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青蓮待月開 24第二十三章 青鬢玉顏恍如初

作者 ︰ 紫玉輕霜

藍皓月伏在那人背後,兩邊的樹木藤蘿從身側飛速掠過最新章節。浪客中文網那人足下生風,一刻不曾停留。過了許久,藍皓月已經昏昏沉沉,只覺自己如飄在雲間,勉強睜開雙眼,竟見眼前一片白茫茫,如煙似霧,就連呼吸進的空氣中也帶著濕潤之意。

男子背著她疾行于幽深林間,藍皓月抬頭,四周盡是虯曲參天的古松翠柏,又有潺潺溪流穿林而過。繞過這深林,眼前忽現白牆黛瓦數間屋舍,一徑青竹孤峭而立,風掠竹葉水滴輕揚,蕭蕭颯颯不染塵煙。

屋前早有小道童等候,正是白天所見的素懷,見那男子疾掠而來,忙不迭要往回跑。

「素懷,你還要去哪里?」男子低聲急問。

「去打掃客房……」

「我恐怕她腿骨已傷,先讓她在這里,你速將藥箱拿來。」男子說罷,側身開了房門,便將藍皓月背進中間小屋,將她輕放至床榻之上。

藍皓月的腳踝踫到床沿,痛得她冷汗直冒。那男子轉身間走到桌邊,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快步出門向已經遠去的素懷喊道︰「莫忘記將燈帶來!」

素懷遠遠應了一聲,男子也不進屋,朝著另一方向而去。藍皓月躺在床上,全身酸痛不已,衣衫雖已被山風吹干,卻更覺難受。屋內漆黑一片,四周除了風吹青竹之聲外別無動靜,房門敞開,暗影幢幢,讓她瑟縮不已。

過了許久,素懷提著一盞油燈匆匆而來,進屋後一探身,踮著腳尖悄悄進來,將油燈放到桌上。一點幽光搖搖曳曳,映出了這屋子的大致輪廓,藍皓月撐著身子想要坐起,卻見門口人影一晃,已有一個道裝男子大步進來。

此時借著油燈之光,藍皓月方才看清這道長的模樣,他年約三旬,骨骼清 ,五官端正,但神色肅然,讓人望之不敢接近。全身上下整潔齊整,縴塵不染,顯然是剛才離去後從頭到腳換了衣鞋。

「師傅,要去燒水嗎?」素懷將藥箱遞與他,問了一聲。

「自然要了。」男子接過藥箱,一撩袍子坐在床邊,「叫素華也過來。」

素懷應了一聲,又出了門。藍皓月局促地望著這人,他卻面無表情坐下,伸手模了模她的左腳,又自袖中取出一方白帕,覆了藥粉,也不跟藍皓月說話,「啪」的一聲便拍在她受傷的腳踝上TXT下載。

