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蘇玨實在沒睡著,他又冷又餓又困,縮擠在兩個同樣蓬頭垢面的昏睡犯人中間,倚著冰冷潮濕的牆角,望著對面牢房高牆上那拳頭大小的一個氣窗,活死人一樣發呆,直到那氣窗漸漸泛出朦朧天光。
黎明前的暗牢有種令人窒息的死寂,讓蘇玨忍不住時不時把手伸到鼻下,探探自己是否還有鼻息。
他實在很擔心自己身已死而心不知。
就在他第五次伸手探自己鼻息時,幽長的牢房過道盡頭,響起了鐵鎖打開的聲音,漸漸有了腳步聲。
被驚醒的幾名犯人,呆滯片刻後,目中無不浮現驚恐之色,蘇玨也不例外,最怕的就是獄卒來提審犯人了,他又往牆角里縮了縮,卻在這時听到了他娘壓抑的顫聲,「玨兒,玨兒……」
蘇玨全身一抖,黯淡的雙眸頓時迸發出驚人光亮,不顧一切地推開靠著他的兩個昏睡犯人,連爬帶滾地撲向牢欄旁,「娘!娘!爹……」
他話音未落,已響起獄卒惡狠狠的罵聲,「全他娘給我閉嘴!再鬼叫老子給他喉嚨灌鐵水!」
蘇玨趕緊閉嘴,他娘的喚聲也嘎然而止。
果然是他爹和他娘。
蘇大夫人一見她不人不鬼的兒子,就按著嘴巴痛哭,跌跌絆絆撲到牢欄旁,隔著胳膊粗細的冰冷鐵欄,去抓蘇玨的手,「玨兒,你怎麼樣?手怎麼這麼冰,娘給你帶了襖背子……」
那獄卒眉頭一皺,對蘇泊山不耐道,「管管你這老娘們,讓她閉嘴。進來就嚷嚷,被上面知道了老子也兜不住,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說完,轉過身去,從腰間掏出錠銀子來,吹一吹,又滿意地放到耳邊去听。
蘇泊山喏喏應了,一把推開他夫人,「都什麼時候了還襖背子……」
蘇玨也沒閑暇去撫慰他悲痛的老娘,胡亂扒了扒額前亂發,雙眼晶亮地問他爹,「爹,三妹可有口信捎來?」
蘇泊山重重嘆口氣。蘇大夫人蒙嘴嗚嗚低哭。
蘇玨僵住,「怎麼了?」
蘇泊山從懷里模出一個黃紙包,打開來是兩個還冒著熱氣的白饅頭,他手腳麻利地塞給蘇玨,眼角瞟了一眼滿牢房仍在昏睡的犯人,低聲道,「快吃快吃。」
蘇玨也餓慌了,一手抓過一只饅頭,就往嘴里拼命塞,甚至連咀嚼都來不及,大口大口地吞咽,一面用充滿期盼的眼神盯著他爹。
終于,蘇泊山低低說話了,「她說,徐承毓有句話給你。」
蘇玨急忙吞了饅頭問,「什麼話?」
蘇泊山說,「早知如今,何必當初。」
蘇玨呆呆道,「什麼意思?」
蘇大夫人按住嘴哭得更崩潰了,「還不是那小妖精給鬧的……為娘早就和你說過,那小妖精就是個禍水……」
蘇泊山不等她說完,猛然喝止,「別說了。」
然後他背過身子去,捂著嘴,嗓子里發出喀喀的低哭聲。
蘇玨吐出沒咽完的半口饅頭,順著鐵欄慢慢滑到地上去,「爹……」
蘇泊山嗡嗡地嗯了一聲。
蘇玨慢慢說,「我明白了。我明白為什麼咱們家的米店會查出私鹽,我明白為什麼我會被抓進來。徐承毓這種人,就是那種惡氣不出至死難休的妖怪。我早該想到這點。」
蘇泊山轉過身來,含著老淚不解道,「這事過已是一年有余,要說報復,他徐家早做什麼去了?」
蘇玨冷笑,「早做什麼?爹你小看這個人了。他徐承毓那時正是仕途方啟,春風得意,他還分不出心思來踩蘇家。再則,他官帽子還未戴得穩,蘇家若再出事,難免落人話柄。反正他不急,蘇家跑不了。這時私鹽之亂,還有比這更適合報復的時機麼?」
蘇大夫人听得咋舌,呆呆道,「可咱們蘇家好歹遂他願,嫁了個女兒過去……」
蘇玨道,「徐承毓瞧上的,從來只是小妹。」
蘇大夫人愣一下,猛然伸手就去抓蘇泊山的臉,嘶聲痛哭,「叫你當年娶那妖精!你瞧瞧你瞧瞧,她生個小妖精害了咱們兒子害了全家!」
獄卒大為不耐,轉過身來一頓罵,「哭哭哭,你兒子沒死也被你哭死了,走走走,滾出去!」
說著就去拉蘇泊山夫婦倆。
蘇大夫人趕緊又塞了錠銀子給獄卒,蘇泊山趁機壓過身來低低道,「玨兒你說實話,阿換是生是死?」
蘇玨抬頭看他老子。
蘇泊山殷殷切切看著他。
他竟然笑了笑,啞聲道,「小妹早些年問我,她說大哥,我會不會不是爹親生的?」
蘇泊山一愣。
蘇玨慢慢道,「沒用了。」
