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御緩緩抬頭,看向白汐專注的瞳眸,隔著如此近的距離,白汐可以清楚的看見那面具之下的雙眼如此的流光溢彩,似是帶著璀璨的笑意,濃重的化不開的神秘讓她輕皺起眉頭。
「那你又為什麼又要到現在才來問我呢?你若是早些……」
「救命啊!請你饒了我!求求你……」
陸御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兩人抬頭看向亭外,只見兩個手持長鞭的男子追著一個身穿侍女服的女子,應該是在施以刑法教訓,而前面那女子瘋狂跑著,一眼看到這亭子里面有人,就直直沖了過來,在看到白汐的時候更是雙目一亮,欣喜的很。
「宮主!宮主!救我!」
那女子沖過來竟是使勁拽著白汐求救,白汐愣了愣,才看清這個發髻已亂的女子竟然是上官雪柔。她消失了這麼長時間,為何現在會出現在這里?
她還未來得及問什麼的,就見到亭外已經站著那兩個手持長鞭的侍衛,在看到亭中的人後,立刻惶恐跪地,「屬下該死,驚擾到世子大駕!」
陸御不做聲,仍舊坐在那里,冷冷往上官雪柔這里看上一眼,又揮手示意那兩個侍衛退下。
見人都退下,上官雪柔瑟縮的身子才微微冷靜下來。
白汐將她拉著站住,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這半個月去了哪里?可知道裴聿現在在哪里?」
上官雪柔抬眸怯怯看她一眼,低聲道︰「我……我不知道,那日我在城外見到王爺被圍剿,我去幫忙,但是武功太低,被打暈了,醒來的時候,不知怎麼就到了陸風國皇宮里,成為天聖教里面的一個使喚侍女,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宮主,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白汐靜靜看著她,眉頭也隨著她的話越皺越深,這樣說來,便是雪柔也不知道裴聿身在何處?
良久,她才拍了拍上官雪柔的肩膀,「還好沒出什麼大事,既然如此,你就先在宮里幫襯我一下吧。」
上官雪柔雙眼中還帶著晶瑩的淚花,看著白汐愣愣點了點頭,又道︰「可是,這個皇宮里這麼危險,我們留在這里又要做什麼呢?」
「我此次的目的……」
「白宮主所做之事都是大事,什麼事都說出來怕是不好吧。」陸御突然插話進來,生生止住了白汐的話。
白汐疑惑的抬頭深深看一眼陸御,不明白他為何要阻止自己說話。
她默了半響,回頭對著上官雪柔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幾日之後我帶你出宮便是。」
上官雪柔垂頭低低應了一聲,識趣的沒再說話。
白汐本欲走人,卻想到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弄清楚,她回頭看著陸御冷冷道︰「我剛剛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在她冷冷的目光下,陸御竟是嘴角輕輕牽起,連著面具下的雙眼都如實質暖流般傾瀉在白汐的身上,「放心,今晚,我會去找你。」
他的聲音低沉好听,沒了平時所散發出來的冷厲喑啞,白汐有一瞬的恍惚,她定定的看著陸御,雙唇緩緩蠕動了幾下,腦海一瞬間的恍惚,卻又是一瞬間無與倫比的清楚明白,她恍然上前半步,想要即刻證明自己心中的想法。
「宮主,走嗎?」
上官雪柔的輕聲呼喚讓白汐頓住腳步,回神深深看了一眼柔弱的上官雪柔,又轉而看了看那邊依舊巍然不動的陸御。她點點頭,率先走出的亭子。
「雪柔,你是不是受傷了?」白汐一邊走著,一邊似是不在意的問道。
「啊?」上官雪柔愣了愣,方才道︰「是的,那日在城外,我武功薄弱不敵,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練得的武功已經全失了,不然也不會被帶到這里任人欺負。」
「嗯。不過,我倒覺得你越來越厲害了。」白汐淡淡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說話。
上官雪柔皺眉想了想這句話的意思,卻是沒有想通,只能跟緊了白汐的腳步。
一個時辰之後,天已經開始朦朧發黑,白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準備出門。卻不想,剛走到門口,便見一群人氣勢洶洶而來,領頭的正是水靈兒。
她面上帶著怒火,領著一群天聖教的教眾轟動而來。
「鏡靈女,聖女叫你過去一趟!」
水靈兒的語氣帶著濃濃氣憤,想必是醒來時想到了白汐用瞳魂術讓她暈倒而生氣。
只是紫心聖女現在叫她做什麼?她現在更想要到陸御那里去證明一件事情。白汐皺了皺眉,還是一聲不吭的率先走了出去。
來到紫馨殿,白汐發現不僅是紫心聖女,還有天聖教主風祭都坐在主座上,而兩邊的陣勢也都是教中難得嚴肅的陣勢。她定了定心緒,緩步上前行了一禮。
「大膽罪女,還不下跪!」
紫心端坐在風祭稍低點的位置,聲音帶著壓迫的氣勢,她這個樣子倒是和不久前白汐看到的那個柔弱風情的聖女相差頗大。
白汐面色不變,抬頭道︰「鏡不知所犯何醉。」
「哼,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嗎?乾龍國被貶的玉祿公主,竟然跑到我天聖教來變成靈女,你這個細作來我陸風國到底有何圖謀?」
白汐一愣,倒是沒想到天聖教這麼快就能查到自己的身份,孚宮的密報遍布修龍大陸,就算是天聖教巡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這麼順利。此時他們既然已經知道,必然是中間有人告密!
