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寵,邪王傻妃 第九十一章 饕餮盛宴

作者 ︰ 香芷

雲中君一怔,隨後伸手就按在她的脈搏上,「你運功逼毒了?」

「嗯。」她艱難地應著,不知為何,他身上清冽如松竹般的氣息更似加快了她的眩暈和心跳,她幾乎要咬著牙才能控制住身子不倒向他。

「可還有藥解?」她低低地問,心里明白問可能也是白問,因為她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即便世間有神藥恐怕也難把她拉回來了。

果然,雲中君一聲肯定,「已經無藥可解了!不說這媚毒罕見霸烈,本是常人難以承受,最重要你運功逼毒,反而適得其反,更是加速了它的擴散速度,如今……怕是唯有那個法子了……」

雪姝很明白他說的那‘唯有那個法子’是什麼意思,所以,她深深地低下頭。

她的身子已經熱的相當難受了,那火焰就象在內部熊熊燃燒著,一點點炙烤著她的靈魂,她的尊嚴,她的驕傲……她知道今晚她在劫難逃。

「是誰干的?」雲中群沉沉的語氣,就象那飽含電閃雷鳴的烏雲,讓雪姝灼燒的腦子微微一清。

「不知道。」雪姝搖著頭實話實說,「待發現,就已經晚了……」

之後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雲中君一直緊緊地盯著雪姝,若不是他頭上那夸張的斗笠遮住了他的容顏,想必他此刻的狂亂根本不亞于她。

「你能幫我嗎?」隨後雪姝輕輕問,說這句話,她幾乎耗進了神識和勇氣。

「沒有別的選擇了嗎?」沉默片刻,他輕輕地反問。

是啊,沒有別的選擇了嗎?她是有夫之婦,是瑞王側妃,中了媚毒卻要來這里找他尋求幫助,好象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雪姝深深低下頭,手因用力抓在椅子把手上都露出青白,不是沒有糾結,可腦海中一閃過姬無夜的臉,她心里立馬就泛起一股痛灼和厭惡,似乎那個人她不屑再見再想。還有就是美人先生,君子如玉,離她咫尺距離,可她卻感到了無比羞恥,仿若這種事找他好象侮辱了他一樣。況且,他身邊已經有了秦碧柔,不管怎樣她都不會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和不堪。還有一人,是硬生生闖進雪姝心扉的,他黑衣白發,耀眼風姿,那樣的驕傲,那樣的高貴,他是她的冉哥哥……

一想到她,雪姝突然一聲抽泣,心立馬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遺撼吧!就這樣永遠遺撼下去吧!不給自己留任何遐想和後路……

于是,雪姝狠狠地搖著頭,「希望先生能幫我,我會感激……我相信先生的為人……」相信你會守口如瓶。

雲中君沉默了。

雪姝此刻的糾結煎熬他感同身受,只是,他還沒有平息好自己的心情,雪姝來找她,他心里說不出的喜憂,喜的是她能危機時刻來找他便是信任;憂的是,這不過是他另一個身份,若是將來她知道了真相……

他拿不準她會怎麼樣?

所以他有些遲疑。

然而他的遲疑對雪姝來說無疑是更大的恥辱,她以為他根本不願,「若是先生不願,也可以隨便為我找個人……」

她在說什麼傻話?

雲中君眉一皺,隨後緩緩的、堅定的向她伸出了手……

望著那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有力的大手,雪姝鼻頭一酸,隨後她沒在遲疑,伸出手緊緊地抓住。那只大手卻似更加有力地支撐住了她幾欲要癱倒的身子,他一把把她拽起來擁進懷里,雪姝的身子一靠向他就已經眩暈癱軟,她羞的滿臉通紅。

他輕輕拿下了頭上的斗笠一扔,屋里唯一的燈明就熄滅了。他沒有遲疑,攔腰抱起雪姝就轉向了屏風後的內室。他熟悉至極,漆黑之下三步兩步就精準地走到床畔把雪姝輕輕地放在溫軟的大床上,室內好聞的燻香燃起來,更帶著一絲挑逗的熱度。

雪姝幾近意亂情迷,但她咬著唇死死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響,她知道他溫柔地解下了自己的衣衫,當那雪玉肌膚呈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她甚至都能听到他一絲倒抽氣聲。雪姝本能羞澀地倦縮起身子,床帳放下來,他剛硬健碩強有力的身子壓下來,雪姝竟起了一絲害怕。

「別害怕,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一絲傷害。」他似乎也極力克制著,溫柔至極的話,嘴里卻噴著灼灼的熱氣,動作卻顯得既僵硬又溫柔,甚至還有絲笨拙。

難不成他也是第一次?

