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攬住女人縴細的腰肢，女人貼著男人的胸膛，姿勢極其曖昧。
我想讓自己的視線轉移，如果我轉身，是否就能不繼續讓自己陷進一種悲痛的情緒中？
可，我卻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只是不自覺地雙手緊握成拳，任指甲陷進手心的女敕肉里。
當男人身子俯低的剎那，我才閉上自己的雙眼。
他，吻上了她的唇！
一定也帶著曾經對我那樣的溫柔吧？一定也會在這個吻結束時，眸底都是對她的情意吧？
「我，唐進，這輩子，除了蔡菜外，不會再吻其他任何一個女子……」
「我，蔡菜，這輩子，除了唐進外，不會再被其他男人親吻了……」
昔日的誓言，猝然在腦海里響起。
唐進，我沒能守住當年對你的承諾，原來，你也是！
唐進，這樣我們算不算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了？
可既然扯平了，我為什麼還那麼難過？！
轉身，背抵著窗台，直覺得天旋地轉，頭痛欲裂，身體更像是被萬斤石磨碾碎了般，每條筋骨都在叫囂著，痛！痛！痛！
唐進，今晚為了避開你，我那麼辛苦地讓自己生病，可為什麼最後還是避不開你呢？
天下這麼大，你為什麼一定要在歐沐臣別墅的樓下，在我掀開窗簾的剎那，擁吻她呢？
為什麼不在歐佳琪的房間，不在你的車上，不在別的任何一個地方呢？
為什麼一定要讓我看到，為什麼？！
「 」地一聲，小拇指的指甲竟生生地被我折斷下來。
我陡然睜開雙眸，看向自己的手心，除了那段被折斷的指甲，手心，赫然有一條血痕。
很深，但不覺得痛，盡管有鮮血直從血痕中滲出來。
胸口，突然而來的疼痛太過劇烈，劇烈地讓我吐不出半個字來，手里的痛，與之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有什麼東西在我的心里憋著、憋著，它們橫沖直撞找不到出口，是那麼的讓我難受，那麼的讓我發瘋，我真想狂叫，狂叫！
可老天竟殘忍得連我狂叫的資格都剝奪了。
因為，恰在這時，門被推開，有人進來。
來人身姿嬌美，笑靨傾城，面頰上還殘余著些許未褪去的紅潮，見到杵在窗台邊的我，朝我直奔而來，一把拉住我的手，關切地問︰「嫂子，你醒了？好些了沒有？」
歐佳琪的聲音是說不出的溫柔，美貌的臉上是說不出的動人，可是落在我的心底，卻是一陣苦澀。
「琪琪，你怎麼來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些雀躍，但還是被自己沙啞的音色打了折。
「听說嫂子生病了，我來看望嫂子。」
「謝謝你，琪琪。」
「謝我什麼？我還覺得對不起嫂子你呢。要不是昨天我硬拉著嫂子陪我去買珠子的話，嫂子就不會受寒感冒了。」歐佳琪一臉的自責。
我勉強笑了笑︰「是我自己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著涼了，跟你沒有關系。」
「真的嗎？」
我點點頭︰「真的。」
「那嫂子要替我伸冤，哥哥認定是我害的嫂子生病的，我過來看嫂子，他都沒給我好臉色看呢。」歐佳琪笑盈盈地抗議著。
不想多說，我只是淡笑著點了點頭。
「嫂子，你這樣站著多累啊，還是到床上躺著吧。」
「嗯。」
歐佳琪扶著我走到床邊，我躺到了床上，歐佳琪替我蓋上了被子。
我以為歐佳琪會離開，我也希望歐佳琪馬上離開，因為她身上有唐進的氣息，那氣息讓我的頭裂了一次又一次。
可歐佳琪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在我的身邊躺了下來，她緊緊地偎依著我，跟我躺在同一個被窩里。
我閉上眼，佯裝睡著的樣子，雖然歐佳琪在身邊，這覺我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
我以為這樣子歐佳琪會起身離開，可歐佳琪似乎根本就沒有關注到我，她沉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我听到她在我耳邊說話，她低聲地對我說︰「嫂子，今晚的見面很順利，晚餐的氣氛也很好，爸爸媽媽都很喜歡他，可惜哥跟你都沒來，要是你們也在，一定會更熱鬧的。」
琪琪，我不想听，不想听，拜托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好嗎？
「……剛剛他送我過來看望嫂子，我們來的時候嫂子你還在睡覺，他離開時我把那個同心結送給他了。他看著同心結半天都沒有說話，我以為他不喜歡這些，心里正發 正懊悔著呢，誰知他竟然會……會吻我……」歐佳琪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就算我閉著眼，我也能感覺到她臉上炙人的熱度。
