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妃 第012章 又敗一局

作者 ︰ 葉陽嵐

彭修換了衣服趕去正廳的時候,孫氏正和張嬤嬤相談正歡,整張臉上的肌肉都笑的麻木了。

「修兒你來!」見到彭修,孫氏立刻抬手招呼。

「母親!」彭修略一頷首,應聲走過去。

張嬤嬤急忙起身行禮,「見過侯爺!」

「嬤嬤請坐吧!」彭修淡淡的應了聲,目不斜視的走過去,挨著孫氏在上首的位置坐了。

相較于孫氏笑逐顏開的表情,他的神色自始至終卻都是淡淡的,甚至于不見一份的熱絡,很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

張嬤嬤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不高興的。

昌 公主是皇室在這一輩中唯一的一位公主,自小就是被兄長和皇妃們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張嬤嬤是她的教養嬤嬤,也是見她呼風喚雨慣了,所以在潛意識里總覺得將來即使她嫁了人,在婆家人面前所受的也應該是孫氏所給的這種待遇。

然則平陽侯此人,卻是與旁人大不相同的。

深得皇上器重,又戰功赫赫,性格上不說是跋扈張揚,在骨子里卻自有那麼一股子氣勢擺在那里,不會對任何人假以顏色。

但卻偏偏,他做事又是循規蹈矩,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指責他的過失。

她在昌 公主身邊,是把公主做女兒一樣看待的,從心理上講,自然不希望公主找這麼個駙馬。

可偏偏事與願違,其中起了這樣的變故。

只是好在昌 公主自己對平陽侯此人還算滿意,所以——

「謝過侯爺!」收拾了散亂的情緒,張嬤嬤循規蹈矩的又坐回椅子上,臉上堆了笑道,「因為公主的事兒,侯爺昨兒個一宿沒睡通宵審訊犯人,今天一早又親自送公主回宮,公主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就讓奴婢送了些補品過來,順帶著給夫人捎些今年宮里進貢的新樣式的蘇繡料子。公主說,過幾日侯爺馬上又要離京奔赴海域領兵作戰,萬事一定要以自己的身子為要。」

「不過是我分內的事,公主客氣了。」婢女上了茶,彭修捧著杯盞慢慢的低頭攏著杯中茶葉,語氣不咸不淡。

張嬤嬤見他面對公主的賞賜還這樣漫不經心,臉上就有點不高興。

「馬上就是自己人了,修兒他為公主做什麼也都是應當的,公主這真是見外了。」孫氏見狀,急忙含笑出來打圓場,頓了頓又滿懷安慰道,「公主真是細心,還記掛著我。對了,我听修兒說,公主昨日受了驚嚇,身子不適,可有請太醫仔細瞧過了?」

昨天的刺客事件,到彭修這里就算徹底打住了。

所以即便是對孫氏,她所知道的也不過是昌 公主被人擄劫,受驚暈倒的事。

「勞夫人掛心,太醫已經瞧過了,公主並無大礙,只要仔細調養一陣子就沒事了。」張嬤嬤回道,說話間有意無意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彭修的反應。

彭修是個男人,雖然昌 公主的身份地位幫她化解了部分危機,張嬤嬤卻擔心,這彭修心里會有什麼。

而此時細看之下,彭修的表情卻一直鎮定如初。

見他這樣,張嬤嬤才稍稍安心。

彭修听著她和孫氏熱絡的寒暄,坐在旁邊喝了兩口茶,覺得場面上的功夫做的差不多了,就擱了茶碗,一抖袍子起身道,「這里就由母親代為招待吧,這幾日軍中事多,我得趕著過去處理,準備一下,過幾天出征的事。」

張嬤嬤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替昌 公主絆住彭修的。

若是換做別人,他這個未來駙馬是怎麼都不會明著去駁公主教養嬤嬤的面子的。

可此時,彭修非但不肯撐著面子坐下去,反而明言要去軍中?