但現在最主要的,是要如何想辦法盡快月兌身。
「風祭教主,可否容本世子說上一句?」
醇厚爽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眾人一愣,紛紛轉頭看向大步走進來的陸御,坐在上面的紫心面色也跟著暗了暗。
陸御在白汐身邊站定,轉頭對上她有些疑惑的目光,目光煥彩,但笑不語。
「御世子,這畢竟是天聖教內部的事情,世子插手怕是不妥吧。」風祭教主聲音沉沉,對顯然是闖進來的陸御很是氣惱。
「風祭教主,御本也不想冒昧干涉天聖教內部的事情,只是不得已而為之,這個女子其實是我早就定下的娘子,只是奈何身份卑微,才不得已將她安排進天聖教,得了靈女的身份,想著再過兩日便向教主討來,誰知今日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是御考慮不周,望風祭教主恕罪。」
他態度誠懇,說的有理有據,沒有半點差錯不對之處,便是連在一邊的白汐都愣了愣,睜大了眼楮轉頭看著他,真想看看那個面具之下的表情,是否也如他所說那般誠懇正經。
一個人說瞎話可以說到這種程度,事實已經毫無說服力。
紫心緊緊攥住了雙手,面上彌漫著洶洶怒氣,卻是強忍著道︰「御世子,我們已經查明這女子是乾龍國的人,到我們陸風國來肯定是圖謀不軌,想必世子你也是被迷惑了吧。」
「她確實是乾龍國的人,卻不是什麼身份尊貴的玉祿公主,只要查清楚一些,就會發現,她只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兒而已,況且,她現在已經進了天聖教,那便是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以前任何身份都不再存在,唯一的出路,只能成為皇家人。如此,還有什麼不妥之處?」
紫心面色黑沉,她沒想到陸御早已準備的如此周密,這根本就是他早就計劃好的!他竟然為了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這樣和自己作對,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御世子,你當真想要娶她為妻?她根本配不上你。」
她聲音壓抑沉沉,但這話已然是出了格,邊上,風祭教主冷冷瞥了他一眼。
「既然御世子都說的這樣明白,本座便是成全了世子又如何,三日後,本座便做主為世子和世子妃準備大婚!」
風祭教主突然朗聲道,他的話似是皇上的聖旨,不容辯駁一般,聞言,紫心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他,只見得風祭教主衣袖輕揮,她再想要開口阻止的時候已然不能。
勢態發展的如此詭異,不過即便白汐很討厭自己的命運被別人安排,但是此時這卻是最好的辦法,況且,她也很想快點知道,陸御到底是誰?
