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第七章 孤獨的荊棘鳥(二)

作者 ︰ 月亮的面紗

歲月似乎靜止了,楊梅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房里。她環顧四周,周遭一片白色。順著窗子看出去,窗外陽光明媚,側耳傾听,似乎能听見蟬歡快的鳴唱。楊梅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她試圖坐起來,可是努力了幾次,始終無法起身。楊梅感覺臉上有種被火灼燒的感覺,她伸手撫模了一下自己的臉,模到臉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她用手輕輕的捏了捏,一陣疼痛傳遍全身,禁不住發出了「啊」的一聲。楊梅發出的申吟聲,恰巧驚動了路過門口的護士。小護士急忙沖進門,興奮的跑到了楊梅的病床前,輕聲的呼喚道︰「楊梅,楊梅,你能听見我問話嗎。」楊梅沒有說話,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太好了,病人醒了!我馬上去通知肖醫生。說完,小護士一路小跑出了病房,不一會,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大夫簇擁著一位白發長者走了進來。白發長者來到楊梅的病床前,俯身說道︰「楊梅,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大夫,我叫肖龍華,你已經昏迷一周了,現在終于醒過來了,看來,大家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你現在感覺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楊梅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聲的說道︰「肖主任,謝謝你,我現在感覺還好,只是頭仍然有些疼。」「哦!你的顱腦受到猛烈撞擊,造成顱內出血,血塊已經通過手術被及時取出,只是創口面還沒有愈合,因此還會有一些疼痛,不過,為你實施的手術還是非常成功的,我想,只有你好好休息,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復健康,至于臉上的創傷嘛,那只是一些皮外傷,很快也會恢復。」說完,肖教授轉身對跟著身後的一位身著護士服的三十多歲的女子說道︰「陳護士長,好好照顧你的病人。」說完,又微笑的沖著楊梅說道︰「小楊同志,你好好休息吧。」「謝謝,肖主任。」楊梅感激的點了點頭。等到眾人離去,病房中只剩下了陳護士長和剛才路過和楊梅說話的小護士,只見,陳護士長對小護士吩咐道︰「小李,現在病人醒了,她的情況你比較了解,她的看護就由你來完成吧,你要及時做好記錄,仔細觀察。」听見小李干淨利落的答應之後,陳護士長才轉身離開。

看見陳護士長離去,小護士李才猛的呼出一口氣,她伸出右手輕輕掐住了楊梅的脈搏,又抬表記錄了脈搏跳動的情況,然後,輕輕的彎下腰,把嘴附在楊梅的耳朵旁,輕聲的說道︰「楊梅,你好,我叫小李,是負責照顧你的護士,你要有什麼問題,可以按床頭的呼叫器,我就會過來。」楊梅點了點頭,說道︰「小李,我知道,我的病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現在心里擔心的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想知道和我一起的同事沈威的情況?」「哦!你是說,和你一起發生車禍的司機的情況嗎?他的情況比你糟糕的多,听說當時小轎車側翻,左側車頭被馬路護欄擠壓變形,他當時就被卡在車里,重度昏迷。現在依然在重癥監護室看護呢,還沒有蘇醒過來。」「啊!」听到小李的介紹,楊梅禁不住擔心的叫了出來,這一聲叫喊,刺激的腦袋一陣鑽心的疼痛。「小楊,你!要注意,千萬不能激動!」小李急忙輕輕的扶住了楊梅的肩膀。楊梅努力讓自己平靜,可是始終感覺太陽穴在突突的跳動。「小李,你能幫我一個忙嗎?」「你說。」小李再一次輕輕的俯,仔細的听著楊梅的要求。「方便的話,你給我在廣東的哥哥打個電話好嗎,告訴他我發生的事情,但是你務必要和他說,我已經月兌離危險了,讓他千萬別著急。」「好的!小楊,你把電話號碼告訴我,我中午休息的時候就出去幫你打電話。」當楊梅把號碼念給小李之後,小李用筆認真的記下號碼,又安慰了楊梅幾句,才轉身離去。