這一下,藍皓月失聲大叫,右腳一蹬,險些將他手中的藥瓶踢飛。

男子身形一閃,急速閃至床邊,皺眉道︰「干什麼?」

藍皓月疼得直發抖,倒在床沿上只是喊︰「我骨頭斷了!」

「若是真斷了我怎會這樣?」男子不悅地說了一句,這時有人一路飛奔到了屋前,男子見後便朝藍皓月道,「素華來照顧你了,但你還需忍耐五天方可下地行走。」

說罷,就這樣瀟然而去。

藍皓月忍著劇痛撐起身子,見床前站了個十三四歲的女道童,肌膚勝雪,眼眸晶瑩。她不禁長噓一口氣,吃力道︰「這里就是神霄宮了?」

素華替她月兌下鞋襪,又取來一身干淨的藍袍交到她手邊,笑盈盈道︰「正殿並不在這,這兒是後山。」

藍皓月心中想著此行的目的,但又不知如何開口,素華見她一身污濁,便皺了皺眉,轉身道︰「我去給你打水來洗一下。」

「多謝……」藍皓月虛弱地應了一聲,又道,「剛才那位是?」

「那是我與素懷的師傅,俗家姓程,名諱紫源。」素華端起水盆,嘆道,「還好素懷回來時說起你在尋找神霄宮,我師傅又追問莞兒,才知她將你丟在了後山,否則你可有得苦了。」

她說罷便要出去,藍皓月忙鼓起勇氣問︰「那個……莞兒的師叔在嗎?」

素華停下腳步,回過頭愕然道︰「師叔?你要找哪位?」

「……就是她的小師叔。」她居然支支吾吾,不想說出他的名字。

「哦。」素華淡淡應著,頓了頓,又道,「他不在。」

「不在?!」藍皓月幾乎叫了起來。

素華被她嚇了一跳,藍皓月起初還以為池青玉離開了羅浮山,後經素華解釋,才知道神霄宮時常有山民上香求符,而觀中弟子也會為山中貧民施藥療傷。池青玉便是在昨日跟著顧丹岩去了深山,至今未歸。

「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藍皓月略帶失望道。

素華笑道︰「羅浮山大小山峰四百三十二座,另有十八洞天、七十二幽境,你這樣問我,我怎麼答得出來?」

******

藍皓月懷著失落與苦悶度過了在神霄宮的第一夜。

次日清早,左腳還是脹痛不能扭動,天亮後看看自己的雙手,也是傷痕累累,沒幾處完好的地方。她淒淒慘慘躲在床簾里,听著外邊泉水流淌,不覺心生惆悵。

一天之中素華與素懷先後來了幾次,為她換藥送飯。藍皓月看著兩人那規規矩矩的道教裝束,又見食盒中的點心菜肴盡是不沾葷腥,這才真真正正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默默躺在這小屋中,什麼地方也去不了,只能透過格子窗欞望著屋前青竹。這屋中一室清冷,除了桌椅床榻外沒有半點裝飾,就連簾幔也是素青無紋,靜靜低垂,與她在衡山的閨房相比,顯得格外簡單無趣。

屋舍前後空空蕩蕩,唯有清流從林間穿來,繞過後窗,日日夜夜發出清亮歡悅的聲響。

這聲響在初時听來令人心曠神怡,可听得久了,也不過如此,尤其是到了夜間,藍皓月本就因全身酸痛難以入睡,再加上不停流淌的泉水發出嘩嘩之音,更覺頭痛欲裂。

她煩躁地睜著眼楮,小心翼翼翻轉身子,在床與牆的接縫處忽然模到了什麼東西。雖說在這床上已睡了一天,但她始終不敢多動,如今觸到了這冰涼的物件,探手從竹席邊緣模出來,原是一支光滑潤潔的笛子。

藍皓月怔了怔,借著窗外透進的月光細細看著,那笛子尾端綴著皎白流蘇,絲絲縷縷簌簌落落。在那流蘇之間,還系著一枚水滴狀的青色玉飾,溫潤無瑕,宛若天成。

她握著竹笛,心中一驚。

這笛子是池青玉一直墜在腰間的。

藍皓月環顧四周,忽然想到昨晚程紫源帶她進屋後,便叫素懷到別處取了燈來。

——這原是池青玉的住處?!

她的心跳有點快,有點亂。

藍皓月握著笛子,想到了那夜初見時,在月光下浮動的悠揚曲韻。那支似乎喚醒了沉寂天地,喚開了滿池蓮花的曲子,在那以後,便再也沒有听他吹奏過。

月光下,笛子尾端垂下的玉飾澄澈清幽,她不禁輕輕托在手中,端詳之下,發現玉飾的內部有純白絮狀紋路,那紋路重重疊疊,恰似一朵盛開的蓮花,幽然獨處于青綠色的玉石內。

她懵懵懂懂地將竹笛湊到自己唇邊,才一觸及,那微涼的感覺讓她自心底發出些許的戰栗,慌忙間便又將它放回了原處。

有微風自窗外襲來,拂動青簾輕輕飄起,如同一場素潔無華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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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她同樣直到很晚才入睡,羅浮山晚間甚是清涼,她翻來覆去沒蓋被子,到天亮後嗓子腫痛,模模額頭,竟有些發熱。

