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第六章 破碎的風鈴(六)

作者 ︰ 月亮的面紗

回到天津的楊梅開始享受難得的輕松生活,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從此將會充滿希望。首先,她不用再擔心父親治病的費用問題,二哥的回歸,讓她重新體會到了被關心,被呵護的溫暖。楊梅也許可以從此卸下肩上的重擔,繼續她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享受青春,享受少女才獨有的陽光歲月。楊梅開始重新綻放笑容,原本開朗的天性得以釋放。她像一只美麗的蝴蝶在花間飛舞。她現是海河絲綢進出口公司公認的美女,熱情,開朗,活力四射的性格引來眾多追求者。每一次,當她收到匿名的鮮花,總是大大方方的將花插入前台的花瓶中。當收到噴著香水的信封時,她也總是看完後,一笑置之。以致由于追求者眾多,楊梅曾經在公司的一次新年年會上,半開玩笑的說出過自己的愛情宣言︰我要好好享受短暫的青春時光,在沒有老去之前,是不會選擇相互攙扶的生活的。她的鶴立獨行,讓她成為公司眾多追求者心中的水中月和鏡中花。

楊梅業務部的部門經理名字是個微帶女性的名字︰張炳芳,他是一個微胖,圓臉的中年男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已經開始顯現稀少,泛著紅光的臉上頂著一個酒糟鼻,襯衫的風紀扣總是緊緊的扣著,說話慢條斯理,十分和藹。張經理從楊梅進入公司的最初日子里就十分關照她,給她分配的工作輕松而不復雜,使楊梅能夠有時間慢慢的熟悉公司的業務。漸漸的,在張經理的幫助下,楊梅已經可以完全勝任公司的業務了,因此,在楊梅內心是十分感謝這個老大哥對自己的照顧,因此,總是希望有機會可以請張炳芳吃飯,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

楊梅所在的部門還有其他三人,資格最老的孫鳳麗,一個一下班就往家跑的中年婦女。其次是一個剛剛離婚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劉悅,她獨有的兩個嗜好,就是逛街和議論人。她總是在上班的時候和孫鳳麗坐在一起聊天。場面經常是竊竊私語後是兩人尖利的笑聲。還有一個年輕人,比楊梅年長三歲,名叫沈威,據說家庭條件優越。沈威沒有念過大學,高中畢業之後便去部隊參了軍,復員後,家里托關系給他聯系到了海河絲綢進出口公司。沈威性格內向,說話有還些口吃,因此在公司很少說話,與楊梅交往就更不多了,楊梅印象中彼此的交談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回。整個部門的業務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張炳芳和楊梅兩個人完成。

一個周五的下午,臨近下班。楊梅剛剛完成工作,抬頭看了看周圍,孫鳳麗和劉悅早已經座在了一起,竊竊私語。沈威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只有張炳芳仍在伏案工作。楊梅想想今天晚上正好沒有安排,不如請張炳芳吃飯,于是她起身走到張炳芳的辦公桌前,說道︰「張大哥晚上有安排嗎,我想請你吃飯。」張炳芳愣了一下,他顯然對楊梅的要求感覺十分突然,隨後,他環顧的四周,發現孫鳳麗和劉悅已經停止了談話,周圍一片安靜,而且,劉悅正在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于是,張炳芳清了清喉嚨,抱歉的對楊梅說道︰「小楊呀,真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另有安排,就不能接受你的邀請了,改天吧。」「哦!」楊梅听見張炳芳的回答,略帶失望,「那好吧,張大哥,你忙吧,吃飯的機會以後多得是。」說完,她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不一會,辦公室里竊竊私語的聲音再次響起。

下班之後的楊梅,收拾整齊桌上的物品,提起手提包出了辦公室。剛剛走到宿舍門口,包內的呼機忽然響起,「我是張炳芳,方便的話請回電話。」看著呼機上的電話號碼,楊梅有些疑惑,猶豫再三,還是去周圍的公用電話亭,撥了一個電話過去。「喂,是楊梅嗎。」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張炳芳慢條斯理的說話聲,「是我,張大哥,你找我有事情嗎?」「哦!是這樣的,剛才在辦公室,人比較多,我怕他們誤會咱們,所以沒有接受你的邀請,其實,今天晚上我沒啥事情,不如就接受你的邀請,一起吃個飯,也可以暢談暢談對公司業務的看法。」「好的,那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就去小白樓的起士林西餐館吧,咱們先約定七點半吧。」放下電話,楊梅回宿舍換了一身衣服,只是簡單的梳理了一下頭發,便出了門。

