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恆昂然冷眸,眼見墨問閑、墨問秋、墨將臨等人大張旗鼓、氣勢洶洶,當即猜知他們的打算。
無非是前世用剩下的那幾個法子罷。只可惜,他們注定盤算落空。先前墨恆根本沒讓墨煙雨和齊紅霄說幾句話便驟然出手壓制,現在墨恆也沒準備讓前世欺壓重為今生陷害!
墨雲書不在,墨恆大可不必裝出一副不問世事的禮數表相。既已出手,何不干脆廢掉幾個?
墨府子女十四歲後,只要不傷及性命,只要站得住絕對的道理,出手傷人就不必有太多顧慮。如若不然,墨問閑作什麼明目張膽地過來打壓墨恆?難不成只為在人前羞辱他幾句不痛不癢的酸話?
墨恆心中早有定數,他也知道自己除卻知曉前世種種之外,最大的優勢在哪里。
一為仙法傳承《蓮花法咒》,遠非墨府法門所能及,以他煉氣高階的修為,即便與尋常煉氣圓滿的修煉者斗法,多半也能佔據上風!二為靈魂本身的化神道行,道行便是推演、意境、領悟、法則,現如今他道行空虛,諸多神通無從施展,可道行感悟明明白白地放在這兒,就絕對不會是空擺設!
——化神境界以下,除非修煉仙法的大派真傳,或是石啟樓那般苦修熬煉多年的煉氣大圓滿,否則,些許跳蚤,何足道哉!
墨恆念頭動處,思緒條理紛紛,實則只是一瞬。
一瞬之間,墨問閑的怒喝聲音尚未消失。
齊紅霄和墨煙雨听到墨問閑趕來,都是面露驚喜,再看墨恆時,眸中大起怨恨和譏諷,只待墨問閑將墨恆擒下,她們再肆意報復先前恥辱!在她們看來,墨恆豈能抵得住墨問閑一招?
墨恆對她們正眼也不瞧,信手一拍,雄渾法力將她們壓得五體拜地,才猛地對天上厲聲喝道︰「來得正好!正要將你等鎖舀訊問,你們倒是乖覺,自己來投!還不給我滾下來!」
一語沉喝威嚴,聲音未消,墨恆拔身而起,倏然飛射三十丈,古袍黑冠,居高臨下,雙掌齊按,法力浩蕩澎湃,迎頭打向墨問閑,出手就用十成十的力道,猛然把一馬當先的墨問閑打落雲頭!
先發制人,無過于此!
「墨恆小兒!你敢對我動手!」
墨問閑本正負手立于雲端,俊俏瀟灑,卻冷不防中招,驚怒間尖聲厲吼,待要運力抵擋,竟覺墨恆威壓浩瀚!而他匆忙間卻已來不及祭出法器,合身直如隕石下墜,砰然跌落到地,囂張昂然之落得個灰頭土臉!
「閑哥!」「閑少爺!」
原本怒意騰騰的墨問秋、恆紹、墨煙城、墨將臨等人也被余威波及,驟見此景,無不驚呼,氣勢便為之一滯,剛才洶洶殺機弱了三分,都連忙祭出法器護體,才安然落到齊紅霄和墨煙雨身旁。
「好膽!」墨問閑羞怒交加,面皮青白臊紅,急忙一個翻身而起,身上猶帶塵土,好不狼狽,血紅著眼楮大罵道,「今日不廢了你這居心叵測的小雜種,我墨問閑誓不為人!」揚手一柄玉如意打出。
那玉如意凌空飛撞,化為白玉流影,其上又現出紫檀光、琺瑯光、金銀光;三色祥光在白玉之上交織成巨大如意寶影;如意寶影有清淨音、有降魔咒、有逍遙破滅大威能。
此寶一出,人人驚羨︰看這墨恆怎可抵擋!