琪琪，為什麼一定要提及這個吻呢？過去，因為不知道，所以我可以幸福地分享你們的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如今，你讓我抱著怎樣的心情分享你們的這個吻呢？琪琪，求你閉嘴好不好？你每說一個字，就等于割了我的一片肉，有多疼，你知道嗎？……
「……要不是嫂子你一次次地幫我出謀劃策，一次次地鼓勵我，又一次次地安慰我，我和他怎麼會走到今天呢？嫂子，要是沒有你，我的愛情也許就只停留在了種子期，因為借助你的力量，它才發了芽，又破了土，直至開花與結果。嫂子，謝謝你！謝謝你源源不斷地給我力量，給我勇氣，給我祝福；謝謝你不厭其煩地傾听我的煩惱，我的心事，我所有的不快樂；謝謝你，嫂子！」歐佳琪越說越激動，言語開始有些哽咽。
我的眼淚難以抑制地從閉著的眼眶里溢出，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難受。
歐佳琪的話，讓我明白我至始至終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是我，親手促成了他們的愛情；是我，親手將自己愛的男人推向了別的女人的懷抱！
我真蠢，真蠢！蠢得我只想殺了我自己！
此刻，我好想放聲大哭，但是歐佳琪在身邊，我甚至連哭都無法放開，只能死死地咬著唇，一滴，一滴，無聲地落著淚。
歐佳琪還在我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幸福與感恩的話，我知道她不是惡意的，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有的時候甜蜜溫柔的話語有著比利劍還鋒芒可怕的刺殺力，它能將一個人的心戳成了許多個窟窿，能讓鮮血汩汩地從這些窟窿里流出，流光，能讓這顆心死無葬生之地。她不知道這些，她只是太單純太善良了而已……
「琪琪，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驟然響起歐沐臣的聲音，他的聲音里帶著不悅，但我听起來卻覺得那麼悅耳，那麼舒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好听。
歐佳琪從床上坐了起來，哽咽著道︰「哥，你不要這麼凶好不好？嫂子剛剛說了，她不是被我連累著才生病的，你不要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嘛。嫂子生病，我跟你一樣地難過，一樣地心疼，你就不要再吼我了嘛！」
歐沐臣的語氣軟了下來，哄道︰「好了，好了，哥知道了。你趕快回去睡覺吧，遲了爸媽要擔心的。」
「嫂子，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晚安！」歐佳琪從被窩里出來後，對我說。
歐佳琪，跟你見面對我來說是種凌遲，所以，我不會跟你說再見的。
我听到歐佳琪走出房間的細碎腳步聲，我也听到歐沐臣大步而來的聲音，腳步聲消失在床邊，隨後一只寬厚的手輕柔地撫上我的額頭。
「該死的，怎麼還這麼燙？」
然後，他開始輕喚我的名字︰「蔡菜，蔡菜……」
在他連續幾聲呼喚之後，我慢慢睜開眼皮，佯裝睡眼惺忪的樣子看著歐沐臣︰「琪琪呢？」
「她走了。你先起來吃藥，要是想睡，吃了藥再繼續睡。」
「嗯。」
我坐了起來，接過歐沐臣遞過來的藥片，就著溫水吞了下去，吃好藥我又躺了下來。
歐沐臣在床沿邊坐了下來，看著我。
「你不去睡嗎？」我問歐沐臣。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凝望著我，片刻後，他用手輕輕地撫開散亂在我臉頰上的發絲︰「還是很不舒服？」他的語意里分明帶了焦灼不安。
「我如果回答是，你是不是馬上會送我去醫院？」
他的手柔柔地扶著我的發絲︰「生病了自然要去醫院的，蔡菜，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去醫院呢？」
我閉上眼，不做回答。
今晚，我已經夠疼夠想哭的了，我不想再提及爸爸讓自己拼死忍住的眼淚流出來。
沉寂——
很長的一段時間的沉寂過後，歐沐臣在我身邊躺了下來，就躺在歐佳琪躺過的位置上，只是他沒有躺進被窩，而是躺在了被子上，他的下巴頂著我的頭，修長的雙手柔柔地穿過我的發絲，溫熱的指月復輕輕地按摩著我的頭皮︰「蔡菜……睡吧……」
歐沐臣的聲音好似催眠一般，久而久之讓我分不清身邊躺著的人是他還是爸爸，他的手似乎能穩住我心頭那些橫沖直撞的東西，不知不覺，疼痛漸漸離我而去，一切都變得模糊，我昏昏地睡去，睡得很沉很沉。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際些微有些光亮，但也只是那麼一絲，剩下的絕大部分仍舊是讓人哀嘆的漆黑。
燒已經退了，只是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