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謀︰驚世狂妃 第七十一章︰當頭棒喝

作者 ︰ 風染霜

自從那天在舒鶴殿前撞見了百里香君之後,百里香玲像是突然變得忙起來,除了在第二天派了個小丫頭過來交代她這些日子不要出去亂走也暫時不用去蛇神殿,鳳凰也知道北疆的皇宮里有些事情應該正在發生著變化,但是她畢竟是個外人,朝堂的事更是無從知曉,既然百里香玲交代了她,那麼她自然也就照做,忍冬和小豆兒從來不會亂說話,她也沒有過問,閑暇之時看著小豆兒和忍冬刺繡一時興起便跟著她們學了些,稱不上好看但也還有模有樣。

小豆兒從門外進來看到鳳凰還坐在那兒琢磨著手絹上的花樣,不禁笑了出聲︰「小姐,你看你這幾天都快要鑽到針眼兒里去了,怕是你這麼繡下去,就連忍冬姐姐也會給你比下去了。」

鳳凰抿了抿唇目光沒有從手上移開,幾根打了絲線打了結她正在費力的解著。

見此小豆兒不由的搖了搖頭,上前奪了她的針線,小嘴兒也不由的撅了起來,「小姐你先歇歇吧,忍冬姐姐剛剛備下的糕點,你嘗嘗看。」鳳凰這才看見旁邊的案幾上放著一個盤子,盤子里則是還在冒著熱氣的粉色糕點,模樣兒煞是好看,心中不由一動卻是發現有幾分餓了。

小豆兒看她有了想吃的意思,就將她面前的東西收了,又巴巴兒的把糕點送到她面前,「這個是菊花糕,花兒是一大早忍冬姐姐去御花園里摘掉,可是新鮮了,您嘗嘗。」

鳳凰順從的拈了塊放在唇邊還沒下口馨香之氣便撲面而來,誘的人食指大動。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啊?」看著鳳凰咬下去,小豆兒眨巴著眼楮緊張兮兮的問著。

鳳凰輕輕嚼著,糕點該有的細膩和菊花的清香融合剛剛好,入口即化唇齒留香;看著小豆兒緊張的模樣,她便有些逗逗她,沒有說話之時將手中剩下的一半吃完了,方才慢條梳理的重新拈了塊湊到小豆兒嘴邊,示意她自己嘗嘗看。

小豆兒先是不明其意,待反應過來的時候連忙擺手道,「不行不行,這可是忍冬姐姐專門做給小姐您的,小豆兒哪能吃啊!」

北疆宮中規矩甚嚴,忍冬原本是女皇身邊的人,她所做的東西原本就只有女皇能夠吃,如今女皇將她賜給了鳳凰,鳳凰便是她的主子,她做個鳳凰吃無可厚非,但是小豆兒畢竟是小丫頭,縱使是百里香玲寵她但那也只是在無雙宮之內,出了無雙宮她哪里敢逾矩,更何況這東西還是出自忍冬的手,她更是不敢輕易妄動。

鳳凰眼波流轉不由的計上心來,將手中的糕點重新放回盤中,修長的十指緩緩流暢的比劃道,「我只是覺得這糕點的味道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里有寫奇怪,所以才讓你嘗嘗看,若是你覺得不對,回頭才能告訴忍冬。」

「這……」小豆兒有些為難了,雖然宮中有著規矩,但是鳳凰說的卻也是個問題,一時她也拿不準主意。鳳凰知道她心動了,索性不說話,一雙如水的眸子只是盯著她,柔的幾乎能夠滴出水來。

「我……我……」小豆兒不安的咬咬唇,「小姐,您別這般的瞅著小豆兒,小豆兒嘗嘗就是了。」

聞言,鳳凰倏地露出笑顏,而拿著糕點的手已經湊近小豆兒嘴邊;小豆兒雖然有些錯愕,卻沒有半分的懷疑,因為在她的心中鳳凰一直都是那種說一是一的人,是絕對不會像百里香玲那般拿著她開玩笑的,而她不知道的是鳳凰自若是如此便是篤定了她的這份心思。