楊梅感覺到自己從未如此疲憊過,身體輕飄飄的,只想放松的睡去。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夕陽已經將僅有的余暉射在了病房的角落。楊梅感覺十分的口渴,伸手按下了呼叫器。不一會,樓道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小李出現在了門口。她關切的詢問道︰「小楊,哪里不舒服?」楊梅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就是感覺口渴。」小李抬眼看了一眼旁邊的輸液瓶,對楊梅輕聲的說道︰「小楊,你現在病情剛剛穩定,還不能喝水,我們給你輸液的藥品中已經加了身體所需的水分了,你再堅持一下,過兩天再喝水。」楊梅听後,點了點頭。小李看見楊梅情緒日趨穩定,便繼續說道︰「小楊,中午我已經給你在湛江的哥哥打電話了,他听完後,十分著急,當我把你已經月兌離危險的事情告訴他的時候,他的心情才稍微平靜。在電話里,他說,他會馬上趕過來,我估計,晚上或者明天,他就會過來看你了。」「好的,謝謝你,小李。」楊梅感激的輕輕的握了握小李的手。突然,楊梅似乎又想起一件事,小聲的對小李說道︰「小李,我想問個問題,現在沈威在重癥監護室監護,不知道有沒有人陪同?」「放心吧,小楊!」小李沖著楊梅笑了笑,說道︰「小楊,你還不知道吧,沈威的父親是咱們天津市主管經濟的領導,他父親雖然清廉,可是拍他父親馬屁的人可不再少數,他住的重癥監護室門口門庭若市,天天有很多人拎著禮品來看他,你根本不用擔心沒有人照顧他,他現在是醫院最重要的病人之一。」听完,小李的介紹,楊梅的心里才略感安慰。

醫院的夜是如此的寧靜,楊梅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在醫院作護工的經歷,又想起了和胡逸在深夜中交談的那個夜晚,美好的瞬間,溫馨的時刻,是漫漫長夜里消耗時光的好良方。楊梅在半夢半醒之間,悠悠的睡去。

第二天中午,楊梅正帶著耳機躺在病床上听音樂,門口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對話聲。楊梅內心一陣激動,她心里明白,二哥楊志武來了。果然,幾分鐘之後,楊志武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他面色略顯疲憊,白色的短袖襯衫束在黑色的絲綢面料西裝褲里,金利來的腰帶扣閃閃發光,一切都顯得干練而沉穩。楊志武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周病房,三人的病房內只有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臉上纏著紗布的女子。楊志武內心一陣緊張,難道這個滿臉紗布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妹妹?只見楊梅努力的抬起右手沖著楊志武輕輕的揮了揮手,楊志武這才確認,眼前這個臉上纏著紗布的女子就是自己最心愛的漂亮的妹妹。

楊志武急忙快步走上前,拉住了楊梅的手,心疼的說道︰「阿梅,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楊梅努力的平撫著自己的心情,輕聲的說道︰「二哥,沒事,就是車禍,現在已經月兌離危險了。」楊梅能體會到,自己的淚水已經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在厚厚的紗布下,咸咸的淚水流過臉上的傷口,是如此的痛。「怎麼回事?是誰撞的,我跟他沒完?」看到妹妹的慘狀,楊志武的語調開始高亢。楊梅示意哥哥不要大聲喧嘩,然後輕聲的說道︰「二哥,我是坐朋友的車遇到的車禍,和別人沒有關系,現在我朋友還在昏迷,也不知道能否渡過危險,這件事情純屬意外,誰也不怨,只能怨自己倒霉。」「那我一會去找醫院的領導,我要求他們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我要求他們承諾你能完全康復。」「二哥,你放心吧,醫院已經請了最好的醫生為我做手術,主刀大夫說,我康復沒有問題。」听到妹妹如此說,楊志武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他隨手從病床的床頭櫃上拿起一只隻果,用水果刀認真的把隻果削好,遞給楊梅,又從旁邊搬過一把四方凳,靠進楊梅的病床坐了下來。親人就在身邊的楊梅,體會到了無盡的溫暖,她開心的和楊志武聊著家常。楊志武並沒有像妹妹楊梅那麼開心,他似乎心事重重,往往楊梅說上一大段話語之後,楊志武才會簡單的回應幾句。楊梅看出了二哥心中有事,突然停下話語,靜靜的注視楊志武。沉默了片刻,楊志武才意識到談話已經停止,他抬眼問楊梅︰「阿梅,是不是頭又疼了?」楊梅搖了搖頭,說道︰「二哥,你這次來,和前幾次大不相同,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你要是當我妹妹,你就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你想辦法。」楊志武猶豫了片刻,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把信封輕輕的塞在楊梅病床的枕頭下,說道︰「阿梅,哥哥今年流年不利,踫到點事情,現在還不方便和你說,我想我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這里有一些錢,大概十萬塊左右,你留在身邊,等二哥度過難關後,就會再回來看你,這幾個月,你自己好好養病,我相信,等你出院以後,哥哥也就平安無事了。」听著哥哥說的如此鄭重,雖然語氣輕松,但是楊梅從二哥的話語中依然能體會到他忐忑的心情,或許楊志武這次真的踫到麻煩了。但是楊梅深知二哥的性格,他的隱忍和堅強是常人無法體會的。雖然,楊梅的內心充滿了對二哥的擔憂,但她還是沒有繼續追問緣由。