楊梅換乘公交車來到的和平區小白樓的起士林西餐館。楊梅印象中的西餐十分昂貴,是有錢人的生活,因此,她從來沒有吃過西餐,站在門口,她模了模皮包里里邊幾乎整月的工資,徘徊了良久之後,走了進去。楊梅在招待的帶領下,穿過回廊,走進大廳,大廳的正面是一個半人高的吧台,里邊陳列著來自世界各國的洋酒,牆上貼著墨綠色的壁紙,在白色壁燈柔柔的燈光照耀下的桌子泛著暗紅的歐洲古典色。碼放在厚厚桌布上的刀叉在燈光的映襯下閃閃發光。餐廳的環境的確是優雅而寧靜。楊梅挑了一個臨窗背對門口的桌子坐了下來,對隨行的服務員說道︰「先生,我在等一個朋友,等他來了,我再點餐,方便的話,能先把菜單留下吧,我先看一下。」「好的。」服務員優雅的答應了一聲,放下菜單,轉身離去。楊梅接過菜單,打開一看,盡管她對于菜品的高價格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是,當看到菜單上菜品的價格,還是嚇了一跳。她無聊的翻著菜單,覺得菜單上印刷的菜品圖案十分誘人。正在欣賞之際,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搭住了,有個人正把頭伏在了自己的肩膀附近,楊梅扭項回頭,幾乎要和這個人的臉貼上了。她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張炳芳搞的惡作劇。只見張炳芳一反平時穩重的長者形象,正嬉皮笑臉的注視著自己。楊梅的內心涌現出一絲厭惡,她強壓怒火,用略帶慍怒的語氣說道︰「張大哥,你這是干嗎呀,嚇我一跳。」「呵呵,沒事,和你鬧著玩呢。」說完,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到了楊梅的對面。楊梅把菜單推到了張炳芳面前,說道︰「張大哥,我也不會點菜,你來點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炳芳迅速伸出右手試圖按住楊梅推菜單的玉手,幸虧,楊梅反應迅速,急忙把手縮了回去。楊梅憤怒的抬眼瞪了張炳芳一眼。張炳芳隨即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開始拿起菜單點菜。從正餐到甜品,張炳芳一氣點了四五道餐,楊梅內心迅速計算著價格,一向節儉的她感到了心痛。

點好菜的張炳芳滿臉的輕松,有一搭無一搭的詢問著楊梅過往的經歷。楊梅漸漸體會到了張炳芳語氣的曖昧,開始覺得自己請張炳芳吃飯這個決定十分錯誤,她根本沒有料到,這個表面上衣冠楚楚的人,骨子里居然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只見,張炳芳嬉皮笑臉的問道︰「楊梅呀,你長得這麼漂亮,有沒有男朋友了?」「沒有呢,張哥。」楊梅不動聲色的回答者。「那有沒有談過戀愛呀!」「有過,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後來,畢業了,就分手了。」「哦!有點可惜!那在大學有沒有和你的男朋友做那些事呀?」張炳芳的談話越來越直白。「張哥,這種環境,聊點別的吧。」楊梅試圖岔開話題的說道,她對張炳芳還殘留著最後一點容忍。張炳芳嘿嘿的干笑了兩聲,「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嘛。那好,咱們現在談談工作的事情,最近,公司要進行一次末位置淘汰,通過這次考核,來調整大家的崗位和工資,具體方法就是由各個部門的業務主管寫評定,咱們部門的工作評定就是由我來寫,你的工作狀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不過能不能轉為正式工及能否浮動一級工資,我的評語考核就是十分重要了,這點你要有心理準備哦。」「哦!那我這頓飯真的沒有白請,只要張哥能夠客觀反應我的工作態度,我覺得我還是可以留任的。」「那是,那是。」張炳芳頻頻點頭說道。「楊梅呀,你的為人和工作態度我還是了解的,我可以給你最優秀的評語,也能保舉你成為公司的正式員工,不過,這樣做,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張哥,你的話,我有點不明白,你能說的直接點嗎?」呵呵,張炳芳又是干笑了兩聲,「我今天晚上和老婆說了要加班,不回家睡覺了,公司同事也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這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今天晚上你能陪我,明天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能夠成為進出口公司的正式員工,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呀。」當禽獸撕掉偽裝之後,他的嘴臉真的是無比丑陋。楊梅憤怒了,她呼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蘇打水潑了過去,張炳芳正在洋洋得意,絲毫也沒有防備,蘇打水潑了自己一臉,襯衣和脖子也被蘇打水打濕,還有部分蘇打水潑進了張炳芳的眼楮,辛辣的感受刺的他無法睜眼。等到張炳芳用餐巾紙擦干臉上的水的時候,他才發現楊梅早已經離開。而服務生正拿著結賬的單子站在自己的身旁,「你好,先生,您消費一共是四百一十二元,而且您今天晚上非常幸運,被抽中為今晚的幸運嘉賓,可以享受吃飯價格免零頭的折扣,因此,您只要支付四百元就可以。」「你們!你們是黑店,我都沒吃飽,就要付這麼多錢!」張炳芳邊掏錢邊憤怒的喊著。

