,藥效猛烈,哪怕是用了解藥,不到半個時辰對方也是不可能恢復如初的。

這——

這不可能!

宋灝走過去,扶了明樂的手,兩人相攜往外走。

看著兩人面色如常,優雅從容的模樣,梁青玉突然就有些六神無主。

「哦!」明樂被宋灝扶著走到門口,突然沉吟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止了步子,對宋灝道,「不是還有事情要善後嗎?你先去吧,我隨後就來。」

宋灝回頭看了梁青玉一眼,想了想還是不很放心,就對守在院子里的雪雁和雪晴吩咐道,「照顧好王妃!」

「奴婢明白!」兩個婢女應聲。

宋灝這才放心,用力的握了握明樂手,然後先行一步去了前院發落公主府助紂為虐的下人。

明樂站在大門口,梁青玉站在屋子里。

兩個人,四目相對。

「你要做什麼?」梁青玉防備道。

「既然阿灝說不殺你,我自然不能駁他的面子,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好好的走出這座公主府的。」明樂微笑說道,笑容和煦而溫暖。

梁青玉在暗地里小心的觀察著她的臉色,按理說她進屋已經有相當的一段時間了啊——

她不覺得後退一步,下意識的扭頭去看放在旁邊桌上的小鼎。

那小鼎里頭仍舊有甜膩而溫暖的香氣裊裊而起,可是不僅僅是明樂,就連先進來對宋灝,好像都絲毫都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難道是她配制出來的藥物失效了?

怎麼可能呢?

明樂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在那個小鼎上,微微一笑,「很奇怪,為什麼你親手調制出來的蠱毒會三番兩次的失效對嗎?」

心思被她料中,梁青玉的臉色不由的微微一變。

她心里的確是困惑的很,于是緊抿著唇角算是默認。

明樂的唇角彎了彎,突然抬手,從掌心里抖出一物,道︰「這個東西,想必你不會陌生吧?」

那是個鴿子蛋大小的透明的珠子,用最上乘的金絲瓔珞妝點成掛件的模樣,珠子通體圓潤,里面成半弧形蜷縮著一只小小的蟲子——

是出自大興解毒聖物,靈蟲。

這種珠子,以前明樂從紀浩淵那里得過一顆,當時只以為是解毒的好物,但是後來細查之下,卻發現了更多的驚喜。

這靈蟲也是大興巫醫秘制的靈物,和蠱天生相克,有吸附毒素的奇效,平時巫醫們制蠱的時候都會隨身攜帶此物,以此物來化解制蠱過程中產生的毒物,避免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損傷。

而大興的貴族之家,也有收藏此物的習慣,甚至如紀浩淵那般,做成飾物隨身佩戴。

當然了,這玲瓏也分三六九等。

最普通的,是草青色,也是最多見的。

曾經明樂從紀浩淵那里得來的一只則屬于中上品了,呈乳白色,若隱若現。

而今天她手中抖出的這個珠子里的靈蟲,卻是隱隱透著金色的光芒,細細的一彎臥在那碧玉珠子里,乍一看去不顯眼,可如果是晚上對著夜空細看的時候,這金色靈蟲的身體是能吸附月光展現光滑的。

金色靈蟲,是靈蟲里面的極品之作。

百年難得一遇。

梁青玉此生也只見過兩只,一只是她師父左司大巫醫養著的,兩外一次還是曾經那次去紀千赫的別院,從他那里看到的。

這東西說是千金難求都不為過,或者說根本就是有價無市的稀罕物。

易明樂怎麼會有?還是這樣罕見的金色靈蟲?