臨近中午,楊志武陪著妹妹安靜的坐了一會,等到日頭高照的時候,楊梅感覺到離別的日子來臨了,她輕輕的握了握二哥楊志武的手心,輕聲的說道︰「二哥,你事情多,就不用陪我了,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多小心,好好保證。」「嗯」楊志武故作輕松的點了點頭,「我會的,妹妹,你要好好恢復身體,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再來看你。」楊志武輕輕的轉身離開了病房,當他走出病房的時候,淚水已經充滿了眼眶。

看著哥哥楊志武離開的背影,楊梅也無聲的留下了淚水。

隨後的幾日,楊梅感覺沒有食欲,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她總是感覺非常的疲憊。一個驕陽似火的午後三點,楊梅午睡剛剛醒來,無聊的望著窗外。忽然,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幾分鐘之後,護士小李領著一位老婦人走進了病房。只見這個老婦人五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是銀黑相間的卷發,面容慈祥,上身是絲質的黑士短袖襯衫,是米黃色休閑褲,左手拎著挎包,右手拿著折扇,左手的腕子上戴著一只墨綠色的玉鐲。兩個人輕手輕腳的來到楊梅的病床前,只見護士小李俯對楊梅說道︰「小楊,沈威的媽媽毛阿姨來看你了。」楊梅這才知道,眼前這個穿著雍容的老婦人就是沈威的母親。楊梅試圖坐起身體,被老婦人輕輕的按住,「小楊同志,你不要起來,我是沈威的媽媽,你叫我毛阿姨就行,我今天就是專程來看看你,沈威開車不小心,出了車禍,給你身體造成了傷害,我和沈威的父親心里都非常愧疚,我今天來也是來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諒沈威的行為。」「毛阿姨,您不用內疚,出這樣的事情,沈威也不想的,這件事情純屬是場意外。」毛阿姨听見楊梅如此訴說,開心的點了點頭,她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仔細的端詳著楊梅,楊梅臉上蒙著厚厚的紗布,她能看到的只是楊梅紗布底下晶瑩剔透的眼楮。「嗯!果然是個好姑娘。」毛阿姨輕輕的評價了一句,然後在病床邊上坐下,從皮包里拿出了一個日記本,對楊梅說道︰「我和沈威的爸爸要孩子比較晚,沈威這個孩子打小就跟我們吃了很多苦,他性格內向,很少和我們談心事。直到這次出車禍,我們似乎才覺得平時關心他太少了,為此,我和他父親談起這件事,內心都充滿了愧疚。前幾天,我去沈威的臥室打掃房間,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日記本,我們簡單的看了幾篇,發現他的日記里常常會提到一個人,他把這個人稱作天使,你是他的同事,我想讓你幫忙看看,看看能不能猜出沈威日記里邊提到的人是誰,我想讓她來幫幫忙,也許她的到來,能夠喚醒沉睡中的沈威。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阿姨這個忙?」听完,毛阿姨的要求,楊梅覺得自己有義務去幫助她,于是,楊梅說道︰「阿姨,您放心吧,如果沈威說的這個人我認識,我一定幫忙找到她。」听到楊梅的承諾,毛阿姨放心的點了點頭,「謝謝你了,小楊同志。」說完,毛阿姨又安慰了楊梅幾句,起身離去。當楊梅目送著毛阿姨離去之後,才伸手拿起了沈威的日記本,這是一個封面燙花鎏金的古式日記本,封面的樣式是新疆的少數民族壁畫風格。楊梅輕輕的打開了日記本,只見日記的扉頁上只有一句話︰即說無緣,緣何相見?即說有緣,緣盡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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