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雪姝提著一壇子酒坐在屋頂上看月亮,顏坡嗖地躥上來坐到她身邊,「怎麼辦?姬無夜以維護西子街治安為名已經把京畿衛派到這里來了,我們要不要重新布防……」
「不用,他的目地只是我……只要兄弟們安分守已,他抓不到把柄,就不會危害到他們。」隨後,雪姝灌了口酒不以為意地說。
顏坡目光閃閃地望著她沉郁且丑陋至無比的臉,「小五兒,瑞王明顯已經認出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以靜治動,只要我死不承認,他又能怎樣?」
「可是……」顏坡明顯為她擔憂,「我瞧著,瑞王對你的心好象越來越重了……他手段陰險的很,十一皇子姬無琛就是個例子,他這一胡攪蠻纏就把你給試出來了……」
「試出來又如何?天下都知道瑞王府顏側妃已經燒死了,皇家也除去了她的玉碟,如今以我之貌,我說我是顏側妃,你能相信嗎?滿朝文武大臣會相信嗎?皇上還會接納嗎?切!姬無夜再怎樣做,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不過是想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一點,再或者說,對我父王有個交待……虛情假義的表面功夫,誰不會做。」雪姝不屑地說。
顏坡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正在這里,院門口跑來慌里慌張的小三子,「木爺,顏大哥,不好了,今晚夜場有人要砸場子。」
雪姝一听,一個閃身飄下來,「你留在家里陪姐姐,我去看看。」話音未落,雪姝就已經奪門而出。
顏坡坐在屋檐下沉沉嘆了口氣,喃喃道,「小五兒,一切只要你快樂就好。」
西子街的夜場,就是專門的地下交易市場,由雪姝和顏坡共同組建的。地下市場交易火爆,但也甚少出現糾紛或是砸場的情況,因為在這里雖然貨以稀為貴,價格往往 到天價,可願買願賣,交易公平,沒什麼好說的。大家交易的都很痛快,要的就是這份奇貨可居,要的就是這份淋灕盡致。況且,雪姝的手段也算了得,她相當敏銳,一發現有居心叵測的人,她立馬以雷霆手段把他揍的再爬不起來。所以,在這里,你只要交得起租金,不管你的貨賣怎樣的價,都不會有人起哄或起歹心。按說這里比市面上交易還安全。
小三子在路上里嗦也算說了個大概,雪姝擰緊了眉頭。剛一跨進大廳,他就看到一處燈火輝煌的展架上,那一枚晶瑩剔透碧透如一泓春水的碧玉簪散發著獨特的灼灼的光暈,此刻看來,它當真美麗珍貴至極,把這大廳所有的寶物都壓下去了。毫無疑問,這支碧玉簪儼然就是天師白日送給她的那一支,如今他竟諷刺地讓人拿到這里來高價出售……
而展架前已經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大家也不交易了,都圍著看熱鬧。
「木爺來了,請讓一讓。」小三子大聲吆喝著。
于是大家都自動讓出一條路,雪姝便看到了趾高氣揚拿著鞭子正叉著腰怒氣沖沖的公孫玲,她的樣子似是在搶這根簪子。而她的面前,一個滑頭滑腦的小侍正抱著肩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目光倨傲地與她對峙著。
「怎麼回事?」她冷冷的沉沉的聲音帶著氣勢一下子把全場子的喧囂都壓下去了。
那滑頭小侍看到她不由目中一亮。
公孫玲也慢慢轉過身,「咦,怎麼是你這個丑八怪?難道你就是他們的主事……」
「這是我們木爺,在這個場子里她就是說一不二的老大……」小三子挺著肚子大拇指往後一指,相當傲氣地說。
「哼!」公孫玲竟不屑地冷哼一聲轉過頭,「狗屁木爺……」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在別人的地盤上,還如此驕橫傲慢。
「小三子,按我們的規矩,在我們的場子里鬧事該如何處罰?」雪姝根本不看公孫玲,倒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小侍冷冷地說,雪姝篤定,這小子不僅滑頭,武功怕是也不俗,瞧他那鎮定自若的大爺樣,明顯是有來頭的。也對,他身邊的人,又怎會是無能之人?
