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目光直直盯著前方的廝殺,看著郝濬漸漸急切變綠的面色,低聲道︰「郝濬其人行事謹慎小心,性多疑,即便是剛才羽赤軍無端退回,他未看出任何端倪,也絕不會往前一步,在後設埋伏才能使他中招。」
陸御靜靜听著,眼中一絲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過,而後都轉化成一灘溫暖雨露,不置一詞。
兩人專心看著前方的廝殺,看著風騎玄軍在一開始的慌亂後迅速整頓好,以極快的反應速度投身于戰斗之中,雙方一時間打的如火如荼,但畢竟風騎玄軍被羽赤軍前後包抄,只能硬打,別無退路。
戰場上都是如此的激烈慘重,兩支高強軍隊之間的對決也定會讓血流成河的景象更加的壯觀可怕,人一個個倒下,卻還要繼續,直到有一方無力抵抗,直到有一方無奈投降。陸御微微皺起雙眉,此戰役即使是贏了,損失也是慘重的很,但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廝殺血雨慘烈異常,風騎玄軍卻一直不曾有半點的頹敗放棄之勢。
突然,似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陣陣嘶啞的鳴叫聲,鳴聲陣陣,似是有千百只飛鳥蝙蝠一齊嘶鳴,剛開始輕微的聲音被戰場上的廝殺吼叫聲掩埋,並未引起注意,卻還是清清楚楚傳進白汐和陸御的耳朵里,嘶啞的躁動在兩人心底恍惚生出點點不安。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雙目中,都看到了一種凝重警惕,白汐黛眉輕皺,恍惚好像對這個聲音有些印象,兩人牽馬回身,看向天際,遠遠便看到一片黑暗光色沉沉壓在那里,似是將太陽光芒都壓了下去,而那亂黑暗的陰影竟是越變越大,越變越黑,一個晃神,已經到看到那片烏黑直直壓過來,速度飛快,似是魔鬼施了法術,要將這一片人間都盡數毀滅!
半響後,白汐目光一淩,眼中有滿滿的驚訝和震驚。
「是控獸妖音!」
她話說完,陸御還來不及看一眼白汐面上的顏色,便見那一片黑壓壓的蝙蝠鳥禽席卷而來,帶著可怕的黑暗氣息,卷來了一陣死亡的恐怖!
陸御飛身一竄到了白汐的馬上,將她的身體向前傾蓋住,下一刻便有轟然嘈雜的鳴叫聲在他們上方緊緊擦過,留下一陣陰濕腥臭。過了半響,感覺到上方已經沒了動靜,兩人才直起身子,回身看去,只見得那無數的黑鳥幾乎將千軍萬馬都掩蓋住,在所有人頭頂上方為非作歹。
戰場的雄壯激烈被完全混亂打破,而黑壓壓一片中,不斷傳出士兵們痛苦吼叫的聲音,慘烈滲人的慘叫,比之剛才戰場上的肝腦涂地,卻是更加的恐怖駭人。
雜亂無序,混戰一片的黑鳥中,有一只飛架于半空之上的飛翎,悠悠盤旋在半空之中,而飛翎背上,此時正坐著一個黃衣女子,白汐瞥她一眼,閃過一絲憎惡殺氣,但此時並沒時間管她。
眼看著地上的羽赤軍已經被黑壓壓的飛鳥攻擊的死傷無數,白汐驚恐得大聲道︰「這些東西都有毒,不能讓它們咬到,快去用火!」
「保護好自己!」陸御一個飛身已經到了自己的馬匹之上,腳下一蹬,寶馬便飛奔而上,朝戰局中心而去,行如掣電,臉側都擦上了飛來的猩血,凌厲風行中,他胸口處飛速躥出一把玉骨扇子,那扇子飛旋成眼花繚亂的速度,飛速前進,保持在馬匹之前。
扇子在半空中刷的展開,有無數道鋒芒從每根骨扇中激射而出,前方,一排的蝙蝠應聲倒地。
馬匹停下,扇子回旋到陸御的手中,此時的玉骨扇子不再是信手玩物,而是有種帶著森冷氣息的殺具,一動,便是萬物生靈!玉骨扇子在陸御的掌力推送下飛速射出,瞬間分裂成數根單獨玉骨,帶著微微橘紅光芒的玉質光芒愈盛,似是沾染上了鮮血,感受到了濃烈的煞氣,變得好戰凌冽,蠢蠢欲動的暴躁。
面具下,陸御輕扯一下嘴角,由體內凝聚的內力,經過臂膀推送出去,玉骨上嘩的燃起火辣赤焰,血紅的火光,與地上流淌的鮮血想媲美。
「去!」
火光激射,在黑暗詭異的一片中照亮出一道熾熱光芒,恍惚中,本來還尖嘴獠牙,凶狠異常的蝙蝠飛鳥,一個不慎,便被漫飛的烈火擊打下來,再不能動彈。
陸御拍馬上前,在得空獲救的一群羽赤軍面前停下,「快去準備火箭,射殺黑鳥!快!」
「是!」
數十騎兵馬飛快突出重圍,前去準備火箭。
帶著火光的玉骨飛旋回陸御的手中,他伸手左右一晃,那玉骨扇子凝練成一根長棍,神似一柄火劍,陸御緊緊執于手中,飛身而上,手中火光四溢,凡是見火飛鳥,必然頹敗落下。他手持火光長劍,身形如風似影,在半空中飛旋,映襯著面上青面獠牙的面具,恍然是怪異的神祗,揮力了解一切的妖魔鬼怪。
白汐看了一會陸御,見他已經用內力雄火暫且將那一片的黑鳥制住,便也不在守望,飛身離開馬匹,扶風直上,竟是朝著半空中飛翎上的黃衣女子而去,此時她唇下正在輕奏的笛音,便是罪惡的根源所在,而白汐知道,尹玉柔輕易便能解決。
手中藍光忽閃,帶著一舉必得,煞氣冰寒的光芒朝飛翎射去。坐在飛翎背上的女子未能即刻反應,卻是作為神獸的飛翎感覺到危險,仰頭嘶鳴了一聲,在半空中輕璇躲過了白汐的暗箭。
飛翎上,尹玉柔這才反應過來,轉身看到一臉陰鷙飛身而來的白汐,怔了怔,這樣似曾相識的可怕眼神,似是在哪里見過,但這一張面龐實在平凡,她並無印象,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是誰?為何知道要上來攻擊她?
來不及想清楚,尹玉柔只能駕著飛翎飛速逃跑,白汐緊追于身後,見飛翎背後未有防護,輕嘲一聲,手中藍光已盡現光芒,朝前飛馳而去,擦出數道刺亮的的光芒,卻是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藍光疾閃,噗的射在了飛翎身上。
飛翎受痛,仰天發出一道劇烈的嘶吼聲,刺耳的灼熱的聲音,將天際都晃動了一下,它身子輕顫亂飛,背上的尹玉柔一個安坐不住,便朝地上跌去。
白汐雙目一淩,不給她任何機會,飛身朝她跌落的身子追去,正在下落的尹玉柔嚇得睜著大大的美眸,仰面急速下落,手中緊緊捏著短笛,看著緊追上來的白汐,混亂中,她已經忘記了害怕,只覺得這個白衣女子的眼神好生熟悉,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似的,但是她眼中對自己的強烈殺意,說明此人是敵非友。
急速下落中,白汐空開尹玉柔一段距離,她要親眼看著她下落撞到地上。卻不想,眼前突然掠來一個暗紅身影,掩蓋了白汐眼前的目標,在她一個愣神的當口,已經反手將下落的尹玉柔接住,輕松落在馬背之上,轉頭雙目凌厲直直看著白汐。
白汐在半空中一個旋身輕飛,輕落于地面,順手解決掉身邊的幾只蝙蝠,回目看向在馬背上相依而坐的兩人,隔著硝煙混亂,黑氣蔓延的空氣,三人的目光緊緊交纏,有各種奇妙的感覺在郝濬和尹玉柔的心頭淌過。
突然,對面的白衣女子嘴角牽起一絲哂笑,飛身朝兩人攻來。
她白衣如飛雪,翩若驚鴻,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如狼奔豕突,破空凌厲而來,一個縴弱的女子,竟是對于強悍威武的風騎將軍沒有半點顧忌,直直迎上挑戰權威。
郝濬濃眉輕輕皺起,眼見得白汐已經飛身近前,他輕輕一躍到半空,準備迎接這個白衣女子的挑戰,馬背上,尹玉柔急切輕喚了聲,「濬郎,小心!」
白汐嘴角始終掛著哂笑,本是冷然的雙目更添幾分鄙夷邪魅。二人于半空中交錯而過,一招便已模清對方實力。白汐微驚,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郝濬的武功倒是更強了些,不過此時他面前的已不是那個傻女人,他強,她只需狠,便定能勝他!
半空中,一紅一白兩個身影交相對錯,幽藍光劍飛射,在那黑紅長鋒下毫不示弱。兩人的鋒芒不明強弱,旗鼓相當,但白汐的藍色幻劍上卻是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仇恨,一味的勢如破竹,女子身上的強烈氣息讓郝濬有一瞬的怔愣。
郝濬眼眸中現出激蕩的厲色光芒,他長劍一晃,壓身而上,長劍抵住那一道幽藍幻劍,冷冷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孚宮宮主才會上乘功法?」
看著他面上憤恨似是惱怒的神色,白汐冷聲一哼,「你還沒資格知道!」
手中藍光一滅,卻有令一道藍光從郝濬身側疾馳而去,郝濬雙目一淩,只能撤開長劍,迎風與白汐打斗在一起,紅光長劍飛揚,與白汐手中凝成的長鋒幻劍相撞橫擦,激蕩出刺耳的吟嘯聲,以熾熱凌冽的光芒,將周圍一圈都攔截成一個罡氣凌冽的弧圈,一近便死。
他長劍直射,她不進反退,近身攻擊!他長劍反挑,她卻能清楚算出長劍落地之處,手中幻劍掣肘,飛腳旋踢!他雙目狠睜,棄劍不顧,赤手空拳凶猛而上,帶著濃烈罡氣的鐵拳仿佛是天馬流星,落地石隕,力量雄奇,她卻雙目不眨一下,淡然收起手中幻劍藍光,以掌為鋒,帶著柔韌強勁的力氣落招,竟是一招一式都在郝濬出擊的前一刻落下,正正接住他落下的那一拳,百無一漏。
郝濬心中大為震驚,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竟然能夠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猜準于鼓掌之中,這是怎麼回事?是這個女人太神奇太聰明,還是她真的對自己了解到了這般的程度?
他睜著一雙不能置信的眼楮,在打斗之中緊緊盯著白汐的面龐,想要找粗一點蛛絲馬跡。卻不想,在他一個愣神的時候,白汐一掌橫拍,手中藍光一閃,便帶著凌厲殺氣直直朝他刺來。郝濬也是反應極快,連忙飛身後退,極快的避退,卻還是被藍光輕輕劃了一下,冰冷刺骨的疼痛。
郝濬往後倒去,勉強坐穩在馬匹之上,尹玉柔即刻端起郝濬的臂膀,急切詢問︰「濬郎,你沒事吧?」
「沒事。」他淡淡應了一句,雙目卻還緊緊盯著白汐,盯著看這個奇怪的女人到底如何突然冒出來的。
看了半響,郝濬牽馬回身,大聲命令,「退兵!」
戰場上,他從來都是如此謹慎小心,白汐知道,若是郝濬想要退出去,就必然能退,更何況此時有了這麼多蝙蝠黑鳥助陣。
所有的風騎玄軍在一道命令下,迅速整頓好隊伍,嘶叫著殺出重圍,還有大半的黑鳥也在嘈雜的鳴叫聲中,幫助軍隊掩護,很快便已經退出了原本的戰場,朝前飛奔而去,殘留的尸身黑鳥之中,陸御高舉起一只手,示意羽赤軍不用去追,眾人眼睜睜看著那一長隊的風騎玄軍在一片黑色烏雲下漸行漸遠。
陸御看了半響,才緩緩騎馬到了白汐身前,定定看著她,此時他面具之上已經染上了無數滴的鮮血,更顯得那青面獠牙詭異恐怖,半響後,他猿臂一伸,便將白汐整個人抱住,旋身放在他身前的馬匹上,完全不顧所有士兵的目光,大聲道︰
「整軍回營!」
羽赤軍也極快整頓返回,不過片刻,本是激烈混亂成一片的戰場立刻安靜的如同荒野墳墓,只留下滿地的鮮血和殘肢斷臂,昭示著這一場惡戰。
軍營中,白汐換了一身衣服,便坐在位子上,等待商議戰事回來的陸御。
想起剛剛她與陸御一起坐在馬上,她清楚感覺到陸御的不對勁,是不是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畢竟她和郝濬的打斗實在是暴露了很多。那她又要不要將一切都和陸御說清楚呢?