這個念頭在雪姝腦中一滑而過就被她否定,要知道,雲中君是誰?聞名天下的大商,富可抵國,盡管還很年輕,但絕不會不識女子味道,听說他府里的女人比歐陽先生的一妻十八妾還多。

他的唇形很完美,帶著點點的濕度輕輕地在她額間一吻,隨後滑過她小巧的瓊鼻,定格在她溫軟嫣紅的唇上,竟似小心翼翼,他輕輕地吻著她,一下一下,很慢,似乎每一下都要細細口味,這又讓雪姝驚詫。不說他動作如此笨拙,似乎他連吻都不會,簡直是一邊模索一邊積累經驗,甚至,舌頭在她嘴里攪來攪去都不知撬開她的貝齒。

最重要,不是說,男人對不愛的女人根本就不會吻她的嗎?他怎麼……

可他的這般慢工出細活對欲火焚身的雪姝來說無疑在地獄烈火上煎熬,于是,她張口就咬了他一口。

他似是知她何意,輕笑了一下。

這下他不吻她了,反而執起了她的雙手慢慢放在了他臉上的銀質面具上,那意思竟似要她親自揭開它。

雪姝一詫,隨後拿下手,「不必。」但心里卻涌起溫暖。

「我想和你坦誠相待。」他輕輕地說,又執著地拿起她的手放在他臉上。

「你就不怕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今天的我只是我,沒有什麼真假面具……」他說的誠懇。

雪姝心一動,不能不感動,「其實你根本不必……」

「我快受不住了……」他突然粗喘一聲。

雪姝一怔,臉幾乎紅到耳朵根,手一動就揭開了他臉上的面具,此刻屋里沒有燈明,但有月亮淺淺的光暈透過來,透明輕紗帳根本遮不住,雪姝若想看清他的臉根本就不成問題,但她知道他是君子,即便如此她也不是小人,于是,雪姝立馬閉上眼。

她的指尖細細地在他臉上描畫著,知道他極英俊,愣角分明,甚至可說天下少有的俊朗。她的心一下子放下,不是在乎他的容貌,只是今晚他並沒有辱沒了她,無論哪一點,他幾乎都可以堪稱完美,身份、家勢、容貌……

所以,當他的吻又小心翼翼含上來的時候,雪姝竟鬼使神差地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在他溫柔的吮吸中,她輕輕地主動地伸出了小香舌……他一下子卷起,食髓知味地逮住不放,他仿若瞬間開了竅,一下子迷醉地深吻了她,掠奪她的香甜,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他如此無疑更是點燃了火焰山,雪姝再忍不住發出一聲迷醉的嚶嚀,他好象不知饑餓了多久的流浪漢得到飽飯一般發了狠攫取她的美好,就是雪姝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突然猛沖而入……

「啊……嗚嗯……」雪姝一聲驚叫,緊接著便死死咬住了唇。瞬間撕裂般的痛楚讓她一下子倦縮起身子,冷汗涔涔,痛的呼吸都似不能了,張口就咬在他的肩頭。

看著雪姝的反應,雲中君瞬間僵了身子,隨後狂喜,難道她竟還是……

此刻,他已經狂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眉宇間竟有了心滿意足意氣風發的豪氣,他笑著,不停地吻著她,「姝兒,姝兒……」他在心底痴情地呼吸,疼惜不夠,又逮住了她的櫻唇,輾轉含食灼吻,似乎更加用情更加溫柔體貼,他的身子微微地起伏沖擊。

她好象還痛,皺著眉,似不願他再動,可她的身子卻不受她控制,春潮涌動般,讓他情不自禁想與她一起融化。

「放松下來,把自己交給我……」隨後,他微微霸道地命令。

身子撕裂的疼痛後,隨後就變得不那麼敏感了,雪姝喘著粗氣在他的溫柔帶動下慢慢放松了身子,當她渾身的緊繃堅毅徹底放下後,他給的歡愉立馬蜂擁而來,此時,她才知道他究有多強悍……

她被動地接受著他,他不過只輕輕一動,她就感到那極度被充滿的快樂,她的臉瞬間又漲的通紅,咬著唇死死不讓自己再發出一聲。她的身子又變得極其的敏感,不過那是快活的敏感,甚至讓她羞。她不想扭動,她不想應和,可她的身子就好象不是她的一樣,竟然纏上了他的腰,還似欲求不滿地越收越緊極力鼓勵著他,鞭策著他,她這本能的動作幾乎讓他快要忍不住功虧一簣。但他還是保持著舒緩的節奏,還是那樣的溫柔,強悍健碩的身子一直緊繃著,雪姝知道他一直在艱忍著,一直控制著,並沒有完全地放開。

他的溫柔始終再沒讓她感到一絲的痛楚。

而她臉一紅,甚至很羞地想,若是他完全放開了會怎樣?

