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褻瀆 第30章 第三十章 ︰君歸

作者 ︰ 蘇棄

對于高心怡來說,整個世界都是如此冰冷,她游走在滿是冰雪的世界中,渾身麻木,但是好像總有那麼一絲溫暖支持著她前行,只是從不被她觸模。

她在冰雪的世界中踽踽獨行,整個天空昏暗陰沉,仿佛一張巨大的帷幕遮蓋,她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不想看清,腳下的路已是如此崎嶇,如此難行,她必須要付出全部的精力才能不跌倒。

才開始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她有過彷徨,有過難過,但是一旦踏上了這條路,孤單變成了最好的陪伴,她再也不依靠別人,再也不會傻傻地想要尋求一個可以庇護自己的港灣,所有的一切,就跟腳下的路一樣,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

就是累了,乏了,她也不能停歇,因為身後的路正在慢慢消失,她只要停下一步,就會陷入那無底的深淵之中。

只是一個人就算再堅強,沒有破綻,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保持在警戒的狀態。

高心怡有為自己減壓的方式,每當不怎麼忙碌的時候,她會來到市中心的公園之中,獨自一人撐起一艘小船,然後隨波蕩漾在清水綠波之上,這種平常人都能消費起的閑適娛樂,她卻當成了唯一可以獲得寧靜的方式。

有時候,寧靜就是這麼簡單,望著一汪清水,雙手捧起,洗滌臉頰,也洗掉那一身的風塵和血腥,讓心中的目的更加清明。

高心怡獨自劃船的時候並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她一般都會劃到深水區,離岸邊比較遠一些的地方,這里一般只有幾個釣魚的船客,他們都不是會多說話的人,因為說話的聲音很容易驚走快要上鉤的魚兒。

高心怡漫無目的,任由小船飄蕩,時值春暖花開,冰雪融化的季節,魚兒自然也多了起來,而且這河里的魚兒好像並不怕人,高心怡趴在船上,就能看見水中隱現的游魚,它們自由自在,隨處游弋,但是卻始終只能在這條河中。

閑來無聊,高心怡舉目四望,除了零零散散的幾個釣客之外,這里空無一人,對面就是高約千丈的青山,蔥蔥郁郁的樹木倒影在河面之上,形成一片碧綠的水景,說不出的愜意盎然,也只有這一刻,高心怡的心才會慢慢融化一些。

忽然她的眼楮好像看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人,但是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呢?高心怡恍惚之間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她劃動小船,想要追去,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人消失的方向,再看河面之上,還是那兩兩三三的釣客,哪有什麼熟悉的面孔?

難道又是幻覺?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徹底忘記!高心怡暗嘆了一聲,也不再執著于剛才所見,綠水碧波之中,時而倒影出她絕美的臉龐,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郁。

時而有微風輕起,水面之上微波蕩漾,一些釣客們的船只被吹離了原本的方向,他們適當地調整了一下釣竿上的長線,魚漂卻還在原本的位置,高心怡也不管自己的小船被吹向了哪里,她只覺得這暖風拂面的感覺無比舒暢,一下子竟像是痴醉了一樣。

不知不覺間,她跟隨小船也不知道飄向了何方,這里的釣客更見稀少,不過卻都是年邁矍鑠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釣了幾十年的老人,他們的船上俱是放著兩個到三個魚簍,足以見他們的經驗豐富,高心怡舉目望了一圈,卻發現只有一個老人的船上足足放了六只魚簍,而六只魚簍里竟然都有活蹦亂跳的鯉魚,看來今天這個老人是大豐收了,一旁的老人見這位老人已經收桿,俱是呵呵笑道︰「老闞,今天可是大豐收啊!那個小伙子怎麼不見了,小小年紀就有這份耐性,真是後生可畏啊。」

被稱作老闞的老人呵呵一笑,道︰「今天的魚已經夠吃好幾頓了,我今天就不陪你們這些老家伙了,走嘍!」

在眾位老者和善的目光中,老闞駕駛著小船緩緩離去,高心怡突然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自己要跟上這艘船,一定要跟上這艘船!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高心怡還是緊緊跟了上去,老闞劃船不快不慢,但也是很快就劃到了岸邊,他拿出一根扁擔,挑起六個魚簍,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朝東方緩步走去。

看上去完全像是一個釣魚歸來的普通老人,但是高心怡就是覺得這個老闞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緊跟著老闞的步伐,玩起了跟蹤的把戲。

老闞並沒有沿著大路走,反而在一條羊腸小道之上繞來繞去,最後都快把高心怡給繞暈了才總算又拐進了另一條路,只是這條路上依舊是人煙稀少,老者走了許多,步履還是一樣輕快,他挑著六只魚簍就像挑著空氣一樣,不緊不慢朝前方的一座小木屋走去。

艾琳娜仔細觀察一下周圍,發現已經到了l市的郊區,這里算的上去「偏遠地區」,幾家炊煙偶爾升起預示著這里不止是住了老闞一家,而小木屋旁大片的農田和草地卻好像很久沒有人打理了一樣,呈現出一片頹敗之色。

只有小木屋旁的一片土地上,開滿了鮮花燦爛的油菜花,老闞一直走到小木屋前這才放下扁擔,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扯著喉嚨喊道︰「妮子,快出來看看我們今天釣了多少條魚!」

小木屋的門被打開,一個村婦打扮的女人走了出來,雖然她的穿著土相,但是五官清秀,眉目之間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媚態,如果仔細打扮一下,也定是一個極好的大美人,由于離得稍微有些遠,高心怡也看不清女人的長相,但是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個女人她應該見過,不僅見過,而且一定認識!

