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可兒跌坐在地上,連哭都變得沒有了聲音,只剩下肩膀高高低低地抖動著。
易湘森蹲下去,抱著她,用力地拉進自己的懷里。
像是抱著一個空虛的玩偶。
「你買我吧,你給我錢……我陪你睡。」
「我陪你上床,只要你給我錢。」
每一句帶著哭腔的話,都像是鋒利的匕首,重重地插進易湘森的胸膛。
她說,「我和我媽不一樣!你別把我當成我媽!」
「我和我媽不一樣!」
易湘森重重地點頭。
昏黃的燈光照下來,少年的黑色制服像是暈染開來的夜色。英氣逼人的臉上,卻像是血液干掉之後涂滿了一片。
地上散開的飯盒,像是被拆散的零件。
是誰打壞了一個玩偶嗎?
就在不遠處,齊雨花站在黑暗里沒有動。
每一句「我和我媽不一樣!」,都大幅地抽走了她周圍的氧氣。
她捂著心口那里,那里像是被揉進了一把碎冰,凍得發痛。
就像是夏天突然咬了一大口冰棍在嘴里,最後凍得只能吐出來。
可是,揉進心里的冰,怎麼吐出來?
有些時候,隔絕在人與人之間的東西,有可能就因為這麼不經意的一絲固執和自我欺騙而在彼此之間劃下深深的一道溝壑,永世無法修復。
至少,就算是用沙土把溝壑填滿了還是會留下一處破碎的痕跡。只要一陣大風刮過,仍舊會再次開裂。
齊雨花擔心齊可兒,這次,是來給她生活費的。
只是,就那麼一小會的功夫,卻是再也無法平息心中的傷痕,如同被惡狠狠的挖出了一道溝壑一般。
至少,在此之前,哪怕母女倆即使再怎麼爭吵,齊雨花心中對于齊可兒是絲毫沒有任何歉意的,她覺得,她對得起她。
就像是齊可兒十歲那年拿著一百塊錢去買文具,卻在半道因為貪玩把錢丟了,哭著回來的時候已經傷心的睡了過去。
在知道事情之後,雖然心疼那一百塊錢,可是更心疼女兒因此竟然如此傷心,偷偷的又拿出一百來放在了齊可兒的兜里,卻在她醒來的時候騙她說沒有丟,只不過她因為貪玩一時沒找到而已。
就像是送齊可兒學古箏的時候其實家里沒有錢,只不過看到別人家的女兒都已經拿到了業余十級,卻在玩鬧的時候嘲笑齊可兒什麼都不會,咬咬牙,偷偷去醫院賣了幾次血才湊夠了學古箏的學費,導致自己那一年里一直貧血,連上樓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就像是齊可兒十幾歲的時候第一次月經來潮,暗紅色的血像是花瓣一般沾滿了她白色的褲子,小丫頭甚至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害怕的哭了起來。從那時候開始,齊可兒的內褲便再也不是路邊隨便買來的便宜貨,哪怕自己還穿著幾年前路邊小攤上買的早已經破爛的便宜貨。
難道,這些年,自己得到的,竟是連女兒都不同情和認同的結局?
或者,或許對女兒來說,也算是一種負擔和拖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