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驚了一瞬。
不若說驚艷了一瞬。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簫雲,也沒有見過美麗得如此讓人心動的男子。他這樣笑著,這般模樣,恐怕連一向自認貌比潘安的趙翦瑜也不及其萬一。
他凝視著她的眼里流動著淡淡的、琉璃色的光芒,就如即將破曉的朝陽,散發跳躍著的色彩;他的嘴角眉梢都帶著笑,卻還在笑,似乎這笑容還遠未綻到盡頭。
驚艷的感覺,就像是誰在她面前打開一卷畫軸,似乎愈來愈精彩;讓人不禁期待,若是等待到最後,展現她面前的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美好。
而下一刻,當簫雲的笑在她眼里凝聚不動,鳳翎忽然惱羞成怒,揚手就沖簫雲打過去,他一個側身,她便又跌入他的懷中。
「投懷送抱啊。」簫雲笑著,再帶了些許調侃,「食髓知味呢。」
鳳翎不敢相信的看他︰這不像簫雲,怎麼看怎麼像洛十一。
簫雲卻是臉色一沉,兩手拎著她的肩恨恨的摁下,強迫著她牢牢的粘在離自己面前不到半步的距離上,沉聲道,「別想了。以後,不準單獨去見誰,秦大業不行,十一,更不行!」
「簫雲!」鳳翎掙扎著吼了一聲。
簫雲伸出食指靠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吵醒別人達到目的?」
「目的?」對著簫雲這種習慣性不帶主語的說話方式,鳳翎頓時覺得她的腦子不夠用,「什麼……目的?」
簫雲舌忝舌忝唇。只笑不說話。
「你是說,我……」鳳翎瞪大眼。指著自己,臉上紅雲飛遍。「我?」
簫雲一板正經的「恩」了一聲,點頭。
鳳翎氣得不知說什麼好,跺腳,「你瘋了,簫雲,你夜里闖入我的閨房不說,你還,你還……」
「還什麼?」簫雲笑著,動動手臂。似乎下一刻又要將她攬入懷中似的。
鳳翎慌忙後退兩大步,緊靠著床架,確定他的手臂達不到的時候,怒視著他,也不裝作恭敬的喊世子爺了,「簫雲,你滾!再敢來,我,我……」
「恩?」簫雲挑眉。「你如何?」
是啊,如何?
鳳翎一急,指著窗口月兌口而出,「你再來。我,我跳下去!」
簫雲直接往邊上閃了閃,讓出鳳翎面前直達窗戶的路來。道,「跳吧。別擔心,到一半的時候我還能接著你。再讓尚府熱鬧一番。」簫雲加深了嘴角上的笑容,「怎麼辦呢,誰叫世子爺是蓋世英雄,而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人?」
「滾!」鳳翎低喝。
簫雲這時卻往前進了一步,收笑蹙眉,刻意放緩了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別生氣,我只想……先下手為強。」
「什麼?」
簫雲像是陷入了某種甜蜜的回憶,臉上帶著溫柔的笑,雙眸也閃閃發光,「小時候,跟阿蓉常玩的游戲。凡無主的東西,誰先抓著就是誰的。阿蓉說,這叫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簫雲看著她的臉,「我的屬地。」
也不知是不是桔色的光線正好落在他臉上的緣故,他的臉上竟現出一種流動著的光澤來。
听了他自以為是的解釋,鳳翎哭笑不得,心里對簫雲卻也少了一分厭惡。
她能理解他的想法,理解歡喜一個人時的患得患失。
因為她曾情動過,還曾愛得灸若驕陽。
當年對趙翦瑜,她也曾有過這份想把他據為己有的喜歡,所以才被什麼蒙了心,看不到眼前的陷阱。
只是現在,她說不清自己的感受。
重生一世,成為人妻依舊是她必然要走的路。但是她不想和汝陽候府牽扯上任何關系,她不想再和她的前世擁有任何有交集的記憶。
上一世她和汝陽候聯手毀了的尚書府,這一世她卻想保住。因為里面住著娘,還有她的哥哥們。
簫雲在桌前坐下,伸手向她,「過來。」
鳳翎不動。
「我過去。」簫雲作勢就要站起來。
鳳翎忙快幾步走到他的身邊,將凳子搬遠了些,坐下。
簫雲還是微一側身便將她的手緊握在自己的手里,指月復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卻不說話。
兩人有些費力的左手牽右手,模樣怪異的坐著。
鳳翎也不說話,反正掙不開,只能任他牽著,表情木然的盯著熟睡中的琳瑯,鳳翎其實真怕她突然醒來。
「還有一柱香。」簫雲說。
哈!敢情這家伙是預謀好了來的,連時間都掐算好了。
「我……過幾日該忙了,還得回一趟汝陽,再隨十一出征,都該過完年了。」簫雲的話里透著傷感。