「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梁青玉不可置信的月兌口問道。

「這很奇怪嗎?」明樂笑笑,把玩著手里的那顆珠子也愛不釋手,「之前我手里是有一只靈蟲的,可是後來有一次不小心,被荊王殿邊那個叫做紫苑的婢女給毀了,為了補償我,上次荊王殿下來訪的時候就又重新送了我兩顆,作為補償。其實不管是之間你散在大門口的軟筋散也好,還是這個小鼎里燃著的東西都好,你想要算計人,難道都不曉得要入鄉隨俗嗎?我知道你擅長用蠱,哪怕是調制這樣簡單的軟筋散和催情香,為了達到最佳效果,都會以蠱引制作。不過很遺憾,這一次未能叫你得償所願,你的這些東西,就喂了這小東西了。」

凡事和毒蠱有關的東西,都是靈蟲的最愛。

更何況明樂和宋灝所持的還是這樣精貴難得的金色靈蟲。

梁青玉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死氣沉沉的。

她突然覺得自己可笑至極,這麼上躥下跳的鬧騰著,不曾想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獨角戲。

其實從一開始宋灝就沒有被她制住,所以,人家就只是將計就計又陪著她演了一場戲而已?「」

「呵——」梁青玉想笑,可是笑聲剛剛沖破喉管她就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神色慌亂的四下里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宋灝既然故意要配合她演這場戲,還不合情理的告訴了她那麼多的秘密是為什麼?顯然——

他做戲必須的要有觀眾的。

到底是誰?

「不用找了,人已經走了。」明樂再次看穿了她的心思,提醒道。

「不過你也不是沒有機會,緊趕著出門,或許你還來得及搶在那人前面去給榮王復命。」明樂說道,語氣里帶著冰冷的調侃味道。

以梁青玉這樣喪家之犬的身份,她和宋灝都完全不必為了這個人浪費時間和唇舌。

所以,今日順水推舟配合梁青玉做了這一場,實則是為了做給這里暗藏的真正的眼線看的。

梁青玉听到這里才是手腳冰涼,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昌 公主圖謀作亂意圖不軌,她的這座府邸馬上就要被收回去了,如果你不想和這里的奴才們一樣被連坐送死的話,還是早點走吧!」明樂冷冷的看她一眼,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梁青玉如夢初醒,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再也顧不得許多的爬起來朝著明樂追去。

「王妃!」她奔出去,想要去拉拽明樂,卻被雪晴飛起一腳踹在了肚子上,頓時跌出去好幾步,捂著肚子驀的吐了一口血。

「王妃,你等等,你別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梁青玉也顧不得許多的爬起來,又朝明樂追過去。

雪晴皺眉,毫不手軟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見 嚓兩聲脆響。

「啊——」梁青玉慘叫一聲,那只手就無力的垂了下去,冷汗直冒。

「離我家王妃遠一點,再敢用你的髒手來拉扯王妃,當心我把你的十個手指頭都剁了。」雪晴冷冷說道,臉上透著冷厲的殺氣,黑面神一樣,再不死平日里那樣調皮活潑的模樣。

梁青玉捧著自己的手臂,再不敢貿然上去拉扯,于是一咬牙對著明樂跪了下去,含淚道︰「王妃,是我錯了,我不該痴心妄想對王爺生出非分之想。而且我也並不是有意想要冒犯您,只是想要找個依靠,來求一線生機而已。王妃,看在我曾經好歹也是盡心盡力救治過王爺和太皇太後的情面上,您網開一面,你救救我吧?」

「我救你?」明樂居高臨下的看她,听了笑話一樣緩緩的笑了。

夜幕初降,大門口的紅色燈籠打下一片暖暖的光影,將她的面目映襯的越發的嬌俏和美麗。

梁青玉膝行往前走挪了兩步,卻畏懼于雪晴的手段不敢太過靠前,滿面淚痕的模樣顯得楚楚可憐。

「王妃,看在我也是身不由己的份上——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放過我這一次吧。你也知道今天我一旦從這里走出去會是什麼樣的下場,求你放過我吧。把我留在您的身邊做牛做馬,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為您和王爺效命的。」梁青玉道,說著又好像怕自己的這些話不夠說服力,趕緊的又補充了一句道︰「現在您也知道了榮王對太皇太後和王爺都沒安好心,日後要對付他,留下我在身邊,對您總歸是會有些好處的。」

