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謀︰驚世狂妃 第五十七章︰只是故事(萬更哦)

作者 ︰ 風染霜

「哎呀!」

百里香玲一聲驚呼,鳳凰轉過身有些不解的看著她,一是好奇她的驚訝,二便是她著實不知道她把自己帶到著百花叢中是何意思。說是散步,可是一路只見她走馬觀花腳步快得很,若說是刻意而為之,她也不太相信;這些日子的相處,百里香玲的性子她倒是模清楚,她雖然嬌縱任性了些,但,也不是個毒蠍小人。況且如今的她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她真的要為難她依著她對蠱毒之術的精通,順便一個不著痕跡的小手段恐怕就讓她無力招架,根本無需使出這麼大的絆子來難為她自己。

「喂!」百里香玲抿了抿紅女敕的唇兒,眼兒里閃過幾絲別扭之態。「本公主的百寶袋忘在房中了,你就在這兒等著本公主,本公主先回房間去拿袋子。」

聞言,她打量了百里香玲一眼,的確,她從不離身的繁花繡袋這會兒不見了蹤影。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朝著她點點頭。

百里香玲性子急躁有同她接觸不多,若是她不作出明確的示意,恐怕她又會鬧騰上好些時候。

「本公主很快就過來,你在這兒等著!」百里香玲戚戚然的睨了她一眼,剛走兩步仍然有些不放心,回頭又格外認真的囑咐了句。「這里的花花草草大多是有毒的踫不得,你就在這兒等著不許亂走知道嗎?」

她就那麼直直盯著鳳凰,模樣兒像極了一個教訓自己閨女兒的小娘親,而鳳凰就那麼淡淡的回望著她,眼里帶了絲絲探究。

百里香玲因為心里藏著事兒,被她這麼盯著只覺得越發的心虛起來,估模著鳳凰並不是真的傻有了她的交代想來也是不會出岔子的,這麼想著她才收回目光提著寬大的及膝裙擺沿著羊腸小道就那麼歡歡喜喜的過去了,不知道為何腳上的鈴鐺這會兒合著風聲听起來竟然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好听。

望著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鳳凰才悠悠的收回了目光。

雖然說這里山清水秀美不勝收,但這些日子她一直困在房中倒真有幾分懵懂,如今踏出了門,先前只是遠遠的眺望著那片奼紫嫣紅,這會兒卻能夠置身于其間,鼻尖有縈繞著百花混合的香氣,有些濃烈卻又極為好聞,配上拂面而來的清風別有一番滋味。

或許是受了這美景的影響,那顆緊緊揪住的心在這一刻突然放松了下來,她不由自主的仰起頭合上了雙楮,暖暖的陽光散落下來,長睫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淡金色的光暈暈染了光潔的臉頰,那傾城容顏在此時卻多了幾分聖潔,容不得人有半分褻瀆之心。

腦子里好像突然清明了許多,好些事情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清晰。

報仇,是她現在唯一的目標,這一點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但,擺在她面前的問題是,她該如何去報?之前她想著要利用風絕塵的勢力去報仇,她想,風絕塵救下了她必然已經是做好了準備。可是如今她卻改變了主意,風絕塵的勢力勢必要借助,只不過,她活著就是為了手刃仇人,若是那般去利用了風絕塵,她活下去沒有絲毫的意義不說,那可恥的程度也就跟風落玉還有什麼區別,別人沒有欠她的,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來幫她,更何況如今是她欠了他的。

她從來就不相信有什麼前世今生,所以那些今生欠下的來生再還的話她說不出來,她的自私已經害了很多人,她不想再繼續連累別人。已經欠下的,或許她沒辦法再去還回去,但是,唯一的保證便是,不再欠下去!

她睜開了雙眼,陽光晃得有些刺眼,可是習慣之後她才發現,其實刺眼的陽光過後,還有碧空流雲。

對著天空,她揚了揚唇角,心中有一塊地方輕輕的合上,因為至關重要,所以不再輕易示人。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急不得也不應該急,須要等到,那個人站在至高的那個地方,以絕傲的目光睨視天下的時候,在將他從至高的位置上推下去……這,方才叫做——復仇!

