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明知歐沐臣口中所謂的理由是什麼,我還是從嘴里擠出了兩個字,帶著叫板的意味。
歐沐臣疏朗的眉緊鎖,語氣里帶著幾分的不悅︰「腿摔了,難道腦子也摔壞了嗎?歐、太、太!」歐沐臣把「歐太太」三個字咬的很重,顯然是要提醒我不要忘了「歐太太」的身份,不要忘了歐家媳婦守則。
多不可思議,一本本子居然困住一個大活人。然而,卻是事實。
或許,困住我的不是本子上的條規,也不是「歐太太」的身份,而是無法抗拒的命運和悲涼的現實。
想到這,我不由得勾起唇笑了,笑容冰冷而苦澀。
「笑什麼?」歐沐臣的臉色一沉,似乎對我忽然的發笑很不滿。
我收起臉上的笑容,淡漠地開口道︰「說完了嗎?」言下之意是我不想再聊了。
歐沐臣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霾,靠近我,低下頭,像王者一樣地俯視著我,開口道︰「記住你的身份,你現在是我的太太,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們家族,以後要注意你的言行,我不想在任何報道里見到有關你的不利消息。」
我不知道今晚歐沐臣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提醒我「歐太太」的身份,好像我真的摔壞了腦子失去了記憶似的。
我原本想說,歐沐臣你要是真注重家族聲譽就該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但轉念想想,歐沐臣要是真注意言行,每天按時回家的話,那我還不被他折騰死。
我無謂地迎上歐沐臣冰稜一般的視線,開口道︰「我累了,想休息了,你要是說完了的話,就出去吧。」
歐沐臣走了以後沒多久我就睡去了。估計是白天沒睡,所以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
醒來的時候,有種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感覺。我躺在病床上,緩緩地張開眼楮,頭頂是黑漆漆的天花板,病房里沒有半點聲音,卻隱隱約約有種味道,一種淡淡的煙草味道。
煙草的味道?怎麼會有煙草的味道?誰在房間里抽煙?難道說?我被自己的猜想嚇得不敢呼吸,沒法開燈,唯有眼珠子在黑暗中胡亂地打轉著,直到停駐在一處細微的光亮處。
淒涼冷調的月光透過窗簾間隙灑在窗簾旁邊坐著的人身上,為他鍍上了孤寂冷然的色彩。
他的手指間拿捏著忽明忽暗的香煙,在燃燒中發出淡淡的煙草味道。隨著時間的流逝,香煙終是在他的嘴唇之間灰飛煙滅。
隨著「啪」的一聲,打火機被點火,火光將他的臉照亮。在這一瞬間,我看到我猜想中的那個人的臉。
雖然是猜想中的人,但看到後還是驚嚇住了。
借著火光,只見歐沐臣的眉頭深深的蹙起,嘴角抿成一條線,一臉的蕭瑟,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盛氣凌人的氣息。
蕭瑟?我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歐沐臣怎麼會蕭瑟?想要再看時,火光熄滅,歐沐臣的臉掩在暗處,唯有那一抹身形在月亮的光華中隱隱可辨。
黑暗中,我只看到一點微弱的紅光,那是香煙燃燒的光亮;隨著這點光亮,煙草的氣味在空氣中再一次彌漫開來,我的眉頭漸漸擰起,卻不敢出聲叫歐沐臣滅了煙。
因為,直覺告訴我,歐沐臣又在夢游了。
我再也不敢閉眼,只盯著那一處的燈火,看著它忽明忽暗,忽暗忽明,來來回回多少次後,終于變成了全部的暗。
這次,歐沐臣沒有再拿打火機點煙,而是站了起來,邁動腳步走過來。
我聆听著腳步聲,似乎是朝病床的方向而來。歐沐臣他想干嘛?該不會又……我驚亂地撇過頭,將自己的臉轉向了內側。
腳步聲一停止在病床邊,歐沐臣的氣息將闖了過來,我閉著眼,眉頭深深地擰起。
歐沐臣佇立在床邊後,便沒有動靜了。
深夜的靜謐在此刻顯得尤為駭人,每一秒都拉得像一年那麼漫長,我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緊握的手心里泌出一層密密的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幾秒,或許是幾分鐘,或許更長,總之在我手心潮濕一片的時候,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我用牙齒緊咬住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出乎意料的是,腳步聲是遠離病床而去的。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全身的神經才終于不再那麼緊繃。
憑我的感覺,歐沐臣是走到了沙發邊,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隨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听到歐沐臣的動靜,我估計歐沐臣應該是睡著了。
然而我卻難以入眠,歐沐臣那張蕭瑟的臉一直在我的面前浮現;歐沐臣的氣息,混著煙草的氣息,充滿了整個房間,久久消散不去。
歐沐臣為什麼不回去睡別墅的豪華大床?為什麼要睡病房的沙發?為了照顧我?因為婆婆,所以才這麼照顧我的?