「墨問閑!你此行徑,等同謀逆!三番出言不遜,罪加一等!」
墨恆不等墨問閑說完便出聲厲喝,神情卻是剛正不阿。繼而眼見玉如意飛來,便暴起旋身,腿如鋼鞭橫掃,踏雲靴上一座青玉蓮台浮現,與那玉如意寶影相撞轟響。任憑那如意寶影如何玄妙,青玉蓮台只自凝實如真、穩防不破!
墨將臨等人看得失聲驚呼︰「他怎生如此厲害!」氣勢再次跌落三成。
墨問秋臉色急變,匆忙叫道︰「墨恆仗勢欺人,我等不必猶豫,一起出手,幫閑哥將他鎮壓!」
她要出手,墨問閑卻羞惱爆喝︰「你等誰都不可妄動,看我如何殺他邪威!」連番被人從雲端打落塵埃,當著眾多人面前,墨問閑氣得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與他原本想象得太不相同,他的算計雖不復雜,卻可致命!奈何他根本沒有來得及發揮,就被墨恆逼得硬踫硬來。
墨降臨等人相互對視,便不動手。他們畢竟不是鐵板一塊,一見墨恆厲害,哪還有落井下石之心?恆紹和墨煙城兩人更是顧不得震驚,急忙想要扶起趴在地上狼狽萬分的齊紅霄和墨煙雨。
恆紹此人,恆是姓氏,與墨恆的名同音同字;人卻與墨恆完全不同,生得是方臉劍眉,挺鼻闊唇,很是粗獷陽剛,魁梧健碩的身軀裹著暗銀色的盔甲,單是這番表相,便有十足威勢。
齊紅霄被他扶起,仍舊僵直著凶惡悍婦的態不能動彈,只有眼中惶然委屈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地掉,與她表情的咄咄逼人神態相映襯,說不出的詭異。
而當此之時,半空中,玉如意又擊一次,寶影終于破滅,被迫倒飛而回。
墨恆亦是在連踢數腳之後旋身卸力,古袍廣袖,獵獵颯颯,在空中倒飛三丈,穩穩佇立虛空。
「氣煞我也!看你能硬接幾個回合!」
墨問閑倒退半步才接住法器,恨得青筋暴躁,尖聲嘶吼,又把玉如意砸去。
「呔!本想饒你,你竟不知悔改!那就給我舀來罷!」
墨恆凶威霸道,沉喝一聲,身軀挺拔旋起,猶如罡風勁龍,避過玉如意一擊,大袖 啪一甩,袖中一卷青蓮葉青翠欲滴,倏忽一閃,便把那柄三瓖玉如意包裹,力量無匹,猛然收攝而回。
自古青蓮化聖人,蓮葉便為聖人衣。
青蓮葉以紋理為道,以翠鸀為基,正是道基氣象。凡俗蓮葉不沾雨露,仙法蓮葉隔絕萬術。
據說那過去佛「阿彌陀」便是以蓮台、蓮葉、蓮花三寶立于不敗!
墨問閑這柄三瓖玉如意是九重禁制法器,他煉氣高階,法力雖強,卻道行不足,參悟不夠,只有能力煉化六重禁制,發揮不出玉如意半數威能。否則也不至于被墨恆輕易抵擋,更不至于被墨恆以《蓮花法咒》中專奪法器之青蓮葉玄術輕易裹卷,一時竟不能繼續催使。
「你妄想奪我法器——」
墨問閑再不能對玉如意隔空灌輸法力,哪還不知墨恆打算?驀地想起黃石藏被奪的攝魂鈴等物,直恨得睚眥欲裂,已然歇斯底里,尖聲吼著勾動玉如意中的烙印意念,妄圖奪回他最重要的寶物!
墨問閑自從囂張飛來,短短數息之間,所受打擊一個比一個沉重,也難怪他失態如此。
「孽障閉嘴!玉如意祥瑞隨心,三瓖造化!豈是你這卑賤妾生之子能夠使用?庶子忒也無知!」
墨恆濃眉厲目,坦蕩磊落,凜然父兄做派,口出朗朗道理。感覺玉如意掙扎得厲害,青蓮葉難以包裹,也不敢貿然握到掌中,只趁著墨問閑氣怒哇哇大叫的時候,驟然雙眸一閃青蓮印記。
青蓮印記,正是墨恆如今唯一可以發揮出些許道行威壓的咒法!