「當然是打斷了腿轟出去。」小三子扯著嗓子霸氣地說。
「那你還等什麼?給我打。」她根本不用問也知道是公孫玲無理取鬧要壓那簪子,只是,她不明白,那小侍為什麼不賣給她?
「喂,你什麼原因都不問,憑什麼要趕人?」公孫玲氣的臉青白轉身對著雪姝怒吼。
「有什麼好問的?自古以來,願買願賣,公平交易,既然這位小哥不願賣給你這簪子,你何苦咄咄逼人?說過了,在這里,可不是你能耍橫的地方。」
「丑八怪,你無理,竟敢向著這兔崽子。我問你,既然在這個場子里,這簪子是明碼標了價的,有人要買,他為何又不賣?他這就是欺詐,你這就是不公平助紂為虐!」公孫玲滿口強詞奪理,但也說的不無道理。
于是,雪姝冷冷的眼線就盯向那小侍,「在我這里從來沒有故弄玄虛來混場子的,既然標了價,有人要買,你為何又不賣?」
「木爺,不是小的不賣,是因為我們主子開了條件的,你看……」說著,那小侍把手往展架下面一指,上面果然有兩行小字,就如他的人,遒勁有力漂亮至極,「一,我們這支簪子賣價一百金。雖然只是一百金,但這又何止是一百金?簡直可以說無價之寶。這可是我們主子嘔心瀝血費時一天一夜親自雕刻出來的,況且我們主子在雕刻它時,臉上一直是笑著的。象我們主子那麼嚴肅冷酷的一個人,小的我自小跟了他十多年,也從來沒見他笑過。可那一夜,他的嘴巴笑的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上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主子是在為他心愛的女人雕刻這支簪子,結果……」
那小侍說到這里眼眸火亮地急忙看向雪姝,雪姝卻在剎那轉過了頭。
這個可惡的家伙,哪里是在賣簪子,簡直是在訴說他主子的痴情史……
雪姝抿了抿嘴,不知為何,心里竟泛起一絲甜膩。
「原來如此,看得出這根簪子可是由世上非常罕見的極品祖母綠雕刻而成的,珍貴就珍貴在,誰會為雕一根簪子而浪費了那麼多祖母綠呢?瞧這鳳頭,簡直渾然天成,栩栩如生,果真奢侈啊!你家主子肯定是極痴情之人,為心愛的女人能做到如此,真是令人佩服!」旁邊有識貨有行家立馬隨口驚嘆。
「那是,那是,我們主子長這麼大,就愛過這麼一個女子,痴情可貴呀!如今,被人拒絕了,正躲在家里傷心呢!」那小侍嘴巴真快,油嘴滑舌,機靈的眼眸還若有若無瞟著雪姝,臉上卻是一副為主子傷心不已的表情。
雪姝黑黑的烏目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只是再望向那根簪子時,雪姝心潮已不能平靜,微微有些後悔。
只為他的這份心思……
唉。
「反正我不管那麼多,這根簪子今天我是要定了。」隨後,公孫玲蠻橫地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她越听越是妒嫉心起,越是急切,因為她還不知天師哥哥究竟喜歡的是誰?若是她能戴上……
可那小侍望著她立馬翻了個白眼。
「可我們主子說了,這支簪子要賣給有緣人。他傷心了,被人拒絕了,絕望了,便要把這支簪子賣給天下最痴情的人……所以,某些厚臉皮的大小姐還是不要再無理取鬧了,難不成你要自己買回去自己戴上嗎?那也太可憐了,難道就沒有男人為你一擲千金嗎?還是你根本就沒人愛……」