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三兩口吞了饅頭,湊去他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然後雙膝一屈,隔著鐵欄,鄭重跪倒在地,「爹,娘,兒子對不住你們。」
蘇泊山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話,眼淚滾滾而出。
獄卒挑眉,拉了蘇泊山低聲道,「好了好了,砍頭不過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要你拿出一百兩銀子來,我保證他臨死前不受半點折磨。」
終究,蘇泊山夫婦倆,還是被獄卒連拖帶拽弄走了,牢獄里清靜下來,蘇玨坐在又冷又濕的地面上,絕望地嘆口氣,喃喃道,「小妹,老子為你的幸福,奉獻了青春和熱血啊。」
就在蘇大公子絕望地吞下兩個饅頭的這個黎明,霍安正帶人走進中侯城北城門,私鹽之亂正是如火如荼時,但不得不說,魏弦給霍安的通關文牒真乃神器,就如中侯這般查得嚴密的城,他們一出示文牒,城守也沒多盤查,就放行了。
剛入城北,一行人翻身下馬,牽了馬慢慢走。
中侯這個城,因為打獵的原因,他從前也是來過的,只是來不過兩三次,自是不如慶余熟悉的。
行了一段路,有個聲音就在人群中柔柔媚媚喊,「霍總鏢頭。」
霍安聞聲,轉身看去,頓時明白,通關文牒為何是神器了,因為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魏弦。
如意一身普通青衫,笑眯眯坐在一個豆漿油條攤子前,正咬著油條向他揮手。
魏弦口中的接頭人,熟人啊。
如意在,老精怪明先生那也是必須在的。
老精怪正在一家普通的客棧,一間普通的客房里,等著他。如意把熱絡的豆漿油條呈上,老精怪半眯眼喝了口豆漿,舒暢地嘆了口氣,「這王家豆漿就是好,五年前這個味,五年後還是這個味。」
他瞄一眼霍安,含笑道,「霍校尉,坐。吃過早飯沒?」
霍安抱拳見禮,「明公公。」
明先生揮揮手,「噯,出門在外,還是叫明先生罷。咦彭公沒把你聲音變好听些麼?」
霍安鎮定道,「能听就行。」
明先生笑,上下打量他,「唔果然是個實在的。」
霍安開門見山道,「明先生有何差遣?」
明先生道,「魏弦沒和你說,查私鹽案啊?」
霍安沉默,魏弦簡單提了提,可知州和越州,一南一北,相隔萬里,他實在不能參透,明先生他老人家為何硬要萬里迢迢從北邊調一百個人來南邊,就照他老人家的本事,還缺人手使喚?
明先生似看穿他心意,優雅地撕下一小塊油條,在熱豆漿里浸了浸,然後送進嘴里,咀嚼得十分享受,「京里的人手不好動。就怕那里風剛吹,這千里之外就已草動了。」
霍安想了想道,「可屬下不會查案,不過空有些蠻力。」
他話音落,一個爽朗笑聲傳來,「你那蠻力,可不是一般蠻力。」
霍安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轉身一看,竟見著久未謀面的昆爺,哈哈大笑著走進房間來,伸手取下頭上斗笠。
霍安微微一驚,抱拳作禮,「昆爺別來無恙?」
昆爺笑笑,「霍安,听說你們在保寧過得不錯啊。」
霍安笑笑。
明先生興致勃勃地轉頭去問昆爺,「阿昆,你真打不過他?」
昆爺坐下來,大大方方道,「去年在怡園,我叫他陪我練練,結果他還真是練練。」
他說完,又興致勃勃去慫恿明先生,「要不你來試試?」
明先生唔了一聲,矜持道,「我這把老骨頭如今疏松極了,試不得了。」
霍安覺得吧,有事就趕緊辦,您兩老要嘮嗑晚上嘮唄,于是干脆利落問,「明先生要屬下做些什麼?」
明先生沉吟一下,「比較多。當然重點是殺人。」
霍安沒有言語。
是夜,知州州府後院側門半開,一條人影悄無聲息疾步出來,出門左轉,轉入一條巷子,匆匆上了一頂小轎,晃晃悠悠向巷子口去了。
伏在牆頭一動不動的黑影,從高處輕輕躍下,一溜煙跟了去。
轎子穿過兩街三巷,很快到了護城河邊。河邊靜靜停了一艘畫舫,舫上燈光暈黃人影綽綽,偶有女子嬌笑傳出來,那黑影下了轎,便登上了畫舫,畫舫隨即悠悠晃晃劃走了,舫頭舫尾各站了兩個黑衣人。
四個轎夫抬起轎子,繼續往前走。
