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本不該由老太太告訴她的,但是,她卻只能听著別人的口,得知所有事情的始末。內心難過,卻流不出眼淚,也許並不是每種傷痛都要用眼淚來解釋,又也許是難過到了一定程度,不知道該怎麼去痛。
一夜未眠,一直都有一個問題旋繞在她腦海中,于是最後走到錢育的房間,敲了敲門,卻發現他正好端著咖啡,似乎要走出來。他問道︰「找我?」
離落點頭,說︰「我有事想要問你。」
「我要去泡咖啡,一起下去談吧。」
離落跟著他,卻陡然發現,他的左腳似乎不是太靈便,視線漸漸移到那個人的後背,那厚實的背影,仿佛給人一種想要依靠的感覺,只是這個父親的背影,她卻從未擁有過。
錢育一邊磨著咖啡豆,一邊問道︰「想要問我什麼?」
「你的腿是怎麼回事?」
半夜的燈光是昏暗的,錢育低著頭看著磨得粉碎的粉末,停頓一會,才說道︰「是去雲南時,摔的。」
簡單的話語,簡單的氣氛。離落就此再也沒有問什麼,不是她不想問,而是,不知道這樣的氣氛,該怎麼去開口。
然而,錢育磨好了豆,泡了咖啡,卻坐在離落對面,說︰「我知道你想要問我是什麼,本來,這事就應該是我告訴你的,只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在害怕了。」
「不。你可能不明白我要問的是什麼。」離落堅定的說道。
看著錢育的疑惑的眼神,離落認真的問道︰「你還愛我媽媽嗎?你還愛離蓨嗎?」
的確,這樣的問題,他是沒有想過的,于是當即愣在那一刻,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緒,他說︰「對不起,我現在並未愛著你媽媽,我愛一直是她。」
離落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只是又忍不住輕聲問道︰「從未愛過嗎?」
「也不是,至少我們在一起的那個時候,我是愛她的。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年少的沖動。」
離落緊緊咬住自己的唇瓣,說不出話來。她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于是只能一聲不吭的離開,留下一臉茫然又錯愕的錢育。
或許錢育根本不懂她在想什麼,又或許很多人都不會理解。但是要他們理解又有什麼用?那個人的答案早已經證明了所有的期待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她以為他還是愛著媽媽的,她以為他是因為愛她而回來接受她這個女兒,她還以為這段糾葛中一定有著無可奈何的迫不得已。然而,事實早已經不是這樣子了。
他並不愛母親,他也不是愛著這個女兒而回來的,或許對他來說,她只是責任,需要回來履行的責任。
所有的希望,就此破粹。甚至比不知道真相前還難受。
躺在軟軟的床鋪上,看著冷冷的月光透進來的光亮,心里抑制不住的顫抖,但是卻依舊是沒有眼淚。
她依舊記得,故事里的他說過︰「她們有她們的生活,我只要有你就夠,你就是我唯一的生活。」那麼她們呢?那麼她呢?是他的什麼?
她在他的,又或者是他們的人生中,只是一個過錯,一個年輕時犯下的過錯而已。
這瞬間,仿佛,突然失去了生存的理由,也不知道這樣的去奮斗,是為了什麼。
迷失的街頭,該由誰去引領那些錯失在三岔口的孩子們?
明明一切都不是我們的錯,卻將如此重大的責任壓在我們瘦弱的肩頭?
我們是孩子,卻在你們所謂繁雜的大人世界里,擔任起最成熟的方式,何不是你們逼迫著?
夜晚沉寂,卻無人傾听這如此的獨白。月光傾覆的不單單只是一個光潔的屋頂,還有一個人內心的傷口。離落睜開眼,看著這皎潔的月光,只覺的這月色太冷,太白,冷的發顫,白的刺眼。
以為閉上眼,它就會不存在,卻一直都在掩耳盜鈴似的自欺欺人,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