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決定等到北疆女皇派人過來接應之後在動身千萬北疆,但是,世事難料,誰也沒有想到會突然有人尋到瀲灩谷,于此,風絕塵最終還是堅持了他的決定——讓雲起親自送百里香玲和鳳凰回去。
所幸這一決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雖然百里香玲有些微詞,但那也不過是舍不得離開風絕塵,待風絕塵安慰答應她很快就去北疆找她之後,她也就是釋然了,這件算不得問題的問題也終是解決了,而這一切也不過只是一夜之間而已。
叩、叩、叩!
幾聲輕緩的敲門聲傳來,鳳凰正收理著百里香玲從集市替她尋來的幾件衣裳算是這次遠行的行裝,突然听到這響動還以為是百里香玲又過來催促自己,便放下手中的伙計上前打開門,待看清門外的人之時便生生愣在那里。
風絕塵一襲黑袍,鎏金的雲紋滾邊,沉寂之中帶著些許華貴,此時的他負手站在門外,從容且優雅。
兩雙同樣平靜無波的眸子隔空相視,視線交匯看到的依然只是彼此的漠然。
回過神來,鳳凰側身福了福,繞出條路示意風絕塵進去。
打從她受傷醒來風絕塵是第一次跨進她的屋子,就算是昨日行程做了變化她也不過是差了百里香玲來知會她一聲,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身份尊貴的皇子殿下既然屈尊來了‘三寶殿’又怎會沒有事情可言呢?推月兌或者不推月兌都改不了結果,語氣與他擰著還不如主動些,既然彼此合作她沒有別的東西便只好奉上誠意二字。
風絕塵今日本就是刻意前來尋她的,鳳凰如此的舉動恰好合了他的心意,也省了不少口舌。
入了屋,他在臨近窗台的藤上落座,目光掃過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屋中沒有什麼變化,卻不見一絲雜亂,桌面上更是趕緊的一塵不染,突然,目光被桌面上那繡到一般的手絹吸引了目光……。
抬手輕撫過那薄紗之上的半開蘭花,他低頭,彎了嘴角。「世人都到鳳家三小姐痴傻,若是見到此番景象定然是要大吃一驚的。」
原本不夠痴傻一驚足以讓世人正經,如今在見到她收拾妥帖的房間更是新奇不已,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但凡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那麼所有的事情便不能盡然相信,須得慢慢兒的觀察體會方能知真假,只不過……
他宛然低下頭,不願讓自己心中的竊喜顯露人前……只不過這般的好的凰兒,他是不是應該將她收歸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方才能護她一世輕安,不被人覬覦呢?
驀然听到此言鳳凰正在斟茶的手不小心抖了一抖,茶壺里的茶水不小心撒出來了些,幸好已經不那麼燙了了,落在手上雖然有些熱卻不足以傷人;緩了片刻,拭去了手上的水漬她才將茶水奉上,不想正好瞧見風絕塵細細撫弄半成的手絹,有那麼一刻的沖動想要去從他手中將屬于自己的東西奪回來,但是下一刻卻忍住了。
侍奉了茶水,她轉身繼續收斂著自己的包袱,一切都沒有因為多出一個風絕塵而有所改變,而他與她來說,正好是如此刻一般——可有可無……
對于她的冷淡,風落玉不傻自然是能夠察覺的出來;唇角的笑意不經意的一點一點斂了回去,等到將手中的絲絹放回原處之時,二人之間的距離便又回到了初時,看著近在眼前實則卻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看不見的深度,更無從跨越。
「再過一個時辰,阿起就應該趕來了,鳳三小姐可有何事要交代?」
這一走,恐怕連他都不知道究竟何時才能再次像如今這般,光明磊落的以各自的身份面對彼此了吧!
