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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望一眼,猶豫的慢下腳步。
北崖.青狸惱怒,「你們……想抗命……不成?快把她……扔出去……」
我決心管這趟閑事,吸氣昂頭道︰「你們可要想好了,我是掌櫃磕破頭才請來的,你們若把我趕出去,就再請不回來了。」
兩個小廝再交換個眼神,忽然一起止步,向北崖.青狸深施一禮,轉身向外走去。
「回來……」北崖.青狸氣得嘶聲叫,「你們真想抗命不成?」兩個小廝非但沒回來,反而溜得更快,一轉眼就蹤影皆無。
「你……」他怒視我,卻喘得說不出話來。
我雙臂環抱胸前,挑釁的微微揚眉,「想把我扔出去麼?有本事自己動手。」
「你……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麼……」他伏枕喘息,手指突然靈活之極的一搭一挑,蓋在他身上的錦被立時掀起,當頭向我罩來,我本就站在床邊,無防之下被罩個正著,只覺眼前一黑,已被他拖過去,掐住脖子。
「呃……」我一驚掙扎。
他雖氣喘吁吁,手臂顫抖,拇.指卻精準的按在我喉骨最薄弱處,捏碎那里不需要多少力氣,他只要輕輕一按,我立時便要了結。
「我都……沒追究……你侵佔……小妹的身體.了……你卻非得……來送死……」他喘得更厲害,「既然……如此,就……跟我……一起上路吧……」
喉間突地一痛,我以為完了,掐.在脖子上的手卻忽然滑落,他也隨之軟軟仰倒床上,月兌力的喘成一團。
方才的驚怕都化為熊熊郁火,我眼珠骨碌一轉,決.定趁他病要他命,爬起身來,拽下束頭發的絲帕,把他兩手緊綁在一起。這雙手實在危險,還是綁起來安全,眸光觸及他掌上的刀傷,卻是一愣,傷口翻轉潰爛,竟沒有處理包扎。
「你……你……要做……什麼……」他喘息稍平,艱難的問道。
我詫異的月兌口道︰「你怎麼沒包扎傷口?已經發炎潰.爛了……」話出口才省起,他連命都不要了,怎還會在乎手怎樣。
正在此時,房門忽然被推開,那兩個小廝各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看見被我綁住的北崖.青狸不由齊皆一愣,口唇翕張,才想說話,我已先聲奪人道︰「他本就在絕食自殺,我沒必要沾上兩手血,不想你們少主死,就放下東西走。」
兩人立時閉嘴,.假作沒看見北崖.青狸憤怒的目光,飛快的向後退去。
「哦,等等……」我叫住他們,道︰「再給我拿些刀傷藥來。」
「準備好了。」左邊的小廝一指他端來的托盤,我這才看見一個盤中是食物,一個盤中是清水紗布刀傷藥,倒虧他們想得周到。
我點頭,「謝謝。」
「你們……最好……祈禱……我早點……死掉……」北崖.青狸怒瞪他們,兩人立時如受了驚嚇的兔子般掉頭就跑,看得我不禁莞爾。
盤算一下,我決定先喂他吃飯,然後再處理傷口。捧起碗白粥,試了試溫度,有點燙,吹涼後送到他唇邊,威脅道︰「你是自己張嘴,還是我幫你灌進去?」
他雙眸微眯,沉默半晌,忽然道︰「你會後悔的。」
我嚴肅的點頭,「嗯,你快好起來讓我後悔吧。」
他凝視我,緩緩勾唇,露出久已不見的甜美笑容,只是此時看來詭異無比,「我若不死,必定要為小妹討還公道,你確定不會後悔嗎?」。
我想了想,老老實實的搖頭道︰「不確定。」
他揚眉,「那還不快滾?」
「第一,我不會滾,需要你示範;第二,後悔是以後的事,現在我要給你灌粥。」我嘆氣,抓住他的下頜骨,干淨利索的一拽一拉,只听見「卡」的一聲,他的下巴立時掉了下來。
「哦……」他雖說不出話來,但眸中怒氣洶涌,殺機畢露。我自動屏蔽他可怕的眼神,把白粥一古腦的倒進他口中,怕他含著不咽下去,又扶起他,使勁敲打後背。
反正也得罪他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趁機給他灌進去兩杯水,一碗人參大補湯,才為他抹抹唇角接上下頜骨。
「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深吸了兩口氣,雙眸晶晶亮,直著脖子吼道︰「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我摳摳耳朵感嘆,吃飽就是底氣足,聲音都洪亮了許多。眼珠一轉眯眯笑道︰「我沒管你呀,我救過你一次,但你卻救了我兩次,我還欠你一次救命之恩,我這是在報恩哪。」
「你這也算報恩?」他瞠目結舌。
我用力點頭,「算,當然算呀,我令你絕食失敗,也算救你一命吧。」
他磨牙,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我無視他臭臭的俊臉,徑自把他的手拽過來,他的手特別修長,十指比普通人長出好幾寸,指肚飽滿圓潤,雙手的指骨掌心都有薄繭,表明他左右手同樣靈活。