輕輕咬了口那粉色的松軟,只是一口小豆兒就皺起了眉頭,看著鳳凰的那雙眼兒里全是不解,「小姐,很好吃啊,沒什麼問題,是不是您——啊!小姐,您是故意的!」

才說道一半便遇上鳳凰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小豆兒瞬間明白了過來,掩著唇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一般可愛,看的鳳凰不由的失笑,而這一笑卻又小豆兒看的呆了,連剛剛自己受騙的事兒都忘到了一邊。

「小姐,你就應該這般多笑笑,你這樣笑起來可是好看多了!」

伺候在小姐身邊的這段時日,雖然小姐也不是沒有笑過,但是,她總覺得那笑里有些說不清的愁緒,就連公主在她面前的時候也是一樣,有時候她安安靜靜的呆在那兒看書,明明嘴角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可是那滿身的孤寂就是大老遠也能夠看得見,起初她只是以為她剛入宮有些不習慣,可是後來久了,她才發現她的愁都在心里與周圍的景致無關;而今天,算是她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她本就生的好看,這樣一笑更是極美。

這句話本事小豆兒的無意肺腑之言,卻讓鳳凰愣住,下一刻便低下了頭,那抹笑容也漸漸的斂了去,看的小豆兒只怪自己的多嘴,生生的害的那抹笑容消失。

「咦?你們倆這是做什麼?小豆兒犯錯了嗎?」

正在兩人僵持沉默之際,一道闊別幾日的熟悉嗓音出現在門口,二人循聲望去,只見百里香玲一襲緋色綢裙正朝著這邊走來一臉不解的看著兩人。

「參見公主。」小豆兒俯身行禮。

「起來起來吧!」百里香玲揮揮手毫不介意,可是走了幾步之後後退了回來,挑起小豆兒的下巴,上下打量一番,開始品頭論足。「嗯~不錯不錯,本公主都沒有發現咱們家的小豆兒什麼時候長得這麼好看了,哎呀呀,再過幾年你這丫頭就該及笄了,憑著我們家小豆兒這小模樣,指不定有多少人指望著本公主把你指給他呢!」

百里香玲越說越離譜,小豆兒鬧了個大紅臉,撥開她都手,滿目羞澀︰「公主就知道取笑小豆兒,小豆兒才不要嫁人呢!以後……以後小豆兒就一輩子伺候公主,伺候小姐!」

百里香玲見她如此模樣更是來了興趣,繞著她走了一圈,戲謔道︰「小豆兒,本公主只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你臉紅什麼……還是說,你——真的有了心上人了?」

「沒有!」

百里香玲的話才一落,小豆兒連忙反駁,可是因為反應太大倒顯得有幾分此地無銀的意味,惹得百里香玲越發的興致大發,「豆兒,難道是真的?!快給本公主說說是那個小東西這麼幸運竟然能夠讓我們小豆兒看上,順便也讓本公主幫你瞧瞧,是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真……真的沒有……」小豆兒焦急的絞著手指,小臉一片蒼白笑容更是僵硬到不行,到最後甚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公主,小豆兒……真的沒有!」

百里香玲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問道,剛想再去詢問卻沒人從身後拉住了衣袖,一回頭,卻見鳳凰正沖著她搖頭。

阻止了百里香玲,鳳凰走到小豆兒面前拉起她,指了指一旁的糕點,告訴她,這糕點很好吃,百里香玲一向愛吃糕點,讓她去廚房叫忍冬多做一些一會兒讓百里香玲帶回去。小豆兒也知道鳳凰是刻意幫她,閃閃躲躲的看了百里香玲一眼便施禮退了出去。