厚重的帳簾倏地掀開,白汐恍然回神,看向款款走進來的陸御,露出一個微笑。
陸御一手拿下臉上的面具,一邊看著白汐走過來,他走到白汐面前,卻是輕皺了下眉頭,依舊緊緊盯著白汐,英俊的眉眼輕皺,像是一個鬧別扭的小孩。白汐疑惑低頭看了看自己,「怎麼了?」
他不說話,上前伸手在白汐頭上輕輕拂過,而後一小條裂開的褐色發帶落在了他的手中,白汐看了看,恍然一笑,「哦,這是剛剛和郝濬打斗的時候不小心撕裂落在我頭上的。」
陸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將發帶在手中一捻,頓時成了灰煙落在了地上,「今天太危險了,你不該上去郝濬對戰,這是一軍主帥該做的事。」
白汐眼神動了動,微笑道︰「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想將那個女人手中的短笛奪下來而已,況且,我不是沒事嗎,是他有事才對。」
「郝濬的武功我見識過,屬于上乘,你這次,只是運氣好而已。」陸御說的十分嚴肅,見白汐垂眸不答,似是壞了興趣,便又一手撫上她的面頰,道︰「我更擔心,我的美麗娘子,被別的男人看上了。」
「我不會看上他,而且,你都逼我帶了面具,你還擔心什麼。」白汐撇嘴,心中卻還是有些莫名的高興,她已經越來越對陸御沒臉沒皮的鬼話沒有抵抗力了。
陸御輕笑,長有力的指月復輕置于白汐下顎,緩緩撕下一片薄而透明的人皮面具,面容平凡,「幸好有這個面具。」
他抬眸,嘴角扯出一個高貴的淺笑,雙眼中似是有春光烈陽,熠熠生輝,緊緊盯著白汐,「娘子,天色已晚,我們早些休息吧。」
白汐一把將他推開,皺眉輕斥,「先換身衣服去!」
「呵呵呵,遵命,娘子。」
他輕笑著走開,去屏風後面換衣服,白汐杵在原地,面上的笑容漸漸退卻,恍惚間似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陸御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白汐已經躺在了床上輕輕閉著雙眼,在外作戰,條件相對惡劣,此時正值初冬,陸風國更是地處北方。白汐體質畏寒,即使是蓋了兩床軍被,整個人還算是在睡覺的時候喜歡蜷縮成一個彎曲的弧形,像是盡身體最微薄的力量保護自己一般。
陸御看了看,輕笑著上床,輕手輕腳的將她整個身子都環抱在了他寬闊溫暖的懷中,不留出一絲一毫的寒風空隙。得了溫暖,白汐也不客氣的又朝那溫暖的源泉緊緊依靠了幾分,陸御嘴角的笑容也隨之更大更柔。
「陸御,我有話要和你說,你別說話,听著就行。」
白汐突然開口說話,她背對著陸御,聲音有些輕柔,帶著幾分恍惚,陸御眉角輕挑了下,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白汐緩緩睜開雙眼,在經過白色營帳透進來的細微月光中散發出一種透明的光色。
「你應該也看的出來,我今日和郝濬的對戰並不是運氣好,而是我對他的每招每式都了如指掌,所以才能輕易贏他。」她頓了頓,身後的陸御並不說話,白汐卻還是感覺到他放在自己腰月復上的手稍稍緊了緊。
「在我們相遇初始,或者你就已經對我的身份很是好奇,我為什麼能平白無故從一個懦弱小姐變成這般,為什麼能夠直接擔任孚宮宮主的位置,為什麼能夠用上白剎國已逝夷容公主的名字,為什麼會對郝濬這般了如指掌……只是因為,我其實就是白汐,那個一年前在白剎國慘死的夷容公主。」
她聲音平淡,嗓音中卻還是不自覺透出些沙啞顫音,身後陸御的身子微微顫了顫,放在白汐腰月復上的雙手稍稍用力,似是想要將她的身子轉過去,白汐一手搭在他的手上,阻止了他的動作。
「你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但這是真的,我重生也是因為被你先前搶在手中的護心瑜,魂魄移體附身,所以不管你怎麼查,我的身份確實是上官兮。一年前在白剎國,我的死想必你也十分清楚,我母親弟弟和孚宮眾人被害成這樣,所以我重生的目的只是報仇,白剎國的那些虛偽的人,都是我的仇人,這一次,我跟你來,不會是白來。」
她聲音已經逐漸恢復淡然,清冽的聲音帶著篤定的語氣,讓陸御一時有些怔愣。盡管先開始他也是懷疑過白汐的身份,但卻沒真正想過她會是夷容公主白汐這個事實,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白汐的恍然失措,悲憤不已,現在才想通了。
他以前對白汐的印象也是在她十一二歲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個天真可愛的聰明女孩,他也幾次覺得白汐與他之前所見的小女孩很是相像,沒想到這個猜測竟是真的。
這樣大的變故,被親生父親和丈夫親手殺死的可怕,是怎樣的痛苦悲傷,也難怪重生後的她會變得這般倔強,不相信人。
陸御雙手不覺狠狠用力抱緊了白汐,似是要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身體中,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我真後悔,應該早早的將你娶進門。」他在她頸窩處悶聲道。
白汐微微疑惑,頓了半響問道︰「你不是從遇到我開始就想著法子要娶我嗎?」
「我是說在你還是夷容公主的時候,我們曾經有過談婚論嫁,但是那時,你還太小,而且我也準備長期待在乾龍國,我們竟是這樣錯過了……幸好,你最後又回到我身邊。」
白汐也有些恍惚,想起他所說的時候,那時候她確實還很小,他這樣說,是想著那般便能夠直接躲過郝濬,不會受傷更重吧,她輕笑一下,雙手輕輕覆在了陸御寬厚的大掌之上。奈何命運如此,她先遇到的就是郝濬,可能若不是郝濬的寡情薄意,她也不會覺悟到真正的愛情,珍惜眼前的這人。
「這個時候娶我也是一樣,我現在早已不是夷容公主,我只是孚宮宮主,陸風國御世子的世子妃,其他的都不用去想,我只想告訴你這段往事,讓你不用這般擔心。」
陸御更貼緊了幾分白汐,輕聲喃喃,「我知道,謝謝你說出來,汐兒……」
那一夜,兩人相擁而眠,溫馨中卻還緩緩流淌著一種奇妙的感應,祭奠早已逝去的往事。
白剎*營
郝濬在空曠的小山坡上,找到了正在吹奏短笛的尹玉柔,他靜靜站在後面不說話,看著前面微微高聳的小土坡上,尹玉柔迎風站在那里,淡黃色一群迎風飄蕩,從她雙指嘴唇之下發出悠揚綿延的笛音,前方半空天際,正有一片黑壓壓的黑鳥正在列隊排序,但規模相對于白日卻還是小了許多。
他怔愣在那里,雙目看著黃衣身影,卻又像是透過她看到了其他什麼,恍惚中,似是有一個白衣身影與之重疊,有些發涼的秋風吹得他心中一驚,郝濬晃了晃腦袋,他又在柔兒身上看到了白汐的影子,都已經過了一年的時間,他還是沒有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特別是在今天看到那雙如此相似的眼眸時,他竟是差點都會以為那個白衣女子就是白汐,但是,這怎麼可能呢?白汐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他在發愣中,連前方的尹玉柔忽然轉過頭來,朝他微笑,他都沒有在意。
「濬郎,你站在這里干什麼?」尹玉柔走到郝濬身前,溫柔道,「對了,你胳膊上的傷勢沒事吧?」
郝濬回神,抬起臂膀輕笑了下,「沒事。」
手臂上沒有纏著繃帶,只因為冥水劍刺出來的傷口根本沒有血跡傷痕,只是會讓冷冽的寒芒刺進身體里面,若沒有強大的內力抵抗,只有被寒芒侵蝕喪命的後果。
尹玉柔看著郝濬的目光再一次飄忽,皺了皺黛眉,關切道︰「濬郎,你怎麼了,你好像有些不對勁,是不是今日傷你的那個女人有問題?」
「沒有!」郝濬極快答了一句,頓覺有些尷尬,緩了緩才道︰「我來是想問你,你怎麼會突然帶著飛鳥而來?」
尹玉柔看了會郝濬,沒看出什麼,這才輕笑著解釋,「你也知道,這個控獸妖音,皇後娘娘教了我很長時間的,這次是皇後娘娘讓我過來幫你的,幸好是趕上了,不然我可要擔心死了。」
她似是越說越急切擔心,很是後怕,忽然她傾身抱住了郝濬,柔柔道︰「濬郎,答應我,以後在戰場上一定要多加小心,等這次戰事結束之後,我們就成親好不好,我等不及了。」
郝濬面色微微變了變,雙手回抱住尹玉柔,良久才道︰「我會小心的,但是國家戰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的,我要在咱戰事結束之後才能放心成親,柔兒,再等等好不好?」
他說的有些氣短,但好在抱著他的尹玉柔看不見他的臉色,半響後,耳邊才響起一聲悶悶的鼻音,算是答應。
第二日大戰,白汐沒有跟隨去戰場,但是她心中根本沒有底,甚至有些慌亂急切,她知道這一場大戰自是十分艱難殘酷,白剎國好武,更是能夠將鳥禽動物召集作戰,在實力相當的風騎玄軍面前,羽赤軍顯然處于劣勢,若是沒有好的戰術,也只有敗陣。
果然,大戰之後,羽赤軍鎩羽而歸,一切都是那鳥獸大戰,實在是無力抵抗,即使是這次大戰,陸御安排了火油箭隊,卻沒想到這次不僅是毒鳥蝙蝠,更是有滿地的蛇蟲鼠蟻助陣,密密麻麻一片,連大火都已經無力抵抗。
這次戰爭之後,羽赤軍的信心大減,一個個都垂頭喪氣,萎靡不振,士氣大弱,陸御便是連出戰都已不敢輕易應下。
白汐從昨日開始就在思量一個問題,卻一直不敢肯定能不能得到認可允許。但她的想法還沒有說出口,軍營中便來了貴客,所有人都沒想到,天聖教高高在上的紫心聖女竟然來到了戰場,美其名曰說是來給戰場祈福。
尊貴無比的仙女來到髒亂的軍營,為了國家前來安撫軍心,自然是在軍營中掀起一陣巨大的轟動,人人贊美夸耀聖女的聖潔善良。
大風呼嘯下,空曠的軍營中飄蕩著細碎的石子灰塵,白汐靜靜站在大軍不遠處,看著遠處高高在上的聖女身形如仙,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站在所有士兵面前,溫言淺語說了一些天道神授的飄渺話語,便將下面的士兵說的一個個雙目 亮,全身激動如血涌,滿面自信憤然,想要立刻就重新投身于戰場,以天聖教賜予他們的神聖力量將敵人消滅殆盡!
白汐靜靜站著,面色毫無波動,良久,她看到紫心遙目看向她的位置,淺淺微笑,似是炫耀,她嘴角牽扯,凝出一點輕嘲。
紫心說完,竟是直直朝著白汐的方向走來,她面上始終帶著最高貴的淺笑,即使是在戰場外地,她身上衣著也是簡約卻高貴,她只需要聘婷站立在那里,對于陸風國的萬民來說,這就是一個仙女天使,她是天神派來給予所有人幸福的神女。
她站定在白汐面前,微微泛著淺綠光芒的雙目中似是流淌著異樣的光芒,她倏而淺笑更深,「你也看見了吧,我只需要說兩句話,便能使得一個軍隊重拾信心,幫助御輕易得到一場戰爭的勝利,御的身邊,只需要我這樣能夠助他一臂之力,助他得到天下的女子,而你,什麼也不是。」
白汐雙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她淡淡的看著紫心,又像是根本沒將她的身影納入眼中。
良久,她才慢慢開口︰「就算我什麼也不做,我依舊是御世子妃,你做的更多,也只能成為他的下屬,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區別。」
「你休要胡說,我是因為喜歡御才會幫助他,我從來也不會成為他的下屬!」紫心被白汐一擊便擊中要點,一時急切了幾分,恍然覺得自己不該沖動,便又極快按捺住了情緒,輕哼一聲道︰「白汐,你只與他相識一年,你憑什麼這麼篤定你配在他身邊,我十年來在御身邊默默支持,幫助他鞏固勢力,我對他而言,遠遠不止是朋友情誼,你難道一點都認識不到?哼,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來的自信。」
白汐嘴角的嘲諷愈加明顯,「只可惜你的卑微,並不能換來你想要的,即便是你現在在我面前自欺欺人,我也不會同情你,等你哪天將陸御搶走,再來說這些話或許才有說服力。」
她說完轉身就走,不想再看紫心面上強裝的高雅淡定。
白汐走後,紫心站在原地,被氣的久久不言不語,即使是心中氣憤的似是火燒,多年的教養也使得她面上始終微笑,只有雙眉狠狠抖了抖。
她不知道,一直高高在上的她,陸風國誰人也無從超越的她,竟然在最後敗給了一個突然殺出來的平凡女子,盡管她長得美麗不輸于自己,但她的身世,她的勢力,卻遠遠比不上自己,為什麼御會選擇這個女人,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不管怎樣,她也絕對不會承認御是會喜歡這個女人的,這麼多年,她都沒能牽動陸御的心,這個女人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
晚上天黑,白汐在營帳內听完涉雲趕來稟報的幾件事情,處理了一些孚宮中事之後,靜坐沉思,直到陸御掀簾而入,眼神才有些波動,起身想要將蠟燭點燃,卻不想晚了一步,火光乍起,映出了陸御摘下面具之後的俊朗面龐。
對著白汐的時候,他總是面帶微笑,似是怎麼都笑不完似的,但白汐清楚的知道,這兩天戰事十分困難,只因為在兩*隊相對持平的狀況下,卻是多出了鳥獸蛇蟲這些變數,使得羽赤軍有些應接不暇,陸御作為主帥,自然是疲累的很。
「怎麼又在黑暗處發呆。」陸御笑著輕斥一聲,月兌上的大麾上前輕輕蓋在白汐肩頭,「明明畏寒,還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白汐抬頭無奈淺笑,「我發現,成親之後,你怎麼越發婆婆媽媽了。」
「亂說,這叫成熟,我可比你大了七歲。」陸御也不氣,當即笑著反駁。
白汐但笑不語,她現在沒心思和他辯駁什麼。她牽著陸御的手,將他引到旁邊的位子上坐下,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陸御點點頭,雙目平視看著她。
目光下,白汐頓了頓,才道︰「我想去白剎國一趟。」
見陸御立刻就要插話,她趕緊解釋道︰「我有兩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辦,這幾天江湖上有傳聞傳出,說是孚宮在百年時間內吞下了修龍大陸大半的金銀,就藏在孚宮宮中,江湖上所有人都找了借口,將孚宮稱為魔宮,要一起去孚宮找尋寶藏,雲姑姑已經查出,這個謠言是從白剎國傳出,我要去找出幕後黑手。」
她說完頓了頓,這才乖乖看著陸御,等他說話,目光下,陸御面上毫無波動,黝黑的雙眸卻是洋溢著睿智的光芒,半響後,他才緩緩道︰「那第二件事是什麼?」
「第二件事,這幾天,我知道你在為對戰時無端出現,消滅不盡的毒蟲飛鳥而煩惱,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白剎國有控獸的神奇招數,但在戰場上用的這些鳥獸都身又劇毒,所以這些鳥獸都是人工飼養而成,我只要潛入白剎國找到根源,將其用火燒盡,就解決了一大麻煩。」
陸御眉峰微微擰起,緩緩搖頭道︰「我可以派別人去。」
「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白剎國,我來會省去很多麻煩,況且軍中武功在我之上的也只有你,為了萬無一失,只有我去。」白汐急切勸解,見陸御面上微微有些變動,又乘熱打鐵道︰「我去白剎國只是順便辦一下這個事情,而且你不用擔心,有幾位姑姑陪在我身邊,不會有事的,而且孚宮還有大片的勢力在白剎國,根本沒人能夠將我怎樣,我解決了事情很快就來與你匯合。」
她說的這樣輕松容易,情切肯肯,陸御雖然一直都能夠盡量滿足白汐的要求,但這次他不想同意,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來阻止白汐這樣的想法。白剎國是白汐生長的地方,卻也同樣是她喪生傷心的地方,這個地方就不應該再讓她回去,想起以前的種種傷心往事,她也不放心她回去那樣危險的地方。
他默了半響,還是堅持著開口,「戰場的上的那點東西我還能夠解決,你乖乖待在這里就好。」
白汐眼中光芒漸漸暗淡下去,雙唇動了動,卻沒有再說話。
但是她既然已經想清楚,確定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就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即便陸御已經對他百般防範,自身也是百毒不侵,但瞳魂術卻是白汐手中唯一的制招。
第二日天色剛亮,白汐在床頭深深看了幾眼陸御,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什麼都不做,等我。」
白汐帶著涉雲幾人披著晨曦濕氣朝白剎國而去,那個她曾經一輩子都不想再回來的地方,如今卻是想都沒想便急促而來。但這個帶給她仇恨的地方,她不會在姑息任何一個人!
關于江湖上孚宮寶藏的傳聞,傳聞雖然是真的,也轟動很大,但白汐並不擔心,只因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孚宮真正的寶藏在何處,這些人是絕對不會找到的,孚宮中人也絕不會因為這點小的力度就被影響到。而幕後之人是誰,她無需查探,便已經猜出。
她此行去白剎國的目的,便就只有毀了毒物,或是,報仇!
白剎國皇宮
夜涼如水,漆黑的夜色下沒有一點月光星點的綴飾,一片黑暗中,也更加方便了白汐幾人的動作,幾人如同黑夜驚風,恣意穿梭在夜空之中,以白汐對白剎皇宮的了解,只需片刻,便已經找到一處相對陰森怪異的後園。還未走進去,白汐便能夠清楚的听到一陣陣嘶啞的鳴叫聲,這必然就是飼養飛禽鳥獸的地方了。
幾人緩緩走入,漆黑一片中,即便是武功高強的幾人,目力也遠遠不能探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將耳朵直直豎起,用听覺判斷所處之地。幾人一直前進,穿過一大片的樹叢枯林,卻還未見到半個飛鳥的影子。
突然,白汐耳朵一動,前方響起了一聲響徹雲霄的嘶啞叫聲,她環顧周圍一下,見這里竟是已經接近皇宮之外,原來這些飼養的毒物都關在宮外,從這里延伸出去,她回頭看對涉雲幾人示意一眼,所有人突然一致動作,翩飛而起,掠過一道的繁影樹葉,突然看到眼前有一個非常巨大的黑色鐵籠,幾丈高的鐵籠里,正有黑壓壓一片,幾乎融入黑夜的東西正在不斷的攢動飛舞,嘈雜的吼叫聲不斷從里面發出,如惡鬼嘶鳴。
白汐停在樹枝上看了半響,黑暗中,一雙亮的發光的琉璃眸子似是穿透了黑夜的陰霾,熾熱的厲害,她伸手緩緩取出一個火折子抓在手中,回頭對著涉雲示意一番,便飛身而上,準備一把火將這些害人的東西全部消滅!
她的身影如黑夜中乍開的白蓮,徐飛而上,卻在手中火折子即將要吹出火焰的剎那,突然冒出來一個黑色的人影,黑衣與黑夜已經融為了一體,屏氣隱匿的功夫未讓白汐有半點察覺,想來可知此人的功力是怎樣的高強。
黑暗中,白汐大驚,急忙飛身後退,而手中還未燃氣的火折子也已經掉入了黑夜,她仰面後旋翻身,躲過這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的一擊,卻沒想到咋她反應如此之快,面上還是飄過一陣凌冽的罡氣,緊緊擦著面皮而過,白汐只感覺到面上有熾熱的火焰毒辣飄然而過,而後只听得輕輕一聲呲想,她臉上的人皮面具隨之被罡氣襲裂。
白汐心中一淩,極快回身,手中藍光乍起,尖銳的幻劍反手直襲而過,只感覺到眼前黑影一閃躲過她的攻擊,而後那人身影一頓,白汐已經在樹枝上站穩了身子。
黑暗中,對面的黑衣人突然輕聲開口,聲音冷冽,「竟然是你,孚宮宮主。」
白汐稍稍疑惑,恍然才記起這個聲音,那個在英雄會上與她交手的幻影殺手鬼殺!