明樂的唇角民成一條線,安靜的看著她,一直听她說完都不置一詞。

雪晴看在眼里,不由的著急,盯著梁青玉惡狠狠道︰「狗改不了吃屎,你當我們王妃是好怒弄的嗎?」

說著就又轉向明樂,道︰「王妃,這個人女人根本就信不過,可是是沒安好心。我看也不必讓她出了,干脆我一劍殺了她了事,省的她還要再想歪點子害人。」

梁青玉心里恨的厲害,甚至于想撲上去撕碎雪晴的嘴,奈何現在人在矮檐下,卻也不得不忍氣吞聲了起來。

「王妃——」她只是期期艾艾的看著明樂,「我只是身不由己,而且我也從來沒有真的害過誰啊!」

其實她並不覺得明樂會是什麼善男信女,只是這個時候的人多是迷信,尤其明樂現在懷有身孕,多少是會忌諱一點血光的。

她在賭,賭明樂或許會存一念之仁,給她一個空子去鑽。

明樂的目光沉靜,默默的看了她良久,就在梁青玉恍然以為她是動搖的時候,卻忽然見她神色一凜,冷笑道︰「與其說你沒有害過人,倒不如說你是你本事不夠,沒能叫你如願害到人才是真的吧?」

梁青玉一窒,臉色也不覺的一僵︰「王妃你——」

「遠的不說,就說你今天擺在屋子里的那個香爐,你說你只是為了靠上阿灝來保命,那麼又為什麼讓人暗地里入宮送信把我找來?」明樂冷冷說道。

她其實並不屑于和這個女人來計較這些雞毛蒜皮,可是不曾想對方居然這樣沒臉沒皮的找上門來了,還大言不慚。

她來的如此及時,顯然不可能是公主府的人通風報信才引到這里的。

梁青玉原來抱著一點僥幸,以為她會和送信的人錯過。

現在看來,這攝政王妃是什麼都知道了。

「你知道太醫說我頭幾個月胎象不穩受不得刺激,還這樣處心積慮的做戲來給我看?還好意思說自己從不害人?」明樂冷笑,看著兩情的目光雖然平靜,卻自有那麼一種冷厲而威嚴的氣勢透出來。

梁青玉的嘴唇動了動,想替自己辯解,一時又無話可說。

明樂也不理她,只就繼續說道,「還有之前我剛進屋子的時候,你明明知道那香爐里的放著的是什麼,卻故意一聲不吭又是打的什麼主意,真當我就不知道嗎?我不揭穿你,是懶得和你計較,你真當我是什麼善男信女了不成?我不主動找上你,你就該自求多福了,何苦還要找上門來自取其辱?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疑惑你以前都做過什麼,只就你犯在我手上的這一次——你覺得我該救你嗎?」

梁青玉語塞,臉色清白交替變化的十分難看。

明樂冷冷看她一眼,轉身繼續往院外走去,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止了步子,只是這一次卻未回頭,只就淡淡說道,「還有,不要再拿著你救過母後或者阿灝的事情到處招搖了。你以為那其中的貓膩真的沒有人知道嗎?榮王為了不顯山不露水的把你送到阿灝身邊在背地里做了多少功夫,你自己不知道,我可是分辨的清清楚楚。他那樣苦心孤詣給你創造機會,把柳揚等人全部誤導著追錯了路線,最後造成你是救了阿灝的假象。換而言之,如果沒有你,如果不是你的那個主子暗中布局,阿灝照樣可以平安無事。論及治病救人的本事,柳揚可不比你差。梁青玉,你既然為人棋子,怎麼就明白最起碼的規矩?連‘本分’二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也難怪是你會落到今日這樣的下場。你這完全就是自己找死,與人無尤。」

明樂說完就真的再不多留一刻,舉步快速的出了院子,順帶著對守在門口的趙毅吩咐道︰「把她丟出去!」

梁青玉的身子一軟,徹底泄了氣,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一動不動。

從一開始,不管宋灝是不是懷疑到她,如果她能听從榮王的吩咐,給姜太後醫治之後就馬上離開,那就怎麼都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前有狼,後有虎,當真是怎麼走都是死路。