突然!一陣婉轉琴音傳入耳際。

鳳凰斂去唇邊笑意,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的涼亭之中,一抹黑色身影背對她而坐,墨發隨風風揚,那琴音便是從那一處傳來。

瀲灩谷里一共便只有五人,她、百里香玲、白無邪、青鸞……和那只見過一面便再未出現過的風絕塵,方才幾人都已經見過,不用多想便可知他亭中之人是誰。

那琴音雖清麗卻帶著些許哀婉,如訴如泣,她不明白他一個七尺男兒會為會鐘愛這般惆悵的江南小調,偏偏那琴聲傳進了耳朵她心底情不自禁的就升起一陣悲涼,那種難受仿佛是從骨子里帶出來的一般,從前她听二姐說,有些人的琴技極高,所彈之曲若為歡愉百鳥也會聞之起舞,所謂悲戚定然聞者落淚,心傷難平……此時想來,二姐所言大抵不過就是如此了。

琴聲越發的淒涼,令人寒到了骨子里。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生出了一種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沖動,卻不想,待那琴聲止住她回國心神之時,她便已經站在了橫在花田與涼亭之間的竹橋上。

手心緊了緊,鞋尖便換了方向,而就在此時,琴聲再次響起,是不成調的曲子,似乎只不過是人閑暇之余胡亂撥動來琴弦方才出來的聲響一般。

「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過來坐坐。」

此話一出便斷絕了鳳凰所有的念頭,想了想便也釋然了。

甫一踏上竹階,只覺得眼前白影一晃,自己的裙角便被什麼抓去,低頭一看,一只雪白的貓兒正拽著自己的裙角可勁兒的蹭著。

「喵~」

雪兒懶懶的叫了聲,趴在地上,小腦袋枕在鳳凰的腳面上,不住的蹭著,圓溜溜的眼兒微微眯著模樣極為享受。

「雪兒。」

風絕塵輕喚了聲,雪兒就睜開了眼挪開了小爪子,一面朝著風絕塵走去,一邊瞅著她,嘴里還不住的‘喵喵’叫著,像是在訴說自己的委屈。

鳳凰猶豫了下,還是上前幾步將那通體雪白的貓兒抱了起來,緩緩在一旁的竹凳上坐下。

「喵~喵~」

雪兒歡快的叫著,小腦袋藏進鳳凰的衣袖中不去看自家主子一眼,更不理會他是不是會生氣。

撥動琴弦的手指停了下,風絕塵沒有去看鳳凰,只是淡淡的抿了抿唇,復又挑起琴弦,一根一根的挑著,不成調,卻分外的和諧。

「雪兒從不肯跟外人親近,你是第一個。」

垂眸,她輕輕撫著懷中的小家伙,唇角不經意的勾著,不喜不惱。

兩個人沉默著,一池碧波,一處涼亭,一張古琴,一貓兩人,不成曲的調子,如此怪異的場面偏偏在此時看著那般的和諧,看似吵雜實則安寧的讓人不忍打斷。

約模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風絕塵十指落在琴弦之上不在有所動作,亭中便只剩下清風襲來之時帶來的簌簌聲。

他起身,在鳳凰對面落座,為自己也為她添了杯茶水。

「可想好了,傷好之後要去何處?」

順著雪兒毛發的手頓了下復又繼續,低著頭,沒有別的動作。

風絕塵摩挲著上好的白釉瓷杯,里面的茶水晃動卻未灑出半滴。

「若是還未想好……可願留下?」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倒是她懷中的雪兒被她伺候的舒服了,伸著小主子撥弄著她衣衫上的白紗,玩的很是起勁。

這兩人倒也是奇怪,一人問著一人無動于衷,偏偏這問著的人還不厭其煩,也不管別人的答案是‘是’還是‘否’,他都自顧自的問著,瞧著那眉眼帶笑的模樣不知道的人倒還以為事事都順了他的意了。