化神道行,此間無可匹敵!當初墨恆小試牛刀,便以此術在觀霞樓下震懾得墨煙雨、墨煙城、墨將臨三人險些跪倒,如今修為晉升後再次動用,墨問閑如何承受他的道行懾心?
墨問閑剎那間受懾呆滯,青蓮葉中的玉如意便無了沖撞跡象。
墨恆兀自聲言具厲,口中沉喝不停︰「如意落入你手,實乃明珠蒙塵!」光明正大地將青蓮葉包裹的玉如意收到掌中,法力一吐,青蓮葉比當初收攝黃石藏法器時還要靈妙,消散卻未消失,反而化為清影沒入玉如意中,磨去其中的意念烙印。
「啊!」墨問閑突然精神一痛,踉蹌驚呼,陡然清醒過來,一加感應,才知自己剛才失神之下,烙在玉如意禁制中的意念烙印已被墨恆生生磨去了!「小雜種——」
墨問閑頭頂隱現青煙,胸中一瞬悶到極點,張口怒目再要咒罵,卻喉中腥甜,一口噴出血來。
墨恆佔盡上風,心頭殺機卻蹭蹭而起。但若貿然動手,雖然也有理由,卻不足以施展狠招,更有殺人奪寶之嫌,只得暫時壓下。踏雲靴一動,倏然閃身,穩穩落地。
不動殺招,不代表便要忍耐,墨恆沉眸冷凝,一指墨問閑等人,朗聲斥責︰「爾等既以墨問閑為首,可見無禮、無恥、無知!尤以墨問閑最為骯髒卑劣!口出惡言,心胸狹隘,毫無教養。怪道祖父大人定下嫡子威嚴。我母鳳冠霞帔,父親八抬大轎迎進家門,紅綢相牽,拜天地,謝紅鸞,結為舉案齊眉之連理,故而我為正宗,知曉何為禮數!再看爾等庶子庶女,皆為無名無份小妾賤婢所生養,生母以色事人,才換來爾等錦衣玉食!爾等不思進取,整日目中無人!尤以那墨問閑、墨煙城、墨將臨三子,如此糟粕賤種,爛泥不可扶也!」
罵聲未畢,揚手虛抓,哧啦聲響,一團青光隱隱的蓮台宛如萬朵青蓮聚合而成,破碎虛空而至,被他信手甩扔而出。看似隨意,實際卻是以前無盡青蓮之凝華,乃是含怒出手,為他煉氣高階法術中威勢最強者!
墨問閑噴血之後被他呵斥得雙耳也冒出青煙來,正要喝罵兼且討回玉如意,驟然見到蓮台破空而來,慌得他匆忙取出一塊八卦鏡抵擋。其余墨煙城等人亦是面色鐵青,也來不及回嘴,急忙躲避開來。
「轟隆——」
八卦鏡被撞飛,墨問閑踉蹌三步,從前方退回到墨問秋等人之間,再無出頭之意。
墨恆沉眸不屑,兀自站得如松挺拔,好似自始至終都泰然安穩地站著沒動,手握玉如意,緩緩祭煉著,眸光森冷地逼視墨問閑一眾,才緩行三步,氣勢迫人︰「我為墨府正宗,爾等庶子庶女皆為半僕!這個道理,你們以前或許忘了,今日之後,你們需得謹記墨府家規!」
墨問秋忍無可忍,氣喘連連,咬牙切齒地嬌斥道︰「墨恆你且囂張!可敢讓我說兩句公道話?」
墨恆雙眼一眯,殺機森然︰「你說的話也能公道?」掌中法力勢如破竹,凶狠沖襲玉如意中的第三重禁制,「便听你能說出什麼好歹來。」
墨問秋面皮氣紅︰「我的話公不公道,大家自有公論!墨恆,你來混元門後,心懷叵測,勾結外魔,美其名曰埋玉生靈,何方冰心靈玉可以生靈?哼!你不過是派遣明影衛與妖魔接頭罷了!你卻未料竟被紅霄公主撞破,得知消息,才匆匆敢去殺人滅口!這是幾天前的事情,證據確焀,你莫非還想抵賴?」