沙發上響起歐沐臣挪動身體的聲音,歐沐臣睡的不舒服,顯然沙發對高大的歐沐臣來說過于狹小了,
曾經那麼抗拒睡沙發的一個人,今天卻因為婆婆的關系而委屈自己窩在沙發上睡,歐沐臣果然是孝順的兒子。既然這麼孝順,又為什麼要欺騙父母,策劃了這麼一場虛假的婚姻欺騙兩位善良的老人呢?這個晚上我在困惑不解中漸漸睡去。第二天,又是等歐沐臣走了以後再睜開眼。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婆婆和歐沐臣晝夜輪流著出現在病房。在婆婆的精心調養下,我的手很快可以自由靈活地拿任何東西了,只是我的腳還是打著石膏,所以還是每天無聊著臥在床上。
從我發現歐沐臣睡在病房沙發的那夜起,歐沐臣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很少跟我抬杠,很少用**的命令式語氣跟我說話,很少拿「棺材臉」對我,就連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冰冷的了。他越來這樣,我越是不安,就好像天氣預報說了民兵天有18級台風,可是你作好了準備等了一天又一天,台風依舊沒來,可是你又不敢放松警惕。我現在整個人的神經是緊繃的,所以當歐沐臣晚上睡在病床的沙發上時,我是閉著眼楮卻怎麼也睡不著,整晚整晚地失眠,然後又在白天呼呼大睡。在這種日夜顛倒的日子下,我的身體沒有半點豐盈起來,反而比之前更加消瘦了。婆婆很納悶,念叨著那麼多補湯喝了為什麼沒有半點效果時,我只在一旁默默地听著,不加解釋。
現在整個醫院上上下下都在流傳,說VIP病房里住著的歐太太有一位既帥氣,又有錢,既體貼,又疼人的好丈夫,他不辭辛苦,夜夜守護在妻子的病床前,靜心地照顧妻子。歐沐臣一下子成了「模範丈夫」,他現在的形象既高大又光輝,所以順帶著連我也成了被人人艷羨的福氣最好的太太。若說我其實我被歐沐臣折騰得夜夜失眠,誰會相信?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多月。過後,我才漸漸地適應了歐沐臣的變化,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松弛下來,晚上也能闔眼睡覺了。
除了適應歐沐臣外,住院期間還有兩件痛苦的事︰
一就是每天要被護士戳好幾針,乃至于我的兩只手密密麻麻的都是針眼,每天看到打針的護士照樣還是覺得頭大;
二就是不能痛快地洗澡,只能在婆婆和護士長的幫助下擦洗身體。試想像我這麼一個思想保守的未婚少女,要將自己**果地呈現在外人面前,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可是在疾病和現實面前,臉皮顯得那麼地微不足道,就算心里是千般的不願,也只有無奈地妥協。
第一次洗澡的時候,我緊閉著眼,鎖起身子,全身僵硬得不行,臉更是紅得像蝦子一樣,護士長對我的反應有些吃驚,大概她覺得緊張和嬌羞是少女的行為,像我這種為人妻了的,這樣的反應顯得矯情,好在婆婆對我有所了解,對護士長解釋說我臉皮薄才會這樣。
不過在一次次地妥協中,我那張薄薄的臉皮也一點點地鍛煉起來,漸漸地適應這種被人擦洗的方式。
適應,是時間面前的必然結果。要生存,必然要先適應。
感覺到門好像被推開了,應該是有人進來了。原本睡得很淺的我一下子沒有了睡意。婆婆今天有事不能過來,既然現在護士來了,那麼正好幫忙梳洗一下。
我背對著來人,禮貌性地說道︰「護士小姐,我現在想洗個澡梳洗下,麻煩你幫我一下,謝謝!」
很奇怪,我沒有听到護士的回答,正準備轉過身看個究竟,同一瞬間,我听到了自己頭頂傳來一個聲音︰「想洗澡麼?我來幫你!」
這個嗓音,低沉的,溫柔的,富有磁性,還帶著點點的戲謔。我一下子睜開了原本闔著的雙眼,果然對上意料之中的那雙墨黑的,含著笑意的眼眸。
白羽凡此刻正半俯,嘴角噙著好看的弧度,而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就這麼近距離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的呼吸,熱熱的,直直的噴在我的臉上。
「你?」
白羽凡怎麼會出現在此刻,出現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公司的嗎?
面對著我睜得大大的,驚訝不已的眼楮,白羽凡嘴角的笑意更加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