「你可知帝都中最近發生了何事?」

鳳凰依舊不為所動,風絕塵斂眸抿了口清透的茶水,繼續說著,「三日前新帝昭告天下,太上皇久病成疾于靖和元年五月初十駕崩與舒鏡行宮,天下素縞一月!」

果然,在听到此處鳳凰縴細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雖未抬頭,可那抬起的素手終究是沒能在落下去。

她不知道‘駕崩’的這個究竟是‘太上皇’還是他,可她更加的不能明白,為何風絕塵在說道‘太上皇’三個字之時會是那般的淡然,好似這個‘駕崩’之人真的同他沒有半分干系一般……亦或是……他同她一樣知道有些事情虛虛實實真假難辨,認為所謂‘駕崩’不過是個引人上鉤的幌子?……還是,此時真的已經不在意了?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便是注定不可避免,就算是做了也不過是徒勞無功;既然知道結局又何須再去飛蛾撲火?身在皇家本就不得已,再去做些不不得已的事情豈不是更加委屈了自己?本宮明知道他想要本宮的命,本宮又何須去白白送死?」

大概是看出了鳳凰心中所想,風絕塵說的絲毫不避諱。

鳳凰心底一陣冷笑,不愧是皇家,就連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說的也是氣不喘面不紅。他似乎忘了,他說的那人是他的親生父親,還是一心想要將他扶持上皇位的父親;只不過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至少他能光明正大的去爭去奪,比起風落玉他真真兒的稱得上是‘光明磊落’。

「更何況……」他故意頓了頓,「風落玉還指望著手上的這張王牌來控制本宮,本宮都未出現,他好好侍候父皇都不行,又怎麼可能讓他就那麼不小心的‘駕崩’了。」

這些話原本是不該說的,可是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嘲弄,他終究是沒有忍住。

他這是在向自己解釋?

鳳凰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明知道皇上在皇宮會有危險他都寧願耗著而不去皇宮,可是,偏偏就是如此‘惜命’的他竟然會不惜自己的性命給她帶來生機……

這份‘厚禮’真的太貴重了……

她,收不起……

隨手撈起琴台之上的降雪,以衣袖擦拭著琴弦,隨口道︰「可識的這琴?」

鳳凰本不欲理會,可想到自己已然在此坐下便算是應了別人的邀,若是由著自己的性子終是有些失禮。抬頭,恰巧一陣風,花香之中夾雜著的異樣想起讓她瞬間皺起了眉頭……

這個味道……好生熟悉……

瞧見她的模樣,風絕塵便以為他想到了,食指撥動琴弦發出‘錚——’的一聲刺響。

「此琴名喚‘降雪’,與曾經在你二姐鳳翎手上的‘天霜’本是一對,素有‘霜雪獨絕’之稱,卻不想,那天霜琴卻被人誤做俗物典當入鋪,後來幾經周折方被鳳相尋了去,送給了琴技絕佳的二小姐做了及笄賀禮,鳳家落敗之後,又被充入皇宮成為新後之物,只是可惜,原本這一對霜雪不離卻落得數百年不得相見。」

……霜雪不離卻落得數百年不得相見……

這略帶淒涼的一句話不偏不倚的落盡鳳凰耳中,攪得心口有些莫名的痛楚。

風絕塵的指尖在七弦之上流連,唇畔的笑意都帶了幾分溫柔。

「這霜雪二琴還有個故事,你可想听?」

長長的眼睫撲閃了幾下,鳳凰將雪白的小家伙放在地上,起身,卻不是離開而是站在了竹欄之前,憑欄望著那一地的繽紛。

看著那落寞的背影,風絕塵強忍下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移開眼,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不可輕舉妄動。