******

明樂從偏院出來就直接去了整天找宋灝。

彼時被關押在後院的武岡等人已經被放了出來,而公主府的那些下人也被後一批趕來御林軍盡數控制住了。

「武岡他們沒事吧?」明樂快步走近大廳,邊走邊問。

「沒事,已經用了解藥,只是藥效發揮起來需要的時間稍長,免不了要多委屈一會兒了。」宋灝道,迎過來扶住她的手,不悅的皺眉道︰「不是說了讓你留在宮里嗎?怎麼還是跑來了?」

「人家把排場安排的這樣妥當,還特意叫人進宮去給我傳了信,我若是不來捧場,豈不是辜負人家的一番心意?」明樂撇撇嘴,調侃說道,由宋灝扶著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落座。

這話听起來是沒什麼,不過有人算計到自己夫君的身上來了,心里怎麼都是膈應的。

宋灝听了這話,心里也是堵了一下。

其實這一次,他也的確是不想和梁青玉磨嘰,只奈何——

宋灝微微失神,明樂已經想起了什麼,扭頭對雪雁問道︰「對了,剛在那廂房外面偷听的是什麼人?」

「是後院一個灑掃的小丫頭。」雪雁回道,「年紀看上去不大,但是身手極為靈活,奴婢遵照王妃的吩咐,佯裝不曾發現她,這會兒她人已經出府去了。」

榮王是個無孔不入的個性,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對姜太後不利,那麼安插在盛京的眼線就一定不會少。

只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常嬤嬤的那個水平罷了。

「由她去吧。」宋灝擺擺手,示意雪雁等人出去。

幾個人心領神會的略一頷首,然後就飛快帶上門退了出去。

宋灝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拉過明樂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坐了,然後抬手去輕觸了下她的臉頰,道,「剛才那廂房里頭不干淨,要不要叫柳揚再給你把把脈?」

「回頭再說吧,這會兒也沒覺得怎樣,那兩顆珠子都是上品,應該不成問題的……」明樂笑笑,說著就從袖子里掏出那顆裹著靈蟲的主子遞給宋灝道,「回頭還是叫人收起來吧,這種東西,我帶在身上總覺得別扭的慌。」

「嗯!」宋灝點頭,把東西收好。

這種巫醫佩戴的飾物,不僅僅是明樂覺得別扭,他自己也很不習慣,更何況還是紀浩禹給的。

「這一次沒能策動你和母後之間的沖突,榮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說他下一步的計劃會是什麼?」明樂嘆一口氣,順勢拉下宋灝的手,放在膝上不住的擺弄著他的手指,臉上神色半真半假,似乎並不十分輕松的模樣,「其實說起來,從頭到尾他也不算正式的出過招,這個人的心思真的叫人很難琢磨呢。」

「是啊!」宋灝微微吐出一口氣,神情若有所思,「其實我現在最好奇的是母後和他之間到底是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會讓他這樣不依不饒的布局陷害。從常理上講,母後不過一介女流,他那樣的一個人,若不是血海深仇,何至于叫他這樣不依不饒的來布局算計?還有——他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上顯示,他所要的,似乎並不是母後的性命那麼簡單的。」

「既然母後的性命不會受到威脅,你也可以暫時不必那麼緊張了。」明樂笑笑,雖然說是寬慰對方,自己心里卻一樣的知道——

這件事,絕對會不得善終的。

「只可惜,查不到線索,找出當年那些事情的真相來。」宋灝惋惜的嘆一口氣,手下稍稍用力攬緊明樂,低頭在她發跡吻了吻,「當年外祖母早逝,母親跟隨父親正站在外,為了避嫌,在常嬤嬤之前,身邊連個貼身服侍的婢女和媽媽都沒有,現在外公也不在了,真的是半分的跡象都難以尋到。」

