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妃感到為難了,自己這副模樣,怎麼馬上赴宴呢?光是梳頭結鬟,最快也得一炷香工夫。這麼一想,那眉頭早就彎彎如蹙了。
「娘娘,見聖駕要緊,娘娘蛾眉桃腮,可不施脂粉;娘娘梳頭,也不要結鬟,可用絲帶在腦後扎住,又方便又好看,不會耽誤了赴宴!」牛福拜而進言道。
燕妃听得心里一動,問道︰
「哦,將軍素未謀面?」
李豬兒搶先介紹道︰
「他是新任的御前護衛牛護衛!」
「哦,是牛護衛,快快請起!」
牛福起來時,這時已有兩位宮女走了進來,扶著燕妃坐到梳妝台前,將給娘娘梳頭,而燕妃面對著鏡子,若有所思,手上卻已經拿起眉筆。
牛福見此光景連忙又說道︰
「卑職聞唐宮虢國夫人不施妝粉,素面朝天,美艷之名不下楊貴妃。娘娘天姿麗質,不讓虢國夫人,現在事急,娘娘何不一試?」
「若如此面君,豈不觸怒龍顏而獲罪?」
「娘娘粉黛結鬟盛裝前去,自然甚好,就怕皇上候娘娘遲遲未至,龍顏不悅也是徒勞。」
燕妃忽有所悟,放下眉筆道︰「雪雁,快拿紅絲帶來!」
便親自用紅絲帶扎了腦後頭發,然後站了起來,走了兩步,雪雁說︰
「娘娘如此,也很別致。」
這說得燕妃頓時有了信心,「快為我備衣,雪雁你也替我選一選,我得趕快前去赴宴!」
燕妃竟然就全听了牛福,匆匆之間不施脂粉,穿衣整裝,立刻上馬。
一路上燕妃一臉喜氣,雖說心里尚有些忐忑,可是牛福的堅定的眼神讓她安心下來。
她不知為何自己竟然會從一個護衛身上去汲取精神力量,也不知為何,這個新任的御前護衛,對她竟然會有那麼大的魔力。
是啊,護衛,武夫罷了!一般的護衛,才不會關心女人的梳妝打扮這些細節。可是這個牛護衛卻大大不同,如此細膩的護衛,一定是能文能武的漢子,但願他的建議能夠大用!
哎哎,我一個已經被打入冷宮的女人,我還怕什麼呢?了不起就再回冷宮,反正後宮現在是段妃的天下,我燕妃還能有戲嗎?
有戲!要是皇上不會反感我這身打扮,甚至驚奇了這身打扮,那麼說明這個新任的御前護衛,心是向著我的。
而他既然能任此職,一定也是皇上喜歡的,那麼我不就可以通過他,重新獲取皇上的歡心?嗯,好主意呀!
這燕妃也不是尋常女子,她這會兒騎著馬,卻在大動著心思。而她的所思,卻多為牛福所知。對此牛福卻也沒有因此而鄙視了她。
後宮里的女人,還不是都動這樣的腦筋!病態的皇權,病態的皇宮,病態的後宮女人!
牛福即興感慨了一番,同時也突然覺得自己有了這些超乎尋常的能力,已經再不是過去的牛福了,他甚至對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了。
「我這樣做人,真能行嗎?」
他現在又開始跟過去看到美人**時一般的惶恐了。
他也希望對獲得別人心思,也能夠有收放自如的手段,像控制透視眼一般的手段。
而他此時除了這種意識外,眼前也浮現一幕圖景︰
安祿山胡子一撅站了起來,然後被肌肉擠成的小眼楮,卻竟然硬是睜大了許多,他就這麼搖擺著,晃著身子小步奔了過來,一把扶起燕妃,哆嗦著說︰
「呼哈哈,愛妃,愛妃受苦了,起來吧!呼哈哈!」
興奮讓他加大了喘氣。
圖景消失後,已經離殿門僅一箭之地了。
這一路上李豬兒都不吭聲,他是在琢磨著牛福,他自然是覺得此人十分了得,也十分神秘,所以先前牛福向燕妃進言,他也不好說三道四。
但是終覺得讓燕妃如此太過冒險,似乎是凶多吉少呢。
于是他就聯想到先前牛福與孫孝哲在江洛山莊的一場大戰上去。
他估模牛福也許是借此招,想對孫孝哲母子來個一箭雙雕。好毒辣的計謀!