女人把老闞迎進了屋中,高心怡終于能夠接近一些觀察他們,可是還未等她有所動作,就看見幾個穿著時髦,渾身流里流氣打扮的人向小木屋走去,高心怡終于還是決定按兵不動,先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老家伙,趕快出來,今天收租的日子到了!」為首一個把頭發燙成一個太陽形狀的男青年高聲嚷道,他故意把衣袖往上扯了扯,露出了一胳膊的紋身。

剛進屋不久的老闞再一次走了出來,這一次他手里捧著兩只魚簍,分別遞到了兩個年輕人的懷中,呵呵笑道︰「小明啊,整天混吃混喝可不好,長大了會沒出息的,以後要學乖一點,好好讀書,知道嗎?」

那個叫小明的太陽頭有些不耐煩地撥開了老闞的手,悶聲嘀咕道︰「要你多管閑事,只要每天交給我們吃的就可以了!」

旁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趁機插嘴道︰「如果哪天李姐能夠嫁給我,我就好好讀書!」

老闞毫不客氣地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一個爆栗,笑著訓斥道︰「小小年紀,不知道好好讀書,就知道想這些有的沒的,小心回家你娘用掃帚打你!」

奇怪的是剛才還頤氣指使的少年們卻出奇地沒有反駁老闞,而且那個為首叫小明的男孩還好像很同意老闞的話一樣,也學著老闞的樣子給了那名瘦弱男孩一個爆栗,冷哼道︰「李姐是我的,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

「闞老,可以開飯了,快進來吃飯吧。」小木屋內傳出一個男人的叫聲,听到這個聲音,高心怡卻是全身一震,而那幾個少年听到這個聲音,卻俱是一愣,小明當先問道︰「老家伙,你屋子里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男人?是不是想打李姐的主意?」

老闞只是笑了笑,說道︰「小孩子家不要管那麼多。」

結果小明立刻不願意了,他怒氣沖沖,大聲嚷嚷道︰「誰是小孩子啦!我都已經成年了好不好!老師說男生開始有那個就算是男子漢了,今天我一定要以男子漢的身份和屋里那個男人爭一爭,我要讓他明白,李姐其實是喜歡我的!」

老闞頓時哭笑不得,就在這時,屋子里的兩個人都走了出來,果然是穿著村婦衣服的女人和一個頎長身材,略顯蒼白的男子,小明看到自己心愛的李姐竟然挎著男子的臂彎,不由怒從心起,大喝一聲︰「放開她!李姐是我的!」

男子錯愕,回頭看了一下男孩口中的「李姐」,頓時也是哭笑不得,他轉頭對小明說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她,為什麼不問問她喜不喜歡你?」

小明一時也愣在了原地,他殷切期盼的眼神望向他心中的李姐,李姐卻是莞爾一笑,道︰「等你長大了,考個好學校,我或許會考慮喜歡你的……」

小明頓時像得了天大的贊揚似的,高聲叫道︰「你們听到了沒有,李姐說了,只要我考上個好點的學校,她就會喜歡我!」

雖然他故意把「可能」兩個字省略了,但是他的同伴們還是投去了羨慕的眼光,最後在老闞的遣散下,這群少年終于散去,三人這才重新走進了小木屋之中。

飯菜的香味就連躲在遠處的高心怡也聞到了,可是現在的她卻有些怔了,這僅僅幾十步的距離卻猶如天塹一般難以跨越,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次看到的是不是幻覺,就算是幻覺,那麼這幻覺未免也太真實了。

正在吃飯的三人有說有笑,男子給女人夾了一塊挑完刺的魚肉,笑問道︰「如果那個男孩真的考上了好學校,你怎麼辦?」

女人一臉幸福的微笑,道︰「他現在還小,若不這樣說,他肯定會糾纏不休,當他長大了,自然會知道自己喜歡的不過是青春期對女人的幻想而已。」

老闞一直呵呵笑著看著兩人,宛若看著自己的兒子兒媳在拌嘴逗樂一般。

尚未鎖住的門突然之間打開了,男子抬頭朝門口望去,正看見了一張多少次魂牽夢縈的臉龐,記憶中這張絕美的臉龐停留在眼淚劃過臉頰的那一刻。

看到一臉微笑如和煦春風的蘇琪,高心怡心中的千言萬語卻只匯成了一句最簡單的話︰「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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