她正待說話,卻听到身後有窸窸窣窣有幾聲響動,回頭看去,竟是涉雲幾人和另一撥人打斗在了一起。
怎麼剛才還沒有人,突然就冒出了人來!白汐緊皺了眉頭,憑借驚人的目力,她可以看清楚對面的鬼殺的身影輪廓,和他發著微微光芒的雙眼,明顯的,他雙眼中有一道驚訝一閃而逝,白汐才知道,這個黑衣人和那撥人並不是一起的。
既然不是一起的,就一個個來解決,白汐飛身而上,繼續和鬼殺纏斗在一起,正好難得能夠遇到如此高強的對手,她的玄音功要在強大的對手面前,才能顯示出強大的力量,上一次的對戰竟是提高了一成了功力,這次自然也不能浪費這個機會。
兩人纏斗在一起,黑夜之中,藍色的冰凌幻劍和紅光四濺的鐵鏈倒鉤,在半空中相撞激烈,擊打開可怕的幽紫光芒,似是沒一道閃電般的罡氣銀光都能夠將空氣劈成兩半,將空氣中所存在的每一個事物都消滅成齏粉!強風獵獵,將半空中交相錯亂的樹杈都打的亂竄飛舞,所過之處,只剩下緩緩飄下細碎木屑。
「好厲害,短短一月,竟然進步如此神速!」鬼殺在黑夜中的雙目愈加的明亮,似是野狼般要將對面的人給拆之入月復,他興奮的找了空擋贊嘆一聲,手下的力道更是迅猛,鐵鏈猶如狂暴的火龍,在半空中揮舞出煞天卷涌。
白汐也極力應對,撇開一切繁雜思緒,手中藍芒如同地獄鎖魂幽劍,長鋒猛烈而又婉轉,在暴躁長龍的攻擊下也是進退自如,兩相輝映。
兩人打的正在強勢興頭上,卻突然听到一聲驚訝大叫,「呀!是雲姑姑!」
「別打了別打了,都是一家人!」
這是裴樂的聲音,白汐回身,正見到裴樂手中拿著火折子叫嚷,半空中,郝雲,裴嘯和慕容楠與涉雲幾人頓時停在了那里。
郝雲見對面打斗了半天的竟然是涉雲,頓時慫了,連點頭哈腰,「原來是雲姑姑啊,呵呵呵,冒犯了冒犯了。」
他和裴嘯極快抽身,回頭看到和鬼殺纏斗定格在那里的白汐,頓時亮了雙目跑上來,「哎呀,宮主啊宮主,真是好久不見啊,好巧,你也來這里玩啊!」
感受到旁邊鬼殺所散發出的冷冽寒氣,郝雲忙將兩人拉開,笑著打圓場,「哎呀,鬼統領,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動手傷和氣。」
鬼殺面上依舊冷寒肅穆,纏繞在手臂上的鐵鏈一轉,發出激烈的踫撞聲響,逼視著郝雲,「你們來這里干什麼?」
郝雲面露難色,撇頭看了一眼同行的其他三人,「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听聞這里有許多神奇鳥獸,想來見識見識。」
「這里是禁地,凡是闖入者,都要獲罪。」鬼殺絲毫不買賬,手中鐵鏈消逝了紅色光芒,卻是更森冷了些。
郝雲無奈道︰「你這樣斤斤計較干什麼,我們就只是一時好奇,進來看看,還什麼都沒準備做呢,況且我郝家人連這點權利都沒有了嗎,你就算將我們抓走,皇後也不會將我們怎麼樣的。」
郝雲一生氣,端起了身份當架子,滿臉自信篤定。鬼殺神色動了動,冷聲道︰「只有你是郝家人,其他人跟我走!」
「什麼只有我是郝家人,其他也都是好吧!」郝濬急的跳腳,回身搖手一指向裴樂,「這是我即將成親的娘子,這是我娘子的哥哥,這是我娘子的哥哥的即將過門的娘子,這是我娘子的叔叔的娘子……都是我郝家人!」
他說的義正言辭,整張臉板的足以讓全天下人都相信他口中所說絕無假話,鬼殺眼角難得跳上幾跳,他緊緊盯著郝雲,與之對視,良久,他才淡淡收回柱子般舉著的手臂,淡淡到道︰「你們走吧。」
郝雲大大松一口氣,一手牽著白汐向後猛的躥一大步,一手牽起還在發愣的裴樂,領著眾人跑遠了,那慌亂的速度,像是後面緊緊追了一群餓狼一般。
跑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一群人才跑進了風騎將軍府,一個個累的氣喘吁吁,白汐抱臂站在一邊,幸得剛才她甩開了郝雲,沒有跟他們一起狂奔而不用輕功。
掃視了一眼幾個彎腰喘氣的人,白汐恍然抬頭環視著將軍府的門庭,熟悉的裝扮事物撞入眼簾,這個一年前她原本以為會是她以後的家的地方,現在竟然會又回到了這里。
「你,你,郝雲,你剛才說,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裴樂一手撐著膝蓋,一手虛弱的指著面前的郝雲,有氣無力卻還堅持問道。
郝雲半撐起眼簾看向裴樂,「我,我說了,什麼啊……」
「你說什麼,誰,是你即將成親的娘子,你,你說話要負責。」
裴樂站起了身子,不依不饒的道,她聲音嬌俏,面上竟飄上了兩朵紅雲。
郝雲大驚,頓時立起了身子,滿面微笑示好,「呵呵呵,剛才那不是情況所迫嗎,我也不是故意這麼說的,況且也只是我們這幾個人听到了,別人又沒听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嘿嘿。」
「誰跟你說敢不敢的問題了!我讓你不敢了嗎!郝雲,你,你應該叫好蠢!」
裴樂大為不滿,上前手狠狠指著郝雲,又別扭的放下,哼了一聲朝屋子里跑去。郝雲愣了愣,也只好追了上去。
白汐無聲笑笑,她看向裴嘯,道︰「你們怎麼到這里來了?」
「嘿嘿,嬸兒,咱們先進去說吧。」
白汐點點頭,裴嘯便一邊領著幾人朝大廳里面走去,一邊道︰「你走了,我們也沒事做啊,正巧在外面遇上了郝雲和慕容楠,就跟著他們到白剎國來玩了,沒想到他還是堂堂風騎將軍的弟弟,有這麼好的地方住,還有人帶著玩,裴樂那丫頭自然就不肯走了。」
到了屋里,白汐輕車熟路找到位子坐,看著剛才短短時間里面已經恢復了情緒的裴樂,又看看面前這兩男兩女,「你們今晚去那個小森林干什麼?」
裴嘯一听,立刻滿臉鄙夷看了一眼裴樂,道︰「還不是裴樂這個丫頭,听說這個森林里有許多奇禽幻獸,非要要一個,郝雲這小子就帶我們去了。」
白汐點點頭,又瞥一眼口是心非的裴嘯,「那你又為什麼要去?」
「這個,我,我不就是想去湊湊熱鬧嘛。」
一直不說話的慕容楠不干了,「你先前不是說也要替我尋一個的,你竟敢哄我玩!」
「哎呀,不是不是,是準備替你尋的,這不是沒機會嘛,說什麼都沒用了。」裴嘯連忙變臉,勸慰慕容楠的同時,還回眸瞥一眼白汐,對著慕容楠輕聲道︰「大小姐,給我點面子吧求你。」
慕容楠輕哼一聲,這才作罷。
白汐當做是看不見,她優雅伸手倒了一杯茶,輕嘬一口,方才抬眸道︰「你們四個什麼時候成親?」
「啊?」四人同時驚聲錯愕一下,看一眼白汐眼中的雲淡風輕,精明顯著,四人皆有些羞澀的避開了眼神。
「你們幾個倒還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啊?兮姐姐,我們怎麼了啊?」裴樂緊張的追問,似是白汐的每一句話都關系到了她的終身幸福。
白汐雙眼意味不明在四人身上逡巡而過,微笑道︰「沒什麼,只是一直覺得郝雲和裴嘯兩人恨是適合,只可惜緣分尚淺。」
四人一陣錯愕,裴樂和慕容楠睜著一雙水靈的眸子在裴嘯和郝雲身上看過來看過去,又想起這兩人之間一直存在的密切情趣,黛眉緩緩皺起,不自覺的離兩人退了一步。
郝雲反應過來後,面色頓時大為怪異驚悚,忙拉著白汐的衣袖哭訴,「宮主啊,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可是要成家立業的人,你這樣說,我去哪里討老婆啊!」
「是啊,嬸兒,我怎麼可能會看上這個男人,啊呸!不是,是絕對不可能對這個男人有興趣的嘛,哎呀呸,不對不對,我,他,我們都是男的啊!」
他最後一句幾乎是心痛萬分,大聲咆哮出來,在場幾人皆感受到了他身上濃濃的悲傷,都閉口不言,雙目帶著異樣的目光看著兩人,裴嘯像是吃了一個蒼蠅一般,回望向幾人,羞惱著大聲道︰「我說的不對嗎?不是男人嗎?」
幾人一致大力點頭,十分贊同!
「好了,你們自己慢慢清理關系,今晚我就去住客房了,不用客氣。」白汐起身,輕笑著朝門口走去,似是閑庭散步一般,絲毫不覺這里是個全新的環境。
風騎將軍府中,風騎將軍和長日住在府中的尹玉柔皆不在,白汐自然也就愜意許多。她所住的地方也正是她一年前所住的客房,進去的時候,發現屋子里並沒有變動,也十分干淨,將軍府中僕從眾多,她很滿意這些人能夠記得清理一番這個房間。
此時已經是子時,白汐躺在床上,想著所有種種,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這樣輕易就已經安然接受了一切,能夠坦然面對此時此刻這樣的環境,這一年前她喪失生命,埋葬情感的地方,她能夠重新回來,就預示著她要討回所有的一切,討回來的債,也當是祭奠之前她所逝去的一切。
皇宮,將軍府,既然來了,就一步步解決便是。
恍然想起陸御在她提出要來白剎國不贊同的神情,他應該是怕自己有過激的做法而不能自保安全吧,但是該做的總是要做的,她只能盡量快點,好叫他不要擔心了。
這樣想著想著,突然困意撩人,白汐就這樣躺著睡著了,很久沒有被困意這樣容易便打到,似是被人控制了睡意而不能自己一般,白汐一睡便睡到了天色大亮。
「兮姐姐!兮姐姐!」
白汐被裴樂的大叫聲叫醒,支起身子做起來,一手輕輕揉著額頭,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辰時了,我是來叫你吃早飯的。」裴樂的聲音似是清脆似是銅鈴,一下子便將白汐的睡意全部趕走,白汐抬頭對她笑笑,站起身來稍稍整理一下昨晚根本沒有月兌去的衣服。
裴樂回頭看了看門口,又回頭笑道︰「嘿嘿,兮姐姐你真會找地方,怎麼找到這間客房來了,我听郝雲說,這間客房好像是不給客人住的呢,連我看一眼都不給看,真是小氣,哈哈,反正兮姐姐你住了,我剛才發現了也沒告訴他,看他知道了會是怎麼反應!」
聞言,白汐正在系帶子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抬頭對裴樂道︰「我們走吧。」
兩人來到大廳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坐在了一個大圓飯桌上,還特意將最上面的位置留給白汐。
白汐一落座,卻听得慕容楠突然開口,「哎,要不要將小謙羽叫出來吃飯啊?」
「對啊,兮姐姐都來了,是該叫他出來吃飯才是,我這就去叫。」
「阿羽也在這里?」白汐驚聲道。
「是啊,是他要跟著我們一起來的,但是來了之後都一直待在房間里,吃飯也在房間里吃,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要不兮姐姐你去看看吧。」
白汐面色一變,頓時站起身來,急切道︰「不用了,我自己去看。」
所有人愣了愣,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急切,他們也沒將小謙羽給餓著啊!
白汐輕易找到了白謙羽所住的房間,推門進去,還未探頭,眼前便被一個金黃色的物種遮蓋了整個眼簾的事物,听得「吱吱吱」一串興奮的叫嚷聲,小金已經閃電般竄進了白汐的懷抱中,幸福的蜷縮成一團。
她愣了愣,才輕笑著將小金抱住,「原來你也在,有沒有給我乖乖保護好阿羽!」
小金腦中金光一閃,它就猜到主子會這樣問,連忙將頭點的跟撥浪鼓一般,得瑟非常。
「姐姐,是你來了嗎?」
房間里,白謙羽面上浮出驚喜笑意,站了起來看向門外的方向。
白汐幾步走進去,一手握住白謙羽,「嗯,是姐姐來了。」
她扶著白謙羽先在位子上坐下,才輕聲道︰「阿羽,你怎麼會突然想要來白剎國,天天待在房間里做什麼?」
白謙羽白的幾乎透明的面色上洋溢著高興笑容,又好像是許久沒笑了,他面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
「阿姐,你來了真好。」他頓了頓,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他眼簾下的木訥眼珠,「我來,只是想幫阿姐做點事情,母親臨睡前說讓我堅強,你看我現在敢重新回到白剎國,就已經說明我很堅強了,而且我來了,就是來報仇的。」
「嗯,阿羽很堅強,但是這里既然不好,我們就別待在這里了,我一會就讓雲姑姑送你離開好不好?」
看著這樣乖覺懂事的弟弟,熟悉相似的場景,白汐有些恍惚失措,她鼻頭微澀,輕聲勸道。
白謙羽堅定的搖搖頭,「不要,阿姐,我知道是風騎將軍和父,白剎皇帝殺了你,我要為你報仇,沒有人會想到一個瞎了眼的小孩子會動手,我這幾天已經暗中將所有的路線計劃都銘記于心,只要等他回來就行了。」
白汐愣了愣,心中驚訝不小,她沒想到阿羽竟然想的這樣全面,她原以為像阿羽還是個孩子,就應該好好生活,沒有太多的煩心事,卻沒想到他早就已經陷入了仇恨的深淵。
她默然了半響,才輕嘆了口氣,道︰「阿羽,阿姐明白你的想法,但是現在阿姐回來了,就不用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放心,阿姐會解決好一切的,我做什麼都讓你在一邊看著好不好?」
白謙羽抬起頭來,無神的雙目看著白汐的臉,良久才妥協輕輕點了點頭,「那我听阿姐的。」
「乖,我們現在去吃早飯吧。」
「嗯。」
這兩日,白汐一邊在想著要如何先闖入那晚的小森林將那一籠子的毒物給燒死,一邊暗中關心著邊關的戰事。但是令她十分郁悶的是,經過那晚之後,林子里派上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只靠她們,根本不能無聲無息的得手,不過邊境戰事倒還好,不是十分激烈,兩軍相持不下,死傷不重。
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白汐只能暫且先在白剎國將之前孚宮的勢力重新整頓起來,甚至可以將孚宮總的勢力造成就身在白剎國的假象,好讓這里也跟著熱鬧一回。
白汐正在屋子里靜靜看是思考問題,卻突然听到門口有嘈雜哄鬧的聲音,她愣了愣,方才抬步走出去,在一片混亂聲中,白汐才看到有人在一片簇擁中進來,她站在大廳里側,輕皺著眉頭看正大步走進來的郝濬和她旁邊疾步跟隨的尹玉柔。
她有些恍惚,怎麼這個時候郝濬竟然回來了?戰爭結束了嗎?不可能,昨日的消息還並沒有任何大的動靜,怎麼戰事突然就停止了?看郝濬根本像沒事一樣,難道是羽赤軍敗了?那陸御現在怎麼樣了?
她怔愣在原地,心中有數道緊張慌亂的感覺劃過心頭,隱隱已經站立不安,也沒有發現郝濬隨意瞥過來的銳利目光。
「哥,哈哈,你回來啦?仗打的怎麼樣了啊?」郝雲一臉嬉皮上前問候,他身後的裴嘯裴樂等人也跟著有些拘謹的站著。
郝濬面上還帶著涼意的風霜顏色,他瞥一眼郝雲,「你不也回來了嗎?這段日子在外面玩得怎麼樣?」
說著,他又放遠目光看一看郝雲身後的裴嘯幾人,在白汐面上頓了頓,讓白汐心中一慌,又見他面色無異撇開了目光,這才記起她上次見他的時候臉上是有人皮面具的,而上次在和鬼殺打斗的時候已經被毀了。
「這次去乾龍國倒是收獲不小啊,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怎麼不招呼客人坐下。」
郝濬面色無波,淡淡道。但是他的話一說出來,郝雲面色微變,和旁邊兩人對了對眼神,他知道,他哥哥肯定是已經知道了這幾個人的身份了。但他不說什麼,也肯定是知道這幾個人和國家政治之間沒有多大的影響。
郝雲尷尬的笑兩聲,領著幾人在兩邊坐了下來。
白汐始終面色有些彷徨,甚至想要立刻就抽身去查探陸御現在是怎麼樣,戰事突然的變故,是她沒有料到的,難道陸御他突然又有了新的計劃?
