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和少年 011 樓上的女子

作者 ︰ 最後的宅女

你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如果你最想做的事情恰恰就是彌補你曾經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那麼,它們自然是你最值得後悔和最想做哦事情。可是如果我問你,陳觀音,你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恐怕是將韓昭介紹給劉然認識吧。

那麼,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我想做的是……擁有自由。為什麼你最想做的不是嫁給韓昭,嫁給韓昭就可以彌補你的遺憾了。

不,不對,為什麼我想做的不是嫁給韓昭。難道我潛意識認為韓昭沒有那麼重要,沒有……自由快樂重要?

公路兩邊是碧綠的水稻,護欄里種植的是葳蕤的紫薇。她騎著單車從市區里狂奔,離開人流滾滾的市政中心,公交車站,商業區。繁華嘈雜從眼前流逝,至到公路的前方,更前方,遠離人境。紫紅色,粉白色,湛藍色,紫薇花,山楂花,桐花,二月藍,鴨智花,紫芫花,這是高速公路的兩邊山野的花在泛濫成災泛濫成河,春光多美好,她卻感覺不到快樂。

你們開放吧!你們盛放吧!你們快樂吧!在這個短短的春末,你們已經沒有很多時間肆意妄為了。她惡狠狠的想。可是,我,都已經不知道快樂是什麼了。

在某個半山公路旁,她扔掉單車,不顧山上的荊棘,奮力踩進密集的草從里。是一叢荊棘,纏住了她的褲腳,她用力的扯起的自己的褲腳,滿身大汗滿心痛苦。她直起身來,大口喘氣,接近痛哭的邊緣,閉上眼楮,回響著最後的剎那母親最後一剎那臉,永遠理直氣壯的話︰你給我滾!不用再回來了,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你!

我馬上滾。只是你再讓我回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像以往任何一場爭吵,一個莫名其妙的發火,一個爭鋒相對毫不退讓。 的一聲,大門在身後關上,她飛奔下樓,不顧心跳如鼓,像越獄成功的囚犯,終于逃離監獄,滿心充滿叛逃成功狂喜和陰郁的快樂。

青春期的飛揚跋扈,踫到了堅硬的現實。

2005年的十二月夜,深夜寂靜,靜的可以听見一呼一吸之間胸腔肺部的舒張,左心房右心房交換血液一收一合。觀音將手枕于腦後,曲起一條腿默不作聲傾听內心的回憶和呼喊,劇烈的心理起伏將理智拋起顛簸,然而理智始終清醒,她隔著數年的光陰看過去的自己,幼稚與青澀,瘋狂與快意,終于從現在的自己身上再也找尋不到。她瞬了瞬眼楮,終于不願再想。

沒有心中所不願思慕的明月,沒有心中所無法藏匿的痛苦。

她完成了一天的功課,仰面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睡意襲來,正準備合上眼楮睡覺。

她一向輕眠,凌晨一點,準時這個時候,樓上的的地板上傳來清脆的滴答聲,滴答聲喚醒了她,似乎是什麼細小的物事掉落在地上,幾下腳步踢踏,然後是凳子移動的聲音,動作很大,大概是主人粗魯的一角踢開,噪音刺耳。她在睡夢中醒來,滿心都是被打攪的不安,卻只想在床上躺著不動。從她搬來這里,幾乎每天夜晚都會听見樓上的動靜。

是誰?每天夜晚睡的比她還晚。觀音想,她每天早上出門早,夜里打工回來又晚,除了對面的李明森較為熟識外,其余客房的租友也只是見面打個招呼而已,更別說樓上的住戶,但是,幾個月的時間下來,其實她已在暗中和樓上的這位從未謀面的房客建立了某種默契——夜晚的側耳傾听與猜測。她猜測她的晚睡和失眠,她提起保暖瓶倒水時慢不經心的擱下,是否和她一樣滿月復心事。

樓上住戶拾起東西後,又復慢慢踢踏踢踏的走遠,足音消逝,睡意襲來,觀音慢慢的又要沉入夢鄉。

「 」的一聲,椅子倒地的聲音,一聲低低痛呼聲,有人跌倒在地。這間公寓的主人為了節省房屋建造的開銷,房板很薄,隔著薄薄的樓板,她幾乎能夠看到那個人形蹙眉痛呼。很長時間沒有動靜,似乎那個人仍然坐在地上。

冬天地上冰冷,她這樣坐著會生病的。與其這樣對樓上的住戶猜測幾個月,還不如直接上去見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觀音索性披衣坐起,敲開了樓上的住戶。屋內沒有開大燈,只有一盞壁燈,光影溫暖,一個女子開了門,神情頹靡,臉色萎黃,似乎十分疲倦又十分亢奮,慢慢說︰「你是誰,有什麼事?」

她擋在門前,左手仍然抓著右手,捋起的胳膊上正在流血,觀音說︰「我听到你好像跌倒了,過來看一看有沒有受傷。」

她似乎吃了一驚︰「你哪里听到的?」

「我在你樓下住,樓層薄,一點動靜就听到了。」

「哦。」她淡淡應了一聲。

「你流血了,要不要緊?」

她露出一絲苦笑︰「我的右手被刀子割傷了,左手不靈活,沒法包扎。」

「我來幫你吧。」她把觀音讓進屋里,

觀音這才發現她的房間很大,是一間正式的家居房子,不像是臨時的租戶。李明森的房間也很大,而且帶著廚房和衛生間,但那也是由一間大房間格成的,觀音的臥室只能放的下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桌和一個小儲物櫃,因此經常被李明森嘲笑為「鴿子籠」。女子打開客廳的壁燈,昏暗的客廳頓時明亮起來,室內很溫暖,家居上都披著華麗的天藍色緞子花邊的外罩,沙發上更放著幾個毛茸茸的坐墊,牆壁上掛著一幅棉織牧羊圖。雖然家里裝飾很是溫暖舒適,但是凌亂的擺設顯示了主人根本無心收拾家務。

一副紙牌被胡亂皺折了散放在茶幾上,還有一團團沾染了鮮血的衛生紙扔進衛生桶里,觀音幫她擦拭傷口,發現傷口頗長,鮮血仍在不斷滲出,她的手勢下滑,突然發現女子的胳膊血脈處有幾條不規則的細白痕跡——那似乎是被刀割傷後傷愈的痕跡,證明這個女子有自虐傾向。

觀音不動聲色將傷口附近的髒血擦去,撒上一些雲南白藥,又用白紗布系上。

「如果下次換藥還需要幫忙的話,叫我一聲,我就在你的樓下住。」

「謝謝,」她虛弱的回答「這麼晚了還把你吵醒,真不好意思。」

觀音笑笑︰「沒事,反正我也睡不著,上來只是順便的事。」女子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你年紀這麼輕,正是瞌睡的時候,怎麼跟我這麼老太婆一樣失眠。」

「也許是我精力旺盛吧,你失眠多久了,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女子抬起頭來,眼神疲倦︰「我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癥,已經很久了,頭疼,沒辦法入眠。」說著,她雙手撐著額頭,按壓自己的太陽穴,觀音有些不忍心,靈機一動道︰「我教你一個快速入眠的方法,你閉上眼楮,默默地在心里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慢慢的,你就會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得睡著了。」女子吃驚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她,然後忍俊不禁的笑了︰「你真可愛,哎,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觀音。」

「真巧,我們倆的名字里都有個音字,我叫淩音。」

觀音靦腆的笑笑︰「那我回去了。」

「謝謝你。」她再次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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