听到這里,雪姝都想扭頭就走了。她真懷疑,這個小侍真是孟玨冉身邊的人?他那樣高傲的人,怎麼會讓人拿著這根簪子來這里剖心解情?明明就是針對她……
雪姝低下頭想對策,這小侍不僅奸猾,還非常難纏。他這樣一來,她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繼續听他胡說八道。
「喂,不要臉的小子,你在說誰是厚臉皮?我不管,這明明就是天師……」公孫玲一下子咬住了唇,片刻,她臉一紅,「他的東西,我都要……這是一百金,今天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說著,她把銀票一甩,直接伸手就要來拿簪子。
那小侍立馬叉腰把身子一橫,「說你厚臉皮你還不承認,就你這樣的還想戴這支簪子?簡直侮辱了天下痴情人……」
那小侍越說越不象話了,偏還讓人拿他渾沒辦法,看著公孫玲臉已經青一塊白一塊了,雪姝暗暗嘆氣,頓覺頭大。這家伙哪里是賣簪子,簡直是故意鬧場子,根本就是針對她。
「喂,你到底幫不幫我?你是這里的老大,你說句公道話!他若再敢不賣,小心我砸了你的場子。」公孫玲突然扭頭瞪著雪姝吼,她那樣子是要把肚子里的氣灑到她身上了。
雪姝幽幽地看向那小侍,「我再問你一遍,既然明碼標價,有人出金,你到底賣不賣?」
「不賣!她不是我們主子的有緣人……」那小侍抱著肩頓時堅絕一聲,甚至還憤恨地瞪了她一眼。
「那沒辦法了,願買願賣,既然人家不肯賣,在我們這里也是不能強求的,請公孫大小姐回去吧!免得再丟人。」雪姝只好轉頭看著公孫玲不咸不淡地說。
「你……」她怒氣沖沖地瞪著雪姝,似是憋屈地說不出話來。片刻,她就昂揚地抬起頭,似是發了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既便你再丑,我也識出了你,顏雪姝,你不肯讓他把簪子賣給我,是不是還對天師哥哥心存幻想?也不看看你那張丑臉……你根本就不配!」
她這麼扯著嗓子一吼,眾人頓時驚呼出聲,都扭頭紛紛看向雪姝。不少人都皺著眉頭起了疑惑。
雪姝倒是不畏,不躲不避,不驚不怒,只是把頭更高地仰起來,「公孫玲,木爺我說過,這里不是你能來耍橫的地方,你若真鐘情天師大人,有本事就讓皇上賜婚或者直接爬上他的床,別人也無可厚非。至于你今日因得不到簪子就怒火攻心胡說八道,竟然攻擊一個死去的人,其心其德,簡直侮辱了公孫家的門風,真是瞧不起你!木爺我雖丑,但一介男兒,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絕容不得你恣意誹謗侮辱,來人,把公孫大小姐給我轟出去!」最後一句,雪姝是加了幾力的,怒氣氤氳,一語吼出,整個場子的人都不由抖了抖身子。
木爺的手段,大家都是見識過了。
有人都不由同情地看著公孫玲,即便公孫家財大勢大,但自古強龍不壓地頭蛇,況且,今日公孫玲做的確實過份了。雖然木爺臉上的傷是燒傷,但她也不能指鹿為馬混淆是非,況且那顏雪姝是何人?簡直就是一無是處的傻子,被燒死了也死不足惜,怎麼能跟手段狠辣聰明過人的木爺比呢?