起初他那溫柔的節奏顯得很笨拙,好象在慢慢探索一樣,片刻後,他便似食髓知味如魚得水,熱烈動情地吻著雪姝,動作也慢慢變得犀利起來,攻城掠地的鋒芒直擊雪姝最敏感的部位,她忍不住驚叫起來,又被他笑著、得意著、穩操勝券著一吻封緘……

雲收雨歇,雪姝的身子就象被 轆狠狠地滾過一般渾身酸痛不止,她此刻才知道被他撻伐的有多厲害,她輕輕轉身面向里面,疲憊之後,無限感觸又涌上心頭。

還是有遺撼的吧?

雪姝的眼角不自主就滾過一行的淚水,她急忙把被子塞嘴里,身後的他還沒有走,沉沉的氣息,她不想讓他洞察自己此刻的心境。

身後還是一聲嘆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強硬地把她扳過來,他壓著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指撩過她額前濡濕的碎發,「該拿你怎麼辦呢?」

他嚶嚀的語氣,目光在黑暗中發著幽幽灼亮的光,聲音卻是說不盡的寵溺,「放心,這件事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可你屋里還有那個丫頭。」難道她不是人?雪姝心底嗔怪著他。

男人寵溺地笑,「你是指月瑩?」

「放心,她不是外人,不會多嘴壞事。」

雪姝咬著唇還是流淚。

「還是有遣撼的對嗎?你的最初,不是給了你最愛的人……」

這個男人,真是犀利!他是不是也太敏感了?簡直壞極,干嘛要揭人傷疤?干嘛要說出?這下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揮手就捶了他一下,可他渾厚結實的肩膀頓時發出棒棒的怪聲,那是因為太強悍了,肌肉比石頭還硬。

他低頭輕輕地吻掉她眼角的淚水,「我不會讓你後悔的,顏雪姝,絕不會讓你有遺撼!我雲中君的女人,我知道該怎樣去疼她……絕不會讓她再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不,我不是你的女人!」雪姝雖有感動但還是冷硬地把話說的很清楚,「今晚,多謝。」

‘謝’字還未出口,雲中君便似突然發狂了,他猛地狠狠地吻住她,接著身一挺又沖入……

「嗚,嗯,你干什麼?」雪姝掙扎著捶他。

「好,第一次算是我給你解毒讓你感激;那這一次,我就要讓你完完全全地成為我雲中君的女人,我要讓你記住我是怎樣疼我的女人的……」說著,他身子一沉,排山倒海地大力沖刺,完全不顧雪姝初嘗人事還如此稚女敕嬌弱的身子。

一場饕餮盛宴,雪姝疲累至極沉沉睡去,男人過了許久才宣泄出那份壓抑至久的渴望,他溫柔至極地把她攬進懷里,依舊愛意濃濃地吻著她的額頭喃喃道,「你終于是我的了,小五兒,我終于不再是做夢……」

窗外的啾啾鳥鳴慢慢吵醒了沉睡中的雪姝,可她太累了,眼皮沉沉地睜不開眼,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猛地坐起身,下一刻,就痛呼一聲蹙緊了眉頭,傳來的尖銳痛楚表明昨夜不是一場夢,她的腦中瞬間完全清醒。

粗喘了兩下,雪姝低頭看著自己,還好,身上已經被換上了一套雪白嶄新的褻衣,想著這必是那男人的所為,她頓時又通紅了臉。

「郡主,可是你醒了?」屏風口月瑩俏生生地站著,聲音很低,帶著探尋。

雪姝沒說話,因為她被胸口的一個物事驚呆了。

原來原本胸口的那塊晶瑩的羊脂白玉麒麟牌已經被換成了一塊艷紅奪目的血玉牌,里面氤氳霧氣,有飛鳳展翅,相當精致,如活的一般,簡直美侖美奐,想必更是珍貴罕見。她頓時急急一叫,「月瑩?」

本來還疑惑的月瑩听到軟帳里一聲驚叫,急忙三步兩步奔過去,手一撩紗帳,「郡主?」

「這是什麼?」雪姝扯著胸前的血玉飛鳳給月瑩看。

月瑩看到頓時臉一變,似有緊張,支支吾吾,「郡主,這,這玉牌,這玉牌……」

「這玉牌是什麼?」

「我只知道這是本閣的鎮閣之寶,與主上身上的玉飛龍是一對,見到此牌如同見到主子……」說著,月瑩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雪姝一听,豈還會不明白?只是,他又何必。于是她摘下血鳳就遞給月瑩,「幫我還給他,就說他的心意我心領了……」