素懷來送早飯,見她懨懨躺著,精神不佳,便問道︰「藍姑娘,你的腳傷還是很痛嗎?要不要再請我師傅過來?」

藍皓月搖搖頭,道︰「不用了。」她看看素懷,見屋外無人,便小聲道,「這屋子原來是誰住的?」

「是小師叔。」他沒有隱瞞,直截了當地道,「原想讓你住到我大師伯那院子里的,但是當時師傅怕你腿骨斷了,就近到了這里。他們住在前山,所以不太過來。」

藍皓月蹙眉道︰「為什麼讓他一個人待在這里?沒有人照顧他嗎?」

素懷訝異道︰「他又不需要別人照顧,在這里不是很清淨嗎?」

藍皓月悶悶不樂,覺得他們對池青玉好像並不關心。

正說話間,忽听外邊素華喊道︰「素懷,跟我去前殿打掃!」

素懷忙放下手中飯盒,匆匆離去。藍皓月透過窗子看著兩人飛奔而去,心有不安。

******

素懷這一去很久都沒有回轉,藍皓月獨自撐著病體在床上坐著,漸覺不支,迷迷糊糊地便歪在床頭睡著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听到外面有人交談,她揉揉眼楮,卻覺半邊身子已被自己壓得發麻。而這時外邊的談話聲已經遠去,藍皓月听不懂那內容,但那其中有一人的聲音澄澈如泉,溫良蘊藉,令她心中隱隱一動。

她急急忙忙地扶著床欄下了地,左足處還是腫痛不能舉步,只得忍著痛以右足跳到窗前。天氣濕熱,窗戶本就開著,屋前竹林中有人遠去,只留下淡淡背影。她咬牙拿起桌上的寶劍,撐著它挪到門外,但此時那人已經消失在竹林盡頭。

即便如此,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仍使藍皓月心神不安,她一步一步沿著竹林中的小徑往前挪動。沒走多遠,已快支持不住,而這時遙望到竹林盡頭有一白石長廊,廊間植有凌霄,碧綠枝條垂落及地,淺紅色花朵點綴其間,有兩人正站在重重花影下交談。

藍皓月小心翼翼地走近花廊,面對著她的年輕人面容俊朗,唇角微微上揚,正是顧丹岩。而顧丹岩對面的人與他作一樣裝束,始終不曾轉身。

她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顧丹岩早就看到了她,朝她微微頷首。藍皓月扶著長廊石欄穩住身形,輕聲道︰「顧道長。」

「藍姑娘,沒想到你竟然會真的來了羅浮山。」顧丹岩笑著,又朝她望了望,隨即扶住他對面之人的肩膀,示意其轉過身來。

風吹花落,藤蔓輕舞,藍皓月再次看到了池青玉。

他依舊清秀出塵,雙眼若有所思似的望著前方,帶著幾分蕭索。此時的他果然不再是以往裝束,而是穿著青色斜襟道袍,頭戴玄黑網巾,上飾鶴型白玉長簪。

唯一沒變的只是肩後背著的銀質帶扣,以及手中握著的碧青竹杖。

在樹蔭花影之下,這一身裝束更顯得他如同雲端上仙,遠離塵煙,超然月兌俗。

但在藍皓月看來,雖然早有思想準備,可乍一見到他現在的打扮,心中驟沉,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池青玉的雙眼似是望著遠處雲端,他先前分明是與顧丹岩在說著話,但此時卻一言不發,臉上雖無怒意,卻冷得像冰。

藍皓月手足無措,怔怔地看著眼前已是一身道服的他,一路上的憧憬與熱情竟漸漸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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