萬一讓他過去和昌 公主照面對上?

這——

「侯爺!」張嬤嬤急忙陪著笑臉站起來道,「您瞧我這記性,公主讓帶來的東西還沒請您過目呢,我就叫人送進來。」

「不必了,一切都交代給母親就好。」彭修卻是半分面子都不給,一抬手打斷她的話,抬腳就往外走。

「侯爺!」張嬤嬤一急,緊跟著就追了兩步去攔。

彭修皺眉,垂眸看一眼她橫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

張嬤嬤發現自己逾矩,頓時驚了一身的冷汗,尷尬的笑著縮回手來道,「侯爺別見怪,是公主有過交代,她讓奴婢帶了塊玉佩贈予您,說是要您親自過目,看看喜不喜歡。」

說著也不等彭修首肯,直接一招手對院子里侍立的宮婢道,「來人吶,還不把玉佩拿進來。」

門外一個捧著紅色錦緞盒子的小丫頭領命進來,恭謹的低垂著腦袋,雙手把東西捧到彭修面前,輕聲道,「侯爺!」

張嬤嬤走過去,親自打開蓋子。

盒子里一方精工雕琢的鸞鳳玉佩端端正正的擺著,玉色瑩潤通透,一看就是價值千金的極品。

鸞鳳和鳴,正是寓意男女雙方和氣和順的——

這便算是昌 公主贈予的定情之物了?

「哎呀,你瞧這玉色,當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東西呢,做工也精致的很,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師的手下?」孫氏受寵若驚,兩眼放光,笑的眼楮都看不見了。

「夫人真是好眼力,這是——」張嬤嬤頗為自得,腰板兒筆直的說道。

彭修看過那玉,卻是信手把錦盒蓋子一合。

啪的一聲,聲音不大,但足以打斷張嬤嬤眉飛色舞的語氣。

張嬤嬤臉上的表情一凝,孫氏也愣在那里。

「這玉佩,我收了,請嬤嬤代勞,替我謝謝公主。」彭修說道,徑自伸手把那錦盒往手里一抓,抬腳就繼續往外走。

張嬤嬤僵在那里,心急如焚。

但是可一不可二,這一回她是萬不能再追上去攔了。

孫氏不明所以,只見著她臉色不好,就當她是因為彭修的失禮而不悅,臉一沉就對著彭修的背影道,「修兒,你先別急著走!」

她也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而且上回母子倆之間起了沖突之後,這段時間她也不敢隨意招惹彭修。

這會兒怕是彭修當眾不給她面子,話到人到緊趕著就上前拽住他的袖子,從一個張嬤嬤看不到的角度給他使眼色,一邊不悅的嗔道,「公主送了你這麼重的禮,你好歹也選件像樣的禮物做回禮啊,可比辜負了公主的一片心意。」

彭修嘴角掛了絲嘲弄的表情略略看她一眼。

孫氏心頭一跳,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候,冷不防一個清亮的女聲從院外傳來,「喲,這里好熱鬧,這麼些個錦盒箱子的,這既不逢年也不過節的,是什麼人送禮麼?」

孫氏一听這聲音,眼楮里就噌噌噌的往外冒火,橫眉怒目的看過去,果然是易明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帶著一眾媽媽、婢女走過來。

行走間香風四溢,當真是把個主母的架子端的足足的。

彭修看一看她身上換的嶄新的亮麗的衣裙,眼中莫名閃過一絲深意——

這女人,心態調整的倒是夠快,這麼快就醒過味來了嗎?