嘩……嘩……

他萬分優雅的為自己續了個滿杯,看著茶水,卻沒有飲下去的打算。

「听人說,降雪天霜是當年雲曦國亡國帝君同皇後一同恭賀太子大婚賞賜給雲歌太子和太子妃的賀禮,說是希望他們能夠錦瑟和鳴白首一生。可是,那雲歌太子心中另有所愛,對那原是自己表妹的太子妃厭惡的很;是以,在成婚的第二日,他便將心愛之人安置入府,偏生那心愛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妃的庶妹,自那以後,太子雖未同那庶妹同塌而眠卻夜夜宿在別院之內徒留太子妃獨自在府內。」

「說來也有些奇怪,那太子妃從前刁鑽乖張,甚至不惜壞了自己的名節也要太子娶了她,可是待她成了太子妃之後她反而不鬧了,日日安安靜靜的在府中彈著屬于她的降雪琴,或親自下廚為太子做好飯菜在喚上丫頭婆子送去庶妹住的院子,為得不過是,讓自己能夠像個尋常的妻子些。只可惜,就算是這樣太子依舊覺得她一無是處,成婚以來從未正眼瞧過她一眼,更為離譜的是,為了奚落她,太子不惜命人從外弄了兩只大黃狗回來,當著他的面兒將她忙活許久方才弄出來的飯菜盡數拿去喂了狗,可是太子妃也不氣餒,依舊是每日照例去做,三餐不落。」

「後來,不知道太子妃從哪兒知道太子曾夸過禮部尚書家千金的繡工好,居然撇下架子親自登門向尚書千金請教,當她帶著刺傷十指好不容易才繡好的青竹荷包尋來太子跟前之時,太子卻只是一陣冷笑不由分說的將她帶到皇城外邊的叫乞丐堆里,在那荷包里裝了十兩銀子又將那荷包丟給乞丐,那些個乞丐見著銀子那還管得了那些,連忙拾起那荷包,從中取出銀兩便將荷包扔向一邊跑去一旁分銀子,太子卻借機諷刺她,她繡的東西就算給了十兩銀子乞丐都不會要,又何況是他堂堂的一國儲君,說完之後便揚長而去。」

風絕塵說的很是平靜,而雙目卻透過杯中茶水,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他奚落完她之後,轉身就朝府里邊走去,然而卻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可就是這一眼他便呆了;那個無論他如何羞辱都始終厚著臉皮纏著她,甚至膽大到對他下藥的丫頭哭了。

在他的記憶力,那丫頭從來沒有哭過,就連他父皇逼著他娶她的那日,他提出要立她庶妹為側妃的時候,她都只是紅了眼眶,可是那天,她卻哭了,像個小孩子似的抱著她從地上撿起的荷包蹲在那兒嚎啕大哭,那時他原本想過去安慰她的,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割舍下那可笑的顏面。

很多時候,他常常想,如果那天他回頭同她道歉,後來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這世上偏生沒有‘如果’,他終是什麼都沒有了……可笑的是,就算到了今日,他都沒有勇氣把這一段說給鳳凰听。

鳳凰有些不解的看著風絕塵,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停下來,更不知道,自己听著這個故事竟然能夠感同身受,尤其是當他說到那太子將太子妃所繡的荷包丟到乞丐堆里之時,她似乎能夠太子妃心口那幾近窒息的疼痛,彷佛心口被人硬生生的撕扯成了兩半,疼的連呼吸之間都是難以忍受的痛楚。

「喵~」

雪兒像是察覺到此時氣氛的詭異,有些不安的叫了聲,跳上竹桌圓滾滾的身子趴在降雪琴上,一雙褐眼不住的在兩人之間徘徊。

也就是這一聲叫喚喚回了風絕塵的思緒,撥開記憶中的畫面,他抿著唇輕輕撫弄著乖巧的雪兒。

「太子以為從那以後太子妃或許應該不會再來纏著他了,可是他錯了。第二日一早,她又早早的領著一群丫頭婆子去了別院,送的東西依然是她親手做的早餐,而太子不但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將她推出了別院,還吩咐奴才們誰要是再敢讓她進別院,他就打斷誰的腿。從那日過後,太子妃果然是不來了,只是隔三差五的差人送荷包過來,卻無一例外被太子趕了出去……其實,那是太子並不知,她來了,每日都來,卻被門口的人攔住了,她不會武功,進不去。」

