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七章
汝陽候在清心院歇了將近一個月。
之後正逢常歡來汝陽,替簫蓉取血查蠱,打包票說只需靜心調養,簫蓉會比鳳翎更活蹦亂跳。
汝陽候大喜,親自帶著常歡往生祠上香。
常歡給生祠里踱著金身,跟自己一般大小,案前還受著香火的人像嚇了一跳,反倒撓頭騷耳的不好意思起來。
惹得眾人大笑不己。
接著汝陽候在府中擺宴,款待常歡,宴後重金酬謝。
依簫雲的建議,汝陽候送的都是一塊塊,成色上好的金磚,把常歡看得眼都直了。
席間主賓盡歡。
郭氏才趁此機會主動示好道歉,結束了兩人之間的冷戰。
汝陽候本不是貪戀的男子,向來也都是郭氏不便時替他安排的通房,這次不過是憋著一口氣的。
郭氏又到底與他相濡以沫了十幾年,到郭氏示弱,汝陽候也就不再計較,搬回了郭氏屋里。
回過頭來,汝陽候還是讓鳳翎將幾個丫環送回莊子。
秋螢就安置在郭氏屋里。
鳳翎知道秋螢如果安置在郭氏的院子里,必然日子不好過,便問了她的主意,向汝陽候討了人情,將秋螢送到鄉下莊子里安置。
如此一來,郭氏縱然心有不甘,也再不敢打主意往鳳翎屋里塞丫環。
鳳翎的日子就這麼平靜了一段時間。
期間簫雲透露的消息,洛十一開始大刀闊斧的整治朝廷,各地方涉貪官員輕則罷官。重則遠放,抄家處斬者亦不在少數。
肅貪從地方開始。雖還未及京城,但京城官員己經人人自危。
簫雲沒有明說。但鳳翎知道,這股狂風的最後,必少不了秦天河。
鳳翎正擔心甘氏,就收到甘氏從京城來的信。
信中關切的問及她的近況,訴及思念之情,以及哥哥安好,讓她放心之類,最後,甘氏才淺淺地說了一句。娘不該來京城。然而事到如今,縱然追悔,亦無法回到從前。如今為娘心如死灰,不能再累及兒女,諸事就按你說的辦吧。
鳳翎心下稍定。
時逢簫蓉身體大好,鳳翎亦是無礙,汝陽候便打算帶著簫雲與二人進京謝恩。
鳳翎正好纏著簫雲,要去京里的將軍府住上幾天。
簫雲欣然允諾。
鳳翎著琥珀,琳瑯先行回京。跟簫雲只說時間緊迫,怕到時來不及見哥哥,要兩丫頭先回去打點一下。
提了杏秀,芒秀暫時到屋中伺候。
簫雲只當她久未回京。興奮而己,而且身邊也不缺人伺候,也便由得她去。並不疑有他。
打點好府內事宜,汝陽候帶著一家人出發進京。
汝陽候。簫雲騎馬,郭氏帶著簫蕎。與簫蓉,鳳翎共乘一輛馬車。
簫蓉己經可以自己坐著,不需要倚靠在別人身上。很興奮,時不時的撩起車窗往外看,然後回過臉來,與鳳翎,簫蕎說笑。
鳳翎笑著應她。
看到日漸恢復健康的姐姐,簫蕎也很高興,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笑容不斷。
唯有與簫蓉對面坐著的郭氏,嘴角雖然帶著淡淡的笑容,目光掠過對面的簫蓉與鳳翎時,總是閃過一陣難掩的厭惡。
趁郭氏別過臉去,慈愛的與簫蕎說話,簫蓉對鳳翎笑笑。
鳳翎亦是心領神會。
要打起精神。
郭氏不除,她和簫蓉一輩子都得提心吊膽。
在福臨歇了一晚,第二日巳時,一家人到了長井街的汝陽候府別院。
琳瑯琥珀早己在此等候,告訴鳳翎,諸事備妥。
一家人整飾一番,第二日一早進宮謝恩。
汝陽候與簫雲去面見皇上,郭氏幾人就由公公們帶著,坐了軟轎往皇後的延禧宮。
在延禧宮,鳳翎第一次見到了前世的馬皇後。
馬氏的父親亂是一等驃騎將軍,手握二十萬重兵。馬氏的身份,符合洛十一想統握兵權的思想,同時亂與肅親王兄弟相稱,相交頗深,洛十一大約也是想借亂拉攏肅親王。
然而,符合這兩點的,大呂國並不止亂,甚至肅親王的嫡女也待字閨中,身份遠高過馬氏。
而馬氏還是亂的嫡次女,品相亦只中上。
卻被梅皇後最終挑選為太子妃人選,鳳翎猜想,這與馬氏的閨名月兌不了干系。
馬玉芙。
玉扶爍其華!