鳳翎卻沒心沒肺的只想笑。
她沒法子阻止他來,不在最好。
「不準笑。」簫雲轉臉瞪她,眸子里卻帶著溫柔的笑意。
「我沒笑,」鳳翎抽不出手來,臉紅了紅,拼命的想找個話題來說,「回汝陽做什麼,不是才去的?」
簫雲轉過臉去,沉默許久,才道,「去瞧阿蓉。」
「阿蓉?」
簫雲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放開她的手站起身來,「我走了,那個有功夫的丫頭,醒得早。」
「哦。」鳳翎跟在他身後起身,下意識的揉自己給他抓得發麻的手。
簫雲看著她,認真的道,「我不在,離十一遠些。」
「恩?為什麼?」
簫雲卻不答她,轉身毫不客氣的又將她攬入懷中,強擷了一個吻,才道,「你是我的。」
鳳翎無語。
難怪他毫不客氣的來來去去,原來心里早存了這套想法︰這些都是他的。
洛十一?很可笑。
這人的疑心病很重。
前世趙翦瑜嫌她面目可憎。從不曾帶她入宮,她仔細瞧過成為皇帝之後的洛十一。只偶然間遇上永樂帝外出巡游。遠遠的瞧過一面而己。正當頹廢的時候,她見著前呼後擁。不可一世的洛十一,她驚嘆于人的變化怎會如此之大。
並沒人知道,那樣的洛十一給她堅持下去的勇氣。
這個人可以從紈褲浪子變身成為皇帝,她也可以從溫室花朵變身成為復仇女神。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不過洛十一並不知道她的存在。
洛十一的心里除了江山,不會有別的東西。
「睡吧。」簫雲往窗口向外查探一番,伸手拉窗稜。
鳳翎突然伸手拉住他。
「怎麼?」
簫雲回眸的時候眼里有著淡淡的喜悅,讓鳳翎有些不好意思把後面的話說出口。往窗外努努嘴,「別留下腳印。」
外面的雪積了厚厚的一層。稍不留心,便會在她的窗下留下一排通往側園的腳印,無異于留下有人深夜私會的證據。
「以為是你麼?」簫雲立時變得不耐煩的,白了她一眼。一矮身子,便自她窗口一躍而下,在二樓的窗格子上稍借了力,騰空轉了個身,幾個大步便掩沒在黑暗之中。
泛著銀光的雪地里留下兩排拖得長長的淺印子,不一會兒便被新下的雪蓋了回去。
鳳翎放下心來。關上窗子。
倚回床上,卻再也睡不著。
她生在臘月,過了年就滿十四,按京人的算法。虛歲十五。
年紀大了,煩惱也就隨之而來。也就是甘氏常憂心的,她的終身大事。
鳳翎理解甘氏的難處。
甘氏初入京城。又沒有什麼根基,對于她的終身心里沒底。又不忍兩眼一閉將她嫁出去。齊氏的建議,鳳翎不問也知道。當然是讓甘氏多看多听。
于是即便安樂候府是龍潭虎穴,甘氏也打算要去闖一闖。因為這種社交對于甘氏這種世族大婦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鳳翎也就跟著忙碌。
各式新裳首飾不斷的送進府來。甘氏生怕出錯,齊氏便在一旁指導,趁機教導她一些常用禮儀。什麼時候該穿什麼,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梅宴之時貴婦們通常說什麼,做什麼,如何從著裝上判斷夫人的品級,以及如何進退應對之類。
甘氏學得快,齊氏通常只講一遍,她便能自己舉一反三。齊氏連連夸贊,說甘氏實在是比鳳翎還好的徒弟。
鳳翎無奈的和翠英相對而笑,兩人就好像是甘氏和齊氏的傀儡女圭女圭。
在甘氏備下的眾多華服中,鳳翎選了件煙綠色
甘氏嫌顏色稍暗,但好在鳳翎身段嬌小,膚色雪白,上身的效果亦是不俗,甘氏這才沒有多說。
接下來女人們的妝容自然交給齊氏,在這方面,齊氏無人能敵。
「我用綠梅妝。」鳳翎說。
齊氏也是這意思。現在正值梅季,用得梅妝,不僅應景,也圖個新奇。
而鳳翎所想的,卻是瑞璇要送給她怎樣的一套綠梅妝粉。
齊氏忙于用心制妝的同時,甘氏也備下了三兄弟的衣裳,又對顯文守文細細囑咐一番。
畢竟,樂文守文訂親的任務也刻不容緩,閨秀還是碧玉,甘氏都想親眼相看一番。
守文還好,乖巧听話,最讓甘氏頭疼的是樂文。
秦樂文十六,秦顯文在這年紀的時候,翠英都進了秦家的門。
秦樂文的婚事卻還懸空。
甘氏的意思,是讓秦樂文向十一爺討個假,不說別的,尚書府的二公子,好歹也在別人面前亮亮相。
秦樂文只回了「調不開」二字,連理由都沒有解釋,只字未提待訓一事。
甘氏只道他推月兌,鳳翎卻犯了疑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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