「太子妃原本是長公主的女兒,自幼生的嬌貴,又得皇上寵愛,若是她去跟皇上告狀說是太子專寵,皇上定然有辦法治了太子,可是偏偏那太子妃什麼都不說,皇上問起來時,她還可勁兒的說太子待她很好。那太子的側妃也是個好琴之人,太子寵她,便將皇上賞賜的天霜琴給了側妃,那側妃天生一副好嗓子,尤其擅長那柔軟的江南小調,深得太子喜愛。太子妃听說了之後進宮去尋了位樂師,也跟著學了幾首,後來學的熟了,便每日在離別院最近的院子里彈著她的降雪琴,唱著她最為鐘愛,每日必唱的小調。」

「敵國來犯,皇上急召太子入宮商量出兵事宜。那日太子剛剛從宮里回到太子府,老遠就听到人在唱歌,江南小調本就嬌軟,太子此時心急一听到此曲心中更是煩躁,一怒之下便沖進自成親之後三月都不曾踏進的內院,還不等太子妃欣喜的笑容展開就揮劍斬斷了降雪琴琴弦。」

疼!

鳳凰用力抓住竹欄,當听到降雪琴琴弦被那太子斬斷之時,心口竟然又涌出之前那種痛楚,似乎……還更甚……

「怎麼了?」鳳凰那邊才一有異動風絕塵就站在了她的身旁,原本想要去扶著她,可是伸到一半在鳳凰清冷的目光中又生生的收了回來,向來平靜的眸子里竟然出現些許慌亂。「可是身子不適?」

鳳凰看著他,極為好看的鳳眼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瞧了好些時候方才搖了搖頭,可是那雙眸子卻依然沒有移開的打算。

風絕塵緊了緊手心,「你可是,還想听那故事?」

這一次,鳳凰沒有猶豫,用力的點下了頭。

說不上原因,她總覺得有股力量在驅使著她要繼續听下去,好像……不听到最後心里便會有一塊地方永遠也填不滿似的……

他看著她……面對那清冽的眸子竟然發現自己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後來……後來,太子被派往邊疆抵御外敵,歷經一月眼前這勝利在即,卻不想一夜之間敵軍猛然襲擊,燒了糧草,殺了戰馬,就連飯食中也沒人下了藥,在部下的奮力保護之下獨自返回了皇宮,豈料在一日前敵國皇子帶領一列精銳騎殺進皇城,待他回去太子府之時,正好看著敵國皇子挾持自己的側妃,她哭著求他去救她,可是就在他上前的時候她卻突然閃開,眼睜睜的看著敵國皇子將劍朝他刺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耳邊就是一聲熟悉的呼喊,等到他回過神時,那個他最不待見的太子妃正一臉煞白的倒在他的懷中,胸口的血不住的朝外涌,她的一身白衣全成了血紅,而他心心念念的側妃此時正依偎在敵國皇子身旁,笑顏如花的告訴他,是她趁著灌醉他之時去了兵力部署圖臨摹了一份,在緊要關頭送給了敵軍,在落得如今的局面。」