動作微止,她折疊衣物的速度慢了些,不知道還是猶豫還是如何,過了好半響,她突然輕咬下唇,從一旁取了上次讓百里香玲幫忙準備的紙筆。
風絕塵看著那娟秀小楷一字一句落成,心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泛起絲絲清甜,這一刻,他才更加確定自己的做法,縱然是心痛,卻……依然是值得的。
結果紙張,看清那上面所書的內容,先是皺眉,就在鳳凰以為她不會同意的時候,他卻笑著點下了頭。
「此事雖然有些難度,但也不是毫無把握;既然是鳳小姐開口了,那麼本宮為了表示誠意,這件事,本宮定然會親自督辦……只是……鳳小姐還需做好打算,亂葬崗雖然大多是棄尸,但是,風落玉的為人你定然是知道的,如今有人前來硬闖瀲灩谷,那麼就說明風落玉已經開始懷疑,本宮自然是他返防的首要人物;依照他的為人,但凡能夠得到的意思線索就絕對不會白白辜負了他,亂墳崗有你鳳家上上下的學院,他定然猜得到本宮的目標遲早會落到哪兒,所以,哪里事先定然會有埋伏……所以本宮會嘗試一次,但若未能成功,還望鳳小姐莫要責怪。」
鳳凰微微一愣,看向自己寫下的內容,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有些強人所難,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應下了。
自己離開最對不起,最不舍的就是爹娘,她知道爹娘被葬在亂墳崗,從她知道這一切的哪一天起她就在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的將他們移居到應有的墓居住,但是,她終究妥協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品嘗過無可奈何的滋味之後,她終于是妥協了。
只要人在祈闌,她至少能夠感覺到自己同他們獨在一片天地間,可是如今她要走了,離開祈闌,會與他們相隔好遠好遠……她怕他們想念的她的時候再也找不到,再也不會入了她的夢中……
謝謝!
提筆,兩個字躍然紙上。
風絕塵看出那眼底以閃而過的痛楚,撇開眼故作無意的品著茶,不敢再去看她。
說他無用也好,說他懦弱也罷,他怕自己多看她幾眼之後就反悔了,更害怕自己會因為這一份念想而不顧一切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到了北疆之後,女皇陛下會接你入宮,也會召那能夠醫治啞疾之人來同你醫治。至于剩下的一切,香玲會在到了北疆之後派出自己的親信在宮中照顧你,而學習蠱毒之事……玲兒便是個最好的師父,只不過要看你拜師的誠意如何……」
鳳凰規規矩矩的站立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听著風落玉的話,心中卻又絲絲感動流淌著。
他說的話很是簡單,卻面面俱到,從女皇的為人到她的啞疾,再到最後的蠱毒……雖然每一樣都算是不上詳盡,然而,偏偏就是這寥寥數語便解開了壓在她心上的結。
「另外……你我這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相見……這些日子本宮做錯地方還請鳳小姐多多擔待。」
鳳凰的眉間打了個結,有些疑惑。
他明明就答應了百里香玲再遲些時候就一同過去,有何出此言?
「呵呵呵,或許經過昨天的事情你會覺得她心狠手辣,但是……實際上,她一旦認定了要保護要相交的人,她就會很是單純,在朋友身上,她從不會動用心機二字,我若不那樣說,她又怎會心甘情願的離去?」只是可惜了玲兒那麼信任她,到最後他還是讓他失望了。
對于這一點鳳凰默然,對于百里香玲,這個丫頭就像是一個永遠都不糊知道疲倦的小蜜蜂,她做的事情幾乎是不會因為環境改變而改變,就想到處她在皇宮之中,那是的她雖然不喜歡她想要戲弄她,可是每每到了緊要關頭,那是是而非的話總是能夠救她一命,說到底,她的本性不壞,只不過情勢所逼她才會有了狠戾的一面,但……幸而,她的那份純真亦保留著……
屋中兩人各自想著事情,一時間不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風吹進來的簌簌聲。
良久,風絕塵側首看了眼低眉順目的鳳凰,將那細致的眉眼細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用心的將那模樣刻在心上……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鳳小姐準備好自己物件吧,阿起怕是快要到了!」
他一口飲盡余下的茶水,這才發現,初時喝著清甜的茶水,到了尾聲了竟然會變了幾分味道,似乎……帶了幾絲苦澀之味……
听著那人起身的意料摩擦之聲和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一直垂首低頭侯在一旁的鳳凰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子惆悵之意,也就是因為這一股子惆悵,心底猛然生出些許想法……
轉身提筆在紙上落上兩個字,匆匆擱下筆就追了上去……
「怎麼了?」
風絕塵故作淡然的回頭看向追上來的鳳凰,冷然問道。
鳳凰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連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但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催促著讓她多看他幾眼……
「這是?」
他低頭看著她遞上來的白紙,目光落在那最後的兩個字上,幾乎是耗盡了心力方才忍下心中的洶涌。「多謝!」
恍若尋常一般轉過身,提步向前之時終是沒有忍住回了頭——「你也……珍重!」
鳳凰略一抿唇,頷頷首轉身進了屋,沒有知道,知道這一刻她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寫上‘保重’二字給他……
直到很多年後的鳳凰在風絕塵一直不讓她踫觸的寶貝錦盒里發現了一方針腳平平且未繡完的紫色娟兒,和它包裹著的那已經泛黃的紙張之時,她才想明白當年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