本來修長精美的手,因一道貫穿掌心的傷痕而顯得猙獰可怕,傷口紅腫糜爛,膿血交流慘不忍睹。我看著都覺得痛,差點沒甩手跑掉,眉眼皺在一起的用紗布蘸清水擦拭他傷口處的膿血。
「嘶……痛!」他倒吸一口冷氣,失聲痛呼。
我撇嘴,「你還知道痛呀?早干什麼去了,早包扎不就沒事了麼……」
他月兌口吼道︰「還不是為了救你?不知感恩的女人……」愣了一愣,神色不自然的移開目光,緊閉嘴唇不再說話。
我也有些尷尬,低下頭專心處理傷口,先擠出膿血,再把翻轉的皮肉小心按回去,最後上藥包扎。他雖痛得肌肉緊繃,卻一聲不響,任我施為。
終于包扎好,我不由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就著水盆清洗雙手,背對著他道︰「我要走了,你若不想再見到我,就別再鬧自殺,那不是男人玩的東西。」
身後死寂,卻能感到他如刀的眸光,半晌後他輕輕的道︰「你會後悔的……」聲音不冷,甚至恢復了幾分甜潤,卻無端的讓我覺得驚悚。
我搖搖頭,硬壓下心底隱隱的不安,用力甩掉手上的水珠,嘆氣道︰「我要後悔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在乎再多這一樁。」自德魯也郡主死後,銀國往事漸漸清晰,連想無視都不行,水越.流銀的厚愛,桑海.狼的深情,雖已遙遠得如隔雲瑞,思及還是痛入骨髓,憾事太多,悔之不及。
想起往事心情低落,懶得再跟他糾纏,徑自走到門邊,伸手拉開房門道︰「北崖公子,至脆弱是生命,至珍貴是生命,福禍無門生死一念,你若死都不怕,不如活下去。」不等他回答,便走出去反手帶上房門,能做不能做的我已經都做了,他若執意求死,我也再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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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632年7月44日,黃昏。
時光如梭,一晃四日。
自雪之傷閉關齋戒後,我就沒再去諸神殿,一是我熟知師父的脾氣,他說要閉關就絕對不會見任何人,就是我能闖過關卡進入神廟,他也不會見我。二是恢復了銀國的記憶後,我更加自慚形穢,覺得自己無論身心都傷痕累累破敗不堪,實在配不上純淨無暇天人般的雪之傷,所以心緒漸平,決心只做他的徒弟,把對他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今天是秋收大典,同時也是雪之傷離開白都的日子。大典在諸神殿的神壇舉行,大王王後親臨,神廟內外戒備森嚴,只有王公大臣五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入內觀禮,平民百姓都被隔在廟外老遠,望著神壇頂上繚繞的香煙跪拜禱告。
我早早便來到神廟外守候,雖然看不見雪之傷主持大典,但希望能在他離開時遠遠見上一面。
候到午後,神廟大門終于打開,先是大王王後的鑾駕,後跟文武百官的車馬,按照品階排列魚貫而出,足足走了一個對時,才終于走完。
車馬漸遠,人群非但沒有跟著散去,氣氛反而更加熱烈,都翹首以盼的盯著廟門,又過了半個對時左右,持七色神杖開道的武修者終于走了出來,隨後是兩列聖女,玉痕赫然走在首位,然後是白虎、赤豹、獨角獸、金毛吼四大神獸,再後才是雪之傷的坐騎雪象,他寶相莊嚴的盤坐在象背蓮花台上,白衣如雪絲發流瀉,濃睫半闔冰肌玉骨,手持智慧指印垂于膝上,遠觀更美如夢幻不像真人。
人們浪潮般的一波接一波拜倒。「娘親,你快看,大神官長得跟咱家畫上一樣哦……」一個六七歲小男孩興奮的叫嚷著,不知從什麼地方沖出來,奔向正在行進的隊伍,雪象巨大的前蹄恰好下落,小山般砸向跑過來小男孩。
「啊啊……」
「天……」
「雪神呀……」人們紛紛發出驚叫聲。
「寶寶……」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翩若驚鴻,幾乎是貼著雪象的蹄下閃過,「 」巨蹄落下,塵土飛濺,以為會變成肉泥的小男孩好好的抱在一個綽約如天人的男子懷里。
雪衣男子絲發飛揚薄唇輕勾,衣袂飄舞眸轉七彩,抱著小男孩站在雪象的巨大的腿旁,白虎赤豹金毛吼獨角獸飛奔過來或站或臥,眷戀的圍繞在男子的身邊,這一幕如詩如畫溫馨雋永,永遠定格于白都人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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