于是,更多人對公孫玲不屑地撇撇嘴,「公孫大小姐,別惹木要爺生氣,你還是自動走吧!既然你不守這里的規矩,就別防礙我們做生意,今日為了你,我們可是損失大了。」
其他人立馬附和著。
公孫玲羞的滿臉通紅,狠狠瞪了雪姝一眼,「算你狠。」說著,轉身就走。
小三子手一揮,角落里拿著棍棒慢慢圍上來的伙計頓時又慢慢退下去。
突然,一聲破空聲響,雪姝急忙伸手,但還是晚了。只見公孫玲剛剛轉過的身子又驀地扭轉過來,手中長鞭詭異地揮出,插著空隙就一下子襲向了展架上那根碧玉簪,只听‘叮’的一聲脆響,那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的碧玉簪頓時應聲而碎成兩瓣,眾人頓時一陣驚呼,雪姝還保持著抓鞭的動作一動不動,她的眼里再沒有別的了,只有那根截兩斷的碧玉簪,仿若她也應聲而碎了。
「哼,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公孫玲惡毒地斜睨著雪姝意味深長地說,隨後,她揚長而去。
「啊,你個挨千刀的,這下主子可不得扒了我的皮。」那小侍拿著碎斷的碧玉簪頓時撒潑地坐在地上就大哭起來。
眾人唏噓。
「我不管,簪子是在這里被毀壞的,你們就要賠!」那小侍不追公孫玲,反而哭著瞪著雪姝不講理地要她賠。按說,這也合情合理,畢竟這簪子在未出售前是他們沒有保護好。
「去拿一百金。」雪姝看著那小侍淡淡地說。
小三子一怔,隨後撒腳丫子就跑。
「木爺,那簪子壞了就不止一百金了,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賠法。」有人看不下去了,直接開口道。雖然場子有規定,對于未出售的商品雪姝他們是有一定的保護責任的,若是其他外在原因毀壞了,多少是要賠的,但也是折價賠,絕沒有原價賠的。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
但雪姝卻搖搖頭,「今天是我們的責任,沒有阻止的了公孫玲……賠一百金那還是少的,況且大家都看到了,那簪子是無價之寶……」
雪姝的聲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似乎對她更加佩服。
「木爺果然仗義。」
「以後我們在木爺這里就更放心了。」
「木爺,大家互惠互利,大伙兒信得過你。」
隨後,這樣的話在場子里此起彼伏地想起。
雪姝點點頭沒說話。
小三子飛快地拿來一百金,似極不情願,「木爺,你可要想清楚了……」
雪姝眼一瞪,他頓時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雪姝把一百金放到那小侍手里,「回去告訴他,今日是我的錯……」
那小侍坐在地上雖然眼角還掛著淚,但那眼楮卻嘰里咕嚕亂轉著,隨後接過一百金,把簪子往雪姝手里一扔就象兔子一般飛快地跑走了。
「瞧,佔了便宜,就跑的那麼快,他是怕木爺後悔呢!」
「哼,木爺是那樣的人嗎?那小子真是小肚雞腸。」
「好了,此事到此為止,大家還是快去忙吧!」隨後,雪姝一聲清冷,大家便各自散去又忙起來。
雪姝把碧玉簪小心地用帕子包好慢慢放到了懷里。
走出場子的時候,她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朝著一個陰暗的角落瞟了幾眼,姬無夜,這場戲,你看得可還滿意?哼!
出了門,雪姝身形一閃就如離弦的箭向著一個地方飛掠而去。
那小侍歪斜著身子慢騰騰地走在幽暗的窄巷里,嘴里哼著小曲,完全沒有了方才的百變精怪。
顏坡抱著肩鬼魅地出現,「戰狀如何?」
「我月魂出馬,一個倆,搞定了。」月魂夸張地拍著胸脯大言不慚地說。
「拿來。」顏坡冷酷地伸出手。
月魂的臉立馬垮下來,「什麼?」他裝糊涂。
「一百金。」顏坡當仁不讓地說。