這樣也好,如果那麼輕易就被擊倒了,反而就沒意思了。

「你來這里做什麼?」孫氏不悅的開口。

她本來也正好是追彭修到門口,此時身形不動聲色的略略一偏,剛剛好就把堵在了大門口,把易明真擋在門外。

「听說府里來了金貴的客人,怎麼說我也是一家主母,不過來招待,就太失禮了。」易明真不甘示弱的回,說話間眉毛一挑,挑釁的斜睨彭修一眼。

張嬤嬤听著外面的動靜也不好裝看不見,心里卻暗暗慶幸——

這易氏此時過來,倒是可以幫了她的忙,把彭修拖得一時半會兒。

「老奴哪敢自稱什麼貴客,少夫人真是折煞我了。」張嬤嬤含笑走上前來,屈膝對著易明真一禮,「老奴奉公主之命過府給侯爺和夫人送點東西,見過少夫人!」

張嬤嬤來,易明真是早就知道了的,否則也不會氣勢洶洶的去攔住彭修要說法。

不過跟彭修吵了那麼一架之後,她倒也馬上看開了——

橫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在這平陽侯府後院花了多少心思?萬沒有就此拱手讓人的道理!既然彭修不讓她好過,那麼大家就彼此彼此,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這樣跟彭修死磕上算了,了不起大家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哦?原來是張嬤嬤,您即使不是貴客,也是難得稀客呢,也難怪母親要親自招待您了。」易明真笑的滿面春風,只做看不見孫氏阻攔的姿勢,從她和彭修中間擠進門來,言語之間諷刺是意味分外明顯。

「少夫人說這話就見外了。」張嬤嬤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個笑容,「對了,公主讓老奴帶了今年新進貢的蘇繡料子來給夫人裁衣裳,有兩匹顏色鮮亮的,原說是要請夫人幫忙轉送給少夫人的,既然少夫人來了,就看看吧!」

昌 公主給她送布料?這賜婚的聖旨還沒正式下來的,她這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示威。

易明真的臉色變了一變,牙齒咬的咯咯響的努力控制住表情,回頭去看彭修道,「侯爺,您覺得這樣合適嗎?公主的東西,妾身該收下嗎?」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昌 公主這麼迫不及待的就要巴結未來的婆家了?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也總不至于讓張嬤嬤原封不動的抬回去吧?如果夫人覺得不妥,你就備一份豐厚點的回禮送給公主如何?」彭修反問,說著也不等易明真答話就又話鋒一轉繼續道,「我軍中還有事情,至于要送給公主的回禮麼——就由夫人和母親做主吧!」

說完,似是不經意的一晃手里的錦緞盒子,然後便是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還要自己備一份更豐厚的回禮送給昌 公主?這是明擺著要自己對昌 公主伏低做小的表示友好嗎?

想享齊人之福?還是當著昌 公主的面就先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彭子楚!你好!你好得很那!

易明真死咬著下唇,盯著他的背影森森冷笑。

眼見著他健步如飛的離開,張嬤嬤終于是無可奈何,再怎麼心焦也只能暗暗求菩薩保佑,最好是昌 公主那里已經順利把事情解決離開了。

把府里那一堆亂麻都徑自拋在腦後,彭修從前廳出來就村部不停的趕著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彼時陳立已經把馬備好,焦躁不安的在門口踱著步不住的往門內張望。

見著他來,就急忙遠遠迎上去,「侯爺!」

「嗯!」彭修淡淡的應了聲,一邊把手里錦盒塞給他,一邊快步下了台階,接過小廝遞來的馬韁。

「這是什麼?」陳立捧著手里的盒子略一怔愣,然後急忙收攝心神跟上,狐疑的打開。

彭修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瞥見盒子里的東西,目光突然微微一凝,隨即一招手道,「拿來吧!」

