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這一回是真動了真怒,以前吳孝良對他的軍令陽奉陰違至少是在一直給他解決麻煩,所以大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捏鼻忍了,但這一回不同,吳孝良擅自派兵進入法租界,在國際上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原本南京國民政府便屢屢遭到國聯非難,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又會讓他好過嗎。
果不其然,當天他就收到了國聯對南京國民政府制裁的通牒,並且這還不算完,連和美國談妥的四千萬美元的貸款都胎死月復,這對戰後財政拮據,急于需要貸款來補窟窿的蔣正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辭修的十一師可以動一動了,向常熟太倉一線運動,準備接收上海。」
楊永泰心領神會,他知道這位蔣委員長終于忍不住要對那位吳上將動手了。
「委座,辭修勢單力孤,白的第五軍與其犬牙交錯或可大有助力。」
蔣正不是沒考慮過張治的第五軍,也不是不信任張治,但第五軍和吳孝良的山東軍畢竟曾經並肩戰斗,他是怕第五軍個別人一時間難以轉彎,對調轉槍口持排斥態度,再鬧出些亂來就不美了,畢竟第五軍也是他的嫡系,他還要借由此次淞滬大戰的勝利,進一步對其進行擴充呢。
唯一的問題是身為外系的吳孝良似乎搶盡了他央軍的風頭,就在他為難如何平衡兩軍封賞的時候,吳孝良就及時的將借口送了上來,他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但楊永泰提了出來,他轉念又一想,何不借此機會看看張白和第五軍究竟誰和山東軍走的更近,只是正面沖突的確不適合由他們來做,但是搞些小摩擦,那可是再容易不過了。
楊永泰見蔣正沉吟不語,誤以為他在擔心兵力不足,又馬上提道︰「南京方面的第一軍,可以前出一部,以做呼應,同時,國防部命令軍需處立即限制對上海方面的軍用物資供應,他吳維乖乖就犯則已,如敢違抗委座令諭,就是自找苦吃。」
他怕蔣正誤解了他的話又繼續詳細解釋道︰「委座明鑒,愚以為,此次當以攻心為上,各部人馬只須做出攻擊姿態,讓吳維感到壓力,再斷他補給,雙管齊下,到時候委座一紙令諭下去,只要不是傻,必然就得乖乖就範。」
此言正蔣正下懷,可隨即又嘆息起來。
「解決吳維容易,如何向英法交代可就不易了,國聯已經發下了通牒,要求國民政府嚴厲懲處擅闖租界的**人,輕了,英法不買賬,以戰爭相要挾,重了,國人那邊又沒法交代,畢竟他們剛剛從抗日戰場上得勝。」
說到這里,蔣正筆直的身有點疲憊的靠向椅背,右手扶額,轉而又輕輕的揉了下太陽穴,顯然,吳孝良在法租界內的軍事行動為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楊永泰卻笑道︰「委座勿憂,愚以為英法只是在訛詐,他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國發動戰爭。」他頓了頓,看了眼閉目養神,略帶疲憊的蔣正,見他沒有發問,又自顧自的說道︰
「歐美國家今年爆發了大規模的經濟危機,國內都已經大亂,別說發動戰爭,就是安撫他們國內的百姓都是問題,至于美國停止發放對國民政府的貸款也只不過是迫于歐美壓力,相信等這陣風頭過去,會有所好轉的。」
蔣正突然睜開了眼鏡,「如此說,如何處置吳維只需看國民政府的需要嘍。」
楊永泰笑道︰「正是此理,全憑委座決斷。」
……
上海西郊的臨時營地,各種軍用物資堆積如山,井井有條,隊列口號聲,汽車引擎聲匯集成一片,張鐘麟的殘營開進了這片營地,如今他已經徹底調入第五十七師,雖然由央軍到外系軍閥,他卻並沒有貶謫的心理落差,見識了山東軍在是上海對日戰斗的表現遠勝于央軍,他甚至為能加入這樣的一支隊伍而感到隱隱的興奮。
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是,由于他原本所在旅的憲兵隊已經報備軍事法庭發出了對他的審判通牒,如果不是吳司令護著,恐怕此刻他已經被開除軍籍了吧,如果返回央軍就等于斬斷了他當初投筆從戎的理想。
由于這次戰斗有功,他被吳孝良提拔為五十七師第十二團上校團長,他的第三營殘兵則在接收新兵補充團的補充重新整編後直接編入,新組建的五十七師第十二團。
想到這里,心底那點陰霾很快就被他拋在了腦後,新兵補充營地一派欣欣景象,這讓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等了整整一個下午,軍營也開始變得有點亂哄哄,北邊突然爆起的一陣亂哄哄的吵嚷,張鐘麟踮腳望去,覺得有點不對勁。
五十七師軍紀嚴明,盡管目前場面有些繁忙而導致的失序,但剛才那陣突然爆起的吵鬧顯然因為變故而出現的騷亂。
「憲兵很快就會制止的吧……」
他自言自語,因為按照他所了解的五十七師慣例,如果出現這等騷亂,憲兵糾察隊必然會在五分鐘內出面平息場面,可一刻鐘過去了,場面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張鐘麟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此時已經能見到很多老兵在趕向騷亂之源,他拉住一名老兵問道︰「前邊怎麼了。」
那士兵見是一位上校,連忙敬禮道︰「報告長官,咱們的新兵補充團被第八十八師給繳了,長官商議著去把人搶回來呢。」
張鐘麟心頭一沉,他可沒料到山東軍和央軍的沖突這麼快就爆發了,而他前央軍軍官的身份,也讓他多少覺得有些尷尬,但總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而無動于衷吧。
于是帶了十幾個警衛也趕往出事地點,決定一探究竟,至少先把事情的大概了解清楚,遠遠的就看到,一名軍官站在物資木箱上面情緒激動的對下面士兵喊著話,士兵們則不時的齊聲應和。
這可不妙,要打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