一個人影從護城河邊的常青槐後閃身而出,疾步走下護城河堤,從懷里取出一根拇指粗細的空竹筒,含在嘴里,然後悄無聲息沒入護城河里,河面只微微蕩了一圈漣漪,就平靜下來。
畫舫普通而低調,只有一個艙房,兩旁的花菱格子窗糊了白紙,這時見著兩個窗紙上,兩個人影相向而坐,只看得出是男子。一個人影正提壺斟酒,一個人影身微前傾,「那批貨怎麼辦?」
「魯大人認為該怎麼辦?」
「趕緊燒了。」
提壺人影冷笑,「豪氣。那麼大批貨燒了,魯大人也不心疼,果真是見過世面的。」
魯大人急道,「唉唷我的祖宗,命更重要啊。」
提壺人影道,「欽差來了?」
魯大人道,「既是皇上指派的查案欽差,那必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難不成人來了還放鞭炮?我瞅著人家搞不好已身在中侯了。」
提壺人影道,「欽差是內閣東侍郎董岳。他自出京,後就跟了眼線子。他在中侯,我怎麼沒得到消息?」
魯大人似愣了一下,低低道,「此話當真?」
提壺人影道,「這些你別管。總之這批貨,藏著是個禍,不如趁董岳來中侯之前,找人給銷了。這樣做,一分為二……」
他聲音越發低,側身去附在魯大人耳邊低語。
黑黝黝的護城河面咕咕冒了一串小水泡,舫尾一個黑衣人扭頭去盯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異樣,便又轉回了頭。
三更天。
客棧里,明先生和昆爺正興致勃勃地下棋,廝殺得既無聲又激烈。
霍安坐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就倍感無趣,單手支頤,頻頻打瞌睡。
明先生斜睨一眼,含笑和昆爺說,「這小子真是半點也不風雅。」
昆爺落下一枚黑子,低低笑道,「風雅要來做什麼,六爺要的,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都能去的人,恰好這小子既有這膽氣又有這本事。」
明先生道,「你不過見他寥寥幾面,何以如此肯定?」
昆爺道,「公公早把底細模得清楚,至于人嘛,用過就知。」
明先生含笑按下一顆白子,砰的一聲。
霍安被這清脆的喀 聲驚醒,睜開眼來。
昆爺笑笑,又落下一子,「你輸了。」
就在這時,房門 兩聲,如意推開門進來,走到明先生身邊道,「公公,畢月烏回來了。」
明先生推開棋盤,面色一整,「讓他進來。」
霍安急忙站起身來,立在昆爺身旁。
一個全身水淋淋的黑衣人,走進來便叩拜在地,「畢月烏見過公公。」
明先生道,「今晚跟的情況如何?」
畢月烏便將這夜見聞,悉數詳說。
明先生欣慰道,「終于耐不住了。」
說罷揮揮手讓畢月烏出去了。
如意關上門,明先生轉過頭來道,「按計劃,董岳再磨蹭也最遲不過三日內抵達中侯,再在路上耽擱,未免引疑。這三日內,他們必定出貨。那人口中的一分為二,阿昆你怎麼看?」
昆爺微皺眉頭,「難不成是貨太大,沒有買主能一口吞下?」
明先生沉思片刻,眉頭緊鎖,「我想想。」
他吩咐如意,「叫畢月烏繼續盯著魯修,這條線不能斷。你接應他,萬不可出漏子。」
如意點點頭,轉身出門去了。
明先生又沉思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終于開始正正經經明明白白說話,「霍安,昆爺先于我們來中侯一個月,他在中侯的身份,不是覲州六義春茶莊的昆爺,而是覲州最大的金莊老板裴九。而你,是裴九的手下。」
他喝口茶潤潤喉,接著道,「這批私鹽,數量巨大,大半月前自南海偷運來,走鹽的頭子叫做沈飛,明面上是中侯通泰錢莊的老板。就算他們一分為二走銷,也要尋個大買主。昆爺在中侯待了一個月,和沈飛前後打過幾次交道,透了些想走私鹽的口風,沈飛謹慎,前後派出幾批人去覲州查了底細,這時想來已放松警惕。再則上面的人放話出貨,他必急于找買主。所以明日,你們去找沈飛,就說要接下這批貨,走水路,去覲州。」
昆爺點點頭。
明先生又去看霍安,「我讓魏弦給我派好使的弓箭手來,可派來了?」
霍安點點頭。
明先生說,「先按兵不動。這沈飛手下不乏好手。我要你的人,最少以一抵十。」
霍安忽然想起一事,皺眉道,「明先生,入城時那通關文牒……」