快步走出起士林的楊梅,心中一陣好笑。她禁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心情也開始變的輕松︰對付這樣的禽獸,就應該用這種方法。走在繁燈照耀下的大街,周圍的霓虹閃爍,讓楊梅突然感覺到一陣寧靜,多少年的形色匆匆,讓她忘卻有時候真的應該停下腳步,去欣賞身邊的風景。也許,這一生,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欣賞風景,可是這種寂寞默默沉默沉入海,未來不在我還在的心情又怎能不是青春歲月獨有的風景?

走了良久,楊梅郁悶的心情得以釋放,她開始轉身往回走,最後一班公交車車已經過去,楊梅有些後悔自己的隨性,只注意欣賞夜景,忽略了末班車的時間,她心里開始猶豫,是打車回去還是在向前走出一段路程,再打車。

正在猶豫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路旁的一棵高大楊樹的背後似乎藏著一個人,而且是個熟悉的身影。楊梅躡足潛蹤,悄悄的走到樹旁,突然大喝一聲,「出來!我看見你了。」果然,楊梅的一身大喝,嚇到了躲到樹後的人,他渾身一哆嗦,幾乎站立不穩。「哈哈!真的是你呀,沈威,這麼晚了,跟著我干嘛?」」我!我!我沒-沒-有要跟著你。「沈威情急之下,口吃變的更加嚴重。「我,我,我是一一一直在跟著張經理來著?」「跟蹤他干嗎?」楊梅滿臉的疑惑。「張經理,不-不是好人。我跟蹤他好長時間了,他欺負了好幾個咱們公司的女同事,還和咱們部門劉悅的關系不正常,劉悅為了他和老公離婚了,他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公司里還假裝清高。今天我跟蹤他下班,發現他在家門口打了兩個電話,就轉身出門了,我想他一定又要干壞事了,所以就一直跟在他身後,可是,他今天好像特別的開心,絲毫也沒有留意有人跟蹤。我一直跟蹤他進了起士林,自己沒敢跟進去,一直站在門口等他,後來,看見你跑了出了,我才想到,他晚上約的是你,我想他一定是又要使壞,我怕你吃虧,所以就一直跟著你的背後。「沈威說的結結巴巴,而且,語序混亂,可是在楊梅听來,卻是十分感動。這個和他共事的同事,由于木訥幾乎很少和他交談,但是他的善良,卻可以讓彼此間的距離拉近。「這麼晚了,以-以-以經沒有夜班車了,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吧。」楊梅猶豫了一下,答應了沈威的建議。

一路上,楊梅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的听著沈威訴說著自己的過去。沈威的爺爺是追隨王震將軍征戰多年的老部下,軍餃很高,後來調任文職,留在了天津,在天津市委擔任領導工作,文化大格命前自己跟隨父母一直在天津的市委大院生活,文化大格命開始不久,爺爺就被定為右派,父母也被下放到了青海,自己是在青海廣袤寒冷的大地上長大的。由于,環境的艱苦,從小就無法好好讀書。文格結束後,爺爺被平反昭雪,自己也就和父母回到了天津,父母被安排進了機關擔任重要領導工作,自己也被安排參了軍,由于他性格木訥,無法在軍隊得到升遷,所以,參加幾年後又便原回了家,家里有托人安排進了海河絲綢進出口公司。

沈威就這樣忘我的訴說著自己的過去,訴說著在青海快樂的童年,在內蒙參軍的軼事。楊梅饒有興趣的听著,兩個人路一路走回,幾個小時之後,楊梅走到了宿舍的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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