「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哪里是說查就能查到的。」明樂仰頭對上他的視線,微微露出一個笑容,「最起碼現在暫且弄清楚了後母和蘇皇後之間的關系,也不算全無收獲。只不過這樣一來的話——」

明樂說著,就是眼神一黯,沉默了下去。

「是啊,相較于榮王,其實我也更擔心的是紀浩禹。」宋灝移開視線看著稍遠處窗台上擺著的一盆水仙花,眼中神色難辨,「他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如果榮王和母後之間的恩怨是和蘇皇後有關的話,那麼可想而知,紀浩禹會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如果榮王是因為蘇皇後而和姜太後結怨,那麼他對姜太後會有多怨恨,相較于他,只怕紀浩禹才會更甚。

蘇皇後是他的親生母親,當時說是病死,但據說好像其中也有貓膩。

紀浩禹若是不知道也還罷了,可如果他心里根本就什麼都明白,可是在盛京的那段時間,和姜太後也數次照面都沒有顯露絲毫的跡象出來——

這個人的心機和忍耐力,都是驚人的可怕。

「好了不想了,這里是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宮。」收拾了散亂的思緒,宋灝微微一笑,直接把明樂抱著起身。

明樂低呼一聲,下意識的摟緊他的脖子,嗔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讓雪晴他們看見該笑話了。」

「誰愛笑就讓他們笑去吧。」宋灝卻不在意,垂首下來請啄了下她的唇角,莞爾笑道,「就算你不怕累著,我還心疼我兒子呢,這一次也得虧的他,可不能虧待了咱們的功臣。」

明樂看他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索性就不去管他。

宋灝抱著明樂出門,吩咐了趙毅留下來處理後面的事就帶著明樂上了馬車,吩咐回宮。

馬車上,宋灝親自把明樂抱到最里面在軟榻上靠好,然後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明樂笑著接了,喝了兩口就遞還給他。

宋灝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後自己也擠上軟榻,把明樂圈在懷里給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輕聲道︰「以後盡量別到處亂跑了,這點小事,你對我還不放心嗎?」

明樂會跟來,其實還是因為擔心他。

梁青玉擅長用毒用蠱,雖然不是什麼要緊的角色,卻也是個難纏的。

「嗯!」明樂點點頭,並不與他辯駁。

宋灝見她這樣順從的一副模樣,只就無可奈何的一聲嘆息道︰「你啊——」

自己的這個媳婦,有主見的很,什麼話都是多說無益。

宋灝心里無奈,于是就把話題引開,抬手輕輕的撫模著她的月復部露出一個笑容來,慢慢說道︰「有時候真是覺得難以想象,這里會有兩個嶄新的生命在萌芽成長。阿朵,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看過的最多的就是死亡。征戰沙場,馬革裹尸,我所面臨的最為真實的世界似乎就應該的那樣的,以至于現在,看到你,想到他們——哪怕是已經過來好幾個月了,還是會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不僅如此,更有時候會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那就把這當成一個新的開始吧。」明樂仰頭去看他的臉,抬手輕輕的摩挲著他的半邊臉頰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她用另一手拉著他的手貼近自己的月復部,雖然目前還什麼都感知不到,可還是用了心靈去細細的聆听新生命的聲音。