陳立不解的把盒子遞過去。

彭修接了去,取出那玉佩看了兩眼,然後隨手扯下自己腰間原先佩戴的玉佩扔回盒子里塞給陳立,草草把那鸞鳳玉佩系在腰間。

陳立不明所以,一直茫然的看著,直到他打馬離開才急忙收攝心神上馬追過去。

兩人策馬疾馳,一路出了城門,直奔城外軍營駐地。

盛京周圍的主要守軍是虎威大營,彭修在這里也只留有直屬他手下的三萬親兵,至于作戰時候所用的隊伍則是須得孝宗欽賜的虎符,走時才能調動的。

換而言之,這里的三萬人,都是他的心月復,他的自己人。

昌 公主一大早匆匆趕來,卻是打著拜會平陽侯的旗號。

雖然彭修不在軍中,但她不主動折返,軍中將領也不敢怠慢,只能將她迎了進去。

昌 公主心明如鏡,自然不想在明面上和彭修過不去,裝模作樣的喝了杯茶,緊跟著似是無意的提及彭修身邊的兩名親信,說要見一見,讓人幫忙給彭修帶兩句話。

那副將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正在為難,也好在彭修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夠及時,丁六緊趕著過來救場。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用個冒牌貨來搪塞本宮?」奈何昌 公主並不上當,只隨意的問了幾句話,就把丁六叫來頂包的人問住,她惱羞成怒,忍不住的大發雷霆。

「屬下不敢,可這人就公主要找的陳成啊。」丁六跪在地上,神情坦蕩,死咬著牙關不肯松口。

他旁邊跪著的一個布袍小兵也急忙說道,「小的就叫陳成,不敢欺瞞公主!」

「你還敢說他是?」昌 公主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道,「你還敢說你是陳成?既然是平陽侯的親隨,怎會連他夫人的長相都描繪不清?你們當本宮是傻子麼?可以隨你們這般糊弄欺瞞?」

「平陽侯夫人是深閨婦人,咱們粗鄙下人,如何輕易得見?」丁六道。

他從軍多年,應對各種突發事件的經驗很足,從頭到尾神情自若,並無一絲半點撒謊時候的心虛和不自在。

「一派胡言!」昌 公主氣結,指尖顫抖憤恨的指著他,「你以為這里是在軍中,本宮就奈何不得你了嗎?」

「屬下不敢!」丁六恭恭敬敬的垂首回道,語氣不卑不亢,「咱們都是侯爺手下,公主若是一定不信,屬下可以立刻命人把此人的軍籍資料拿來,給公主親自過目!」

「你——」昌 公主氣勢洶洶而來,卻未想到不見彭修就先受了這麼大的難為。

從昨天事發到現在,她那里也是左右生事,一直沒能得空休息,此時身上傷口還隱隱作痛,氣氛之下就有些頭重腳輕。

她猛地就要起身,眼前一花,卻又跌回椅子里。

丁六見她的狀況不好,隱隱便有些擔心起來——

萬一讓她在這里有個閃失,也是沒法交代的。

正在為難,帳外突然听到有人欣喜的一聲驚呼,「見過侯爺!」

卻是彭修到了!

丁六心下一喜,昌 公主已經皺了眉。

緊跟著下一刻氈門被人從外面掀開,一聲松綠錦袍,金冠束發的彭修款步跨進門來。

他一路走來,踽踽獨行,並沒有因為昌 公主在場而有絲毫的不自在,只是目光略略一瞥掃了眼帳中劍拔弩張的氣氛,隨口問了句,「這里鬧什麼?」

語氣不重,甚至帶了幾分閑適的味道,無形中卻是不怒而威,讓人不敢逼視。

「回稟侯爺,昌 公主的御駕到此,前來拜會侯爺。」丁六回道,「是屬下等粗鄙,不懂宮中規矩,沖撞了公主,請侯爺軍法處置。」

「是麼?」彭修淡淡應道,一揮手道,「那就自己先去領二十軍棍,有什麼話都等打完了再說。」

「是,侯爺!」丁六叩了個頭,沒有半句辯駁就義無反顧的爬起來退到了帳外。

當面撞見,昌 公主臉上飛快閃過一絲的不自在,隨即卻為彭修在此間非比尋常的神威懾力而深深的震撼。

「公主殿下!」彭修禮讓的拱手一禮,徑自走過去。

「侯爺!」怔愣片刻,昌 公主馬上調整面部表情,換了張笑臉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軍棍的話,就免了吧!」

「國有國法,均有軍規,他們是我帶的兵,犯了錯就該受罰,沒有什麼大事小事之說。」彭修道,也絲毫不為丁六是他的親信而有一絲一毫替他開月兌的意思。

外面緊跟著已經響起 里啪啦的板子聲,和丁六隱忍之下的悶哼。

彭修這樣,反倒讓昌 公主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她尷尬的笑了笑,垂眸下去飲茶,心里卻在暗惱——

這一趟她走的實屬機密,怎麼彭修這麼巧緊跟著就到了,究竟是誰告的密?