「再後來雲曦國破了,雲曦皇族無一人生還,天霜降雪二琴不知所蹤……直到這些年才被人尋了出來。」

他不敢在開口,不敢告訴她,她離世之時月復中已經有了四個月大的胎兒,更不敢告訴她,她臨死之時說的那些話……

她說,沒有什麼比雲哥哥更重要,只要雲哥哥好好的,什麼都好。

她說,因為雲哥哥是惜情的夫君,惜情應當保護雲哥哥。

她說,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年幼之時躲在假山後面等著雲哥哥找到的日子。

她說,她怕雲哥哥會找不到她,才會偷偷的把裙角露在外面,看著雲哥哥罵她是笨蛋的時候,她在心里偷偷地笑。

她說,雲哥哥就是她的太陽,所以就算愛著雲哥哥很累很累她都要堅持下去,她怕有一天太陽會不見,可是到最後,她就連夕陽都沒能守住。

她說︰惜情荒唐了一輩子唯一做對的一件事情就是愛上了雲哥哥。

……

她說了很多,每個字都狠狠插在他的心上,整個雲曦都知道慕雲歌是白惜情的天,只有他自己看不清。

他更忘不了,她說的最後那句——

她說,這一生,惜情致死都是愛著雲哥哥的,若有來世,惜情別無所求,惟願永不與君識。

她還記得,她最後在他懷中,又唱起了那首江南小調,知道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首江南小調唱的是年輕的妻子思念出征在外的丈夫,它的名字叫做——盼郎歸。

故事落幕了,鳳凰走到桌前,不若從前那般好看的指尖劃過降雪琴那雕著牡丹的紋路,心又是那般的難忍的刺痛。

降雪啊降雪,你陪她走過那些日子,她心中的痛楚你可是清楚?她怎生的那般痴傻?那人心中既已經沒了她,她又何須那般作踐自己?苦痛兀自受了偏生還為那無情之人丟了性命,不值啊!倘若換做她,哪怕就是一生孤苦無依也斷然不會再留在那人身邊……

「呀!」

沙啞中帶著粗嘎的一聲驚呼,鳳凰連忙收回手,指尖還冒著血珠,她不過是踫到了琴弦罷了,怎麼會如此?

她扭頭,那琴弦之上還有一個剔透的血珠懸掛著。

「擦擦吧。」

風絕塵遞上手絹兒,側目看著琴弦之上的血珠,眉目間的濃愁已然消散。

降雪,你可也是想她了?

鳳凰也沒有拒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故事,她覺得同這個男人相處起來也不是那般的困難,畢竟如今的她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是可以利用的。

手指不過是被刮破了皮,並無大礙,她之所以選擇留下,是因為她不相信風絕塵會有這份心思,這般巴巴兒的為她講個故事,如果她沒猜錯,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才是今日的正題。

錚——錚——錚——錚——錚——錚——錚——

連著七聲,鳳凰只覺得那聲音彷佛是被什麼撕扯過一遍,傳到耳中刺疼刺疼的,可待她仔細一看,七根琴弦之上每根都沾了血,風絕塵骨節分明的右手凌空懸在琴上,血滴正一滴一滴的朝下落,剛好落在琴弦之上又濺了開來,她不明白風絕塵為何會這樣做,但當她抬頭之上,他面上卻是一副風輕雲淡,似乎手上的傷與他並無半分干系似的。

「喵~」

估計雪兒也是嗅到了血腥之氣,有些不安的在桌上打著轉兒,時不時的還用爪子抓抓風絕塵的衣裳,風絕塵抬起另一只未受傷的手在它頭上安撫了一陣,它才那麼慌張,呆呆的趴在桌上看著他二人就是不肯閉上眼楮。

「鳳小姐想要報仇,而本宮同樣想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你我二人目的一致,倒不如……你我聯手?可好?」

聯手?

鳳凰秀眉微蹙,唇角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真的有些弄不清楚,他這個所謂的‘聯手’究竟立于何種意義之上,論勢力,她孤身一人連保命都成問題,論武功,她手無縛雞之力,論計謀,她是裝傻卻不代表能夠算得過他……思來想去,她也只剩下這張臉,可若說到這張臉,這天下比這張臉好看的可能不多但不是沒有,若是因為這張臉,他大可不必如此,畢竟她是個啞巴,行事絕對不會方便。

「鳳小姐可是不放心?」

鳳凰搖搖頭,她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只不過,她有些好奇,他究竟打算做什麼而已。

或許是在宮里的這些日子習慣了,去猜想每一個看似簡單的舉動之下飽含的另一種含義,所以明知道這是唯一的出路,卻在別人主動提出來之時,生了猜忌。

風絕塵低頭,將木桌上鳳凰用過的手絹兒自發的拿起纏著自己的指尖,徑自飲著面前的那杯茶,「如果說,本宮能讓你重新開口,你可還有顧慮?」

重新開口!