「喂,小豆兒這模樣明顯就是有了心上人嘛,你為什麼要拉著我?這小丫頭真是長心眼兒了,居然敢瞞著我!」

雖然看到那盤兒色香俱全的糕點心里有些癢癢,但是百里香玲對自己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這件事仍然有些不舒服,是以,小豆兒前腳出門後腳她就開始追問鳳凰。

鳳凰無奈搖搖頭,簡單的做了幾個動作,問道︰「若是有一年你有了心上人,你可以隨便告訴別人?」

百里香玲想了想,一邊咬著菊花糕一邊回答︰「會啊,怎麼不會,但凡我要好的人,都知道我喜歡塵哥哥……」說到此處,她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別有深意的看著鳳凰,「凰兒姐姐,如今你我都這般好了,那……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跟我搶塵哥哥?」

鳳凰一愣,心底有些異樣,隨即牽動嘴角,一雙柔荑又開始舞動,「原來,玲兒對我好只不過是因為這件事啊?」

「不是不是!」百里香玲連連擺手,「雖然說我喜歡塵哥哥,不希望塵哥哥會喜歡你,但是,我對你好是因為喜歡你,才不是想讓你放棄塵哥哥呢!」

鳳凰訝然,看著百里香玲焦急的模樣,這才緩緩嘆息了口氣,笑著告訴她,「我和他,永遠都不可能。」

「為什麼?」百里香玲幾乎是月兌口而出,但是而後又覺得不對,她本來就是希望的如此,如今這麼問了反倒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風絕塵曾經的舉動,在想到鳳凰剛剛的那句話,她便覺得半分欣喜也沒有反而有種難過的感覺。

「好了,我不問就是了,也不追問小豆兒的事情了,我知道那丫頭現在情竇初開不好意思開口,反正啊等到以後賜婚的時候她定然會來找我!對了,今天來這里,是打算告訴你一件事!」

知道他們當真不大適合談及那個問題,所以才將話題轉移到自己今日所來的目的之上,但是她如何也想不到,小豆兒不會有機會找她賜婚,而她更沒有機會听到小豆兒親口告訴她,她的心上人是誰。

明白她的目的,鳳凰也就釋然了,抬頭看著百里香玲等待著她的下文。

……那個她這幾個月一直避之不談的人……她,並不希望提及……

「你上次不是說想要跟我休息蠱毒之術嗎?今天,本公主就帶你去拜師!」說到此處百里香玲有些洋洋自得,連小下巴都因此揚得高高的。

「那又如何?」鳳凰問。

百里香玲上前挽過她的手臂,滿目帶笑︰「嘻嘻,凰兒姐姐,雖然你不能跟著我學,但是咱們可是有希望能夠師出同門哦!」

鳳凰就是再傻也能夠听出此時百里香玲話里的意思,心中自然是欣喜,但是緊接著擔憂也隨之而來。北疆人善蠱卻也是以蠱為生,而蛇神殿更是北疆的聖地,作為蛇神殿的主事,大祭司連百里香玲這個堂堂皇室公主都為收為徒弟,那麼她這個外人還是他最為不屑的祈闌人……他會答應教她嗎?

百里香玲也看出了她的疑慮,不由笑著解釋道︰「你就放心吧,本公主之所以改如此說,自然就是有把握,之前我就是擔心老頭子會拒絕所以一直都不成跟你提及過,但是今天可不同!」說著,她從衣袖里拿出一只明黃色的卷軸,卷軸不大月三寸長。

她將卷軸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的一臉神秘︰「這個可是我母皇的聖旨,有了它害怕老頭子不答應啊,走吧!咱們現在就去蛇神殿,指不定以後你就要叫我一聲‘師姐’呢!」

說完百里香玲就連拖帶拉的拖著她朝外走去,那模樣感覺比鳳凰這個當事人還要興奮上幾分,但是相對于她的篤定,鳳凰卻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為什麼,照理說有百里香玲和女皇的那道旨意再加上鬼老前陣子對自己的態度,她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卻說不上原因,她總覺得會有些不安。