不想月瑩急忙跪著後退,似嚇的不輕,頭貼在地上邊退邊還連連急呼,「請郡主別……奴才不敢,這血鳳不是隨便人都能踫的,奴婢沒這個膽。郡主若有什麼話可直接去對主子說,奴婢著實不敢傳話。」

雪姝一嘆,想必雲中君的規矩頗重,若不然一塊血鳳也不會讓月瑩嚇成這樣。于是,她又把血鳳掛到脖子上,斟酌了片刻又輕輕道,「月瑩,他走時可留有什麼話?」

「主子讓奴婢燒了一桶藥沐,主子親自配的藥,說是能消除疲累調理身子……主子還讓奴婢煲了人參烏雞湯,要奴婢勿必看著郡主親自喝下。」

听罷,雪姝蹙了蹙眉,最後低低地說,「把浴桶抬進來吧!至于人參烏雞湯,我不想喝……」

月瑩一听頓時苦起了臉,似乎預料到雪姝會這麼說,她頓時又伏在地上,「請郡主憐惜,主子說了若是郡主不肯喝,就是奴婢服侍不善,要罰奴婢一周只準喝水不準吃飯。」說著,月瑩口中竟有嗚咽,想必這樣的懲罰已屢試不鮮。

「他這是做什麼?」雪姝皺眉嗔怪一聲,他這哪里是罰月瑩?根本就是在逼她。

「郡主,‘雲水閣’中從來不養閑人,奴婢做不到主子的吩咐,就要奴婢無能,必須受罰。」

「月瑩,你起來吧!他說怎樣就怎樣……」說這話時,雪姝已經帶上了氣。

月瑩卻歡喜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去吩咐抬浴桶時,竟唇角勾笑,難掩得意。眼角眉梢都帶著狡猾,可惜雪姝卻看不到。

浸在溫熱的浴桶里,雪姝一身的疲乏盡消散,她閉著眼,已經想好了將要怎麼辦了。

唯有坦誠,向姬無夜討一紙休書,才不算辱沒了他。

自己身上的毒究竟是誰動的手腳?雪姝仔仔細細回想了一番,只有在‘清風明月樓’的大殿,那時她緊挨著秦碧柔和李媛媛……因為除了她們倆,她想不通其他人還有什麼理由要如此諂害她?

只是為何要用媚藥……

難道是斷定她不會找姬無夜?

只是她想嫁禍于誰?美人先生?還是天師……

雪姝覺得若想試出這個人不難。

當月瑩喜滋滋地端著那一大碗的人參烏雞湯站在雪姝面前的時候,她驚呆了,「月,月瑩,這也太多了吧?我喝不下。」

月瑩卻撇著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她面前,舉著碗,沉默無聲,一副她若不喝完她就會被罰餓死的樣子,讓雪姝根本無話可說。

她輕輕接過碗,「當真要全喝?」

月瑩使勁地點頭。

雪姝頓時深吸一口氣,淺抿了一小口。說真的,這人參烏雞湯一點都不難喝,甚至還相當新鮮美味。只是雪姝此刻心事重重哪里還有口味美味的雅興?直接頭一仰,食不知味地一口氣灌下。

月瑩興高采烈地接過口碗,「主子說了,郡主若回去,可光明正大走正門,也可由奴婢引著走側門,全由郡主自己做主。」

他想的可真周到?

只是,此刻她那里還敢走正門?畢竟做了虧心事,盡管不得已。

她沉沉一嘆,「還是麻煩月瑩引著我走側門好了!」

「好,主子說了……」此刻,月瑩又聒躁。

「我不想再听他說任何話!」雪姝突然咬牙切齒一聲剛硬。

月瑩捂著嘴眯眯一笑,「郡主若是想走,奴婢隨時伺侯。」

「那就走吧!」說著,雪姝當真不遲疑抬腳就走。

門外明晃晃的陽光刺人眼,雪姝身子一陣搖晃她輕輕閉上眼,月瑩急忙跟近,「主子說了,讓郡主不必擔心回瑞王府,他已做了萬全準備,讓郡主只管放心回去。」

倏然回身,雪姝真的氣了,「告訴你家主子,若是他再敢對我做任何不必要的事,我保證,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看他一眼。你告訴他,即便如此,我也與他沒有任何的關系。欠他的要求,我會遵守諾言。其他的,我顏雪姝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請他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月瑩听罷臉立馬一白。