難道是易明樂嗎?

怪不得呢,就說他不能那麼好心去提醒自己這里還有一條漏網之魚,卻原來是打好了如意算盤,想要借此來挑撥她和平陽侯之間的關系麼?

可是她人都已經來了,如果不把陳成揪出來,又讓她如何能夠甘心?

彭修徑自走過去,撿了張椅子落座,馬上有親兵送了茶水上來。

彭修接過茶碗端在手里,不等昌 公主開口,已經徑自斜睨跪在地上的那小兵一眼道,「你又是怎麼回事?」

「回——」那小兵伏在地上,立刻就要開口回話。

「哦!」昌 公主心頭一緊,急忙接口道,「方才本宮過來,這奴才進來服侍,說自己是侯爺的親衛叫陳成的,侯爺的那個隨從,我以前依稀是見過一次的,瞧著卻不是他呢!」

昌 公主這話並未言明,一邊拿眼角的余光瞟著彭修的反應。

彭修神色自若的低頭呷了口茶然後才道,「陳成這名字很普通的,我身邊的人也經常換,公主若是感興趣,我這便叫人把軍中所有叫陳成的都找來給殿下看看?卻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誠然,彭修這擺出來的就是個不硬不軟的釘子。

昌 公主胸口里頂著一口氣,想要發作,但見他臉上那般泰定自若的表情,竟又覺得完全無從發作。

無可否認,彭修此人就是有這麼一種內在的威勢,讓人在他面前,想要無理取鬧都要斟酌再三。

也得虧這人並不是這樣那樣只會趨炎附勢的草包,怎麼想,昌 公主也還是覺得對自己這個未來的駙馬人選甚為滿意。

「侯爺這是要逗著本宮耍樂子呢!」臉頰微微飛紅,昌 公主不置可否的垂眸下去。

彭修嘴角勾了勾,卻不再和她打馬虎眼,放下手里的茶盞抬頭對站在大帳當中的副將抬了抬下巴道,「讓人去軍籍簿子上頭查一查,把咱們軍中所有叫陳成的人都給本侯叫來,讓公主過目。」

「是,侯爺!」那副將也是二話不說的領命去了。

彭修和昌 公主各自垂眸飲茶,各懷心思不再說話。

不多時那副將就去而復返,重新打開氈門走進來,把幾分簿子放在彭修面前回稟道,「侯爺,軍中叫陳成的一共八人,他們的軍籍資料都在這里,對應的紙張已經折好做了標記,請侯爺和公主過目。除了一名隨隊進城搬運糧草的火頭兵,其余七人末將都一並帶來了,是不是現在就讓他們進來?」

「嗯,叫進來吧!」彭修頷首,隨手撿起其中的一本冊子翻了翻。

「都進來吧!」那副將對帳外一招手,七名穿著戰甲的小兵先後走進來。

彭修把手中簿子放回桌上,連帶著其余兩本一並推到昌 公主面前,「公主也要看看嗎?」

昌 公主卻未去看那些簿子,而是緊張的把目光從七個人臉上掃來掃去。

說實話,她並不認得陳成的長相,彭修又故意給她擺了個**陣在這里,她也不能明著開口去問,心里不由的越發暴躁和不安。

昌 公主咬著牙暗暗權謀對策,旁邊彭修卻比她要實際很多,不動聲色的已經重新起身,隨手抽過一名士兵腰間佩刀,反手把刀一橫就架在了一位「陳成」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被他這破天荒的舉動嚇了一跳。