……

蛇神殿走過無數遍,一樣的路一樣的步伐,今天鳳凰卻希望您能夠慢一些,這條路能夠再長些,但是,總是事與願違,路沒有長,步伐沒有變,相反,她們這一次用的時間似乎格外的短,短到……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們就已經站在了鬼老的面前……

「老頭子,你是不認識字還是怎麼回事?這麼一個小小的聖旨需要看那麼久嗎?」百里香玲背著雙手湊到鬼老身邊軟軟的問著,話里卻帶著些許得意和欣喜。

「哼!」

鬼老瞪了百里香玲一眼,而後目光移到鳳凰身上,半響,他卻突然轉身將那道明黃的卷軸丟到百里香玲身上,「回去告訴百里青絲,若是她願意收徒弟可以自己把小啞巴領了去,別以為幾個破字就能夠左右得了我老頭子!」

那一刻,百里香玲愣在了原地,難以置信的看著鬼老,半響都沒能夠說出話來;倒是鳳凰,在听到鬼老的這句話時,一直緊緊握著的手松了開來,嘴邊牽起一股自嘲的笑意,就如同那日她們萬分期待著她能夠開口,而事實卻是她依舊是個啞巴的感覺一樣,知道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跟所謂的‘好運’好像真的沒有什麼關系。

「老……老頭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好歹……好歹這也是我母皇的旨意,你怎麼能……怎麼能拒絕呢?」好半響,百里香玲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似乎不該側首去看鳳凰一眼,自己剛剛給了她那麼大的期望,可是現在……

鬼老似乎有些不耐煩,猛地吸了幾口紫砂壺里的茶水,揮了揮衣袖道︰「你母皇又如何?老頭子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她百里青絲都是老頭子我一手送上皇位的,在老頭子我面前還提什麼聖旨。」老人家眼里有著不屑,嗤了一聲,又道︰「死丫頭,我可告訴你啊,醫治小啞巴的毒跟你母皇的旨意沒關系,因為那毒確實是跟老頭子我有關系,所以老頭子我才會答應幫著解毒。但是,傳授蠱毒不一樣,若她是我北疆兒女到也就罷了,偏偏她還是個祈闌女子,就沖著這一點老頭子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

「可是……可是……」百里香玲都快急的流出眼淚。「母皇明明就已經封了她為郡主,而且……而且她也是皇叔的義女,自然也就能夠算得上是北疆兒女為何不能傳授?」

鬼老瞥了眼鳳凰,道︰「死丫頭,你這些話至多就是哄哄那些老百姓,你覺得在老頭子我面前能管用嗎?就算她是百里青絲的義女也改變不了她骨子里留著祈闌人的血這一點!」

「你!」百里香玲氣的通紅,卻又找不到更有利的話來反駁他。

其實鬼老說的這些話她都明白,從她入蛇神殿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北疆的尋常蠱毒術傳給別人無所謂,唯獨蛇神殿是不能收外族人為徒的,這是蛇神殿三百年以來從未有過變動的鐵律……

「老頭子。」百里香玲放軟了口氣,咬咬唇近乎哀求的道︰「你就幫幫她吧,她家所有的人都死在風落玉手里,可是如今風落玉卻在皇位之上高床暖枕享盡榮華,她卻只能在這里苟且偷生,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能表明,你一向不是最為討厭風落玉那樣的偽君子嗎?你就收她為徒,幫她報仇好不好?」

其實鬼老說不動容是假的,百里香玲生來尊貴有了百里青絲的寵愛,宮中雖說不上橫行,但是卻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就算是她的姐姐哥哥也只能在背後動手,在她的面前一樣是恭恭敬敬;而自從她來了蛇神殿,在他的授意之下更是沒有人敢為難她,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如此放低姿態來求他,按道理來說于情于理他都應該答應她,畢竟自己已經為了小啞巴破了先例,在破例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時間未到,由不得他做決定啊……三百年了,蛇神殿本就是為了那件事而存在,等了這麼多年才將這個丫頭盼來,他如何能夠讓自己一時的心軟而毀了整個計劃……

