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診斷結果是次日得知的。當時我爸的神色已經開始恢復，臉色雖不紅潤，但也不是我昨天看到的慘白了。我跟姜黎坐在病房里陪著爸聊天，我媽坐在一旁不吱聲。正在我跟我爸聊得甚歡之時，一個醫生敲門進來讓我跟他出去。姜黎便跟著我一塊兒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給我看了一張心電圖單子，上邊起起伏伏的黑線，像是一座連綿不斷的山脈。
「我們也看不懂這個。醫生，您就直說吧。」姜黎盯著心電圖的單子看了一眼說。
「那我就不給你們說得太專業了。總之一句話，病人需要做心髒搭橋手術。如果不及時治療，心髒病復發起來，隨時會有生命危險。」醫生回答。
「什麼時候可以手術呢？」姜黎焦急地問。
「主治醫生昨天搶救完你的父親，今天一早去廣州參加研討會了，最快十天後了。」醫生回答。
「你們醫生怎麼回事兒啊？這邊兒有病人，還去參加研討會，你們這不是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嗎？」我一听醫生的話，很是生氣，便發起了飆。
「病人也需要三至五天的靜養。」醫生回答。
「五天之後呢？」我問道。
「那只能等了。」醫生很從容地回答。
「這就是你們的醫德嗎？」我責問。
「這沒辦法，主治醫生的行程是醫院安排好的。」醫生回答。
我和姜黎跟那個醫生說完，帶著一肚子的氣出來了。我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思考慮什麼十天後假期早就結束了，該上班了。而姜黎在詢問醫生的時候已經想到了，同時還想到了我面臨的升職變動。
「該怎麼辦呢？我們只有一個星期的假期。」姜黎和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很無奈地說.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媽一個人根本照顧不過來。再說了，心髒搭橋手術也不是一個小手術。」我有些惆悵地說。
「你的正式任命通知都沒下來，這個時候你不按時上班，社里的領導會不會有意見？」姜黎疑慮地說。
「都這個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關心什麼升職啊？升職的機會以後還有，我爸只有一個。」
「言文，你應該冷靜。機會不是總會有的，人這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機會，你抓住了，接下來才會有新的機會。如果失去了這次機會，或許真的就再也沒有了。你都在出版社里熬了這麼多年了，再者說，你升職就說明要加
薪。機會可以等，錢不是等來的吧。」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扔下我爸媽在這兒，為了所謂的機會，所謂的加薪，連兒子都不做了。」
我說完後，兩個人都沉默了。
「要不然，把你爸接到北京去做手術吧。北京的醫療條件也比這兒好，醫療水平也比這兒高。」沉默片刻後，姜黎突然提議說。
「哎呀。」我先感嘆了一聲，「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法子呢？」
其實，我也想到了，就在姜黎給我說她不成邏輯的生活道理的時候，我就想說這個建議。但我太了解姜黎了，我故作驚訝給姜黎看，不是因為虛偽算計，而是因為姜黎在錢上太在意了，與其說她在意錢，不如說她在意那套房子。我知道當那套房子買到手時，姜黎就會又變成原來那個愛逛街的姜黎。但去北京做手術，醫院不同意辦理轉院手續，醫保受地區限制，便不能再報銷，那麼所用的每一分錢，都得是自己的，不能再沾國家半點兒光。我爸媽操勞了一輩子，儲蓄並不多，但這點兒姜黎沒有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