昌 公主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僵硬道,「侯爺,您這是做什麼?」

「如果是我軍中叫陳成的士兵惹了公主殿下的眼嫌,現在你需要給我一句話,本侯一定讓殿下滿意就是。」彭修說道,一字一頓,清晰而明了,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玩笑的意思。

「侯爺,您這是做什麼?本宮——」昌 公主的本意雖然是恨不能順手推舟以絕後患,但彭修既然擺出了這樣的姿態,卻分明就是對她擺明了態度,不甘于把陳成交代出來的。

不滅了陳成的口,她不放心;而如果就此和彭修對上,她同樣有顧慮。

昌 公主張了張嘴,心亂如麻之下目光胡亂一瞥,忽而看到彭修腰間佩戴的鸞鳳玉佩。

那玉佩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品,今天讓張嬤嬤去平陽侯府絆住彭修只是其一,送這樣東西,更是一個重要目的。

平陽侯這麼快就把她送去的東西貼身帶著了,這至少應該證明彭修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吧!

「本宮不過一句玩笑話,侯爺不必計較。」心里一喜的同時,昌 公主頓時心情大好,言罷,忽而眸光一斂,擺正了神色揮揮手道,「你們也別在這里杵著了,都下去吧,本宮要和平陽侯說幾句話。」

免了一場無妄之災,眾人如蒙大赦,急忙道了謝就匆匆退出帳外。

目送著一眾外人離開,等到門口的氈門落下,昌 公主突然一改方才的岑貴霸道之氣,溫婉垂眸一笑走過去,親手取過彭修手里握著的長刀遠遠的扔了,一邊嗔道,「侯爺您千萬不要和本宮置氣,本宮並沒有逼迫于你的意思,只是——」

她說著,便是難以啟齒的用力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彭修淡淡的開口,抬手略一拍她的肩頭就徑自轉身走到一盤的桌子跟前負手站住,冷笑說道,「我不怪你,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是那個教唆你來這里的人!」

他,居然知道?!

「侯爺——」昌 公主听著,心里暗暗一驚,立刻矢口否認,「您在說什麼?什麼教唆我來這里的人?本宮怎麼听不懂你的話?」

「公主和我之間,還要這般藏著掖著的不坦誠嗎?」彭修微微一笑,回頭看她一眼。

「我——」昌 公主張了張嘴,卻在觸及他眸光的時候下意識的心虛往旁邊別過頭去。

彭修也不給她繼續敷衍的機會,嘆息的苦澀一笑,繼續道,「陳成是我帳前右先鋒,這幾年頻頻隨我出海作戰,是我當之無愧的左膀右臂。現下眼見著出征在望,公主與我同心,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斬我臂膀,給我難堪的。只是公主你畢竟年歲尚輕,被有心人士挑撥利用了,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會介意的。」

昌 公主之前也未想到彭修會推心置月復的和她說這些話,但听他言辭之間的無奈和淒涼,心里突然起了強悍的波瀾。

從心底里,他對易明樂就一直帶著很深的防備。

這會兒听了彭修的話,仔細想想,突然就有些後怕的感覺襲來。

她的臉色白了白,不可置信的搖頭道,「這怎麼會?你是說有人暗中作梗,想要你在這次出征的時候吃虧?」

「除此以外,公主還有別的更合理的解釋嗎?」彭修反問,語氣帶著淡淡自嘲的味道。

「可是——可是——」昌 公主六神無主,一時有點理不清頭緒。

她深思慌亂的在帳子里左右踱了兩步,最後眉心都糾結的皺成一團,「易明樂那個丫頭,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機,原來我也只當她是作壁上觀,使點挑撥離間的小伎倆,可是,這怎麼會?」

「她跟你一樣,都是涉世未深,或許她也未必想的如此透徹,卻保不準背後指使她的人會是什麼心思了。」彭修道。

「你是說,她背後還有人作祟?」昌 公主的聲音不覺有點拔高,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彭修的手臂。