柳揚給她診了脈,說她懷的是雙生胎。

相較于突然有孕帶來的驚喜,這無異于喜上加喜。

其實不僅僅是宋灝,哪怕是明樂自己,每每想來也會覺得不真實。

他們都是經過腥風血雨,一路披荊斬棘走到現在的。

曾經以為滿手血腥的自己,注定要留在那樣一段孤獨的旅程上孤立無援的走下去,有了彼此,有了可以理解和包容自己的人,與他們而言,已經是上天給予的最為豐厚的饋贈。

可是直到如今才覺得,老天對待他們也是不薄的。

這兩個正在她的身體里日益成長起來的新生命,會將是他們生命里一個全新的開始。

明樂的腦袋靠在他的肩頭,唇角溢出溫和的笑容。

哪怕還有許多未知的風險和爭端,未來的日子也充滿了期待和陽光。

當然,她這次懷孕還帶來了另外的一個意外收獲,就是有關姜太後和蘇皇後之間關系的確認。

柳揚當時診斷出她懷了雙生胎的時候也大為震驚,因為雙生胎出現的幾率極小,若不是這一支血脈的祖上有過先例,平白無故幾乎是不可能突然就懷上雙生胎的。

正是因為如此,想起當時彭修說宋灝和紀浩禹想象的話時,宋灝才靈機一動,叫人去查了她外婆生產前後的狀況。

也算是運氣好,不想過去了五十多年,當年那個穩婆居然尚在人間。

這也算是這兩個孩子帶來的意外之喜了。

******

公主府的後門,兩個侍衛架著把梁青玉扔了出去。

梁青玉摔在地上,頭暈眼花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後門就是砰地一聲,大門被人合上。

她趴在地上,全身無力,卻也不得不咬牙爬起來。

想著宋灝和明樂一會兒一定還得趕著回京,馬上就爬起來朝前門的方向奔去。

不曾想剛走到巷子的拐角處,眼前突然一道亮麗的身影從旁邊款步走了出來。

那少女的生的青春靚麗,一身水藍色的衣裙,裙裾上繡著五彩繽紛的蝴蝶,煞是搶眼。

她負手走出來,唇角翹起一個夸張的弧度,笑的十分開心的開口道︰「師姐走的這麼急,是要去哪里啊?」

梁青玉驟然見她出現,全身的汗毛幾乎瞬間都豎了起來,捧著受傷的手臂不覺的往後退了兩步,顫聲道︰「怎麼是你?你不是回大興去了嗎?」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她同出一門的小師妹穆蘭琪。

「腳長在我身上,就算是回去了,難道我還就不能再回來了嗎?」穆蘭琪兀自笑得開心,似乎沒有發現她的排斥一樣,仍舊款步朝她一步步的走過來,面色不愉道︰「怎麼師姐看到我好像不開心啊?我們也是好久不見了。自從上回在宮里匆匆見過一面之後,我可是十分擔心師姐你的安危的。把你一個人留在盛京,真是辛苦你了呢!」

梁青玉的頭皮發麻,根本听不到她在說什麼,只是腳下不自覺的一步一步往後退。

這個丫頭陰狠毒辣,最是個不擇手段的。

她會出現在這里,肯定沒好事。

梁青玉防備的同時腦中更是思緒飛轉,立刻就想到之前的那個揣測——

宋灝故意在她面前做戲,透露給她大量的信息和隱秘,當時外面一定還有人在偷听,難道會是——

那個人難道就是穆蘭琪嗎?

「師妹——許久不見,你是越發生的光彩照人了。」梁青玉強壓下壓根的顫抖,試圖分散穆蘭琪的注意力。

穆蘭琪聞言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那聲音清脆悅耳,帶著獨屬于少女的純真,看是听在梁青玉的耳朵里,卻一點美感也感覺不到,她只覺得像是冰冷的毒蛇從她的脊背一路爬上來,從頭到腳涼成一片。

「幾個月不見,師姐你奉承人的本事倒是見長呢!」穆蘭琪笑的眼楮都眯起來。

而彼時梁青玉的背部已經貼上身後的牆壁,再也沒有地方可以避讓。

「我說的都是實話,以前是我的疏忽,沒有好好照顧師妹你,難得師妹你還家掛著我,特意回來看我,我怎能無動于衷。」梁青玉道,臉上表情雖然竭力想要維持自然,但是怎麼看都別扭。