齊紅霄已被恆紹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化去了體內穴位中的刁鑽法力,終于能夠出聲,怨毒大罵道︰「不錯!我今天剛來,還沒說幾句話,就被你定住身形,壞我顏面,你是心里有鬼!若非閑哥等人及時趕到,只怕我和煙雨妹妹已經化為冤魂了罷!」
墨問秋便轉頭去問被墨煙城扶著的墨煙雨︰「煙雨妹妹,你是證人,剛才情形為何?」
墨煙雨嚶嚶哭泣,抬眼瞥了瞥墨恆,見墨恆威儀冷厲,淡然譏諷,心里咯 一涼,再看偏廊里一動不動,鮮血漫延的梁弓宜,一時更為心寒。便慌慌張張,嚇壞了的模樣,以袖掩面而泣,直道︰「今日羞煞,再也無顏見人了。」
墨問秋冷哼一聲,狠狠剜她一眼,轉頭指著墨恆斥道︰「墨恆,你抵賴不得,那妖魔自稱姓意,正是你那妖母姓氏……」
「大膽!本以為你們還有苦衷,故我大發慈悲,給你最後之辯解機會!卻不料,你變本加厲,竟敢辱及嫡母!可見混賬不可救藥!」
墨恆本等她說出個歪理來便可借題發揮,卻不料她張狂若斯,將妖魔牽連上母親意若秋,不禁勃然震怒,面皮鐵青,猛踏一步上前,袍袖如鐵,被澎湃法力震蕩得錚錚有聲,「今日我若饒你,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瞬時間,煉丹堂前如墮深淵!濃烈浩瀚的法力宛如海浪滔滔,宛似大潮澎湃,竟令此間嚴寒冬日隱約飄雪!森冷的殺機似那法力之魂,威壓迫得四面刮起大風!
一瞬間,如此殺機,造就風雪之酷寒意境!
「怎麼回事?」
墨問閑、齊紅霄最先驚駭而呼。
人人皆都駭然,運起法力催使法器防身。便是早已震撼狂喜得屏氣凝聲的吳剛、夜圖、後峰、耿沖等人都猛然覺得心冷若死。更別說梁冰紋等只道剛才大開眼界的凡俗子弟,早就被駭得四肢顫栗,宛似寒意侵襲,冰凍發僵。
眾人眼望身在漩渦中央,暴怒發狂,不知施展何等凶術的墨恆,恆紹念頭急轉,一咬牙,沉聲喝道︰「恆少爺,今日得罪,紅霄公主單純被人欺騙,他日我瑤國國主親來解釋誤會!」
一轉身,便要逃離此地。
墨煙城等人也都後悔來觸墨恆這凶人霉頭,怎的當他是好欺的,還挑唆墨問閑來害他?這下里外不是人,糟糕之極!墨煙城和墨將臨對視一眼,都見對方惶亂,不約而同,急忙催使法器想逃。
本來躲在外面笑看好戲的蘇廷,也驚得神情連連變幻,來不及再與身旁的一堆雙胞胎姐妹說笑。
遠處,虎玄青原本未曾在意此間法力波動,冷不防感知到如此意境,才陡然睜眼,只當有人潛入混元門大開殺戒,神識凌厲一掃,卻見是墨恆,不禁也呆了下。
轉瞬驚疑︰世間當真有如此天縱英才!我浩然門開派始祖,便是在煉氣境界擁有無名道行。這墨恆少年雖然意境模糊,無有威力,不似真正道行,但也百年難遇……
意境,正是道行體現之一。唯有化神境界修煉者,才算擁有道行,舉手投足,就有玄妙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