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駱文佳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便是好兄弟!去把你們的窩頭拿回來,我的兄弟不需要向任何人上貢!」
在駱文佳的鼓勵下,幾個苦役大著膽子拿回了自己的窩頭。疤瘌頭瞪著眾人,卻沒有阻止。就听駱文佳對眾人大聲道︰「從今往後,咱們的食物只分給需要照顧的老弱病幼,不再交給鞭笞我們的混蛋!」眾人齊聲叫好,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喜氣。疤瘌頭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用陰陰的目光盯著駱文佳,一聲不響地縮回到角落。
經過這次窩頭之爭後,除了疤瘌頭那兩個心月復,所有人都成了駱文佳的兄弟。他們相互扶持,像親兄弟一樣團結,令疤瘌頭不敢再隨意鞭笞。他們第一次在這牢房中,找回了一點做人的尊嚴。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苦役們剛吃完早飯準備上工,就見兩個獄卒提著鎖鏈來到門外,對著工棚喊道︰「駱文佳,出來!」
眾苦役露出擔憂的眼神,齊齊聚到駱文佳身邊。駱文佳從容地與眾人握手道別,坦然來到門外。兩個獄卒將鎖鏈往他身上一套,拖起就走。疤瘌頭在一旁陰笑道︰「看到了吧,這就是跟疤爺作對的下場。他要是還能活著回來,就算他命大。」
「原來是你!」陰沉沉的大堂上,司獄官一眼就認出了駱文佳,畢竟讀書人還是比較少見。他懶懶地擺擺手,「拖下去,先重責二十鞭。」
幾個獄卒將駱文佳摁倒在地,扒去衣衫就是一頓暴抽,駱文佳痛得差點暈了過去,卻咬牙一聲未吭。就听嚴駱望冷冷道︰「想不到你一個文弱書生,卻還是個刺兒頭。到了鬼門關,居然還敢跟閻羅爺耍心眼。」
「大人是听疤瘌頭說的吧?」駱文佳心知現在是決定命運的關鍵時刻,雖然痛得頭暈目眩,但腦子卻不敢有絲毫松懈。他強忍痛楚抬頭道,「疤瘌頭身為丙字號牢房的牢頭,現在居然要借大人之手來對付手下一個牢犯,大人認為他這牢頭可還稱職?」
「大膽!」嚴駱望一聲厲喝,「你居然還敢詆毀自己的牢頭?」
「大人!」駱文佳污穢的臉上露出一絲從容的微笑,「其實在您老心目中,無論牢犯還是牢頭,都如螻蟻一般,之所以要在牢犯中設牢頭,不過是要借助他們來督促牢犯出礦罷了。但是,當一個牢頭不僅不能為大人多出礦,卻還嚴重影響到苦役們的工作,他還有存在的必要嗎?」見嚴駱望並沒有呵斥,駱文佳就知道自己說到了對方的心坎上,他信心倍增,繼續道,「大人可知疤瘌頭為何要誣告小人?那是因為小人不再將食物孝敬他。他和幾個心月復強奪大家的食物,多吃多佔卻不干活,干活的苦役反而沒飯吃,這嚴重影響了苦役們的勞作,使咱們無法為大人和朝廷多創造財富。」
嚴駱望臉上露出一絲嘲笑︰「你身為苦役,心里居然還念著朝廷?」
「小人不敢欺騙大人,其實小人也有私心。」駱文佳忙道,「小人只想吃飽肚子。大人其實也並不在乎誰做牢頭,只要能多采礦石就好。既然如此,若沒有疤瘌頭這個牢頭,我保證咱們的采礦量,至少提高三成。」
「哼,大言不慚,本官憑什麼信你?」
「小人一條賤命,原也不配作什麼保證,不過大人至少可以試試,若丙字號牢房不能提高三成以上產量,小人願領受任何責罰。」
嚴駱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牢頭是自然產生,並非本官任命。如果真能提高三成產量,廢一兩個人也無所謂。」說到這他眼光如刀地盯著駱文佳,「不過如果你的許諾未能兌現,本官便要你拿命來抵。」
「多謝大人恩典!」駱文佳心中大喜過望,得到嚴駱望的默許,他知道自己終于贏回了主動。
當駱文佳被兩個獄卒扔回工棚時,王志與幾個苦役忙圍了上來。疤瘌頭笑眯眯地打量著血肉模糊的駱文佳,嘿嘿冷笑道︰「鞭子的滋味不錯吧?敢跟老子作對,你他媽還女敕了點。」
駱文佳眼里閃過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在眾人攙扶下回到自己鋪位趴倒,待旁人散去後,他突然抓住王志的手︰「大哥,信不信得過兄弟?」
「廢話!這還用問?」王志怪道。駱文佳拉過王志的頭,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王志一臉詫異︰「有這等事?」
駱文佳從容一笑,低聲道︰「信得過小弟,就悄悄聯絡幾個弟兄,今晚入夜听我暗號。若信不過,就當小弟什麼也沒說。」
在駱文佳自信目光的注視下,王志一咬牙︰「好!大哥听你的!」
入夜,工棚中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就在這鼾聲中,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咳嗽。幾個黑影應聲從鋪位上悄悄溜了下來,有的圍向疤瘌頭所在的鋪位,有的則從隱秘處拿出了那塊暗藏的石頭。
「動手!」有人悄然喊道。幾個黑影應聲撲到疤瘌頭身上,將之死死摁住,一床破被兜頭將之罩牢。一個漢子高舉裹著破布的石頭,重重擊向疤瘌頭胸口,黑暗中傳來沉悶的打擊聲和裹在被子中隱約的慘叫聲。其他苦役被驚醒,眾人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插不上手,卻將疤瘌頭和動手的幾個同伴圍了起來,不容疤瘌頭兩個心月復上前相救。
沉悶的打擊聲終于停了下來,除了疤瘌頭隱約的申吟聲,工棚中寂靜一片。跟著響起王志的詢問︰「兄弟,留不留?」
駱文佳依舊趴在自己鋪位上,黑暗中傳來他冷漠的回答︰「不留。」
又是幾下沉重的打擊聲,之後一切就都歸于寧靜。囚犯們還不滿足,不約而同地圍向疤瘌頭那兩個嚇得簌簌發抖的心月復,二人一看眾人架式,慌忙撲到駱文佳面前,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駱大哥饒命,駱爺饒命……」剛叫得兩聲,眾人的拳腳已如雨點般落到二人身上。
「夠了!」駱文佳終于出言喝止,「你二人過去為虎作倀,對咱們百般凌辱,本該一同受死。不過念在你們也是同牢難友,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從今往後,我駱文佳依舊當你們是好兄弟。」
「多、多謝駱爺,不、不、多謝駱兄弟。」二人顧不得抹去滿臉血污,掙扎著爬到駱文佳面前,連連磕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