鳳凰猛然抬起頭,眼中盡是呆滯。

開口……

這個尋常人做來毫不費力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卻像是天上的繁星,水中的月兒可望不可即。十六年了,自打她記事那日起,她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人罵她啞巴,有多少次她偷偷躲起來落眼淚,又有多少次怨恨過自己為何不能說話?自幼,听著姑姑的嘆息,御醫的嘆息,皇上的嘆息,再後來,是爹爹和娘親在看到一個個大夫搖頭之後,那瞬間灰暗,自責的眼神……

明明她都已經習慣了,明明都已經放棄了,可是他突然告訴她,他能夠讓她開口……若是……若是爹娘此時還在身邊可好?若是爹娘如今還在身邊,他們該有多開心!

風絕塵見她如此,心中猛地一疼,忙故作不經意的低頭抿著茶,「本宮從不做虧本生意,若是你我合作,自然不能是如今這樣的你,若是習武,已經遲了,倘若你願意,本宮可以讓你同玲兒一同回北疆,相較于武功,本宮想蠱毒會更加的適合你……當然,若是鳳小姐怕了,自然不會勉強。」

鳳凰回過神,也就是這一刻她方才認識到一個問題,因為心存愧疚,她從一開始就將風絕塵放錯了位置……或許,他對她好過,只不過,在皇權的面前,什麼都會化為烏有,譬如……她同風落玉……她忘記了,面前的這個人他除了叫‘風絕塵’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高宗三皇子!

抿唇,淺笑,她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風絕塵唇角微勾,擱下茶碗。

啪!

擊掌聲乍響,所有一切皆不言之中。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過去重重譬如昨日死,風絕塵之于她,除了有共同的目的,再無干系。

該做的該知道的都已經完成,太陽已經升的有些高了,她也該回去了……至于百里香玲,事情已然走到如此,她想她應該不需要她再陪著賞花散步了。

「等等。」

鳳凰收住腳步,駐立在竹橋上卻沒有回頭的打算。

「適才,本宮說的,只是從說書人哪里道听途說來的……也不過只是個故事,鳳三小姐听听作罷便是了,勿要放在心上……倒是天霜降雪二琴卻為一對不假,若是鳳小姐念舊,有機會便將天霜拿回便可,也省的二小姐泉下不安。」

風絕塵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摘掉了手掌間的手絹兒,十指翻飛熟悉的音律徜徉四周,但凡到過江南的人都知道,這哀婉的小調便是那大街小巷傳唱最廣的歌謠——盼郎歸。

說書人哪里道听途說來的……也不過只是個故事……

她原本就是當做故事來听的,何須再交代一次呢?

她抬頭看看天,艷陽高照,可她似乎閉上眼便能夠看見,一個瘦弱的女子握著小小的荷包不知所措的看著前面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她的身邊是乞丐們拿著那十兩銀子興奮的瞧著看著……

……她繡的東西就算給了十兩銀子乞丐都不會要,又何況是他堂堂的一國儲君……

她想,她跟著這個太子妃當真有些像……她蠢在給的信任太多……而她的則是傻得丟了自尊……

低下頭,搓了搓手臂,好生奇怪,這樣的太陽她竟然覺得有些冷。

……

看著縴細的身影緩緩步上石階,白無邪這才扭頭瞧著躲在角落里眼圈紅紅的百里香玲,打趣道︰「小媒婆,怎麼了?昨兒個不是說的豪氣干雲嗎?這會兒怎麼紅眼了?」

「呸!你才小媒婆呢!」百里香玲猛地起身狠狠朝著白無邪啐了口。「哼!本公主是看著塵哥哥每日悶悶不樂所以才把那個笨蛋女人騙出來,誰知道……誰知道……」

「誰知道他們會聊這麼久對不對?哈哈哈……」

白無邪幫百里香玲接上了下句,笑的不亦樂乎,可憐見兒的百里香玲被他這麼一笑,剛剛還只是紅了眼眶這會兒那答滴答滴的眼淚不住的朝下落,小模樣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換做常人一個小美人在自己面前哭成這般模樣,指不定怎麼心疼,偏偏白無邪他就不是一個常人,只瞧著他用他那賣弄風騷的扇骨敲了敲百里香玲的頭,皺眉到︰「行了行了,堂堂北疆公主一國儲君哭的這麼丑,讓人瞧見了,只怕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