「這位想必就是閑王妃吧。」
突然,郝濬目光射在了白汐身上,開口問道。
白汐愣了愣,才想起來,先前在乾龍國時,賀麗辛壽宴上,他以黑衣侍衛的身份闖入皇宮中,應該早就將他們的身份記下來了。
她暗自定了定神,抬頭淺笑回望,「正是,沒想到汐還能有幸被風騎將軍認識。」
「呵呵,閑王妃名動乾龍國,在下自然有所耳聞。」郝濬爽朗輕笑,眼中卻無笑意,只有微微閃爍的探究光芒,「在下听聞閑王妃與名動江湖的孚宮牽涉頗深,不久前剛遇到一件與孚宮有關的怪事,不知該不該與王妃明說。」
白汐心中訝異,郝濬竟是連自己的身份都猜到了嗎?她愣了愣,眼角突然掃向了對面的郝雲,郝雲立刻羞愧的低下了頭,她心中劃過繼續恍惚,卻還是淺笑著應道︰「將軍但說無妨。」
「前幾日,在戰場上,在下踫到一個白衣女子,武功高強,竟是習得了孚宮的上乘功法,不知是否是孚宮叛徒或是其他。」
原來是說的這個事,白汐眼睫毛微微動了下,裝作十分訝異的樣子︰「還有這等事?多謝將軍提醒,我自會派人去查探,絕不姑息!」
郝濬定定看著白汐的目光緩緩流淌,良久才驚動一下,道︰「白宮主心中有定論便好,我也是隨意一說,孚宮近日既然是有困難,白宮主便也可在我將軍府中多留些時日,在下敢擔保白宮主的安全。」
他突然從閑王妃的稱謂換成了白宮主,頓時在場的其他人都驚訝萬分,對于聞名江湖的孚宮宮主突然出現在這里十分不解。也有人隨之想起江湖上所傳的傳言,便也當即明了了孚宮宮主出現在這里的緣由。
尹玉柔卻最是驚異非常,她不自覺一手五指已經狠狠掐在手心,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這個孚宮宮主,和之前的夷容公主有著一樣的身份,一樣的名字,甚至是十分相似的神態,盡管是面目完全不一樣,她還是會下意識會將她和之前的白汐聯系到一起。
這個女人,會不會就是她,換了一副面容前來找她報仇?
「將軍夫人好像面色不太好,將軍與將軍夫人夫妻如此恩愛,一同上陣殺敵,夫人面色不好,應該讓郝雲給你好好看看才是。」
白汐輕笑著瞥一眼尹玉柔,十分識大體的勸道。
尹玉柔強行憋出一抹憔悴的笑容來,正要說話,卻被郝濬截了過去,「看來郝雲和眾人是真的朋友,他雖然拜在鏡老前輩門下學醫,卻鮮少在外提起自己是醫者的話,想必他也在你們面前展示過那幾招半吊子醫術吧。」
白汐心中凝了凝,郝雲會醫確實是極少人知道的,她也不敢肯定裴樂是知道這個事情的,若是裴樂都不知道,她又怎麼會知道?白汐沒料到,此時竟然被郝濬在這個細節上抓到錯漏之處。她面上裝作毫無波動,正待說話,卻被郝雲搶了話去。
「哥哥,你怎麼這麼說你弟弟,我既然是拜在我師傅那個鬼醫門下,醫術怎麼可能會是半吊子,要是被我師師父知道,他會很生氣的,不僅要把我修理一頓,可能還會殃及到你啊。」
他說的煞有其事,認真的讓旁邊的裴樂也跟著接茬,「是啊,郝雲學什麼都很快,醫術完全難不倒他的!」
白汐松了口氣,笑著道︰「鬼醫醫術名震江湖,死人都能被治活,名師出高徒,郝雲的醫理自然非尋常醫者所及。」
頓了頓,她又將話題轉了回去,「對了,剛才說將軍夫人的面色真的有些難看,不若還是早些休息吧。」
郝濬這才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尹玉柔,見她面色確實泛白不好,便輕聲勸道︰「你身體不好就先下去歇息吧。」
「這怎麼使得,這麼多客人在……」
「沒事,有我在就行,你先去休息。」
兩人低低的交談聲清楚的落在眾人的耳中,白汐嘴角淺笑輕嘲,看著尹玉柔也不再堅持,起身緩緩行了一禮,便在兩個侍女的陪伴下朝後院走去。
「白宮主不要誤會了,在下還未成婚,柔兒還不是我的夫人。」郝濬將目光從尹玉柔的背影上移開,突然開口解釋道。
白汐愣了愣,挑眉輕笑,「將軍說笑吧,這麼美麗賢惠的女子日日伴在身邊,將軍還不知道把握時機消受美人恩?」
「讓白宮主笑話了,其實是在下的妻子一年前剛剛去世,在下需要為結發妻子守孝三年,實在沒有辦法,也是我對不起柔兒。」
他說著,似是情不自禁輕嘆了一聲,白汐面上始終淺笑,雙目溢彩定定看著郝濬,但眼瞳深處的黑色卻是越來越暗,越來越冷,深幽的似是一口枯井。
而與此同時,剛走到紗簾之後的尹玉柔身子猛地一頓,似是在原地顫了幾顫,這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抬步向前走去。
「在下听聞白宮主最近在四處尋找閑王的下落,不知是否有所發現,需不需要在下幫上一臂之力,即便在下能力微薄,也能盡些綿薄之力。」
郝濬每一句問候的話都在極盡打探誘導,想要將自己心頭的疑慮全部解除,但是只可惜白汐對他太過了解,即便他已經猜到了大半的事實,但只要有一點點的疑惑存在,他都不敢下結論。
白汐淡然應答,似是寬厚豁達,絲毫不被他的這些問題都惱怒,「多謝將軍關心,我確實一直在找我夫君的下落,但不管如何,這到底是我自己的瑣事,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若是方便,那汐便暫且在將軍府中叨擾幾日,將軍大戰歸來也累了,汐就不敢再打擾將軍休息。」
她這樣一說,郝濬也只能微笑著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去休息了,諸位玩的開心便是,有何要求告訴管家便可。」
他說完,又深深看了一眼白汐,這才轉身離開。
夜深,將軍府的主臥房間,窗門上有一陣細微的響動聲,郝濬翻身而起,披衣便來到門口,門口站著一個黑衣人,垂眸抱拳,「主子,屬下已經查清楚,由于孚宮新任的宮主鮮少出面,因此也不是十分確定,但在戰場上陪同在陸風御世子身邊的女子與孚宮宮主並不相像,而皇宮中的御世子妃,我們根本不能查得其面貌如何。」
郝濬的面容隱沒在黑暗之中,卻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全身所散發出來的陰冷疑謎的氣息,半響後他才輕聲道︰「面貌不像,可以易容,但皇宮中一個世子妃的面容查不出是怎樣,那說明不是你們能力不及,便是對方已經設好的所有的防範。」
他淡淡的分析,垂頭的男子這樣一听,以為主子要責罰他,乖覺的沒有說話,而是將頭低的更低一些。
「好了,你退下吧。」
郝濬突然開口吩咐,黑衣人也隨之應了一聲,輕擦著夜風迅捷而去。
郝濬站在原地,又反復想了一想,這才回身走想房間里面,而在他旁邊的那個房間,窗戶敞開,窗口黑暗中站了半響的尹玉柔目光中晃過幾道復雜的光芒,又吹了許久的夜風,這才回頭去睡覺。
此時郝濬突然了無睡意,將火燭點燃,光芒頃刻間將房間內每一處都清楚的照亮,照出房間拐角處,有一個幼兒的小搖床,里面有小衣服小被子小玩具一應俱全,這樣溫馨的小東西,卻是整個房間里最刺眼的東西。
他緩緩走向這個小搖床,微微蹲子,伸手搖了幾下,搖床上似是真的有了一個小生命正在無聲淺笑。
這個本應該是為柔兒和他的孩子所準備的小床,但是在他親手殺死自己妻子,和她月復中的那個兒子之後,柔兒肚子里的孩子也隨之沒有了,當時他就在想,或許這就是報應,他注定沒有這個福氣。
心中有一陣陣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陣痛緩緩從心中溢出,在身體中流淌而過,他彎身一手緊緊抓住那個搖搖床,呼吸繼而變得有些緊促,他倏地直起身子轉身便走,朝門外而去。
黑暗中,幾乎不用任何的目光眼力,郝濬便輕易找到了一連數個房間中的那個房間,他站在門口,恍然間似是听到里面有細微的響動,他雙目一淩,即刻襲門而入,和感受到動靜打上來的身影纏斗在一起。
幾招一過,兩人分身錯開,細碎的月光照射進來,灑在兩人的面上,郝濬面上的憤怒之色頓了頓,驚訝道︰「白宮主,怎麼是你?」
「這是我的客房,怎麼了?這里不應該有人的嗎?」白汐假裝不知,將話一口說死,郝濬站在原地愣了愣,繼而環顧了一圈房間四周,良久才道︰「哦,不是,白宮主既然喜歡這里,那安心住下便是,只是這房間對我意義深重,還請白宮主多為惜護。」
白汐毫不客氣的淺笑,「這是自然,天色已黑,將軍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她淡笑著提醒,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郝濬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的外袍已經月兌落,身上只著了一身里衣,實在有些失禮,他尷尬一笑,「失禮了,在下告辭。」
他回身離開,心中卻還是恍惚不已,他竟然都搞不懂自己,竟然在見到有陌生人住在這個房間的時候,毫不介意的將她留了下來,這個地方難道不應該是個永遠的禁地嗎?還是因為剛才那恍然一瞥,他似是看到了一年前的白汐,晚上一身白衣,靈敏輕捷,反應迅速。
他伸手拍了拍額際,這樣混亂的想法實在是有些荒唐。
第二天一大早,白汐便得到了關于陸御最準確的消息,前日大戰正如火如荼,卻不知怎麼,陸御突然對白剎國宣稱停戰幾日,白剎國當然不肯,卻不想陸御竟然不管不顧的撤兵,自己退身而走,只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城池在那里,郝濬自然要再三考慮城池之內是不是早有埋伏,計劃了幾日之後,白剎軍準備攻城,卻沒想到整座城池都被下了藥,一時間損失良多。
白剎軍只好撤兵再做打算,第二次依舊被暗算到,郝濬十分生氣,卻又不敢再輕易有所行動,只能暫且答應休戰,直到能夠很快找到拿下溟城的辦法。
白汐清楚了兩軍的大致情況,卻還是猜不到陸御到底想要做什麼,突然停戰,卻是回去了陸風國,難道陸風國中又出了什麼大事?
「白姐姐,白姐姐在嗎?」
突然,門口傳來一道柔柔的聲音,白汐轉頭,正見到端著一個托盤,往里面張望的尹玉柔,她輕牽起嘴角,「是將軍夫,是尹姑娘啊,進來吧。」
听著白汐欲言又止的話,想起昨天郝濬在眾人面前否認她的身份,尹玉柔的面色稍稍變了變,卻也在瞬間便平息下來,繼續聘婷走進屋子,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笑著道︰「玉柔做了一些甜點,想和白姐姐交流交流,姐姐不會嫌我煩吧。」
「呵呵,自然不會,只是,汐不敢妄自稱大,這聲白姐姐我可擔當不起,尹姑娘還是叫我白汐吧。」
聞言,尹玉柔愣了半響,但抬眼見白汐還是笑意吟吟,一時也猜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只能強壯笑意,喚道︰「白宮主客氣了,還要麻煩你幫我嘗嘗這幾味糕點,都是將軍喜歡的味道。」
白汐笑著應了一聲,上前吃了一塊,道,「倒是有些甜膩,不過甚是新鮮的事物,我想將軍肯定會喜歡的,尹姑娘有一雙巧手,能有如此多的新意,也是新鮮。」
她的夸獎有些意味不明,意有所指的味道,尹玉柔愣了愣,卻也只能裝作什麼都沒听出,目光飄忽了下,突然轉換了話題道︰「看白宮主好像很少會畫眉上妝,當然白宮主天生麗質,美艷無需妝容,但我想天下女子必定是極愛美麗的,不巧玉柔畫眉的功夫甚好,白宮主介不介意玉柔施展一番?」
白汐看著她輕輕哂笑,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良久,白汐才點頭答應,「那就有勞尹姑娘了。」
尹玉柔心中定了定,便在屋子中尋找妝匣,她正無頭緒四處尋找,白汐已然將一個紅木匣遞了過去,尹玉柔尷尬接了過來,取出畫筆和石黛,白汐深深看她一眼,而後才閉上雙眼,感覺到尹玉柔一手扶著她的下顎,一手在她眉頭輕描慢畫,但即便她的動作再輕柔小心,白汐還是感覺到她放在自己下顎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良久,尹玉柔放下手中的工具,微笑著看白汐,「這樣白宮主更是美麗如仙女了。」
白汐睜開雙眼,也不立刻轉身去看鏡子里的自己,她緩緩伸手模向自己的下顎,輕聲道︰「不過是一張虛假的面皮而已,人貴在靈魂,即便容貌毀了,靈魂也不會毀滅,好比一個人死了,還有靈魂所在,美好的靈魂會永久存在世間貪念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是人之永存。」
她的話語有些空靈飄渺,每一句都似是能夠扎進人的心底,引人遐想,她身邊站著的尹玉柔身子重重的顫了顫,險些沒有站穩,她抬眸震驚的看著白汐,急切的似是想要將心中所有的疑問都問出來。
「尹姑娘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差?」
「我,我沒事,只是身體最近有些發寒,我就先回去了,告辭了白宮主。」
尹玉柔面色發白,急切的告退之後,見白汐點了點頭,便三魂不見七魄的離開了。
當天晚上,尹玉柔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大病一場,病倒昏迷的時候,總是不斷的叫著︰「別過來,別來找我,別找我……」
其中,郝濬也只是到她屋子看了看她,卻是沒有待多長時間便怒氣沖沖摔門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白汐剛走到大廳門口,便聞到一陣濃郁的焚香怪味,心口突然有一種干嘔惡心的感覺,她佇在原地,連雙腿都虛弱的有些太不起來。半響後,突然听到大廳里有郝濬生氣大叫的聲音,她愣了愣,感覺心口壓抑的感覺好了許多,便再次抬步向前走去。
走到大廳靠里的拐角,白汐立在那里,靜靜看著前方已經亂成一片的大廳,府中幾乎所有人都跑過來看熱鬧,而面色還未完全好轉的尹玉柔正站在那里,指揮著幾個身著怪異的法師四處施法驅魔,大廳已經亂的不像大廳,四處飄飛的符咒,被焚燒的帶著火的紙條,黑色的煙灰漫天飛舞,四處充斥著難聞的味道……也難怪郝濬會大為生氣。
「你到底在干什麼!生病了不好好養病,誰讓你在將軍府里胡來,鬧出這般笑話!」
郝濬面上血色狂涌,本是隱忍的性格也被激的有些暴躁,尹玉柔突然怪異的行為讓他很是無奈害怕,心底無端也跟著發慌,雖然一切都歸咎于一年前的種種,但他絕不允許現在還來混亂他的生活,鬧出多種笑話。
尹玉柔本是命令平靜的雙目此時卻是波動不寧,她神情恍惚,似是根本沒將郝濬的話听進去,轉身一個勁的去催那幾個法師,「你們別停啊!快點做法,這里面不干淨,把所有的鬼魂全部殺死!快點!」
她大聲叫著,冷靜高貴的她竟是變得有些瘋癲,郝濬面色更是鐵黑,環視了一圈,見周圍人面色都跟著變化,便狠了狠面色,上前一把抓住尹玉柔,按捺住狂躁之氣,低聲勸道︰「柔兒,你病了,需要看病!乖,我們去看病。」
說完,見她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手下一用力,尹玉柔便整個人緩緩昏倒了下去。
郝濬松了口氣,將尹玉柔交給旁邊的侍女,「將尹小姐送到房間休息。」
侍女應聲接過,正要扶著她離開,卻突然听到門口有一行人大步進來,在見到大廳內的竟像時,領頭的人愣了一愣,這才屈身道︰「風騎將軍有禮了,門口未有人通報,下官自行進門,還望將軍莫要怪罪。」
郝濬極快整頓了一下,道︰「哪里,不知史官來我將軍府所為何事?」
「是這樣,陛下近日听聞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孚宮宮主竟是到了風騎將軍府前來做客,陛下以為孚宮宮主在將軍府住了三日也應該讓將軍您盡了地主之誼,因此想要請宮主前去皇宮做客,陛下求賢若渴,還望將軍理解。」
史官彬彬有禮的開口請示,雖然說的婉轉低調,卻也已經算是皇上親自發的口令,只是缺了一道聖旨而已。
郝濬聞言面色有些疑慮,他目光輕掃在大廳拐角找到白汐那張淡漠的面龐,想要請示她的意思,卻不見她有任何的表示,郝濬有些尷尬的回眸,只能應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本將軍也就不能勉強留住白宮主了。」
史官彎身笑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竟是直直盯上了白汐,「還要請宮主給下官一個面子,即刻啟程可好?」
見所有人目光都焦在了自己身上,白汐這才一言不發的緩緩走出人群,看了看一臉神秘笑容的史官,道︰「大人這般請本宮主倒像是抓犯人一般,大人沒有任何準備,難道也不容本宮主稍稍準備一番再行出發嗎?」
沒想到一直默默無聞,像是沒有任何脾氣的白汐突然會開口反駁,史官面色稍有呆滯難看,轉瞬也就順勢應和,「是下官疏忽了,宮主隨意。」
白汐嘴角緩緩勾起,似是諷刺輕嘲一般,將面前史官的面色看的愈加難看。她回身就走,在房間里坐了一個時辰,連衣服都未換過,便領著涉雲,花裘,月離,風襲,白謙羽和小金浩浩蕩蕩的上了馬車出發,叫一直在那里干等著的史官連半點虛假的笑容都憋屈的再也擠不出來。
馬車上,白汐一手緊緊握住白謙羽,白謙羽懷中緊緊抱著小金,小金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乖覺的沒有賣萌吵鬧。
「阿羽,沒事的,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再給他們傷害你的機會。」白汐雙目看著前方,低聲對白謙羽勸慰。
白謙羽瘦弱的面上盡管假裝的十分淡定,卻還是透著隱隱的緊張,畢竟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很多事情都是很難放下的。
他倔強著堅定道︰「阿姐,你不用擔心我,母親跟我說過,太在意一件事情,只會犯更多的錯誤,所以我要變得堅強,我是男子漢,我要保護好阿姐和母親,這次去的皇宮里,都是我們的敵人。」
他這樣堅定的說完,面上的神色又堅毅了幾分,有力的話語給了他自己無窮的力量,連身子也不再那樣緊繃,白汐看著滿意的微微點頭,這才是她的好弟弟。
半刻鐘後,白汐一行人便來到了皇宮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還是這樣的熟悉,白剎皇宮不同于陸風國和乾龍國的大氣恢弘,每一處都精雕細琢,就像是這里的人一樣,每一處細微變化都昭示著這個人的細膩多疑,她的國家,她的家庭,在這里,本應該是一個人最開心最美好的回憶,但對于她來說,這里卻是她埋葬親情和愛情的墳墓,是她生命截止的地獄。
白汐一手緊緊握住白謙羽的手,一步步緩緩走在宮殿之中,滿眼而至的事物都曾經是一個回憶,但每一個童年時的美好回憶,到最後都會成為一個可怕的噩夢,在她腦海中久久不散。
「阿姐,前面就是懿和殿了。」
白謙羽似是感覺到了白汐的不對勁,開口提醒道。白汐愣了愣,垂眸看向面色淡然的弟弟,沒想到他即便沒有雙眼,一切卻都已經深深存在他的腦海里,如此清晰。
白汐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大殿走去。
懿和殿中,白啟修和裴如已經早早坐在那里等候,白啟修面上有些急切恍惚,他揚目遠望,遠遠見到殿門之外,幾個身影慢慢靠近過來,他身子有些緊張的前傾,只是在刺眼的光芒下,根本看不清晰背光而站的一行人長相如何。
「陛下,不要著急,就進來了。」
裴如靜坐著緩聲提醒道,白啟修回眸應了一聲,卻還是十分緊張,坐立不安,眼見得那一行人轉眼便進了宮殿而來,外面的陽光在他們相攜之下照進來,又擋住了一片的明亮,變得昏暗,一片迷糊中,白啟修愣了半響,這才看清楚站在最前面白汐的面容。
果然不是!白啟修重重松了一口氣,心下一塊難上難下的石頭總算掉落下去。
而白汐走進來之後,便面色淡漠將整個宮殿環視一圈,在看到上位的裴如和白啟修的時候,眼眸深處恍若有無數道利刃相撞出森冷的光芒,卻又轉瞬消失不見,歸于平靜。
「陛下,下官奉命去請孚宮宮主,卻遲遲而至,讓陛下早早等候,望陛下恕罪。」
那史官一來便下跪請罪,白汐一行人卻像是根本不懂任何禮儀一般,動也不動。
「不怪你,起來吧。」
史官在白啟修的示意下起身,卻見白汐一行人沒有半點要行禮的意思,急切的低頭輕聲喚道︰「宮主?」
白汐恍若未聞,在他叫到第三聲的時候,才轉頭看向他,「怎麼了?」
史官面色已經灰白的不成樣子,他尷尬笑兩聲,輕聲解釋道︰「白宮主是江湖人士,恐怕不知道這宮中的禮儀,見到我白剎國陛下,是要行三跪九叩之禮的。」
「羽兒?」他話一說完,白汐還未開口,便听到白啟修很是激動的驚叫了一聲,待他看清楚站在白汐身邊的確實是他的兒子白謙羽時,他驚恐的唰的站起身來,瞪著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白謙羽。
他沒想到,白謙羽竟然還活著!