雪姝卻扭頭就走。

花叢掩影中,急急狂奔而來的某人听到雪姝的‘豪言’頓時怔住了,夸張的黑紗斗笠下看不清他的臉,只見他身子一垮,一身氣勁全散下。

因為總是放心不下,處理完了手頭事就急匆匆趕來,沒想竟听到她如此這般言論……

雲中君慢慢低下頭,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慢慢抬腳進了‘春水閣’。屋子里月瑩似乎還沒來得及收拾,一切都保持著昨夜的溫馨。檀木大床上,輕紗繚繞,似乎還帶著她的馨香,他竟忍不住心一跳,急急跨過去,一撩那薄衾,潔白床單上,一抹殷紅,如皚皚白雪下驚艷的紅梅,他竟突然又沁心一笑,美美地抿著唇角,一又坐在那大床上,身子一仰就又躺下了。似乎眷戀著她的溫度,他把斗笠拍飛,眼一閉,睡去。

總以為這個時辰姬無夜該去上朝了,雪姝踏著沉緩的步子一點點往自己所住的苑子走去,這麼久了,雪姝才想起她住的苑子一直沒名字。偶爾听紅梅不經意提起,據說這個苑子的名字不好,叫‘曇花苑’。姬無夜把這名字給涂了,卻一時沒想到更加合適的名字,所以一直就空著。如今,她嫁入瑞子府可不就如這曇花一現,如今是該離去了。

雪姝不免欷覷。

剛踏進苑子竟然就看到姬無夜正背著手站在院中的芙蓉樹下,手里似乎還拿著一個什麼東西。他並沒有穿朝服,竟然還穿著昨日的那身錦袍。雪姝心一怔,別說昨夜他一直站在這里?

她立馬頓住腳,低下頭,疑惑地蹙緊了眉。

「竟然又是一夜未歸,說,昨夜到哪里去了?別說又跟歐陽家的桃染廝混了一夜……」姬無夜冷冷的語氣,一貫的冷嘲熱諷,只是雪姝卻沒從他話里听到該有的憤怒。

她急忙抬起頭,難道上次她徹底未歸雲中君的信中是這樣為她辯白的?不錯,之前,她跟桃染經常胡鬧徹底不回王府,沒想上次他竟信了。

「王爺沒有去上朝嗎?」片刻,雪姝就冷靜下來淡淡地說道。

沒想,姬無夜卻突然身子一震猛地縮起了眼,那眼眸似帶著刀子上下梭著她,「你,你昨晚究竟在哪兒?」他突然變得忐忑。

雪姝輕輕低下頭,怎會不知他的驚詫?此刻她身上穿著孟公國罕見的‘雲錦紗’做成的淡紫色耀眼長裙,碎花點綴,沒有一處不精致。腳蹬白色小羊皮軟底靴,頭上的雲髻,是她從來沒有梳過的……此刻的她,簡單,婉約,雅致,她不得不說雲中君非常地懂她,只不過經月瑩的手稍一裝扮,她知道自己與平日絕對不同了。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姬無夜板著臉沉沉地走來,此刻他竟後悔莫及。不僅因為他無法忽視她此刻的美麗,最重要,她此刻的風韻完全不同于他之前見過的所有的美麗,之前的雪姝純潔的就如一朵青蓮,再怎樣都是青澀。而此刻,她成熟美麗大方象飽含了蜜汁的果子,帶著男人根本無法抗拒的魅力,折射著令人魂牽夢縈的誘惑和驚艷,昨晚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姬無夜突然有了一絲害怕。

雪姝低著頭撩了撩鬃角的碎發,「昨晚與王爺分別後,我才知自己身上中了媚毒……昨晚,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為我解了毒。」

一語驚人,姬無夜慘綠地瞪著大眼直直連退三步,「你,你說什麼?」

「王爺,雪姝自知已對不住你,只求王爺格外開恩,賜我一紙休書……」

姬無夜粗喘著氣身子踉蹌著又倒退一步,看著雪姝象白天見到鬼,其實他難以置信的已經說不出話。片刻,他抬腳就走,速度之快,象是想要找誰拼命似的。

「不是美人先生,他不會害我……」身後,雪姝淡淡地說。

怎會不知他要去找誰?他肯定以為是美人先生害了她,他要去找他算賬。

果然,姬無夜腳步一頓,「昨晚……是誰?」他的嗓音竟瞬間沙啞至極。

「不知道,狀元橋頭,我神志不清,只知是個不相干的男人。」

姬無夜頓時把拳頭握的嘎 響,似悔,似恨,似怒,「為什麼不回來?」

「不想回來……」

剎那,‘ ’的一聲巨響,院中的那棵人腰粗的芙蓉樹竟然攔腰被斬斷了,雪姝站著沒動,姬無夜手中的長劍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既然不想回來,那你此刻還回來做什麼?死在外頭豈不是更好?」姬無夜突然扭曲著一張俊臉恨恨地說。