白無邪這話說的確實是難听了些,但是對于百里香玲還當真有效,只見她忙不迭的撩起衣袖在臉上模了一通,還緊張的朝著四周瞅瞅︰「不會真的有人瞧著吧?」

「沒有沒有。」白無邪捧著百里香玲小巧的臉兒細細的擦拭著,那眼里的寵溺之情卻是騙不了人的,而百里香玲也未覺的如此有什麼不對,彷佛已經是習以為常一般。「現在是沒有,但是,你不是也知道鳳凰那般好看,若是你這丑兮兮的模樣讓你塵哥哥瞧見了,你說說他是會喜歡你還是喜歡她?」

「……她。」

百里香玲畢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被白無邪這般誘哄著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只管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

「既然如此,你還不快些離開。」

「呃……嗯嗯。」

撥浪鼓似的點著頭,百里香玲貓著身子便從花叢里鑽了出去,這會讓她倒是不笨了,知道用兩只手捂住鈴鐺不讓它發出聲響,她此時哪里知道,自己類似于土拔鼠的模樣早就落在了白無邪眼里。

送走了可憐兮兮的小人兒,白無邪這才凌空一躍,踏水而過,落到風絕塵的面前,瞧著那雙已經是沾滿了血跡手指,他不禁皺起了眉頭︰「既然舍不得又何須廢這般大得周折?」

琴聲戛然而止,雙手壓著琴弦,猛一看這才發現風絕塵眼里竟然是一片嗜血的紅。

「我若不如此,她或許能夠撐到報仇,可是報仇之後呢?她又該怎麼撐下去?」

一個人心若死灰,當唯一的信念沒有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他怎能拿她來做這個賭注?

「呵呵,今日過後,恐怕你在她心中也就只是祈闌的三皇子,與從前那個為她放棄權勢放棄生命的風絕塵毫無瓜葛了。」

這麼多年了,他從幼年時的無法入睡,再到如今的淺眠,沒有人知道他和他師父廢了多少工夫,五年來他沒有一刻不是盼望著她能夠在她身邊,可是如今她在他身邊了他卻又不得不將她推開,有時候就連他也弄不清,在他心里的那個人究竟是從前的白惜情還是如今的鳳凰。

白無邪揚起折扇就要敲在雪兒身上,雪兒一躍,在他肩上一借力,跳到角落死死盯著他,仿佛同他有著血汗深仇一般,「值得嗎?」

風絕塵抿抿唇,眼底的紅微微消退,瞌著眼,耳邊似乎回蕩著當年那小院兒里飄出來的小曲兒一般,「你守著玲兒這麼多年,何不問問自己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別人怎麼看同他無關,只要自己覺得值了,那邊是值了。

白無邪嘴角勾了勾,想到剛剛的傻姑娘,值不值自己很是清楚,他親自養大的媳婦兒,斷然是不能夠便宜了別人的,無論是誰都不行。

側首,看著風絕塵的側臉,他覺得有個問題必須要問問。

「在你心里的人……到底是白惜情……還是鳳凰?」

風絕塵一愣,星眸睜開,有著不解︰「有差別嗎?」

她和她……不都是她嗎?

「你說呢?若是有一天鳳凰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彌補曾經的虧欠,你覺得她會如何?絕塵,你應該知道,白惜情已經死了,就是在你的懷里,如今這個人是鳳凰,縱然是相像,但她畢竟不是她。」

縱使她們相像,但她畢竟不是她……

風絕塵睜開了眼,望向那條通往竹樓的小路,眼中升起了些迷茫。

她和她真的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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