「死丫頭,老頭子的脾氣你可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你覺得老頭子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可還有轉圜的余地?再說了,你也知道她的仇人是誰,若是我們幫了她可不就是與祈闌為敵嗎?征戰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夠平息下來,如今三國均分天下,乃是難得的太平盛世,難道咱們要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鳳家去攪亂著份兒太平?老頭子可沒有好心到那無數北疆百姓的性命去做什麼大好事!」

「哼!你這明明就是借口!」百里香玲抹去眼淚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如今的天下不過是看似平靜而已,三國的關系就如同一層紗,隨時都可能被捅破,到時候誰勝誰負又有誰知道?!再說了,她如今已經在祈闌,本就是已經再同風落玉作對,倒不如你收了她做徒弟,若是能夠取了風落玉的性命,豈不是一舉數得?可是,現在你明明就是不願意!」

鬼老的白眉毛打成一個結,看了眼一旁安靜的不像話的鳳凰,再看一樣急紅了眼的百里香玲,不由道︰「我說你這個死丫頭急什麼啊?小啞巴都沒說什麼,你倒是急什麼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說完,自己索性窩到自己舒適的搖椅上閉著雙眼,瞧著雙腿,打算好好的養養神。

「你——」百里香玲氣的咬牙切齒,不過,她倒是看到了鳳凰安靜的模樣,只不過她卻不作他想,只當是鳳凰是因為太過失望一時沒有回過心神所以才是如此,偏生她這一想,心底的愧疚就越來越大,緊了緊手上的明黃卷軸,她走到搖椅旁,踢了踢,道︰「老頭,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只要凰兒姐姐她親自求你,你就會答應她?」

聞言,老頭子倏地睜開了雙眼,揮了揮手,啐道︰「去去去……老頭子我說了不答應就是不答應,就是天王老子來求也無用!」說罷,又瞅了瞅鳳凰,「小啞巴,你趕緊把這個瘋丫頭給拖出去,省的老頭子我看著煩心!」

鳳凰眨了眨眼,深深的吸了口氣,交握在一起的十指漸漸松開,牽動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上前拉住急躁的百里香玲,沖她搖了搖頭,「無礙,不急,慢慢來就是了。」

百里香玲心中本就愧疚,一看她這幅模樣,心中不由生氣一股子火來,不由分說的拍下她的手︰「什麼叫做無礙,什麼叫做不急,你以為我是瞎子啊,自從你從皇宮出來,何時不是惦記著這件事?你之所以跟我來北疆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嗎?現在臨頭了,卻因為老頭子的幾句話就退縮了,早知道這樣我來眼巴巴的跑去跟母皇要這份兒聖旨做什麼?!」

百里香玲的話就像沒有傳到鳳凰耳朵里一樣,她還是那樣站在那里淺笑著看著她,等到她的話說完了之後,方才問︰「說完了嗎?」比完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她頓了頓復又才揮動這雙手,「若是完了就走吧,祭司想是要歇息了。」

百里香玲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心里的那把火不光沒有熄滅,反而像是被人澆上了一桶油,掙月兌她又拉上來的手,她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女人真是沒心沒肺!本公主放段幫你做了這麼多,不感謝也就算了居然還怎麼冷漠,難怪你會說跟塵哥哥永遠不可能,原來你根本就沒有心。你知不知道塵哥哥為你做了多少啊?風落玉只不過找人尋了個跟你幾分相似的人假扮成你,再告訴塵哥哥他已經利用完了你隨時都能夠要了你的性命,連我都明白這里面肯定有陷進,偏生聰明如塵哥哥,僅僅是因為那微不足道的可能性硬是只身前往去就你,結果呢?你跟風落玉的成親的時候他正在鬼門關同閻王力爭生死!」