雪姝心里一酸,「不敢欺瞞王爺,還想討得一紙休書……」

姬無夜突然赤紅著雙眼,把左手里的一個東西舉到她面前,雪姝看到,那是一只嶄新的烏塤……

「這是我令人連夜做的,現在……已經沒用了。」說著,他手一使勁,那只烏塤頓時在他掌中碎裂成碎沫,這次連滓都沒剩。雪姝只冷冷地看著他。

「顏雪姝,想要休書可沒那麼容易……你生是我姬無夜的人,死也要做我姬無夜的鬼……」他鐵青著臉,臉上扭曲的肌肉一陣彈跳,雪姝知道他怒到極處,也恨到極處,恐怕也悔到極處。

「隨便你……」她風輕雲淡一聲,轉身就進了屋。她累了,想睡覺。

只剩下姬無夜站在院子里粗喘著,看見雪姝毫不留情地轉身就走,他頓時傷痛至極仰天就嘶吼一聲,其聲之恨,之厲,之尖嘯,讓雪姝站在屋子里也打 ,可那又怎樣呢?失去的永遠都追不回來了。

毫無疑問,醒來後,她無疑又被禁足了。

這次的大銅鎖可不是裝飾,喜寶已經試過不知多少回了,價真貨實的銅牆鐵壁。

院子里,黃岑正在奮力地劈木頭,那樣子似要做一架梯子。

黃岑就是之前被李媛媛打昏她強留下的丫頭,若不是昨兒她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雪姝都要把她忘了。听喜寶說,這丫頭知道是雪姝救了她,直接感動的流淚,卻始終不敢來見她。听說她家世還算清白,是京城郊區孟莊的丫頭,爹是鄉野醫生,一直夢想著要兒子,她娘一直連生了七個閨女,好不容易有了個弟弟,他爹轉身就把她賣了。因為孩子多養不起,听說她在家排行老四。這丫頭身板壯實,干活毫不惜力。只是因門牙缺了三顆,說起話有些露風不大利索。

已經三天了,姬無夜除了拘著她沒有任何動靜。

只是這次的待遇明顯不如上次,一天紅梅只給她們送來一餐飯,還都是些殘羹冷炙。姬無夜明顯想讓她們不死不活地吊著命,只是他這樣做,又有什麼意思呢?

「小姐,小姐……」突然大門口猛地傳來一聲哭腔,外加使勁拍門的聲音。雪姝一下子從貴妃椅上站起來,她听得出,這是父王身邊的貼身小侍顏誠的聲音。

她心一突,急忙跑到院子里。

「顏誠,可是你?」雪姝心慌地隔著大門問。

「小姐,你怎麼被鎖在這里了?難怪小的來了好多次都見不到你。」顏誠的聲音透著悲涼。

「顏誠,發生了什麼事?」

「嗚……小姐,王妃,她,去了……」顏誠邊說邊哭倒在大門外。

雪姝頭腦‘嗡’地一聲就懵了,似乎什麼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喜寶躥過來一下子扶住她的身子,她也急了,「顏誠,你在胡說些什麼?」

「小姐,你快回去,王爺也似瘋魔了,一直守在王妃的床前不讓任何人動一下,可天下炎熱……」

再也听不下去了,雪姝一下子回過神,悲傷過度的時候,人往往顯得更加反常地精神抖擻,雪姝在轉頭看著那高高困住她們的圍牆。

「小姐,來,踩著我的肩膀爬上去。」說著,黃岑就已經跑到牆角下,半蹲著,拍著自己結實的背膀對雪姝大叫。

雪姝的眼楮突然濕潤了。

她想沒想就掠過去,手在黃岑的肩頭一拍,身子借力一個鰩子翻身就翻出牆外。

黃岑一愕,原來小姐會武功。

此刻,喜寶也跑過來,笨拙地就要爬上黃岑的身,可她還未踩上黃岑的肩頭就摔了下來,她一下子急的哇哇大哭。黃岑拽起她,「喜寶不哭,我有辦法讓我們都出去。」說著,她一下子模起了腳邊的大斧頭。