「你可要想好了,好歹這點子是我出的,簪子也是我偷的,我沒功勞也有苦勞吧……你不過只出了一百金,多少總要給我留點。」月魂捂緊了胸口黑著臉說。
「什麼點子是你出的?若沒有我的極力配合,你能完成的這麼完美?」顏坡揮手就打在月魂的腦袋上,非常守財奴般地說。
「喂,你覺得這樣真能行?那簪子可是主子花了心血的,就那麼斷了……如今我都不敢回去見他了。」隨後,顏坡又有點後怕地苦著臉說。
「你懂什麼?主子的心思是只要她收下那只簪子就好,你管它是斷的還是全須全尾的,即便斷了又如何?主子還有一百種方法讓它還原完美無缺,快點,把一百金拿來。」顏坡黑著臉催促道。
「那就見面分一半。」
下一刻,顏坡一個詭異的出手就把捂著胸口的月魂撂在地上,從他懷里拿出一百金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月魂從地上一個鰩子翻身站起來,沖著顏坡一使鬼臉,「哼,吝嗇鬼,貪財奴,下輩子讓你生兒子沒……」
月魂還未惡毒地咒罵完,一轉頭就看到天師孟玨冉正站在那里兩眼沉沉地看著他。
月魂心一突,下一刻急忙狗腿地撲通一聲跪下,哭喊著,「主子,不管我的事,全是顏坡那小子出的壞主意,不過那簪子,雖然斷了,但,奴才還是把它完美地交到了郡主的手上……」
話未說完,孟玨冉的臉色都變了,似乎白中透青,更顯神俊了。
月魂一下子爬過去哭著抱著孟玨冉的腿就哭嚎起來,「主子,真的不管我的事,全是顏坡那混帳東西出的餿主意,你可不能處罰我。你看,我腦子不及他好使,武功又不及他好用,他讓我偷你的東西,你說我不能偷嗎……」
月魂還未耍寶賣乖完,孟玨冉就看到前面巷口一個身影急掠而過,他看的清,那是……
他臉色一凜,急忙抽出腿鬼魅地一閃身瞬間閃沒影。
地上,月魂懷里一空,竟發現主子不見了。他大難不死地長出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隨後眼楮象狐子般在窄巷里梭了一圈,隨後沒事人般哼著小曲走遠了。
雪姝箭一般扎進‘鳳凰銀樓’,急火火把懷里的碧玉簪拿出來,「老板,麻煩你快看看,這簪子可是有辦法把它粘合起來?」
「咦?」那年邁而又溫厚的老板小心翼翼地看著那雪白帕子里的碧玉簪,驚咦了一聲,「這不是……」
雪姝急忙點頭,「老板,你可是法子把它修補好?只要你能做到,不管要多少錢,我都願意出。」雪姝看老板的臉色似有松動不由大喜過望,她哀求著,激動地看著老板道。
那老板臉上有笑,正要說什麼,不想頭一抬猛地象是看到了什麼,臉上一變,隨後看著雪姝非常突兀冷硬地搖著頭,「沒辦法,沒法修了,木爺,不是老朽不幫你,自古玉碎難修成,你這個簪子算是廢了。」說著,那老板又怯生生地朝門外又瞟了一眼。
雪姝不能置信地看著老板,隨後氣急敗壞地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你剛才的意思可不是這樣的,你快告訴你,你到底能不能修好?」
那老板本是年邁,被她急火火使勁一抓,頓時急咳起來。雪姝泄氣地放開他,雙目淚盈盈地看著他,隨後無聲包起那個簪子就走。
老板在她身後重重一嘆。
西子街還有幾家上等的銀樓,雪姝一一走進去求助,結果,不管她軟硬兼施使出怎樣的手段,店家都一律搖頭說不能修了。她的一顆心頓時墜入冰窖。她沉痛地茫然無措地走在人群中,不管西子街的夜市怎樣的喧囂漂亮,她都渾然未覺,一顆心就那樣絕望了。
不知不覺走到西子湖畔,湖心亭似有人在吹蕭,再不是相思曲,而是一首溫婉淒苦的調子。雪姝看著看著那湖心亭,突然福至心靈,似想到了什麼,她突然目中一亮,折身就向另一個地方飛掠而去。
鳳凰台,她根本不走正門翻牆而入,輕車熟路地就到了‘春水閣’,雪姝站在門外有些怯。上次時候的尷尬在心間一閃而過,也不管自己與那個人已經不再牽扯,胸中的碧玉簪依舊痛著她的心,既然那被姬無夜捏壞的烏塤他都能有辦法修好,那這個簪子……
雪姝再不遲疑推門而入,月瑩听到響動跑出來,一看是她,頓時臉有喜色,似乎並不因雪姝此刻的面目全非而對她有絲毫的見外或者是驚詫陌生,「是郡……你……」月瑩話到一半急忙改口道,臉上也有一絲不自然。