史官愣了半響,見陛下並沒有在乎禮儀,而是關注到了其事情,便也只好收住了口,不再說話。
白啟修站在龍階之上,怔愣了半響,整個身子似是僵硬了很久才有力量活動,他雙目緊緊盯著白謙羽,眼中有害怕有疑惑,他不能抑制似的朝前兩步,一手指著白謙羽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羽兒?」
白汐面上生出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回道︰「本宮主不知道皇上口中的羽兒是誰,而這位只是本宮主的弟弟,孚宮的繼承人而已,皇上有何指教?」
她說完,淡淡看著白啟修的目光還順帶掃視了一下裴如,見她雖然掩飾的很好,卻還是透露出幾許疑惑的神色。
白啟修面上驚疑不定,「你是說,他是你的弟弟?親弟弟嗎?」
「孚宮親若一家人,阿羽是本宮主的繼承人,自然就是我的親弟弟。」
白汐的每一句話都模糊的很,叫白啟修根本難以判定,何為真假。半響後,他才慢慢靜下來,回身坐到坐姿位子上,眼神仍舊十分不自在的在兩人身上逡巡。
「賜座。」
他一聲令下,很快就有人端來凳子,讓白汐等人坐下。
白汐也未推月兌一番,就優雅落座,似是根本沒將這恢弘大殿中的嚴肅冷厲放在眼中。
她稍稍整頓了姿勢,回頭看向白啟修,道︰「不知皇上叫我們來所謂何事,難道是皇上也听聞了江湖上所謂的傳言,想在我孚宮得到驚世寶藏?」
沒待白啟修說話,裴如突然搶過了話頭,道︰「白宮主多慮了,既然白宮主已經來了,那本宮都替陛下將一切都說清楚了。」
「想必白宮主定然清楚,上一任孚宮宮主葉冰與我白剎國淵源頗深,甚至產下一子。」她說完,若有所指的朝白謙羽瞥上一眼,又繼續道︰「卻不想葉冰自恃孚宮力量強大,竟是與外勾結,想要謀權篡位,因此,陛下不得不出兵對孚宮出手,也因此無奈與孚宮結下恩怨。」
她竟然敢在白汐等人的面前,直接冤枉數落孚宮的不是,白汐面色暗了暗,卻還是暗暗伸手,攔住了要控制不住上前一步的花裘。
裴如面上帶著高貴淺笑,繼續道︰「不過,既然現在孚宮已經換了主子,陛下也是聖明之君,以前的一切就一筆勾銷了,希望白宮主也不要再介懷。不成敵人,那便是朋友,孚宮既是與白剎國有如此淵源,自然應該相攜互進,陛下希望白宮主能夠答應和白剎國合作,擊退其他幾國的侵犯,甚至是統一修龍大陸,想必這也是貴宮的心願吧。」
白汐淡淡听著,在裴如說完之後,她也久久沒有表示,沉默了很長時間,白汐才緩緩開口道︰「皇上實在是太看得起孚宮了,我孚宮只是江湖上一個長久隱于世外的門派,國家之間的爭權奪利,不是我就能夠輕易決定的,就算能夠決定,我孚宮也並未看到貴國的半點誠意,這場合作,我看還是不提為好。」
裴如似是半點也不驚訝白汐的回應,甚至還有些意料之中的高興,她面上笑容不變,聲音卻是忽然變得有些森冷,「那白宮主的意思便是,不會合作了?」
白汐淺笑回視,她不說話,很想看看裴如到底在後面準備了什麼等著她。
「來人!」
裴如突然一聲冷冷吩咐,便是連上面的白啟修面色都變了幾變,緊接著,便從殿門口涌進來一片的侍衛,一群人密密麻麻涌進來,還有另一群人在外面排著長隊,這樣的陣勢,還真是已經估量過了白汐幾人的能力。
不過想要甕中捉鱉,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皇後,你這是做什麼?」白啟修顯然是不知道裴如的安排,有些驚訝道。
裴如起身冷笑,「難道陛下還真會相信這群逆賊會同意和我白剎國合作嗎?孚宮本就是我白剎國的敵人,本宮不相信,便早早準備了軍隊埋伏,白宮主不同意,那本宮只能將其拿下,陛下不會要等到孚宮這些逆賊禍患生出事端來,才出手解決吧?」
白啟修听著逐漸明白,緩緩點頭道︰「皇後說的有理。」
白汐冷嘲一聲,卻听白啟修又道︰「朕本無意這樣對待孚宮,但不想孚宮如此頑劣,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白宮主若是現在同意,朕就立刻撤兵。」
「真的嗎?」白汐嘲諷著看向白啟修,眼中寒芒爍爍,「恐怕不是吧,這白剎國做主的難道不是皇後,而是皇上?」
白啟修一愣,繼而大怒,「休得胡言亂語,既然你如此不識大體,那朕就成全你!」
他面色陰郁之極,正要恨聲下令,卻突然听得大殿之外傳來嘹亮的通傳聲。
「乾龍國護國大將軍奉命前來拜會白剎皇上!」
大殿中頓時靜默,眾人驚訝,怎麼這麼時候乾龍國突然來人了?
白啟修和裴如皺眉狠狠看了幾眼白汐等人,只能暫且揮手讓士兵退下,在大殿之外留出一道人牆甬道,甬道那端,乾龍國使臣裴延領著一行人緩步而來,而白汐幾人還淡定坐在原地,像是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過片刻,裴延幾人便走到了大殿之前,他今日著一身黑衣長袍,衣料講究,是早有所準備,他身邊站著的,正是上官雪琪,她一身粉衣,配在裴延身旁,倒也未顯出任何怪異之處。
他們躬身行禮,「參見白剎國陛下,皇後。」
白啟修已經從剛剛的混亂氣憤中回神稍稍整理了一番,端坐在龍座上,笑道︰「護國大將軍不必客氣,不知大將軍突然來此,有何要事?」
裴延沒有立刻回話,而是轉頭看了看大殿上老神在在坐在一邊的白汐等人,疑惑道︰「不知……」
白啟修看去,面色顯得有些尷尬,以為裴延介意國家大事在外人面前討論,但現在要他趕白汐他們出去,恐怕也是個難題,在裴延他們面前趕人卻趕不出去,那豈不是讓他白剎國失了面子。
他正在犯難之時,裴如突然開口解釋道︰「這是孚宮宮主,想必將軍也認識,不必在意。」
裴延點點頭,又深深看一眼白汐,這才轉頭朗聲道︰「陛下,本將奉皇命而來,是想向陛下求得一些救助,近日我乾龍國商經混亂,有民不聊生之預兆,皇兄無法,只能讓本將來向友國尋求幫助。乾龍國和白剎國向來交好,希望陛下能夠幫助一二。」
白汐面不改色的听著,心中已然將乾龍國的現狀都分析了一遍,想來若不是愆和裴延沒有其他辦法,也絕不會在剛登基不久,就來向白剎國尋求幫助,孚宮的財商勢力遍布修龍大陸,再加上陸御之前在乾龍國暗中布下的勢力,對于乾龍國來說,必然是不小的打擊。
白啟修暗暗思量了一番,與裴如一個眼神交接,方才大笑道︰「友國有難,我白剎自然應該幫忙,不知貴國需要朕如何幫助?」
裴延暗暗斟酌一番,道︰「皇兄的意思是,希望陛下能先借與我乾龍國千匹綢緞,萬匹駿馬,白銀十萬,若是可以,希望陛下還能夠多鼓勵一些商人前去乾龍國經商,這是再好不過的。」
他所提的也在情理之中,白啟修面上並不大的波動,卻還是皺眉沉思了一會,半響後方才道︰「這綢緞白銀,亦或是商販都可,只是當下正值戰亂,朕怕,這萬匹駿馬便不能應下了,百匹可夠?」
從一萬縮到一百,還真是好意思拿出手啊,白汐心底冷笑,不過對于乾龍國來說,除了在白剎國能借到一些資源,想必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果然,裴延即便心中不喜,也還是開口應承,「那就多謝陛下了。」
「等等。」白汐突然開口阻攔,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白啟修和裴如面色不豫,生怕白汐鬧出事情來,而裴延卻是但笑不語,似是很期待白汐有所動作。
白汐緩緩站起身來,目光清亮,緩緩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幽幽開口道︰「若是本宮主可以讓乾龍國的商經售賣馬上恢復原樣,甚至將之前的虧空錢財補上,不知三皇子是否會立馬回絕白剎國的幫助?」
她說出這樣的話,卻如此的雲淡風輕,裴延面色大變,似是明白了什麼,急切上前半步,「你什麼意思?」
白汐靜笑不語,她已經說的很明白,只有她才能夠解決當前乾龍國的困境。
白啟修大怒,道︰「白宮主,你休想要破壞我兩國間的關系,兩國商討大事,豈容你一個江湖門派插手!」
他當然知道孚宮有這樣的實力,害怕此時乾龍國棄他而轉投白汐的門下,受她恩惠掣肘,但即便他這樣激動的警醒,裴延卻還是已經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事情的可行性,只要稍微想想,便能夠想通,若乾龍國的商經情況真的是白汐動的手,既然她能夠將乾龍國輕易破壞到這種程度,當然也只有她才能夠將事情解決好,該選擇誰,顯而易見。
見所有人都因為她這簡單的一句話落下,而激射起驚濤駭浪,白汐淺笑開口,「皇上,三皇子如此激動做什麼,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什麼事該插手,什麼事不該插手,我還是知道的。」
她又突然改了口,但即便她這樣說,也不會有人相信她剛才所說的話是假的。裴延大為失望,早知剛才就一口應下了!她已然改口,此時也不便再與白剎國對著干,只能再找到機會與白汐好好商量。
白啟修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不再理會白汐,笑著對裴延道︰「將軍千里迢迢而來,朕自當設宴款待,朕盡快準備綢緞白銀,在諸位臨走之前奉上。」
「多謝陛下。」裴延抱拳,又轉頭看向白汐,「不知陛下和這位白宮主的事情商討的怎麼樣了,本將也有事要與白宮主商談,可否……」
「談完了,我們一起離開便是。」白汐豪爽應了聲,又對著白啟修隨意行了一禮,「告辭了皇上。」
她說完便走,無視了白啟修已經黑沉的面色,卻也只能默然目送著一群人大步離開,還在殿門口站列兩旁的士兵本是應該將白汐一舉拿下,此時卻只能靜站相送,目光似是行了盛大的禮儀,靜靜盯著白汐遠去的背影。
一群人離開的背後,裴如見白啟修氣的面色發綠,胡子料峭,淡淡道︰「看來暫時是不能將他們怎樣了,孚宮的勢力確實很大,能夠輕易將一個乾龍國玩弄于鼓掌之中,不過陛下放心,早晚孚宮的一切都會被我們收回來的。」
白汐一行人和裴延一行人一起,走到大殿外很遠相對僻靜的地方,裴延突然停下腳步,輕聲道︰「你們先在一邊等候,我與白宮主有事相商。」
「延,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上官雪琪滿臉不願,開口阻止道,說完,雙目似是帶著火焰,直直射在白汐身上,似是在責怪她又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出現在裴延的面前。
裴延不說話,只是冷眼回頭狠狠瞪了一下上官雪琪,她只能在這種駭人的目光下垂眸不語,領著其他人到一邊去等候了。
白汐突然冷笑出聲,「你憑什麼以為我會想要和你說話。」
裴延面上一滯,繼而大為惱火,他深黑的眸子緊緊盯著白汐,「我不會讓你離開。」
白汐笑的有些沒心沒肺,似是越是看到裴延發怒,她便越是高興。她恣意的笑,在裴延即將爆發的前一刻,對著涉雲幾人吩咐,「那雲姑姑你們在前面等我一會吧,我一會便來。」
涉雲點點頭,領著幾人先行幾步。
等人走開,裴延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心底的憤怒,他一手倏地緊緊扣住白汐潔白的手腕,雙目將眼前這張美麗無可挑剔的一張臉緊緊鎖住,恨聲道︰「你為什麼不告而別,裴聿明明已經死了,你為什麼總是執迷不悟!你這個蠢女人!」
「蠢女人?」白汐眼角斜挑回看著他,半點也不在意他緊緊攥住手腕的痛意,「對你來說,蠢女人應該是上官雪琪,而我不是,還有,我夫君並沒有死,所以,有夫之婦的手腕,還請三皇子不要隨便抓。」
她淡淡說完,稍一用力,便將自己的手腕從他手中掙月兌出來,內勁之大,驚會讓裴延一不注意被掙的倒退半步。
他眼中的怒火更甚,帶著不可置信的篤定,「不可能!我親手殺死了他,他怎麼可能還活著!他現在在哪里!」
「這個,抱歉,無可奉告,若是沒事,我就先行一步了。」白汐笑的有些邪肆,正準備抽身離開的時候,又扭頭道︰「對了,我這幾天會留在皇宮不會走,若是有危險變故,我相信你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她說完,笑了笑,轉身離開,留下裴延整個心在怒火中煎熬了幾遍,才想起來,他怒在當頭,竟是忘記了問清楚乾龍國經商混亂的事是不是和她有關!