她急切的仰著臉去看他的眼楮,卻在四目交接的一瞬間赫然發現,那男人的目光浩瀚如海,于廣袤之間帶著仿佛讓他窒息的致命的吸引力。

心跳有幾分不正常的快,昌 公主頃刻之間完全愣在那里,手下即使是隔著衣服,也能清楚感知到他的體溫,和衣料包裹之下緊繃的肌肉。

這是一種她此生從未有過的新奇的感受,面對一個她真心仰慕的男人有感而發。

在男女之事上,彭修比她要老套很多,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眼中異樣波動的眸光。

若是換做別的地點別的場合,他是不介意就勢哄她一哄的,可眼下這個時機——

「公主,你出來也有些時候了,還是早些回去吧。」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手背從她的指縫間退出來,彭修輕咳一聲,側身往旁邊讓了讓,「昨晚也沒睡,身子要吃不消的。」

「我還好!」昌 公主心不在焉的應著,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你出來陛下和皇後娘娘一定都不知道吧?」彭修壓著脾氣盡量的好言相勸,「最近這段時間宮里宮外都不太平,還是早些回去吧,省的陛下和娘娘掛心。」

孝宗和林皇後那里都還好說,現在只是想到昨天的刺客事件她就心有余悸。

「也好!」昌 公主抿抿唇,轉而扭頭過來對他露出一個笑容,「要不還是麻煩侯爺你送本宮回去吧,這里距著內城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一天之內,我在宮門附近出現的太頻繁,也會惹人非議的。」彭修無奈笑道。

「有什麼關系,了不得我就讓皇兄早點把旨意頒下來好了。」昌 公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說話間有意無意的往他身邊蹭了蹭,以尾指去勾他的袖子。

這昌 公主清麗可人,雖然不說絕色,但也勉強可以算作是個美人。

彭修自認為不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不過他要談風月之事,卻從來都只看自己的心情。

即使對方是昌 公主,也不例外。

抬手寵溺的揉了揉了她腦後發絲,彭修忍不住由喉嚨深處溢出一聲略帶沙啞的淺笑,「別耍性子了,凡事總要顧及著你的名聲,沒得讓人笑話。」

「我是當朝公主,誰敢笑話我!」昌 公主挑眉一笑,語氣倨傲。

凡事適可而止。

彭修也不再和她逞口舌之快,轉身引著她往外走,「走吧,先送你回去,一會兒我還要趕著回來處理這里的軍務。」

昌 公主也知道他這樣的男人不能得寸進尺,而此刻她心情好也就什麼都不計較,整了整裙擺就乖乖跟著他往外走。

一頂軟轎,一匹駿馬。

昌 公主的儀仗在平陽侯彭修的親自護送至下緩緩離營往內城方向行去。

軍營外面不遠的半山腰,樹木掩映間透出一個男子清艷絕倫的半張面孔。

「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想不到刁鑽驕縱一如昌 者也吃這一套。」宋灝眯著眼楮,沐浴著漫天燦爛的陽光,笑意款款,那樣子像極了一只偷閑躲懶的狐狸。

「人都說紅粉陷阱,男人所布的溫柔鄉,又何嘗不是女子避之不及的葬身之所。昌 公主又怎樣?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女子,而彭子楚,他只不過段數比旁人更高一籌罷了,有什麼好奇怪的。」明樂面無表情的垂首站在他身邊,看著那隊儀仗從山下小徑一路蜿蜒而過,唇角慢慢爬上一絲冷蔑的諷笑,「又讓他化險為夷,今天又敗一局,走吧!」

明樂說著,惋惜一嘆,舉步往身後下山的小徑上走去。

宋灝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卻是半晌未動。

明樂走了兩步,見他沒有跟上來,就狐疑的回頭尋他,「你不走?」

------題外話------

還是明天捉蟲,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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