在這個丫頭面前,她就直覺的感到恐懼和不安。

「師姐的口齒果然是伶俐不少呢。」穆蘭琪笑的越發開心了些,那種笑意完全是從眼眸深處透出來的,明媚而活潑,任憑是誰看了都會覺得賞心悅目。

可是梁青玉卻太清楚這個少女骨子里的狠辣和惡毒了。

然後下一刻,穆蘭琪已經迫近她的跟前,抬起一手撫上她的半邊臉頰。

她的手指冰冷,貼在皮膚上就讓人毛骨悚然的。

梁青玉的整個身子僵直,動也不敢動。

穆蘭琪卻于瞬間斂了笑容,一雙眼楮像是夜里發著幽光的野獸的眼楮一般死死的膠著在她的臉孔上,皺著眉頭嘆息道,「唉!師姐你如今變得這樣伶牙俐齒,看我想起來可真是不放心呢。你說萬一叫你回到師父和主子身邊,他們被你這舌燦蓮花的一張巧嘴一蠱惑,是不是以後就完全沒了我的容身之地了呢?」

「師妹——」梁青玉的心頭一冷,幾乎是淒聲叫嚷出來。

然則下一刻就見穆蘭琪衣袖一甩,一叢綠光從她的袖子里飛射而出。

梁青玉分明感受到她眼楮里的殺意,急忙閃身滾到旁邊。

從穆蘭琪袖子里出來的小蛇撲空,穆蘭琪不慌不忙的搶上前去一步就又將那小蛇收入囊中。

梁青玉狼狽的跌在地上,驟然回頭看她,一臉的恐懼,急忙道︰「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師妹,你放過我吧,我沒有要和你爭功勞的打算,當——當然,我也沒有這個本事。現在對主子和師父來說,我已經是個叛徒和廢人了,我這樣的人,你殺了我也只是髒了你的手,你放過我吧,我保證,一定不會再在你的跟前出現了,你就當沒有見過我好嗎?」

「說的輕巧,我放了你?」穆蘭琪脆生生的笑了起來,像是听了笑話一樣的歡暢,「現如今你知道了主子這麼大的秘密,放任你活在世上你覺得可能嗎?」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梁青玉慌忙擺手,爬起來卻是竭力和穆蘭琪之間拉開距離。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里等著他的人會是穆蘭琪。

若是換做別人,未必一定會要她的命,可穆蘭琪這個死丫頭,卻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實話告訴你吧,主子會留著你的命到今天,也就是在等這一天。本來還指望著你能在殷王那兩口之間起點作用,不曾想你卻是這樣的不爭氣,簡直就是廢物,你這樣的人,你覺得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穆蘭琪諷刺說道,把玩著手里的小蛇一步步逼近,「對于辦事不利的廢物,主子從來都不會手軟,你真該慶幸啊,這次來盛京的人是我,又叫你多活了這麼多天。」

梁青玉捧著受傷的手臂步步後退,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穆蘭琪看她這副模樣,臉色卻是突然一沉,猛地一個箭步上前。

她原是想去捏梁青玉的下巴,不曾想梁青玉似乎是早就料中了她的意圖,突然揚手拋出一把黃色的粉末出來。

那粉末濃厚,瞬時就把眼前的視線擋住。

她趁機扭頭就跑,不料剛剛邁出一步,就覺得後頸一陣刺痛,幾乎是瞬間的,就有一股冷流從後頸往下竄去,整跟脊椎幾乎凍僵了一樣,直挺挺的跌在了地上,摔得全身的關節和骨頭幾乎都要寸寸碎裂一般。

穆蘭琪揮散眼前的霧氣走過去,面色在這一瞬間就轉為猙獰。

她蹲下去,一把擒住梁青玉的下巴。

梁青玉的整個身子動不得,想要掙扎都不能,只就恐懼的看著她,磕磕絆絆道,「你——你要干什麼?」

「我干什麼?」穆蘭琪咬牙切齒,那張漂亮的女圭女圭臉似乎是在一瞬間就化身修羅鬼剎一般,把那種純真的美好破壞的徹底,「你怎麼不說你曾經都對我做過什麼?我原本還想念著咱們師姐妹一場的份上直接給你個痛快,既然你不識抬舉的話,那就怨不得我了。」

說話間她手中小蛇再次吐出,梁青玉想要做出反應已經來不及,那小蛇已經閃電般竄進了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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