天色黑沉下去,本是無邊黑色,半空中卻懸掛著一彎明月,這是白剎國獨有的夜晚美景,只要不是陰雨天氣,幾乎每晚都有這樣精致的月色,月光如玉,輕輕在大地上每個角落都覆上一層薄薄輕紗。
白啟修為裴延等使者設宴款待,白汐竟是不請自來。還算浩大的宴會上,白汐靜靜坐在了裴延的身邊,而裴延的另一邊便是上官雪琪。
見白汐突然出現在裴延的身旁,上官雪琪面色大變,繼而惱怒不已,她一個勁狠狠瞪著白汐,瞪著這個始終陰魂不散的女人,面色難看的像是活活吞進去了一只蒼蠅。這個女人突然出現,一定是又想要勾引裴延,她花費了這麼多的力氣,幾乎是將上官家所有的積蓄都賠了出去,現在她只有裴延這一個寄托,她絕不能讓這個女人給輕易搶走了!
而白汐卻是在感覺到上官學期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後,淡然的瞥她一眼,便又繼續喝茶賞風景,直將上官雪琪的面色逼的更加難看。
看到白汐突然出現在身邊,裴延也狠狠愣了一愣,先始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等看清楚之後,他心中高興,卻更是擔心,白汐不請自來出現在這里,一定會有所動作,還是要時刻提防著些好。
他定了定神,湊過去輕聲問道︰「你來這里想做什麼?」
白汐端起面前的茶水微微嘬了一口,「我來看熱鬧,不行嗎?」
「那你最好不要亂來。」
裴延心情復雜,他已經有些看不透白汐,上次他好不容易將她制住,竊以為從那之後便能夠將她牢牢鎖在身旁,卻沒想到還是讓她輕易逃月兌,逃月兌之後,又改名換姓,成了孚宮宮主,在她身上,總是有難以捉模的事情發生,現在,他雖然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決心不變,但卻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把握和信心。
看著裴延不淡定的表情,白汐緩緩笑了笑,便將目光放到別處,人在這里,心卻不知已經飛向何處。
「護國大將軍功卓越,能來我白剎國商談要是,朕十分高興,來,朕先敬你一杯!」
宴會開始,白啟修坐在上位,斜身對著下面的裴延大笑著敬酒。
「謝陛下!」
兩人相對一飲而盡。白啟修喝完抬起頭來,忽然看到正抬眸淺笑的白汐,頓時面色大變,「孚宮宮主,你怎麼來了?」
白汐不說話,只稍稍挑了挑眉眼,怎麼她一個人來也能讓白啟修面色大變,難以解決嗎?喝,她無聲冷嘲一聲,轉眸瞥了眼裴延,示意他出面解決。
裴延見狀連忙開口解釋,「哦,陛下,是我將白宮主請來的,陛下不會介意吧?」
裴延開口解圍,白啟修即便是心中再不願意,自然也不能當眾駁了他的面子,只能強笑著應道︰「自然不介意。」
上官雪琪惡毒的雙目時而盯向白汐,恨不得隨時隨刻都要勢必將她的身上給盯出幾個洞來。
她一個勁的盯著白汐看,卻沒想到白啟修突然將話題轉到了她身上,「這想必就是一直跟隨在護國大將軍左右的巾幗紅顏吧,這樣沉魚落雁的容貌,與將軍相配真是男才女貌啊!不知二位何時才能喜結良緣,朕也好送上一片心意。」
見自己突然成為主角,上官雪琪連忙回神整頓好坐姿,听聞白啟修這般拿她和裴延說話,更是羞澀的將頭深深埋了下去,嬌羞可人的美艷容顏,更是讓在場所有人都稱贊有加。
裴延面色頓時有些尷尬,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白汐,笑著應承︰「這個,終身大事,不可兒戲,呵呵,多謝陛下美意了。」
他這樣推辭,眾人自然听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有些人注意到他剛剛轉向白汐的目光,也都跟著朝那一襲白衣看去,頓時心中也是明了,原來大將軍心儀之人,卻還是比這個伴身左右的女子更加美艷的孚宮宮主,看來也只有這般有貌有勢的女子,才能引起堂堂護國大將軍的心動。
白汐始終面色淡然,靜靜喝著自己身前的這一杯茶,像是已經置身事外,周邊任何事情都不能進入她耳朵一般。而隔著裴延的另一邊,上官雪琪卻是面色黑沉如鐵,她沒想到,裴延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否定他們二人的關系!她狠狠瞥向白汐,就是因為她的出現,裴延才會這樣對她!
「呵呵呵,倒酒!」
因所提出的這個事情弄的氣氛又少許尷尬,白啟修只得大笑著緩解氛圍。他一聲令下,便有太監宮女從兩邊端著酒壺上前給眾人倒酒。
白汐只喝茶,不想喝酒,本想要阻止那人幫自己倒酒,卻看到他抓著酒壺的五指修長有力,蜜色的肌膚在藍色的琉璃酒壺上恍若是一件藝術品,只有虎口處的一層老繭,顯得稍稍有些突兀。
她心中一動,抬眸去看這個人,卻只看到那壓的很低的帽檐下一片陰影。她但笑不語,只看著那人手法不慎純屬的倒酒,而後又做戲一般「不小心」將酒杯打到,白汐輕笑著看他眼疾手快的接住酒杯,放回到原位,但酒杯之中,卻已然再沒有半點酒水。
白汐靜靜看著眼前的銅鐵酒杯,酒杯口處有蜿蜒纏綿的弧線延伸下去,還有殘留的幾滴淡藍色的酒水在月光的照射下生出微弱的銀光。
「來,朕敬諸位一杯,願白剎國與乾龍國能永世交好!」
白啟修突然起身敬酒,所有人也只得迅速端起身前的酒杯,頗為受驚的起身遙杯敬向白啟修的方向,「多謝陛下!」
一說完,所有人仰頭喝下酒水,白汐也跟著假裝喝下一杯。
白啟修大笑著坐下,所有人也跟著坐下。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中,白啟修正準備抬手喚舞姬上來表演,還未開口,卻听到底下相繼有哎喲幾聲不得體的嚎叫聲。
他愣了愣,見裴延後方的幾個人已經手捂著胸口跌下了凳子。上官雪柔一介女子,更是痛的滿面大汗,卻還只能強忍住,沒有失禮。
見眼前突然的變故,裴延面色大變,他倏地站起身來,胸口處也有狠狠的陣痛疼楚,他一手撫在胸口上,一邊冷眼盯著白啟修,冷聲質問,「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他這樣一問,白啟修也尚在迷糊之中,這是怎麼回事,他又怎麼知道!
「這,誰負責的這場盛宴,還不快出來領死!」
白啟修大怒,雖然即刻反應過來,這必定是有人設計陷害,但首先要做的是要平定裴延一群人的心,他大怒急叫,見裴延身後已經有幾個人痛死過去,裴延也是面色黑沉差矣,他連忙大聲叫道︰「快將御醫叫來!」
他一聲狠狠吩咐下去,卻沒等來自動請罪的人和御醫,竟是有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上來,連跪都沒跪好,便慌亂著大聲稟報︰「陛下,國,國庫,失竊了!」
……
剛剛才被這突然的下毒事件給嚇到的眾人,一時整個愣在當地,國庫失竊,這是怎麼可能的事情!每個國家皇宮怎麼可能會被這樣容易闖進,並且還能夠在機關周密的國庫周圍行動自如,國庫中財力如何,怎麼可能會在這樣短的時間里被竊走!
「混賬!你胡說什麼!國庫怎麼會失竊!」白啟修面色黑紅一片,接連的變故讓他連正常情緒都不能保持,來使在歡迎宴會上中毒,國庫詭異失竊,這哪一件不是關系到國家存亡利弊的大事!
「確實,是被盜了,國庫大門機關未動,整個國庫卻就一掃而空了……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機關未動,門都未被打開,國庫中的金銀就這樣詭異的一掃而空了?這是誰會相信的鬼話!除非是真的有鬼神作怪!
白啟修黑沉著一張臉,他雖然不肯相信國庫被盜,卻還是早已拔腿朝國庫的方向大步而去,也沒心思再理會中毒的裴延等人。
很快,剛開始不久的宴會便被擱置在那里,有一些人跟著去國庫看戲,還有一些人只能趕緊去催御醫給乾龍國的使者診治,白剎皇宮中一時混亂無比。
白汐緩緩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她身後的身影也隨之移動,在轉身之際,裴延銳利的目光直直射過來,看著白汐艱難道︰「是,是不是你……」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白汐身後的身影走過來擋在兩人之間,白汐頓了頓,嘴角輕輕勾起,和那人一前一後相繼離開。
黑暗中,兩人在空曠的皇宮中隨意而行。白汐對這里熟悉不已,似是隨風而行一般,彎彎繞繞,每一條路都不會踫到一個守衛宮女。
突然,緊跟在她身後的人再也不能忍受,倏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抓一拽,便將她整個人一旋身,落在他結實的懷中。
鼻尖充斥著熟悉的殷草氣息,白汐無端有些慌措,她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竭力撇開目光不做聲,頭頂上傳來微微沙啞的聲音,「這個時候才想著要躲,嗯?」
「我躲什麼!」白汐強硬的抬起下顎,堅持道︰「我只是想帶你來個安全的地方說話,再說你,好端端跑到白剎國來,你不知道很危險嗎!」
陸御不說話,緩緩低下了頭,湊近白汐還有些別扭的眉頭,雙目發亮緊緊盯著她四處晃動的眸光,突然,他輕笑一聲,「所謂婦唱夫隨,我怎麼能舍得娘子獨自一個人危險。」
沒想到他突然放棄了要找她算她留書出走的賬,這般溫柔的順應她的話,白汐面上一紅,轉眸緩緩對上他熾熱的雙眼,多日不見這張俊朗如神祗的面孔,她鼻頭也微微有些酸澀。
細碎的月光下,眼前這張漂亮的美眸閃著比之月光還要幽美婉轉的光芒,小巧的鼻尖顫了幾顫,兩頰上有兩朵細微暈開的紅霞,他眼眶中眼眸一暗,似是要深邃的沉下去直到消失不見。
情之一動,他抓著白汐的手一松,繼而往後一按,便將她整個身子都輕易壓過來,緊接著便前傾用嘴封住那上誘人的雙唇,在許久未品嘗過的美好滋味上細品緩啄,一點一點,似是飲了美酒,帶著醉人的酒意,在她美味的雙唇上緩緩游走細吮。
白汐一時有些無力,心中好像記得還有什麼事情未辦,卻整個身子已經不爭氣的再沒有力氣才阻擋這樣溫柔的進攻,只能任由陸御在她雙唇上戲耍,雙手在她身上恣意游走。恍然間,迷蒙中,黑夜將兩人的身影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周圍的空氣都似是染上了高溫,在幽暗的光芒下染上一層神秘的光芒。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白汐心中一動,連忙想要躲開陸御情不自禁的進攻,慌措躲避。
被中途打斷,即便心中再如何不爽,陸御也只能乖乖放開手中的溫軟玉體,一手攬住她的腰肢,轉頭看向聲音發源地。
旁邊,飛身而來的涉雲花裘和白謙羽定定站在那里,看到的兩人親密,都有些尷尬,也只有沒有看到的白謙羽只有睜著一雙黑夜中白亮的雙眼,笑著緩緩開口道︰「這個應該就是姐夫吧。」
白汐一愣,看著白謙羽面上緩緩飄上的如玉笑容,她有些窘迫,看來她弟弟的敏感聰慧果真不能小覷。
陸御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听到白謙羽的這聲「姐夫」更是笑的狂肆,上前幾步,溫柔拍了拍白謙羽的頭,笑道︰「乖,以後想要什麼都跟姐夫說!」
「好的,姐夫。」
白謙羽似是十分喜歡這個新姐夫,每一句話都像是沾了蜜糖般。
白汐笑著上前,拍著弟弟的肩膀道︰「阿羽這次做的不錯,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白剎皇宮中的地形,除了她,就只有她的弟弟白謙羽最為熟知了,更何況他們還知道皇宮之中,連白啟修和裴如都或許不知道的密道。
她說完,她又抬頭問涉雲,「雲姑姑,國庫的金銀搬完了了嗎?」
「已經搬完了,密道一直到宮外十里,不過一個時辰,便能全部運回孚宮內。」
她淡定應答,言語中並沒有半點興奮,似是白剎國的國庫也不能叫他們眼楮眨一下,激動一點。
白汐淺笑著點點頭,回頭看一眼陸御,道︰「那我們先回去吧。」
一行人往回走,在到了宮門口要上馬車時,還未等白汐上車,便被陸御猛地一拉扯,翻身回旋,兩個人便到了馬匹之上,他朗聲道︰「你們坐車,我與娘子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他拉著韁繩,馬匹仰天嘶啾一聲,便揚蹄飛奔而去。
白汐反應過來後,也只能無奈笑笑,也不說什麼,緩緩往後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靜靜享受著溫暖舒心的感覺。
突然,天邊有恍然火光閃爍,似是隕石炸開的銀邊般璀璨,白汐愣了愣,突然轉頭看向後方,見到那火光正是在白剎皇宮中炸開,火光沖天,已經將整個皇宮照亮的如同白晝,皇宮上方,覆上了一層黑灰紅火,著實動靜浩大。
她目光一轉,盯著陸御道︰「你除了給他們幾個下毒,還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在裴如的玉清宮放了把火,國庫都已經被你偷干淨了,宮殿也就沒的修,這才更徹底些。」
陸御一邊駕馬緩緩踱步而行,一邊懶懶道,似是從他口中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玩耍一般。
白汐听完淺笑,又重新靠回到他胸膛上,「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連我做什麼都算清楚了?」
「我可沒算,那是因為我們夫妻心有靈犀一點通,你想什麼我不知道!」陸御又恢復了之前的油嘴滑舌,奈何每一句沒臉沒皮的話都說的如此有腔有調,嚴肅認真的很,叫人無奈。
他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勒停了的馬,白汐向前傾了體,被陸御一手攬住,另一只手已經拿著一樣東西在她眼前一晃而過,下一刻,白汐便感覺到胸口有一個涼涼的東西緊緊貼著,她低頭看去,卻見是一個雞心白玉,白玉中間有一股緩緩流淌的艷紅鮮血,恍若一個生命在慢慢長成。
她面色大喜,興奮的轉頭是,雙眸熠熠生輝看著陸御,「你回去就是為了奪得雪心?」
「也不是,我這次回去便將天聖教的勢力全部清除,現在只留下一個空殼子,這個雪心自然就應該帶來給你了。」陸御淡笑著解釋,只是只言片語,便將他這些日子火速解決的事情概括完畢,此時待在白汐面前的狀態,總是最悠哉歡快的狀態。
他頓了頓,又低低道︰「汐兒,下次不要這樣任性了,我會擔心。」
白汐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不管他的反對,執意要來白剎國這件事,她面上閃過一絲歉疚,半響後才在他懷里微微點了點頭。只是兩人這樣緩緩的走著,在夜色中感受靜謐的美好,她便十分開心滿足,雙手交錯放在小月復之上,她緩緩閉上雙眼,好想時光暫且停止。
今次晚宴過後,白剎國在國庫失竊,皇宮混亂的當口,還與乾龍國因為毒害使臣而關系僵硬不解,乾龍國認定是因為白剎國口是心非,不想出錢幫助,便以國庫被盜做借口,白啟修十分無奈,卻又無法,一時間,白剎國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國庫不可得,只能強加賦稅,在百姓的身上扣點銀兩,來暫且延緩現狀,卻是大大失了民心。
這一次混亂,對白剎國傷害頗深,而白啟修便一口咬定此事定是孚宮所為,並且將此猜測傳了出去,想要將孚宮的名聲就此破壞打壓下去。
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關于孚宮的流言傳出去之後,第二日,便查出國庫金銀的去向,有兩成國庫白銀在風氣大將軍府找到,三成白銀在尚書府尹家找到,一時間,一切豁然開朗。這並不是孚宮所為,而是郝家和尹家合謀竊奪皇宮國庫,但卻也只剩下了一半國庫財寶,其他皆消失不見。
白啟修听聞後勃然大怒,但作為國家的頂梁大將,他不敢將郝濬怎樣,只能拿尹家開刀,將其當家斬殺,以消心頭之恨,也算是給乾龍國一個交代,證明確實是因為國庫被盜,而不能出手幫助友國。
尹尚書處斬當日,白汐便帶領孚宮眾人在城門口以孚宮的名義贈銀施粥,讓那些乞丐貧苦都對孚宮滿口稱贊,一時間,孚宮的好名聲立刻就將之前的流言蜚語掩蓋下去。
白日里,白汐和陸御在城門口施粥,反正用國庫的錢也不需節省,施粥只是表面現象,每個窮苦人所收下的白銀也足夠他過上好日子。
白汐正好心情的正在用勺子舀粥,卻突然發現眼前的人並沒有拿出碗筷,向下看去,一身錦袍也是十分挺立,她長眉微微一挑,抬眸便看到一雙冷沉的眼眸,郝濬正冷冷看著她。他身後還站著一列的乞丐正在等著,但見前面的郝濬一身冷肅凌冽之氣,身穿貴重,也不敢出口趕人,只能眼巴巴的等著。
白汐微笑著喚來一邊的人接替工作,便朝一邊走去。她一邊整理著並未染髒的衣袖,一邊隨意問道︰「郝將軍竟也會找到這里來,不知將軍找我所為何事?」
「是你做的對不對?為什麼要栽贓與我,害死柔兒的父親?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仇恨,為什麼我總感覺到你對我有恨意?」
郝濬面色冷沉,一字一句的問道,似是每個字都在竭力將怒火往下按一按,白汐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氣的不輕,只是,他越生氣,她心中卻是越高興。
「確實是我,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盡管白剎國的百姓跟我也沒多大關系。」白汐也不推月兌,大大方方承認,「不過,我恨你?呵呵,風騎將軍想多了,我還沒那麼悠閑。」
「那你為什麼要陷害我!」
郝濬突然加重了音調,將一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白汐輕皺了下眉頭,眼角看到陸御面色有些陰沉,想要過來,被她一個眼神阻止。