一次說出心里憋了許久的話,百里香玲已經的哭的不成樣子,用力咬了咬唇,她冷眼看了鳳凰一眼,一句一頓的說出最為冷凝的話︰「我告訴你,你配不上塵哥哥!像你這樣沒有心的人,永遠——都配不上塵哥哥!」

百里香玲走了,鳳凰低頭拾起滾落到自己腳邊卷軸,然後朝著仍然眯著眼的大祭司福了福身子,緊緊地捏著卷軸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她的背挺的很直,直的有些僵硬……

听到石門合上的聲音原本躺著一動不動的老頭兒卻利落的從搖椅上站了起來,盯著那道石門眯著小眼楮,若有所思,就在這時,正前方的那尊人面蛇身的蛇神像突然開始移動,緊接著一陣轟隆隆的聲響,蛇神像背後的那道石牆卻突然開始轉動,待到那石牆移動到三尺寬的距離之時,才看見那里面居然站著兩個老頭兒。

等到仔細看了才發現這兩名老頭兒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的白頭發同樣的白胡子,就連身上的白袍子也都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應該就是他們的眉毛,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天生就是如此,那兩人那同樣有一尺長的眉毛,右邊的那人是白色的,而左邊的那人則是黑色的;兩個人關系似乎不太好,一模一樣的臉各自朝著一邊偶爾眼神遇上了,還都是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很是響亮的‘哼’,像是十分的不滿意對方……

正要走出石門的時候兩個人互不相讓,但石門又有些窄兩個同時又沒法出來,于是兩個看似關系不太好的人便開始據理力爭……

「哎呀,我說你擠什麼擠!沒看到老人家要出去嗎?後面去!」黑眉毛的大聲吼著。

白眉毛的那條白白的眉毛一挑,很小卻很圓的眼楮瞪得老大︰「呸!放屁,到底誰才是老人家!我才是老大我才是哥哥!我才是老人家!後面去,讓老人家我先出去!」

「呸!」黑眉毛啐了一口,也瞪圓了眼楮,「你才是老不要臉!明明就是娘記錯了,誰家的老大會想你似的豬腦子!我才是老大,我才是老人家!」

「你罵誰是豬腦子呢?你才老不要臉,你才豬腦子!」

「罵的就是你!老不要臉!豬腦子!」

「老王八蛋!你才豬腦子!你才不要臉!」

……

兩個看來沒有一百也有九十歲的老頭子就在夾在石門里邊吵得是臉紅脖子粗,互相吐了對方一臉的吐沫星子,但是兩人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作為有多幼稚,反而越吵越有勁兒,早把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個忘的一干二淨。

站在屋里愁思滿頭的鬼老原本心里就有這事兒,听到越吵越來勁兒的聲音更是心煩,原本想著讓他們自己停下就算了,可是沒想到兩人壓根兒就沒有听下去的意思,磨了磨牙實在听不下去的時候,就將著手上的紫砂壺狠狠的朝著身後扔了過去……

兩個人正吵得上氣不接下氣,撩起袖子打算大干一架的時候頓時覺得迎面一股強大的氣流直接朝著自己撲來,心生警覺同時後退了一步,一人一只手穩穩地接住紫砂壺,而後兩人對視一眼,再也不吵了,還是一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捧著紫砂壺朝著鬼老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默契的同時側身你不礙我,我不攔你的過了那道石門,當他們跨出門,那石門也就隨著蛇神像的轉動回了原位。

「嘿嘿,大哥。」

兩人著臉彎著腰,恭恭敬敬的將紫砂壺奉到鬼老面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跟之前大吵大鬧囂張的模樣迥然不同,若是單單听著聲音定然會以為是不同的幾個人。

鬼老沒好氣的拿下紫砂壺,放在嘴里吧唧著,順便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兩個沒出息的東西,吵吵吵,都快吵了一百年了,有意思嗎?」

兩個一把年紀的老東西,打從記事兒的那天起就為了誰大雖小而開始斗,都斗了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得斗出個所以然來,說出去他都覺得丟臉。