「那就多謝教主了,告辭。」
白汐還在發愣,陸御已經輕易牽起她的手,轉身便走,在人群之中穿過,兩人的背影,一個頎長偉岸,一個窈窕縴美。
月色如玉,靜謐悠然。
陸風國的夜色不像是乾龍國,這里的月光和星光都璀璨的很,照著黑夜始終如朦朧晨曦一般,使人恍然失措。
御風殿內,沒有點亮滿殿的火燭,只是在四周和中間的位置上放了幾個夜明珠,照著本就有些光亮的大殿內,更是白芒朦朧,似是夢境。
在靠窗的位置,白汐靜靜坐在陸御的對面,她看也不看滿桌的佳肴美酒,而是緊緊逼視著對面優雅飲酒的陸御。
「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圓滿的解釋?」
她聲音沉冷,像是帶著怒火,卻又隱隱藏著些激動急切,心底的復雜波動,是她從未有過的斗爭。
陸御淡淡一笑,銀光面具在月光的照射下,呈與皮膚一樣的暖黃色,似是那面具已經不存在一般。在白汐面前,他從不吝嗇自己的微笑,即使面具已經幾乎擋住了他的風華笑容。
他端著酒壺給白汐倒了一杯酒,道︰「如此良辰美景,先喝點酒再說,應該會好些。」
白汐抬頭看他一眼,朦朧光芒中,她的思緒似乎也不再那樣清晰,太清晰,只會錯過太多的現實,就像是面前的這個男人,他到底是誰,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心中明明已經有了十分清楚的答案,她卻還要追尋一個有理有據的過程,這樣又是何必。
她緩緩閉上雙眼,不用眼楮看,她也能感覺到面前這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熟悉感覺,不管怎麼變,感覺是錯不了的,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用眼楮去看,用頭腦去想。她一直以為她清楚的將一切都想的明白,到頭來卻是自己迷糊了自己而已。
白汐伸手舉起酒杯,將酒水一飲而盡,微涼的酒水帶著沁人心脾的香味流入喉頭,又在胃月復中有些辛辣灼熱。細細品味,似是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貫穿髒腑。
她抬起有些朦朧的眼眸看著陸御,面具下的面容,已經在她腦海中拼湊出來,而此時,白汐甚至有些慶幸兩人之間隔著一個面具,少了些微的尷尬。
盡管她心底還是有些疑惑怨憤這人為什麼要瞞著自己這樣做,讓她擔心,讓她彷徨,但是回頭一想,似乎一切歸咎,是她早就在心底對這個男人生出的依賴情感,此時此刻,若不是隔著這個面具,她怕是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她此時才發現,所有的堅持和原則在如泉涌般不可抑制的情感面前潰不成軍,她一直的清醒,只是賦予了自己一個堅固的枷鎖。而今日,她不想再這樣清醒,只想拋開一切,跟著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她一杯杯喝著酒,敞開了緊繃的意識,不需要清晰的靈力控制,只是一炷香的時間,她腦海中已經開始有些混沌。
眼前,月光如銀川泄下,在門庭之外的假山花樹下掩映出幻境般的優美,對面的人看不清面目,但她可以感覺到,熟悉的令她放心的氣息,那道似是能夠融化冰川,璀璨光華的目光,縈繞在她的周身,只是這樣的目光,便能讓她感覺到安心可靠。
她無意識的笑笑,呢噥著輕嘆,「你還沒看過我跳舞吧,很久沒跳了……我跳給你看看……」
她搖搖晃晃著站起來,一雙手伸過來想要扶她一下,被她輕盈的躲開,她腳下無骨,輕盈的似是要飄起來,醉酒的身子柔軟的如同絲綢一般,月光銀樹下,她曼妙起舞,時而如清風幽幽而來,時而如流水緩緩淌過。
恍然間,有簫聲隨著舞蹈飄渺的節拍響起,纏綿悠遠的簫聲,帶著曠古雅致的玄妙,與美妙的如同畫中起舞的女子混為一體,不知是舞蹈帶動的音律,還是音律帶動了舞蹈。
白汐飛舞,情之所至,不覺用上了輕功,她輕拂于樹葉之上,輕璇舞轉,樹葉之上,半空之中,她如同夜間精靈,似是隨時都會隨風飛揚一般。
月光籠罩的銀樹之下,站在那里的頎長身影停下了唇邊的簫聲,抬頭看著那個縴白的身影,他有些恍惚,有些害怕,怕她隨時會消失,會離開。
恍惚中,卻見的眼前白影一閃,那樹葉上輕舞的女子已經瞬間閃身到他眼前,一揚手,面具落下,一張清清楚楚的俊臉便落在她的眼中。
白汐靜靜站在陸御的面前,睜著一雙朦朧迷人的琉璃眸子,似是看到了什麼,又似是什麼都未看到。她只看到眼前這雙黝黑的深潭眸子又暗了暗,暗出了一道幽幽靈光,接著,她只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便依附在陸御身上,飛身而走,身後,厚重的殿門吱呀閉緊。
鼻尖充斥著淡淡的殷草香味,白汐貪婪的閉上雙眼,感受著這種令她安心的氣息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她看不見這個人的臉,看不見眼角快速擦過的門庭紗簾,看不到這個宮殿之中空蕩悠遠的氣息。
清風停止,她雙腳著地,整個身子卻還是用力依靠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一雙手緩緩撫上她的面頰,她的鼻梁,她的雙眼,拂去被風吹散的一絲鬢發,白汐緩緩睜開雙眼,目光聚焦,對面的這張面孔,挺俊如雕塑,刀削般精致美好,映著月光,留出一片柔柔暗影,而在看進那雙眼眸的時候,里面的光彩流轉,深幽神秘,只消一眼看進去,便再無出路。
或許,她從一開始看進去,就陷了進去,再也出不來。
她緩緩扯開唇角,綻出一個模糊的微笑,如優曇花開,優雅朦朧。
她慢慢向前傾去,不偏不倚,那帶著酒香的雙唇,封住了那雙鬼斧雕刻的薄唇。
------題外話------
咳咳,好吧,明天再醞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