雪姝一路如風向府外掠去,前面,嚴問帶著一幫侍衛急匆匆趕來。

還未走到近身,雪姝就手一指,「嚴問,此次你恨擋我,必格殺勿論。」

嚴問一怔,隨後看了身後哭著追趕而來的顏誠,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本來這次他就是來告訴她並放她的,因為王爺已經死醉了三天,府里的事一切由李媛媛守奪,鎖她,不是王爺本意。

嚴問身子急忙閃開,可身後的侍衛沒反應過來竟一下子被雪姝撞飛在院子里,雪姝一溜煙跑沒影。嚴問驚愕之下,擔憂地皺緊了眉頭。

遠處突然傳來怪異的巨響聲,象是有什麼砍在門上的聲音。嚴問舉目一望,頓時撇下眾侍衛急掠而去。

果然,大門內一陣晃動,有人在里面正在斧子沒命地砍。

他什麼也沒說,直接揮手劈掉那銅鎖,門內,一把碩大的斧頭猝不及防伸到面前,嚴問急忙用手指夾住,很詫異,這丫頭竟然天生神力。黃岑一看是他,不禁有些後怕地一下子丟掉了斧頭竟然躲到了喜寶的後面,喜寶卻一下子躥過來,「嚴哥哥,你是來放我們的吧?」

嚴問模著她的頭此刻竟不知說什麼好了,只輕輕點點頭。

「嚴哥哥,謝謝你。」下一刻,喜寶一聲‘謝’字還未說完,就扯著黃岑沒命地往外跑。

「喜寶,照顧好你家小姐。」身後,嚴問難得一聲鄭重叮囑。

喜寶沒回頭,只抬臂揮了揮手。

嚴問目光閃閃,他轉身急忙又向海棠苑走去,王爺不能再這樣醉下去了……

靠山王府,竟然靜悄悄的,沒有漫天刺眼的白幡,雪姝心頭突然存了一絲僥幸。可一踏進母親的院子,一切都變了。院子里白幡漫天,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都身著素服在門外悲淒地蹲著,她們的面前一個大火盆,里面正燃著只有辦喪事才用的紙錢……

雪姝的腳步一踉蹌,五娘眼尖一眼看到她,急忙站起來一聲哭腔,「小五兒,你怎麼才來啊!大姐她……」說著,竟抹著眼淚哭起來。

三姨娘和四姨娘也慢慢站起來,看著她,每個人都似哭過了,眼楮紅紅的。

雪姝從她們面前沉沉走過,屋里一片死寂,竟似還彌漫著一股血腥之氣,雪姝皺緊了眉頭。繞過屏風,她就看到了娘親和父王。

她的娘親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身淺紫的衣裙異常端莊溫婉,她雲髻精致,臉上妝容也美麗的無可挑剔,只是此刻她沉沉閉著眼,胸口不再起伏,屋里的燻香濃的能燻死人。

而她的父王,正盤腿坐在床前的地上,目光沉凝,仿若雕像,一動不動。

「你娘親正盼著你來呢!」靠山王的聲音很溫柔,溫柔的讓雪姝覺得他已經魂不在了,只留一個空殼,說著根本不屬于他的溫軟的話。

雪姝走到床前貪戀地看著娘,她沒有哭,因為她知道娘十多年來被父王一直呵護在心口,前兩天她還去瑞王府里看望她,若無異外,絕不會這麼說走就走。

「父王,娘親是怎麼死的?」

「你娘等來了你,後天就讓她入土為安吧!」

「我娘是怎麼死的?」雪姝突然轉身對著父王一聲大吼。

靠山王依舊坐著沒動。

下一刻,雪姝躥出屋外,看著驚慌不安的三位姨娘,「告訴我,我娘是怎麼死的?若不說,我就讓你們給她一起陪葬。」

三姨娘、四姨娘的臉頓時一白,誰都知道她是混世魔王,有時候犯諢止不定能做出什麼事。三姨娘、四姨娘正猶豫,五姨娘卻一把拉著她的手走到院中角落里,一陣低語,雪姝突然悲痛地仰首就是一陣怒吼……

「啊,娘……」

其聲之悲,似有滿腔的努火無處發泄,隨後,她奔進屋子突然對著靠山王就嘶吼一聲,「爹,我恨你!恨你!我和我娘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出去,你不配守在娘的床前,你走……」