明先生含笑,「不會驚動他們。知州以南有個叫屏城的地方,出土紫晶。前不久才出土大紫晶石,京中派人南往取該石,回京呈入宮中。你手上的文牒,就是這個文牒。此事沿途官員皆有所知,不會引疑。」
霍安點點頭。他真是多心了,就說明先生這種老精怪,敢只身前來中侯,事前必已鋪墊詳略。
第二日,昆爺便帶著霍安,前去通泰錢莊,秘密找到沈飛談生意。
磋談一日,是日夜,生意談成,雙方約定翌日夜丑時一刻,在中侯東南郊長水碼頭交易。
明先生問昆爺,「可備好船?」
昆爺道,「十艘烏篷大船。」
他想了想道,「倘若魯修不露面,動不動手?」
明先生道,「沈飛必須要抓。之前捏不到他把柄,這次必須坐實。我只是在想,魯修畫舫夜會的那人,只怕在董岳到來之前,難以坐實。他在京中有耳目,密派欽差是誰走到哪里,他居然知之甚詳。」
昆爺道,「會不會就是知州廷尉徐正風?徐正風的妻舅佟韞是京中四品官員。」
霍安立在一旁,听聞徐正風這個名字,微一驚。
明先生拿了銅挑子去挑燈芯,冷冷笑而不言。
如意在一旁忍不住道,「既然公公早就懷疑他,何不讓畢月烏那晚直接拿下他。」
明先生淡淡反問,「你肯定舫中人是他?倘若不是,打草驚蛇,這批私鹽怎麼查獲。」
如意語滯。
明先生道,「危月燕一直守在東陽,傳報徐正風從未離開東陽半步,我懷疑魯修密見的,應是代徐正風傳話的一個替身。徐正風和佟韞一般習慣,要緊事從不書信往來,怕的就是留柄。」
他嘆口氣,「先查獲這批私鹽再說。就算殺雞儆猴,也總算見了血,咱們也好交差。」
就在這時,門房輕叩三聲,如意去打開門,又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走進來,跪下道,「心月狐見過公公。回公公,已查實沈飛家眷所在莊子。」
明先生道,「好。明晚丑時沈飛必親臨,丑時一刻,你就立馬動手,將他妻兒全部抓走。」
那心月狐又道,「昨晚沈飛到莊子探過一次妻兒,深夜里起身離開,去了中侯南邊的義莊。」
明先生轉頭道,「義莊?他去義莊做什麼?」
他默了一會兒,轉頭果斷道,「霍安,你馬上帶十個好手,去義莊探探。」
霍安想了想,便想通了其中關節,遲疑道,「貨在義莊?」
明先生眼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趕緊去。如發現他們分貨,務必派人跟著,我倒要看看,這一分為二是為哪般。」
霍安領命去了。
昆爺這才道,「明月,你還真敢試,這事就用上他了?」
明先生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是昆爺你教我的。這番除了帶幾個星宿殺手出來,京中人馬動都不敢動,就連我的替身,也日日跟著六爺進出,我想來想去,不如先試試這牛刀好使不好使。」
他頓了頓又道,「何況這霍安的底細,我模得清楚,他與那徐家水火不容。」
昆爺哈的一笑,「未必。」
明先生道,「什麼意思?」
昆爺湊過去,在明先生耳邊輕語幾句。
明先生目有驚色,「彭公這麼說?」
昆爺點點頭。
明先生道,「可玉闕早就沒人了。」
昆爺皺眉道,「和玉闕中人動過手的,想來墳頭上早已長草了。不過那霍安的功夫路數,看著不出奇,卻著實是凶殘。」
明先生沉吟不語。
這晚的中侯城大牢,在子時後,卻有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蘇玨正睡得迷迷糊糊,滿心慘淡地等殺頭,不料被人一腳踢醒。
睜眼一看,四處混亂,幾個獄卒拿著長刀短棍, 里啪啦一陣惡打,將橫七豎八睡在牢獄地上的犯人敲起來,「滾起來,滾起來!」
蘇玨怕挨打怕疼痛,趕緊哆哆嗦嗦地站起來,不等獄卒棍子落下,就乖乖地伸出脖子,讓他們絞了兩圈鐵鏈子,套在脖頸上,被他們跌跌撞撞拉出去了。
一路走他一路淚如泉涌,莫非今晚就要行刑了?啊啊啊,小妹小妹,老子這輩子真心栽在你手里了!
------題外話------
這是作死的節奏咩∼∼
放了三天假碼字手都抖∼∼
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