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點靦腆地說，「你……你們說的，是不是那個為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徐福啊！」
瓊瓊看了過來，一臉不以為然。
「咦，你怎麼知道的？」牛福抬了一下眼皮，將葡萄皮吐在盤里。
「我家鄉姓徐的人不少，有幾次說事，說到徐家，就有人會說到徐福。說他當時帶了數千童男童女，去了好幾年，還是沒找到神山。我是听他們說了才知道的。」
「好，說得好！」
牛福鼓掌道，「玉玲小姐好厲害，懂得真不少！來，賞你一個開心果！」
說著，親自為她掰了一個開心果，送到她手上。看她微笑著吃了之後，這才回頭。
可就這一個回頭，他又一次看到瓊瓊那近于惡毒的目光。
嗯，這小姐，心胸就是太狹窄，玉玲也不過就這樣，也沒有針對她，這事也主要是我牛福贊了玉玲，她好像就覺得被搶了風頭似的。
哎哎哎，這長波浪，挺霸道的，參照先前她對琳琳的態度，看來跟這玉玲矛盾挺大的。這馬尾巴小姐，挺老實善良的樣兒，還會去招惹誰？嗯嗯，只怕是玉玲可人招人喜歡，讓這位霸道皇後嫉妒了！
一定是這樣了！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娥眉曾有人妒。突然之間，想起了辛棄疾的《模魚兒》中的詞句。這女人之間，自古以來就是不乏嫉妒。這要是遭人嫉妒了，就算是你對她再好，也是沒有用的。
說不定又會讓她想到那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她。
所以，這玉玲小姐，若待這里，少不了受這歌廳皇後瓊姐的窩囊氣。
「不如先讓這瓊瓊受點氣，煞煞她的威風。」他想。
于是干脆就和玉玲說起話來。
先是問她玉玲是不是真名字，姓啥，哪里人，在江福有沒有親友，隨便聊。于是知道她姓楊，玉玲是真名字，西安人，在江福只有一個表姐。是表姐有個朋友認識這名士歌廳經理，所以就到這兒來。
一首歌剛剛結束，電視屏幕接著打出《片片楓葉情》的字幕。「這首是男女聲合唱，挺好听的。」她說。
旋律是熟悉的，牛福听出濃濃的港味，但他還是挺喜歡這首歌。
「要不，咱們一起唱？」牛福建議道，他揣摩玉玲唱這首歌應該沒問題。
「我只會用普通話唱。」
「普通話好啊，我也是！」
于是兩人站了起來，都拿了話筒。帥財率先就鼓起掌來，趙明隨後也跟著。倒是把瓊瓊和琳琳撇到了一邊。
此時歌廂里仿佛玉玲已成了主角。于是他倆唱了起來︰
片片紅葉轉
它低嘆再會了這段緣
片片紅葉轉
回頭望告別了苦戀
愛似秋楓葉
無力再燦爛再燃
愛似秋楓葉
凝聚了美麗卻苦短……
一曲唱畢，又是一陣掌聲，牛福發現琳琳也鼓了掌。
帥財說牛哥和玉玲小姐配合得太好了，應該再來一曲。剛好電視現出字幕是《夫妻雙雙把家還》。
兩人正準備唱，瓊瓊突然站了起來，「玉玲，我和牛哥唱一曲！我是黃梅人，會唱黃梅戲！」她現在說話是客氣了點，但牛福還是感覺到她的火藥味，就連那一頭長波浪，也在向玉玲示威似的。
玉玲屈服了，「好，瓊姐，你唱！」她把話筒給了瓊瓊，然後坐回到趙明的身邊。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瓊瓊唱了起來，也把風情送了過來。牛福不動聲色，含著笑接唱。一曲唱畢，瓊瓊最後還做個親熱靠著肩的動作。牛福就附在她耳邊說道︰
「你是不是愛找她麻煩？」
他知道她听得懂他說的話。
「她呀，多是男人找她麻煩！」
「是嗎？記住，往後對玉玲好一點，你要是欺負她，看我怎麼修理你！」
他說話聲音不大，但幾乎是一字一頓，對她來說，也算是擲地有聲了。
她有點惶恐地點頭。
他坐回到原位子，心里就想了這事，當小姐的，是少不了男人來糾纏。看來那楊玉玲也不是這塊料，她要是換個工作就好了，哎，她表姐怎麼就讓她到歌廳當小姐呢？
陶媚工作的那家食為天快餐店會怎麼樣，會招收玉玲這樣的女工嗎？玉玲是不是也願意干呢？
他覺得奇怪的是，為何會替這位小姐打算這些呢？難道就因為她懂得徐福，還有，她靦腆，不入流，還遭人嫉妒，就因為這些？
他因此也想到了陶媚。如果玉玲能夠和陶媚在一起工作，我牛福就會天天帶著哥們一起上食為天快餐店嘍，嘻嘻，太好了！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十日之約，這種高興勁就像癟了的皮球，一下子變沒勁了。
「該走的時候還是要走的。」他想。
突然間變了世界，變了世界呀！他想。
那邊趙明在跟玉玲說話，「小姐平時沒出去玩玩嗎？」他是沒話找話。
「你是說外出旅游呢，還是說就在江福城里？」
「要是外出旅游呢？」
「那倒是想！我就想出去透透氣，這里悶得慌！」
牛福卻把這話听進去了，心想就這幾天，不如約哥們也外出旅游一下。听說雲南很好，跟哥們走一遭，也算是最後的浪漫了。
突然想到了葉芝的《茵納斯弗利島》，就眯著眼，在優美的詩句中徜徉。
……我就要動身走了，因為我听到
那水聲日日夜夜輕拍著湖濱；
不管我站在車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
都在我心靈的深處听見這聲音。
終于吟到了最後，牛福的眼前展現了一個美麗的湖中島，一切是那樣地祥和，純淨、美麗。他差不多都為之沉醉了。
這時卻听趙明說道，「福子，怎樣？要不要也玩一把？」大概是見他突然不言不語的，就邀他跟玉玲搖骰子賭酒。
牛福仿佛從美夢中醒來，多少有些失落。「時間不早了！」他說。
其實趙明也早想走了，便接道，「是啊，時間不早了！」
可是那邊帥財卻站起來說︰「哥們，《大阪城的姑娘》啊，來吧，一起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