雪姝發瘋地嘶吼著,似是對靠山王充滿了無比怨恨,五姨娘突然奔進來一下子抱住了雪姝就哭起來,「小五兒,你別怨你父王,要知道,大姐去了,他比誰都心痛……」

「那有什麼用?人都已經沒了,還假惺惺地守在這里做什麼?父王,你不是一直很寵二娘的嗎?這麼多年來,不管她怎樣囂張,怎樣地折騰娘,諂害娘,你都始終不吭一聲,從來不為她說半句公道話。大家都說你疼的是娘,可你就是這樣疼她的嗎?讓她為你一生卑微,讓她為你一生忍辱負重受盡欺凌,讓她在你轉身之際臉上的笑容再不復存在,你從來看不到她眼中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今天,如你所願,她終于被二娘害死了。父王,你可以解月兌了,不必再為娘的病痛四處低三下四求醫問藥,她終于不再是你的累贅……你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過你想過的生活,幾位姨娘足夠慰你晚年幸福。可是我要告訴你,我要為娘報仇!我不管她曾經是不是你的愛妾?我絕不會讓我娘白白受她那幾刀,我娘從來以德報怨,最後竟落得這般下場,我顏雪姝若不能為她報仇,我就不配做我娘親的孩子!父王,我瞧不起你,非常鄙視你!你平日總是裝的糊里糊涂,可你問過你自己沒有,你此生究竟愛的是誰?幾位姨娘,你付出過幾多真心?我且以為,人若摯愛,心間便只能容得下一個,可你……我替我娘親很不值!即便是我,你自以為是地以為你已經替我找到了好歸宿,豈不知……」

說著,雪姝的眼淚終于流下來,「我絕不會再象我娘親那樣一輩子忍辱負重,為著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虛耗了一生的精力……」

「小五兒,你瘋了!不準你這樣說你父王,不準你這樣說你父王……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錯怪你父王了,他始終愛的只有大姐……」旁邊,五姨娘突然撲過來抱住雪姝就打,邊打還邊哭,似是也傷心至極。

雪姝卻冷冷一笑,「你們都出去吧!我娘親不喜歡看到你們……」說著,她走到床邊沉沉地站定。

五姨娘哭著有些慌,而靠山王仍坐著沒動。

「五姨娘,還不趕快把靠山王爺扶出去,他坐在那里我娘親覺得很礙眼。」隨後,雪姝又冷酷至極地說。

「小五兒……」五姨娘可憐巴巴地似是還要說什麼。

靠山王終于動了,嘆息一聲,緩緩站起來,又往床上看了一眼,轉身就走出了屋子。

父王與五姨娘剛一走出去,雪姝就再控制不住咽哽地哭著歪倒在床下。

靠山王府終于掛起了漫天的白幡,卻不接受任何一個人吊唁。

雪姝獨獨守在靈堂里默默地為娘親燒著紙錢,她不允任何一個人靠近靈堂,就連靠山王也不能,仿若他們全都會污了娘親的聖潔。沒法通知舅舅了,他雲深不知處,這樣也好。就讓所有的悲痛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吧!

明天就是娘親送殯的日子,今晚的夜格外的寧靜。

雪姝沒有眼淚了,自從她哭昏在娘的床前,醒來後娘的棺木和靈堂就已經準備好了,她再也哭不出淚來。眼楮干涉僵直著,原來悲傷到極處,竟是沒有眼淚的。

雪姝默默地燒著紙,院中,突然傳來腳步聲。

「滾出去,你若敢再走近一步試試?」雪姝沒有抬頭,卻咬牙切齒地說。她早已放出話,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里半步,否則,她會拼命。

腳步聲依舊緩緩前進,雪姝想都沒想,腰間雪影一閃,她就已經沖出了靈堂。

雪影鋒芒畢露地架在了一個人的脖子上,雪姝直著眼一眨不眨地瞪著他。

天師孟玨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楮卻碧透如玉透著溫暖,但話卻很鋒厲,「我和你娘親曾經有誤會,你不能不讓我對她說清楚,否則,彼此都會有遺撼。」

「你早干嘛去了?可惜她現在听不到了。」

「她一定會听到。」孟玨冉非常堅持,即便雪姝劍架在他脖子上,他絲毫也不相讓。他的表情告訴她,他一定要走進靈堂。

「那你就站在這里說,不準再靠近一步。」

「不行,你也說了,我怕她會听不到。」

雪姝真想一劍劈死他。

可她的眼神已經在做了,若是眼神能殺人的話。

最後,雪姝粗喘著,不得不慢慢放下寶劍,不知為什麼,她的眼淚突然又流躥出來,「我娘親已經死了,你還來做什麼?她什麼都听不到了……」

「心誠則靈,我說過,她一定會听到……」他扭頭看著她,聲音透著溫暖,還有一縷疼惜。

可惜,雪姝此刻全被悲傷所掩沒,渾然沒有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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