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瀾澈輕輕揚了揚手，將寧婀攬在了懷中。垂眸看了看，確認女孩已經睡了過去，嘴角滑起一絲愜意的笑。將寧婀的小臉轉過，對向自己，與屋中的一片死悶污濁之氣隔絕開來。
抬眼，燭火已然點亮了整個屋子。這才緩緩掃了掃這屋中的境況，仍是一片沉悶。
原本紅艷的薄紗墜地，卻顯不出多余的妖嬈，鯢金香爐在燈火的亮色更為的炫目，可卻再也沒有了往日里的煙霧繚繞的靈動。眼神緩緩游移，最終停在了高案上空空如也的隆粉鏤空瓷瓶上。微一眯眼，眼角滑過一絲銳光。
好一會兒，垂了眸，也不多言。
便見著橙喻已然走出了幾步，直直向著那女子的尸身而去。沿著橙喻的方向，細細數過地上的紅色軟毯，幾日的塵封，卻依舊干淨整潔，似乎不沾半點縴塵。只是再瞧過去，本該鮮紅的底色卻現出幾塊別樣的的暗紅，很是醒目。
再往那方，便是那女子的裙角，斜斜倒在地上，宛然還可以讓人覺出女子生前的絕代風華。衣裙上的輕紗宛如蟬翼，並無褶皺。想來這襲衣服，應是那女子遇害之前方換上不久的。
幾支零亂的牡丹花隨意地灑在女子的胸前，衣上，顎下。花朵幾經凋零，已然變得干枯發澀。艷麗的顏色因為水分的流失，顯得有些詭異的妖嬈。幾滴血珠傾灑在花睫上，卻是已然干涸凝固，斑斑成了血色的烙痕。
女子原本絕美的面龐，而今看來，卻只是一張鐵青色的皮囊。面頰上，一縷原本柔順的發絲，卻被汩汩的鮮血夾住，凝成了僵硬的的幾股，粘在了臉上。一朵全然零散的牡丹花，剛巧從女子的眼湄處橫過，擋住了雙眼。
牡丹？
遲瀾澈輕眯了眯眼，頭微微一側，似乎嗅到了一閃而過的什麼。
此刻，原本半蹲在那女子身側，檢查尸身的千夜直直挺了脊梁，站起了身。轉過頭來，向著遲瀾澈開了口。
「其他地方並無異常，只是手法極為狠絕，是被人用手直接握緊插穿咽喉所致。」
橙喻原本也在千夜身邊，聞言，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兩步。光潔平展的眉頭霎時皺起，雙手並抱在胸前。
「還真夠殘忍的，是有多恨她？」
說著，眼神不由往遲瀾澈身上一瞥，順便打了打量被細心護在懷中已然昏厥的寧婀，不由揚了揚眉。
遲瀾澈淡然接住橙喻的眼神，輕眯了眯眼，仍是淡然接過。
橙喻心知無法打破遲瀾澈雲淡風輕的假面，無奈，只得轉了視線。
男子知道橙喻的挫敗，輕勾了勾唇。視線往下，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瞥見了那花魁蒼白的面容。一閃而過的憐惜滑過，速速垂下眼眸，至始至終，都看不清男子作何感想。
只是，倘若未曾昏厥，寧婀定會感受到那護在自己肩上的手，驀地更緊了緊。
好一會兒，側頭轉向那老鴇開了口。
「靜嫵姑娘遇害大概應是何時？」
「恩……這個，應該是……」那老鴇略微沉吟，卻是好一會兒未繼續說下去。
遲瀾澈自是看出了那老鴇的忌憚，輕輕勾唇。
「但說無妨！」
「這，是，請公子恕罪，丫頭進去喚靜嫵時，大概是您離開後的一個時辰，便……」抬眼，偷偷瞧了瞧遲瀾澈，又游移到了橙喻的身上。不必多想，自是看得出來，這老鴇與橙喻想到了一處去。
遲瀾澈還未抬眼，已是洞徹了那老鴇的所思所想，也不多說，只是淡笑著搖了搖頭。
不願浪費半刻時間，幾人仔細查探了著屋中的各處，不多時，便離開了此處。
再瞧瞧那花魁，橙喻似乎隱隱听到了遲瀾澈的嘆息，猛一抬頭，卻見那唇邊仍是若有如無的笑意。
男子接受了橙喻的注目禮，側眉對老鴇留下了一句簡短的吩咐。
「厚葬靜嫵姑娘。」
轉身，護著寧婀離開了屋子，橙喻遠遠看著，那背影，英挺瀟灑，卻罩下了分悄然地寂寞。撇撇嘴，回頭瞧了眼千夜，二人亦是雙雙離去。
花魁已逝，再如何嘆息也是枉然，倒不如抓了機會，揪出背後真正的魚兒，也算是落幕的悲哀人生上他人所畫的終章華彩。
身影漸遠，沒有留下任何，即使，只是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