梅皇後的性格,是謹慎而周密的。
既然得到上天的指示,梅皇後就不會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馬玉芙善于逢迎,左右逢源,與梅皇後相談甚歡,對郭氏幾人,亦是彬彬有禮,和藹可親,但言語之間免不了的志得意滿,神采飛揚。
眾人閑話,難免提及太子,馬玉芙總是面上飛紅,嬌羞難抑的模樣。
鳳翎便有些擔心簫蓉。
簫蓉卻始終淺笑晏晏,與馬玉芙也相談甚歡,還說了許多祝福逗趣的話,惹得梅皇後開懷。
可鳳翎卻總在簫蓉的眉眼之間看到一絲耐人尋味的東西。
簫蓉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己經不需要像從前一樣,說一句歇兩句;也不需要有人在旁邊一直伺候,就怕她突然暈厥;雖然仍然瘦弱蒼白,但面上己經現出健康的紅暈。
又听得郭氏高興地說,半年之內,簫蓉即可恢復如常,讓梅皇後安心。
梅皇後甚感欣慰,招手讓簫蓉過去,「來,坐到本宮身邊來,讓本宮好好兒瞧瞧。」
簫蓉起身行禮,依言坐到梅皇後身邊。
梅皇後抬指將她額前一綹垂發撥到頰邊,慈藹地打量一番她的臉。點頭,「是好了許多。有了血色,回頭讓太醫再瞧瞧。」說完又嘆,「小時生得多可愛,不知好好兒的怎生得這病,瞧著連本宮都心疼……虧得老天有眼,也許是你娘在天有靈,總算好起來了。」
每每念及墨氏,梅皇後總免不了要感嘆一番,憶及當年的梅貴人。
簫蓉也跟著動容,從袖中掏出帕子拭淚。
「叮」的一聲。隨著帕子抽出,一個粉紅色的小物件掉落,正滾在梅皇後的腳下。
梅皇後自然地垂眼。
簫蓉慌忙起身跪下,「臣女不慎,讓娘娘受驚,還請娘娘恕罪。」
這話倒惹得梅皇後一陣失笑,將回憶帶來的哀傷氣氛沖淡許多。
「起來,你這孩子!本宮這是多老了啊,這麼個小玩藝兒就能讓本宮受驚!」梅皇後伸手。立時就有嬤嬤上前將簫蓉扶起,仍坐回原來的位置。
郭氏就笑,「娘娘正當盛年,哪里能提老字?是阿蓉這孩子太關切娘娘。這才口出無狀。還請娘娘勿怪。」
「本宮哪里是怪她,」梅皇後伸手輕握簫蓉的手,「本宮從小看她長大。跟本宮的女兒一般。本宮也就是感慨……」
嬤嬤拾起地上的東西雙手捧著交還給簫蓉。
簫蓉謝過,用帕子小心地擦了。才要再往袖里收,就听梅皇後笑道。「什麼好東西,還讓阿蓉寶貝似的隨身帶著,也讓本宮瞧瞧?」
簫蓉忙捧著遞過去。
梅皇後原是笑著接的,攤在手心里細瞧。可瞧著瞧著,面色就有了一些變化。
這是一塊指尖大小的吊墜,串珠之下墜芙蓉花。
粉紅色的翡翠本就十分少見,加上精雕細刻,這墜子便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梅皇後盯著看了許久。
郭氏就在旁邊笑著解釋,「這里邊倒是有個笑話。臣妾老說來歷不明,讓她扔了,偏她喜歡得緊,總當個寶貝似的帶著,也只得由她。」
「哦?」梅皇後微微挑眉,一掌托著墜子遞了回去,笑,「怎麼個來歷不明的笑話,也說來讓本宮笑笑?」
簫蓉紅著臉收了,「也沒什麼。只是臣女喜歡它的顏色,還有這花兒,跟有靈氣兒似的,這才帶著玩兒,沒想到真應了母親的話,就在娘娘這兒獻丑,幸虧沒惹出禍事兒來,臣女回去就扔了。」
「本宮瞧著也是稀罕物兒,扔了多可惜?也說來本宮听听?」
「其實就是臣女病愈,母親陪著臣女去懷安寺上香還願。回來的時候,遇著個瘋道人,半路上攔了臣女的轎子,非把這個塞給臣女。臣女不接,那道人就伏地痛哭,說什麼玉落蒙塵,燕珠無光之類的渾話,听得臣女心酸。」
簫蓉微頓的時候,郭氏就笑著把話頭接了過去,「臣妾說要打走那個瘋道人,偏阿蓉心善,說那道人一把年紀,也是不易。就要給他銀子來買,那道人偏一文也不接,笑嘻嘻的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唱,安了,安了!回來臣妾跟候爺說起,還給候爺好生責怪了一番。回頭臣妾想想,也真是心悸。就怕有什麼不祥,偏這孩子還越看越喜歡。非要留著。」
這事兒鳳翎大概听郭氏說起過,當時也沒往心里去。
這時候再听,意思就不一般了。
珠玉芙蓉,加上那句「玉落蒙塵,燕珠無光。」
同樣合了「玉扶爍其華」之意。
這個意境,比馬玉芙的更高了一籌。
那個瘋道人的來歷不言而喻,而郭氏不知,正好替簫蓉做了旁證。
簫蓉這是有了想爭一高下的想法。
更有利于簫蓉的是,天降飛石的時候,她與洛十一正好在場。
當時她身體病弱,梅皇後不曾多想,如今簫蓉在恢復當中,一切情況便似有了變化。
果然,就見得梅皇後瞟了一旁端坐的馬玉芙一眼,臉上多了些耐人尋味的東西。
馬玉芙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梅皇後卻什麼也沒說,笑了笑,便把話題岔到了鳳翎身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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