「嘻嘻,沒有沒有,大哥說沒有那就定然是沒有,你說是吧老三!」白眉毛嬉笑著,這時候還沒忘記佔便宜。

黑眉毛斜了白眉毛一眼,也是笑意盎然,「對啊對啊,大哥你放心,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跟弟弟計較的!」

看著這兩個到這時候都不忘記呈呈口舌之快二人,鬼老只覺得氣沖腦門,但是幸好是壓住了,因為他知道,一旦開始了那就注定是沒完沒了,而現在的確不適合那樣……

「那個……大哥,剛剛玲兒的話咱們都听見了,你就確定會有用嗎?」白眉毛終于想起了正經事兒,巴巴兒的上前問著。

「是啊是啊,玲丫頭會這麼大的反應你應該沒料到吧?這樣會不會適得其反啊?」

鬼老嫌惡的瞪了二人一眼,不屑道︰「你們懂個屁!那小啞巴心底的恨意沉著呢,原本還沒什麼把握現在經過死丫頭這麼一鬧,事情絕對不咱們想的順利!」

「順利?」

「順利?」

黑白眉毛互視一眼,都沒能明白過來。

「呸!」鬼老啐了口,「你們兩個笨蛋東西,風家四小子那般傷害小啞巴,如今听到死丫頭的話小啞巴自然是明白三小子對她的好,如果老頭子沒猜錯,小啞巴之前並不敢面對三小子對她的好,現在被死丫頭這般明白的說出來,可容不得她在逃避,小啞巴其實是個實心眼的丫頭,想明白了她自然會明白!」

說完,鬼老有些洋洋自得,現在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覺真是舒服。

黑白眉毛從未同鳳凰相處過自然是不了解鳳凰,所以看到鬼老這樣,實在是不甚了解,還是悠悠的問道︰「大哥,要是……要是你猜錯了怎麼辦?」

話才一落鬼老的一記眼刀便飛了過來,二人嚇得是心肝兒顫顫,連忙低著頭規規矩的站在鬼老身後大氣都不敢再出……

……

轟隆隆——

一聲雷響之後豆大的雨點就嘩啦啦的落了下來。鳳凰走在空曠的宮道上,雨點打在她身上臉上,生疼生疼的。她停下腳步,仰起頭看著昏暗的天空,她記得剛剛進去的時候還是萬里放晴的,沒想到出來的時候就成了烏雲密布。

雨越下越大,剛剛落下來的還只是雨點如今就成了瓢潑大雨,干燥的宮道轉瞬間就成了一片泥濘,她身上的衣裳也沒有處是干的,雨水隨著臉頰一直落進嘴里,不知道怎生得,她竟然嘗到那雨水有些苦澀的味道。

低著頭,她看著明黃色的卷軸,然後緩緩將它打開,傾盆的雨水馬上就將它打濕,錦帛上的字跡隨著雨水一點一點的暈散開來,片刻就再也尋不到原來的模樣。

「你這個女人真是沒心沒肺!本公主放段幫你做了這麼多,不感謝也就算了居然還怎麼冷漠,難怪你會說跟塵哥哥永遠不可能,原來你根本就沒有心。」

……

百里香玲剛剛的話就在她耳邊回蕩著,她踩著沿著宮道而去,雨聲那麼大她卻能夠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腳步聲。

其實,她想百里香玲說的是對的,她的確是沒有心。

要不然,她怎麼能夠如此坦然的享受著別人為她準備的一切卻還告訴自己不用去計較呢?明知道自己的離開孤月必是無疑,結果她還是走了;明知道小虞之所以會被拉去代替自己而死並不是因為撞見了不該撞見的,而是因為她不能說話自己剛好能夠掩蓋自己的身份,可是她還是相信了,然後自己心安理得的頂著他的身份活了下去。再是百里香玲,明知道她對自己好,想法設法的幫著自己,結果到頭來,自己卻逼得她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是,她很清楚百里香玲這段時日這麼不見人影是因為要對付百里香君,可是她卻不聞不問,還安慰自己,為了皇位她們遲早都要動手……