她輕笑,「將軍這就生氣了嗎?不過,你這不是也未能獲罪麼?你應該慶幸你還可以幫助這多的難民。還是,將軍是在生氣,我害了你未來的老丈人?呵呵,這可不能怪我,皇上不管如何都會找個替罪羔羊,給乾龍國一個交代,這也只能怪他倒霉而已。」
郝濬的面色更加陰沉,卻是半個字也反駁不出來,面前的這個女人,似是將他心中的一切都琢磨透了,每一句話都該死的戳中他的痛處,不留給他半點回敬的機會,這樣的女人,實在太過可怕。他生氣,卻又不能生氣到對這個女人動手,似是冥冥中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覺,他的心告訴他,他很想揭開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
「好,你很好,白宮主,我郝濬第一次這般敗在一個女人的手中。」
他氣的面部肌肉都在抖動,青筋暴起,像是隨時都會撐破面皮跳出來一般。
「多謝風騎大將軍夸獎。若是沒事,我就不奉陪了。」
她開口就要趕人,卻在此時,一邊的陸御突然上前,輕笑著攬住白汐的腰肢,看著郝濬道︰「風騎將軍應該還有話要說吧,娘子怎麼不听人將話說完。」
郝濬疑惑的目光落在陸御沒有戴面具的臉上,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你是乾龍國閑王?你,並沒有死?」
「風騎將軍不必管我是誰,還是你要交代的要事重要吧。」
他不甚在意的將話題轉開,目光也飄到了郝濬寬大的袖口處,那里,有隱隱的紅色邊角顯現,一看便能猜出為何物。
郝濬面色變了幾變,這才將左手里一直抓著的紅色請柬拿出來,道︰「我決定下月初八便和柔兒成親,到時兩位有時間,歡迎前來。」
白汐若有所思看著這一張紅紙,突然輕笑出聲,「我想,將軍的這場婚宴,應該是晚了有一年的時間吧。」
郝濬皺眉斥道︰「白宮主不了解情況就莫要胡言,本將自有本將的原因。」
是什麼原因,白汐也不想知道,她將笑容收住,淡淡道︰「那就到時看我有沒有時間了,不管如何,先祝福二位百年好合。」
郝濬沒有回以謝意,目光似是不豫,又在白汐和陸御面上輕輕掃過,這才回身離開。他直到回身走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送這一張請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在這個女人面前表現的這樣不像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一見到這個女人便莫名的慌亂,從心底里便想要躲開,似是害怕。
郝濬剛走不久,白汐低頭正在想著一件事情,卻听到旁邊陸御輕笑著道︰「看來今天找來的人還真不少啊,你這次的動靜確實大了一些。」
白汐愣怔抬頭去看,卻見裴延從另一個方向朝她走來,半響便到了眼前,但他整個人卻在看到陸御的時候愣住了,約莫半刻鐘之後才似是回神,抬腳繼續走過來。
他眼楮自從看到了陸御之後,就沒有再離開,他狠狠瞪著陸御,「你竟然沒死?我親手殺了你,你怎麼會沒事!」
裴延驚訝非常,直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裴聿現在就真的站在這里,讓他不相信也難,難道這就是白汐當時如此堅持相信他沒有死的原因?
難怪他當時將裴聿的尸體帶到陸風國戰場前,卻被羽赤軍亂箭油火射燒,半點都不曾在意。
陸御輕笑,在他不能置信的目光下坦然道︰「那只是我早前精心準備的替身,我早晚是要離開,倒還要謝謝你成全,裴聿確實已經死了。」
裴延滿臉憤恨,竟是連一直相信白汐會回心轉意的勇氣都不再有。眼前這個當了他十年皇叔的人,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看似無所事事,卻是掌控了世間一切,他竟是連生死都能夠掌控編織,他甚至開始有些忌憚這個男人。白汐的心在這個男人身上,他恍然發現,他竟是爭不起。
他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努力去想那些需要解決的重要事情,他轉頭看向白汐,道︰「我可以不計較你宴會上下毒害我的事,左右白剎國已沒了能夠幫助我乾龍國的能力,栽贓鬧僵便鬧僵了,但是,既然乾龍國的混亂問題是你造成的,希望你能夠看在白剎國是你母國的份上,救他一回。」
他實在沒有辦法,才會來拉下面子求白汐,這個時候也只有白汐能夠幫助到乾龍國了,否則,這一國早晚會毀在他和愆的手中。他即便是不再覬覦乾龍國的皇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乾龍國被毀。
白汐也有些驚訝裴延竟是會來親自求她,不過這也不是他說兩句好話就能夠改變的問題。
她面上笑容緩緩擴大,道︰「放心,百姓何辜,乾龍國早晚會恢復到原來的面貌,國泰民安的,你等著便是。」
她這麼一說,裴延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管怎樣,我為乾龍國的百姓多謝你手下留情。」
他說完突然轉身就走,似是不想再看兩人一眼,又似是怕自己再多待一刻便按捺不住自己已經躁動的心。
只是他還是沒有仔細到听清楚白汐剛才所說話的意思,乾龍國會國泰民安,但是會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之下,卻並沒有說清楚。像白汐這樣的人,沒有說出來的話,才是最耐人尋味的話,終究,裴延還是不了解她。
白剎國熱鬧的街道上,白汐和沉君一前一後走著,兩人已經走了很久,卻沒有說一句話,而兩人的面色也是一直保持不變。白汐面色淡然,身後的沉君冷面不悅,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連街道上擦身而過的百姓都深切的感覺到,繼而退避三尺,不敢近身。
沉君不知道主子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自己討厭這個女人,卻還偏要將自己派給這個女人,現在竟是就這樣無所事事隨著她逛街,這哪里是一個護衛該做的事情!
忽然白汐稍稍慢了半步,輕笑著道︰「你好像與我一起逛街並不開心。」
沉君冷哼一聲,不說話。
白汐也不介意,似是看到了什麼,上前在一個攤位上停下,與那攤主說道︰「我要一份香燭,麻煩幫我包起來。」
那小販聞言連忙手腳麻利包裹了一份香燭遞給白汐,「夫人,好了,一兩銀子。」
白汐回頭看一眼,沉君便冷冷上前付給了小販銀子,將東西挑在了手中,小販被沉君滿臉的煞氣嚇了一跳,害怕的瞅了幾眼白汐和沉君,沒再說話。
白汐笑笑,又繼續朝前走去,一路上,她似是開了戒後便再不停歇,又接連買了許多糕點,讓沉君手中抓滿了東西,即便是滿面的怒火煞氣就要噴涌而出,但滿手東西跟在白汐身後的樣子,將腰間的配件擋住,也少了一些殺傷力。
手中的東西越來越多,沉君終于忍無可忍,厲聲道︰「你想干什麼!買這麼多不用的東西,是想為難我嗎?主子讓我跟著你,可不是做你的丫鬟的!」
白汐回頭,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倏地輕笑,「你終于肯說話了。」
沉君又是一聲冷聲。
「我買這些東西自然是有用的,你若沒力氣提,除了香燭,扔掉一些便是。」
堂堂沈家護衛,怎麼可能沒力氣提,沉君白她一眼,拿著東西先她一步朝前走去。
白汐笑了笑,追上幾步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快,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喜歡你家主子,所以你從心底里就討厭我。」
沉君身子一頓,雙目更是陰寒的盯著白汐,半響才道︰「是又怎樣,主子那樣優秀,我自然喜歡。」
「但是你也很清楚,作為沈家人,作為御的暗衛,你不能動情,即便動情,也只能暗暗埋藏,不能讓你主子發現,但是你有些忍不住了,你該知道,陸御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意。」
聞言,沉君立刻面色大變,白汐這是什麼意思,她心中幾個轉彎不停思考,深究起她意味不明中的深意。
良久,她低著頭輕聲道︰「所以,主子將我派給你,是以後再也不會重用我了嗎?」
「不,不是!就算這是主子的意思,我也要親口听主子說,你憑什麼來命令教訓我!」
她一激動,手中拎著大大小小的糕點都掉下了許多,白汐只是靜靜看著她,「你想多了,御並不是這個意思,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你不用這麼緊張。」
沉君一愣,卻听白汐又道︰「快點吧,前面就是了,等回去之後,我會讓你決定要不要跟著我。」
白汐說完,率先朝前走去,沉君怔愣在原地,才發現她們兩人已經走到了城外的空地來,她按捺住心中的猜疑,幾大步上前便追了上去。
一片空曠的土地上,冷風習習,白汐披一件寬大的披風,站在一片高高低低的小土丘前面,她頓住身子,看著前面不遠處的背影,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來墓地做什麼?」沉君在她身後冷冷問道。
「當然是祭拜死人。」
她二人的聲音並沒有掩飾,站在正前方墳墓前的藍衣身影猛的回身看向白汐,面上閃過幾許疑慮怔愣。
白汐悠然一笑,抬步朝前走去。
「風騎將軍真是悠閑啊,竟是還有心思到這種地方來拜祭。」白汐語氣不佳,一句話中竟是滿滿的諷刺。
郝濬面色一滯,顯然是沒想到白汐對他露出這種強悍狂放的敵意,而且,這種敵意似是在一開始就存在,只是現在沒有過多掩飾而已。他也想清楚過,敵意也是自然,她是現任的孚宮宮主,用著白汐的名字,自然和白汐有著頗深的情感聯系,對于他不可能沒有敵意。
想通後,心中也不再有傷心氣悶,他微微嘆一口氣,道︰「我知道,汐兒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我真心悔過,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今日是汐兒的祭日,你也是來祭拜她的吧。」
「我來祭拜,你卻沒有資格來,她若活著,恨你入骨,她若死在深地,看見你,也會死不瞑目。」
白汐面上似是毫無波動,口中話語卻是鮮少這樣尖酸刻薄,將郝濬的面色激的一片醬黑,嘴唇蠕動了幾番,竟沒有半個字能夠反駁。
最終,他似是放棄和白汐辯駁,輕聲道︰「白宮主,你不清楚情況,我不與你計較,我只能說,在我心里,汐兒始終都是我的妻子。」
「妻子?那應該是尹尚書的大小姐尹玉柔才是。」白汐冷冷輕斥,連眼神都不願再停留在郝濬身上,「你有什麼資格說白汐是你的妻子,在她是公主,下嫁你的新婚當晚,你便棄她不顧,與尹玉柔廝混在一起,在她幫你出計策,贏得戰功卓越的時候,你卻日日與尹玉柔你儂我儂,你任由尹玉柔給她下毒,你在酒醉之後將你的新婚妻子迷jian,你在孚宮出事的時候,親自掛帥斬殺抓捕她的親人,最後,她和她月復中的胎兒是死在你的手中,呵呵,你還有臉說她是你的妻子?」
白汐一件件事慢慢數落,一句句話語聲聲控訴,郝濬在她的聲聲逼斥下連連退了兩步,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他抬起冷沉的雙目,定定看著白汐,眼中有隱隱驚恐之色。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這麼清楚,那時候汐兒並沒有任何親近的人,直到她死,這些事情不會有人直到,即便她母親也不曾得知,你到底是誰!」
他一手指著白汐,身子顫抖的似是隨時都會散落,這個樣子,完全不像是征戰沙場的大將。
白汐緩緩收起面上的苦痛怒火,綻出一個冷冽的笑意來,「你還不配知道,今日,在這個墳墓前,我便還你一劍,為前日種種報仇。」
她話音一落,手中便凝出一柄藍光長劍,一晃而過的藍色,似是早就準備好了一般,往前一刺,眼前之人,非死即傷。她本也不想在此時要他的性命,但說到這里,滿月復的怨憤被激發出來,白汐也不再顧及許多。
她手中藍光乍現出幽澗地獄般陰冷的光赤,鋒芒劍頭擦在郝濬的眼前,令他連片刻的反應都未能來及,光芒忽閃,卻在還未落下的時候,突然有石子飛掠擊打在長劍之上,白汐收劍,身形一滯,轉頭一瞥,卻見得周圍樹林里頓時出現了幾十個黑衣人影,手中皆抓著凌厲長劍,領頭之人正是鬼殺。
他冷冷站在那里,手臂上纏繞著的鐵鏈散發著森冷嗜血的光芒,「白汐,皇後娘娘今日想要你的性命,你別無生還可能!」
白汐冷冷環視一周,又狠狠盯了一陣郝濬,這才回身朝後退了兩步,與也跟著靠上來的沉君背靠著一起,雙目如狼,警惕起來,白汐嘴角,緩緩掀起一絲篤定冷笑。
「讓你亂跑,偏生跑到偏僻的地方來,我到哪里去找人幫忙,你就等著送命吧!」沉君面色黑沉憤怒,她一邊冷冷盯著周圍動靜,一邊朝白汐發怒。
白汐冷笑,「我只帶你來,當然已經算好了,你足夠解決這麼多人。」
「你早料到有人埋伏在這里?」沉君大怒,「誰告訴你我能對付這麼多人!而且,我為什麼要對付他們,他們想殺的人是你!」
白汐面上笑意更濃,似是剛才的怒火也跟著消失不見,隨著她的笑意越深,面上的警惕之色也跟著淡了許多。
「不,你會竭力保住我。」白汐頓了頓,還未等沉君冷冷反駁,又繼續道︰「沈家的使命便是保護主子及其家人,而我肚子里的,便是姓陸!」
她一說完,便倏地飛身而上,出其不意間已經快招斬殺了最近的兩個黑衣人。
而沉君在原地愣了半響,直到有一個黑衣人攻上來,這才撒手大打,她身形如飛燕,手上長劍使得似是閃電霹靂,眼前的黑衣人一個個相繼倒下,而她也極快退身到白汐的身旁,竭力將她身邊的黑衣人全部制住,連留給白汐動手的機會都少了許多。
沉君冷眸利劍,快速斬殺眼前的一個個身影,還留著空隙大聲控訴,「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訴主子!你要是敢出什麼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對著沉君恐嚇冷吼,白汐面上卻是笑意更深,「若不是這樣,怎麼知道你是否能夠繼續重用呢。」
她輕笑一聲,倏地旋身而上,輕松跳出包圍圈,大聲道︰「還不出來幫忙!」
她話音一落,樹林中便迅速竄出深沉,沉風和幾個高手身影,極快投身入戰斗之中,只是片刻,便已經將大半的黑衣人消滅。
白汐退出打斗圈,剛落腳,便感覺到身後有冷芒滲透過來,緊緊逼在她身後,她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鬼殺,挑眉不語。
鬼殺面色陰郁,卻更幾分隱隱的別扭,他瞥一眼自己手臂上緊緊纏著的鐵鏈,冷聲道︰「別以為我不會殺你,我只是不和孕婦動手。」
他倏地抽回手,將地上的一柄長劍一腳勾起,扔給另一邊的郝濬,道︰「風騎將軍,皇後下的命令,要活捉孚宮宮主,這個戰功讓給你。」
郝濬一把接過長劍,愣了愣,緩緩抬起臂膀,指向了白汐,但出乎他預料的,白汐竟然就這把靜靜站在那里,雙目冷沉直直看著他,眼眸中冷芒爍爍,似是看到了他的靈魂深處。
白汐輕笑,側頭對鬼殺道︰「你不和孕婦動手,倒也算個男人,至少,比有些人像。」
她又回頭重新看向郝濬,「風騎大將軍怎麼還不動手,總不是第一次了,殺一個孕婦,應該不會手軟吧,從這里插進去,便能一尸兩命,可惜,背後沒有多出一劍來。」
郝濬睜大了雙眼盯著白汐,他看著白汐淡然邪笑的美麗面孔,听著她意味不明的話語,他心底竟是莫名生出一種恐怖,這種感覺,像是一年前的今天,他手中的長劍,穩穩刺進了白汐的心口,鮮血噴濺而出,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冷嘲寒笑在他的眼中一點點放大,那時,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冷厲傲然的氣息,就如同眼前這個女人,這個也自稱為白汐的女人……
堂堂風騎將軍,常年征戰沙場,大掌中粗厚不堪,穩握長劍的手,此時對著白汐,竟是狠狠顫抖了幾下,似是一個不注意便會掉下而深深插在土地上。
白汐面上的冷冷嘲笑更是狷狂,她毫不在意上前兩步,雙手緩緩撫在小月復上,一雙琉璃眸子看著前方,似是看著郝濬,卻更像是透過他看著更遠的地方,她突然巧笑一瞬,眼眸中有銀光閃閃,玫紅雙唇一翕一合,輕喚︰「夫君……」
郝濬面色豁然大變,身子一驚,連著手中的長劍都瞬間月兌落,嗤的一聲牢牢插在了黃土地上。他看著白汐,卻見她並沒有看向他,而是向前迎去,他恍然回頭,只見一襲白色身影飛掠而來,長臂一伸,便將白汐整個人都圈在了懷中,不留空隙。
「真是不乖,又背著我讓自己身涉險境。」陸御輕輕斥責一聲,又道︰「剛才在說什麼孕婦?」
一靠近陸御的懷抱,白汐便感覺到濃濃的困倦,她半眯著眼楮,如同溫順的貓咪一般,之前渾身的懾人氣勢瞬間消失不見,「沒什麼,我回去再說給你听。」
陸御看她一眼,不再詢問。他將白汐身上的披風攏了攏,更加往懷中緊貼了幾分,抬頭看向面前兩人,冷冷道︰「此事我暫且不與你們計較,到該算賬的時候我自會與你們算清楚。」
說完,他飛身而走,身法如大雁輕飛,起身便掀起一陣厲風,腳下生風,也不管正在打斗的沉君一行人,飛身轉眼便消失不見。
留下還杵在原地的郝濬和鬼殺,一個心中驚詫難以平復,一個暗暗贊嘆那樣迅捷風涌的身法。
當日回去之後,知道了白汐身懷有孕的事實,陸御生了場悶氣,不容商量禁錮住了她的自由,不準她離開他半步之遠。
不久後,江湖上傳出一個傳言,孚宮有驚世財富確實屬實,並且寶藏就藏在白剎國,早前,白剎國上任宮主葉冰便就下嫁于白剎國皇上,將孚宮寶藏藏在白剎國也並無可能,所有人終于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頓時激動不已,江湖上掀起了一陣狂潮,湊集了江湖英雄,勢必要找到孚宮的寶藏,勢必不能讓孚宮一家獨大!