雪姝沉定吸了一口氣,既然月瑩對她的反應不是驚詫,那就說明她已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她也不廢話,「月瑩,我要見他。」
月瑩看著她卻搖搖頭,「郡主,主子走了。」
「走了?什麼意思?他到哪里去了?」雪姝心一沉急忙問。
「主子似乎傷心了,便一氣之下雲游天下去了,即便郡主現在有再要緊的事找他,我也是沒有辦法通知到主子的。」
雪姝的一顆心又瞬間溢滿了絕望,「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知道,主子行事,不是奴婢所能猜測。」
這倒是真的,那個人,就是月兌韁的野馬,山野里的風,不受任何的拘束,沒有人能真正絆住他。
「多謝了。」雪姝低沉地說著,轉身就走。
月瑩跟了幾步,欲言又止,「郡主,若不喝杯茶再走吧!」月瑩似有挽留。
雪姝仿若未聞,身子一縱,瞬間消失無蹤。
隨後月瑩一嘆,慢慢走到一旁站定,「主上……」
孟玨冉沉沉地不說話,就知道她會來這里,那個烏塤,她既想到是雲中君,就沒想到其他嗎?那烏塤可是他送給她的,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修好的……可隨後想想,孟玨冉就釋懷了,不說天師,還是雲中君,無論哪個身份說出來都是高深莫測,不怪她笨想不通。隨後,他唇角一勾,一句話也不說直接閃身走人。
月瑩怔怔地望著虛空,「真是兩個別扭的人,主上也是,總跟郡主別扭什麼?還不是自己受罪……」
西子湖畔,雪姝提著一大壇子的酒悶悶地灌著。此刻,夜已深,夜市上的人越來越少,入秋了,夜風襲來,竟帶著涼意。可雪姝絲毫未覺,火辣辣的酒灌下去,心中的郁悶終于舒緩了不少。
她一手墩下酒壇子,從懷里又掏出那碧玉簪,碧透瑩潤的光澤,即便是在黑夜里,也閃著不同凡響炫目的光芒,雪姝發現,公孫玲的鞭梢只截斷了它尾部的一小截,大部分還保留著它的美麗。雪姝鬼使神差,她伸手就抽出了自己頭上的木簪子,雙手靈巧地一挽,就把那只斷了尾的碧玉簪插在了頭上,她自嘲嘿嘿地笑著,「就戴一會兒吧!」
片刻,她伸手又抽了下來,「已經不配了,還戴著干什麼?」自言自語地說著,看著那碧玉簪又傷心起來。無盡的遺撼又襲上心頭,令她的眼眸也潮潮的。「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我嫁過人,又失了身,早已不配……」
她心里難受,提起酒壇子就凶猛地灌了好幾口,隨後,她烏黑的美目都似帶上了火燒雲的顏色,「不配又如何?難道還戴不得了?這本來就是我買下了。」說著,她雙手挽發又把碧玉簪插了上去。
片刻,她又抽了下來,「顏雪姝,你別痴心妄想了,你現在什麼身份?十足一個人見人怕的丑八怪,還有什麼資格戴這支簪子。」
她低頭把玩著這支碧玉簪,真是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是辛酸,腦海里想著那個人,竟然心痛的都揪到了一塊。
隨後,她把碧玉簪掖懷里,隨後又用木簪子挽起了發,縱身一躍就躍進了西子湖,雪影出手,雪姝心中苦悶就在那滿湖的碧荷之上舞起了劍。她輕靈的身姿,輕功可謂臻至化境,劍術精湛,輕盈而敏銳。劍走偏鋒,一招一式,無不精妙絕侖。雪姝的劍本來就以快制勝,此刻她心無旁騖更是傾盡所有心思,根本快的不見她的身形,只見雪影耀眼上下翻飛猶如蛟龍,簡直美到極處。
孟玨冉就坐在雪姝方才坐著的地方,象她那般豪氣地灌著酒,他的眼楮一直沒離開碧荷之上的那個人兒,「姝兒,你究竟看清了自己的心沒有?」他喃喃自語,唇角卻慢慢滑出一抹笑。就見她今日的這般瘋狂,那根簪子她還是在乎的。
在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