不過李豬兒私下里是喜歡牛福的,而且他也恨孫孝哲,恨燕妃。他喜歡牛福是出于自發,而恨孫孝哲和燕妃,卻是跟著晉王安慶緒一起恨的。
他跟晉王一起玩兒有十多年,開初時晉王還是一位垂髫稚童,那時他陪安祿山一有空閑,就會找安慶緒玩兒,慶緒也會找他。
盡管後來安慶緒性情漸轉狂暴,當了晉王之後更是飛揚跋扈,但仍把李豬兒當哥們對待。
雖然李豬兒是公公,但在安慶緒的眼里還是哥們。
所以李豬兒也希望除去晉王前途中的絆腳石。
「燕妃,你這騷婆娘,這一回總要中招了!你就陪著你那狐崽孫孝哲,一起下地獄去吧!」陰惻惻的笑聲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他率先在殿外下馬,然後進去通報。
不久,即听到宣燕妃娘娘上殿。
燕妃回頭看了牛福一眼,牛福給了她一個眼神,意思說燕妃請放心,大膽進殿參見皇上,有你的喜事呢。
燕妃于是果敢前行,再前行。這讓牛福心中也蕩漾起一曲音樂︰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
往前走,莫回呀頭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頭
…………
他差點就要自笑了,居然稱這半老徐娘作妹妹,本來是應該叫大媽的,真是的。
不過要論膽略,要論辣勁,還真服了她,還別說,確是有一股濃濃的紅高粱酒的氣息。
而且,那背影,那步姿,還真不錯。跟現代走t台的那些女模相比,是另外一種風味,並不遜色呢。
牛福看得心中點頭,心想這燕妃,這孫孝哲的老娘,確還真的能迷死一連隊男人呢。真令人難以置信,難怪安祿山心里到底舍不得她。
且說那燕妃,也算是吃了豹子膽,就憑一股勁,支持著向殿堂行去。隨著燕妃腳步的靠近,筵宴上的眾人,心中都起了不小的騷動。
這種差不多的全場騷動,強烈震蕩著牛福的心感。
牛福先是感覺到了龔皇後心中在桀桀怪笑。
而後又感覺晉王心中也在桀桀怪笑,這母子倆還真的是心事相通呢。
然後他就听到段妃心里嘀咕︰「燕妃膽子不小呀,不過梳這樣的發型,又簡單又迷人,頗為可取呀!」
這樣想法挺好的,只不知容妃想什麼?
「罪妃叩見皇上!」燕妃拜伏于地。
而這時牛福卻好像通過百度搜索一般,明顯感覺到容妃的想法了︰
「這瘋女人居然也懂得自然順發梳理,然後在腦後扎絲帶。要是這種發型在宮中流行了,我每天梳妝也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容妃暗暗尋思,卻沒想到竟然為牛福所窺知。
「段妃容妃,果然不同凡俗呀!」牛福慨嘆著。
她們都在心里活動著,可是安祿山卻先是形之于色,而後付諸行動了。
安祿山胡子一撅站了起來,他甚悅燕妃這般打扮。也就不會想到對她治罪。
他睜大著眼楮,晃著身子急忙忙過來,一把扶起燕妃,哆嗦著說︰「呼哈哈,愛妃,愛妃受苦了,起來吧!呼哈哈!」
興奮讓他加大了喘氣。
牛福暗暗點頭,果然如此!心里雖是極恨這個挑起兵變,造成亂世的罪魁禍首,但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審美能力。
靠,他女乃女乃的女乃女乃!這丑陋家伙,卻偏是懂得美。
燕妃至此,心上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她知道自己終于熬到了時來運轉,而獲得這個轉機的關鍵,卻是新任御前護衛的牛護衛。
她心里暗道︰「燕妃呀燕妃,你現在能夠再飛得起來,跟牛護衛大有干系,往後可不要忘了這份恩情!」
說實在的,當牛福感覺到她的心里話時,心里也不由得一暖和。
所謂人心都是肉做的,雖說這婦人先前跟安祿山勾搭,大傷婦德。她的兒子孫孝哲屠城害人無數,這也是母親缺乏仁愛教育的結果。她,是自然要受到譴責的。
可是就她心里的這個念頭,他差不多全都原諒她了。
她能知恩圖報,說明尚有良知,如果有些事可以原諒的,那就原諒她吧!牛福心道。
燕妃終于坦然入座了,雖說跟安祿山之間還隔著段妃,但她已經滿足了。
何況眼下安祿山連看都不看龔皇後一眼,就看著段妃和燕妃,偶或還會看看容妃。為遮人耳目,就順便多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安慶緒。
「王兒面色鐵青,甚不好看哪!哼,是怪朕對皇後太冷淡麼?是怪朕寵著段妃、燕妃麼?你自己就不想想,有了容妃,就廢了先前的王妃,現在還私藏一個美人楊玉玲!這樣行徑,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這不肖之子,待朕有空的時候,再向你索要美人,不是楊玉玲,就是容妃!朕做皇上,若做不到這一點,豈不是還不如玄宗老兒呢?」
安祿山這麼想著,牛福便邊接收邊琢磨著。
李豬兒看著牛福,又偷偷掃著燕妃和孫孝哲,再察看晉王和晉王妃。
這時他卻分明看到安祿山的手動了動,于是又重新用自己又尖又細的聲音喊道︰「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