江湖上浩浩蕩蕩行動,白汐和陸御卻買下一處幽靜的院子,潛心度日起來,兩人恍若完全不管幾國紛爭,江湖風雲,陸御潛心幫白汐煉制陰心草藥,白汐便也只能潛心安胎,在陸御的看守下,不能有任何出格的動作。
安謐的院子里,冬日難得的陽光融融,院子四周都是一圈的高大樹木,即便在冬天也還如春日一般,綠葉匆匆,風中亦有冷寒之氣,卻在樹叢的過濾之下,已再沒有半點冷寒殺傷力。
石桌旁,陸御正坐在那里批奏折,而緊靠著他三尺之遠,白汐便躺在長椅之上,身穿白色狐裘,身上披著一張厚厚的褥被,褥被上方,小金的頭從白汐的懷中竄出來,睜著一雙滴溜溜的眼楮,四周巡視,正撞上陸御看過來的目光,被冷冷瞪一眼,只好委屈的縮回頭,繼續蜷縮在白汐胸前。它很有自知之明,若不是因為它身上一身的金毛有暖身利體的作用,必定沒這麼好的命,天天被白汐當暖爐似的捧在胸前。
白汐無奈摩挲了兩下手中的「暖爐」,道︰「你還要這麼養我多長時間,我上次與你說的事情你听進去沒有,既然要開戰,便將修龍大陸全部整治一番,合並天下,有孚宮的武器助陣,定能在半年內全部收復。」
見陸御仍舊低頭做事,似是沒听到她說什麼,又嘆了口氣道︰「不用顧及我,我都已經三個月多了,身體沒有半點不適,郝雲也天天在我身邊照顧,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她說完,陸御這才抬頭看她,黝黑的眸子中透出熠熠淺笑光芒,他笑一下,恍若光芒熾熱閃滅,卻又忽而抬眸看向前方,白汐愣了愣,也跟著回頭看去,卻見是郝雲一臉笑意,端著安胎藥走了過來。
白汐意識到剛剛自己的勸誡又是石沉大海,只能乖乖伸手接過郝雲手中的湯藥,習慣性的幾口喝下去,連糖也不需要吃一塊,繼續與陸御大眼瞪小眼。
陸御接過藥碗,滿意的笑了笑,忽然抬頭問郝雲,「你上次說,她要多長時間就能身體安穩,即便月復中胎兒出事,大人也不會出事?」
郝雲見陸御突然這麼鄭重的問他問題,又將白汐這麼重要的人物交給自己照顧,這樣看得起他的醫術,頓時很是嚴肅積極的解釋,顯擺自己的能力。
「本來孕婦只要過了三四個月,一般便不會再有大的波動傷害,但是白宮主在我親自所配的藥的調理下,並且身體強健,沒有任何病癥的情況下,現在已經是生龍活虎,大小康健,她現在除了身上多出一塊肉,其他與一般人並無區別,甚至如你所說,即便是小孩有事,大人也不會有事。」
「誰說小孩會有事,他不準有事!你這個烏鴉嘴再胡說,若是出事,我不會饒你!」
白汐一听,頓時坐起身來,生氣動了真格。
郝雲被嚇了一跳,聶諾著道︰「我也是跟著你相公的話說的,是他先說的嘛……」
陸御見白汐突然發怒,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麼,起身拍著她的肩膀勸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說錯話了,我們的孩子不會有事,絕不會有事。」
他輕聲勸著,又突然抬眸盯著郝雲逼問,「你說是不是,郝神醫?若是出事了,我也不會饒你。」
怎麼一下子就將矛頭都射向了他?郝雲面色大苦,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他也還是第一次被強迫著給一個孕婦來安胎的,還要整日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一天天的保證大人小孩都不會出事。他雖然不是十分喜歡醫道,醫術沒及上師父的十分之一二,但到底是鬼醫的徒弟,混到這種境地,怎麼都是非常憋屈的事情。
白汐突然上來的怒火稍稍平息一些,抬眼見郝雲面上有怨婦似的哀怨之色,淒淒慘慘戚戚,可憐的緊,惹得白汐頓時有些忍俊不禁。
她揮手大發慈悲道︰「好了,別哭喪著臉了,這樣好不好,你若是能竭力保住母子平安,我便給你和樂兒主婚,若不能……」
「能能能!一定能!哈哈,我一定會努力的,謝謝,謝謝!」白汐話還沒說完,就被郝雲接口過去,他興奮不已,又急切著道︰「我這就告訴樂兒這個好消息去!」
他沒說一聲,回身就狂奔而去,白汐和陸御看著都相對一眼,輕笑出聲來。
「汐兒,今日怎麼樣?」兩人相對微笑的當口,涉雲緩步走過來,見兩人正樂,面上的笑容更是滿足。
「看御兒把你照顧的這麼好,我也就放心了。」
白汐笑著看向涉雲,「雲姑姑,你怎麼來了?」
涉雲在石凳上坐下來,也不顧及陸御這個非孚宮中人在,便笑著道︰「一月前,我與你說過孚宮所藏有的大量猛火兵器,你便商討著讓我將兵器運出來,供戰場廝殺之用,我已經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將一千車的兵器都運到了陸風*營之中,我想來問問你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白汐愣愣听著,忽然轉頭狠狠盯著陸御,「好啊,我跟你說的時候,你不理不睬的,原來早就和雲姑姑商討好了,就是不肯跟我說一聲,你竟然做什麼事都瞞著我。」
「孕婦本來就不應該操那麼多心。」陸御挑眉道,見白汐又要發怒,只得笑著握住她的手,道︰「這也不算是瞞著你,一個月的時間,只是將兵器運到了而已,之後的作戰,我答應你,一定將你待在身邊,左右郝雲也答應了,若是你出事,他負全責。」
「是啊,我看這一個月,汐兒你被養的這樣好,也是御兒的功勞。」涉雲也跟著在一邊幫襯說話。
白汐輕哼一聲,撇嘴道︰「雲姑姑,你什麼時候和他走到了一路,你不是說,天下選誰為霸主,由我來選嗎,怎麼你們都直接選了他,我可沒說出來是他。」
涉雲輕斥一聲,「你這傻丫頭,還說什麼別扭話,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選誰還需要說出來嗎,況且,這修龍大陸,還有誰有掌控天下的本事。」
陸御聞言面上更是得意,長臂一伸攬住白汐的脖子,笑道︰「娘子,我都成了孚宮公認的女婿了,娘子就算反悔,不僅諸位姑姑不會同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會同意。」
白汐嘴角一撇,眼中泛起笑意,「你少得意!」
冬日嚴嚴,四國中都染上了一層白雪茫茫,即便是氣溫相對偏高的白剎國也輕輕蓋了一層白紗,冷風淺淺。但在這個平凡的隆冬寒日里,乾龍陸風和白剎三國卻處在水深火熱的大戰之中。
陸風國重新對陣上乾龍國,竟是並未派上一員大將,只靠著一排的黑色鐵車匣子,里面射出比箭快上十倍的火球,直接攻城破池,而羽赤軍幾乎只用上了五千的士兵,每人手中持一把黑鐵長棍,竟是也能射出小的火球,一沾身便死,駭人听聞的狠辣。
僅僅五千羽赤軍,一個普通將領,便靠著這些詭異的武器,一路廝殺過來,破城掠池,幾乎每一日便能破一座城池,這幾乎是單方面的殺戮,一邊倒的戰爭,戰火雄雄,在隆冬之日,飛射的火球帶著激蕩的鮮血,似是要將這個修龍大陸都血洗一遍一般。
這樣詭譎的殺招武器,讓所有人都驚駭不已,到了最後,只要是羽赤軍到了城門之外,城池之內的官員和百姓便大開城門,不戰而降,他們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抵抗這樣的恐怖的侵略,他們只需要乖乖投降,便能避免一場生死,避免家園失火,況且陸風國御世子的名聲傳頌修龍大陸,或許投降之後,也不會再要忍受乾龍國商經混亂,食不果月復的貧苦生活了。
僅僅只用了半月的時間,那五千羽赤軍,幾乎是半個不少,齊齊出現在了乾城之下,靜站逼城,里面的人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抵死相抗,二是投降認輸,從此再無乾龍國。
這樣驚天動地的消息短時間內傳遍了整個修龍大陸,作為陸風國另一邊的鄰國白剎國更是人心惶惶,陸風國像是突然有天降神力,這樣的氣勢洶洶,爭掠城池,一般軍隊,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反擊的能力。而現在,白剎國人都不知道為何陸風國暫且沒有攻打他們,或許是那樣的神兵利器不夠,但即便是這樣,遲早白剎國都要遭殃的。
就在白剎國內外都焦躁不安的時候,突然有傳言傳出,陸風國所向披靡的戰爭,是因為孚宮的幫助,是孚宮選擇了陸御作為修龍大陸的霸主,所以這樣可怕的力量才會出現,浮屠亂世扶其霸,宮闕世在敵者誰?陸風國成為修龍大陸真正霸主也是早晚的事情。
這樣的傳言,和著之前孚宮寶藏的傳言,更是讓江湖中人激動不已,有人甚至想著,若是誰能夠得到那其中一個能射火球的黑匣子,哪里還需要再修煉強大的武功!
江湖中人騷動的同時,也早就在半個月的時間里齊齊到達了白剎國,甚至是在江湖中無端搶奪到了一張寶藏地圖,確實就在白剎國境內,眼看到驚世的寶藏就要被自己得到,所有江湖人士都起了私心,一個個為了寶藏地圖打斗了起來,一時間,白剎國內憂外患,亂成一團。
裴如認定了羽赤軍此時一味攻打乾龍國,那五千多的兵器強軍正在乾城與愆他們對峙,定是沒有更多的兵器前來攻打白剎國,她和白啟修便商定著一面修書與陸風國示好,暫且壓軍不發,將白剎國內部的事情解決好,不能在陸風國猛烈的外戰還未到來之前,便讓這些江湖莽漢將白剎國攪得再無力應對外面戰亂。
東城城門口,郝濬狠狠將手中的一張拓印地圖扔在地上,上面的紅線引導出來的位置明明就是皇宮的洞門門口,這是誰故意放出的消息,竟敢將這些膽大包天的江湖中人引到皇宮里面來,還稱是孚宮寶藏所在!
此時,白剎國外患正難以有辦法抵抗,他竟還要被派遣在皇宮周圍守護皇宮要地,他是堂堂風騎大將軍,自然應該在沙場征戰才對,他一定要盡快解決掉這些江湖莽夫,好快去邊境征戰,他才不相信真有那樣厲害恐怖的武器!
「去東門鎮守!」
他揮手一聲令下,便領著幾萬兵將前往東門,他在東門鎮守了半日,未見到半點響動,頓時心底覺得有些不對勁,忽然有士兵快馬加鞭而來,急切如風,他心中一動,似是有不良的預感在他心底蔓延。
那飛馬而來的士兵下馬就要奔過來,卻在剛下馬之時,雙眼驀地睜大,便直直掉下馬來,繼而顯出他身後騎馬而來的一隊人馬。郝濬面上染上冷霜,手中長劍的倏地一抖,便有小半的冷芒長劍出鞘,他身後的士兵也隨之一動,準備隨時應戰。
那群人馬很快清楚顯現在眼前,郝濬一愣,領頭而坐的卻是白汐和他的夫君,而他們二人的身後,皆是一色深紫衣服的孚宮中人,約莫有四五百人,卻都是個中高手,副宮主和三大護法都領頭在前。
陸御笑著看了一眼剛剛被射下馬的士兵,抬頭對郝濬道︰「知道他想通傳什麼嗎?南門北門已經被我們攻下了,下面便是這個東門。」
郝濬心中大驚,他中了調虎離山計!
兩個門都已經被攻下,那就說明,已經有很多人都攻入了皇宮,他此時身後僅僅只有兩萬人馬,若是此時派人前去阻撓敵人的進攻,卻根本不敢保證能夠全力抵制眼前的這群實力超強的孚宮高手,他手下大批的軍隊已經被好派到了戰場之上等候,卻沒想到在國內空虛的時候,會被孚宮的人乘虛而入!
他忽然抬頭,目光冷冷看著這一行人馬,朗聲道︰「孚宮是江湖門派,為何要與白剎國結仇,攻打我白剎皇宮?」
花裘冷哼一聲,「白啟修裴如,還有你,敢殺我孚宮中人,結仇那是必然,況且此次我們還不是掛著孚宮的名義。」
郝濬稍有疑惑,有些不明白她所說意思。
「哼,我們這次要將孚宮的仇恨和國家大事混為一談而論,白剎國皇宮被毀,國家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郝濬更是听的眉頭緊皺,不甚明白花裘的意思,他也從未想過,孚宮和國家戰事會聯系到一起。
在他疑惑之時,陸御牽馬上前兩步,悠悠道︰「想必風騎將軍還不清楚我是誰,陸風國陸御正是在下!」
他話音一落,郝濬驀然睜大了雙眼,震驚非常,連手中的長劍都微微顫了下,「陸御?竟然會是你,本將竟是容你在白剎國胡作非為這麼久!哼,今日別想再從我手上逃走!給我上!」
此時,郝濬不僅僅是怒火沖天,只要一想清楚,便能明白,此時此刻,陸御既然和白汐走到了一起,那就說明,陸風國已經和孚宮走到了一起,此時出現在白剎皇宮的孚宮和陸御的手下,便就預示著陸風國休戰之後,是將戰場默默遷移到了白剎內地,大膽到皇宮之中來作亂。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