還有……還有,還有那個為自己險些留了性命與本該屬于自己的位置擦肩而過的風絕塵……明知道自己出現在瀲灩谷不會只是巧合,更清楚風絕塵為何會呆在瀲灩谷,為何總是一臉煞白……甚至是,他故意不在意的用些小手段為的就是自己能夠坦然接受他的幫助……這些她都是清楚明白的,可是她卻裝作一無所知,到了北疆之後更是可以忽視這些,原本以為只要這樣自己就能夠騙過自己……

可是就在剛剛,百里香玲的話就像一雙利爪狠狠地撕開了她一層層精心包裹的偽裝,讓她看清楚自己是多麼丑惡,又是多麼的自私,因為害怕承受不起那份沉重的感情,所以就告訴自己別人做的一切都不存在。

她明明就很清楚那種被人狠狠從雲端推下的滋味,明明就知道自己付出在別人面前什麼都不是的時候那該是有多痛,可是她還是做了,還是將那痛給了風絕塵,再他的面前,她的所作所為同風落玉根本就無二般。

她總記著風落玉欠著她的,卻忘了,她已經欠了別人很多很多,多的怕是這一世都還不清……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走吧,好大的雨!」

雨打在臉上的痛感突然消失了,她抬頭,正好看見小豆兒那張焦急的臉,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吧!她又欠下了一人的!

「小姐你怎麼了?」小豆兒一時間突然也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嚇住了,拉住她冰涼的手嚇得險些哭了出來。「小姐,你不要嚇小豆兒好不好?咱們先回去,有話咱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她看著小豆兒不點頭也不否認,仍由小豆兒牽著她一步一步的朝著舒鶴殿里去,再由著忍冬一臉驚愕卻焦急的為她換衣梳頭。

雨打屋檐,那聲音格外的響亮,她坐在銅鏡之前,看著銅鏡里一臉蒼白的女人,她突然覺得陌生的緊。

轟隆隆——

驚雷乍響,似乎整個舒鶴殿都被震得抖了三抖,花紋細致的菱花鏡微微晃動著,鏡中那個女人的臉有些模糊不清了。

突然,她記起她說過她為鳳家的人報仇的,她說過此生不將風落玉千刀萬剮誓不為人……

結果,這麼久了,她還是在這麼沒用的活著,在皇宮是這樣,在北疆還是這樣,除了依靠別人她一無所用……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的雷聲似乎更加的急促,恍若老天也在嘶吼。

突然,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來力氣,推開身後的忍冬和小豆兒跑到門口,恰好一道閃電劈下,彷佛將整個暗沉的天生生的劈開。

她又看到那一夜,鳳府火光滔天,殺戮聲不斷,那鮮紅的血順著石階不斷地往下流,那些哭喊聲嬰孩啼哭聲仿佛就在耳際……

「小姐,這兒涼,進去吧。」

忍冬柔聲喚著,剛想去拉她卻不想她猛地一頭就扎進了雨里。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小姐!」

……

雷聲還在耳邊不斷地響著,雨撲在臉上眼楮都睜不開,差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宮道上的水已經淹過了腳面兒,忍冬剛給她換的靴子瞬間就沒在了水中。

其實,她想告訴他們她不是什麼小姐,早在更加滅亡的那一天她就不是什麼小姐了。

跑了很久,她終于跑到了這個地方。

雷聲陣陣,閃電不斷,本就陰森的蛇神殿在如今更加的恐怕。

轟隆!

一聲雷一道閃電,她側首看著身旁那盤踞的大蛇,在閃電之下看著似乎就要張開嘴活活將人吞噬似的,尤其是那銅鈴大的眼楮更像是一雙修羅眼……

噗通!

她直直跪了下去,濺起了無數水花。

她想,今天這些雷若是劈不死她,那她就在這兒跪著,跪到有人收她為徒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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