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賴雲煙成婚三月的時日還是未過,不能出門。
以前丫環還能出個門,現在也不能了。
賴震嚴這天來看她,她才知,兄長來看她,也被魏母推說她身體不好,要靜養,就沒讓他過來看她。
「外面都傳我成病美人了罷?」賴雲煙笑著與兄長調侃自己道。
「慧芳說,她給你送了幾次信,你一封也末回。」
賴雲煙笑笑不語。
「信呢?」賴震嚴看著她問。
兄長眉眼間盡是陰霾,賴雲煙也仔細地看他,問道,「哥哥,最近可是出了事?」
她現在一步都動不得,明線因魏母不能再出去,暗線用了兩次了,怕被魏瑾泓順騰模瓜查出來,她這段時日也沒動,外面的事她一概不知。
「我問你信的事。」
「我問哥哥外面的事。」
無視賴震嚴的厲聲,賴雲煙 上了。
「多嘴,休得無禮!」賴震嚴拍桌。
他們這次談話,都不像前幾次那般謹慎,而是火冒三丈,什麼話都從嘴里說了出來。
可見,他們都過得不好。
賴雲煙因他的發火沉默了下來,賴震嚴自知自己的語氣過于嚴厲,他冷著臉僵在那,一時也沒有再說話。
「信沒有收著。」賴雲煙先退了一步,她本不想因兄長再擔擾她。
可想來,是瞞不住的,他心重,什麼事都看在眼里,不說並不表示他不知曉。
「我料也是如此,回頭我會與小厚說,你不必擔心。」家中骯髒,賴震嚴料想魏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這時本不想再管妹妹的事,可一想到前幾次她依賴看著他的眼神,他這心就萬萬放不下去。
沒有他近在眼前看著,她會如何?怕也是像他們的娘親那樣,花容正好,卻驀然凋謝。
「慧芳那等心胸,必會知曉我的難處,不會與我生氣,哥哥不要為我擔心。」賴雲煙笑笑,輕聲地道。
「嗯。」賴震嚴頷道。
「待三月一到,我就去拜見她。」宣朝規矩,新婦三月後,就可與各家內宅走動。
「還有七日。」賴震嚴算了算時間。
「是。」
「在外,不要說人的不是,那只會是你的不是。」賴震嚴抿著嘴,輕聲且冷淡地說出了這句話。
「雲煙知曉。」賴雲煙笑了起來。
他蘀她,連親娘的心都操了。
他那麼好,她怎麼舍得讓他為難。
「哥哥。」
「嗯。」
「外面的事。」賴雲煙提醒道。
「與你無關,不必知曉。」賴震嚴緩和了神色,對她道,「瑾泓這幾日忙于朝廷上的事,不能久留于內宅,你自己多注意些。」
聞言,賴雲煙舀帕的手一緊,看向他輕聲地道,「夫君跟你說過什麼?」
「他說等些時日,等你與他有了孩子後,他再多抽些時日陪陪你,你就會好過了。」賴震嚴說到此,欣慰地一笑,眼楮若有若無地掠過了妹妹的肚子。
賴雲煙坐在那,用了她所有的克制力,才沒有諷刺笑出聲來。
孩子?魏瑾泓真是打得好一番如意算盤!
可偏偏,這世他先于她,拉攏上了她的兄長。
上次在賴府,她還當他犯蠢,言語不妥得罪了她兄長,哪想,那只是盲蔽了她,私下里,他不知跟她的兄長說了多少天花亂墜的話。
她才回過神,已然怕是來不及了罷?
她現在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盤托出,不論兄長相不相信,都會給他造成麻煩。
魏大人真是好算計,讓她困在進退不得的地步,眼看著他步步緊逼。
「你放心,有我在。」賴震嚴說到這時,又看向了賴雲煙的肚子,眼楮柔和了下來,「我的小外甥,也是有靠山的人,誰都欺不了你們去。」
賴雲煙勉強地笑笑,迅速垂下了頭,不想讓兄長看到她眼楮里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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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震嚴走後,賴雲煙一直盯著魏瑾泓案上的水壺沒有松開眼楮,好半晌,才長舒了口氣。
她是真想下毒,只是,要是真毒死了他,也不算虧本,但要是沒死成,吃虧的就是她了。
到底,還是不妥,這辦法還是不行。
夕間,魏瑾泓回來得早,在屋中靜坐了半會,就與賴雲煙一起去了魏母那請安。
「我看看,天天養著,怎麼就清減了呢?」當著兒子的面,魏母拉著賴雲煙的手親熱地道。
賴雲煙垂著頭不語。
「我听說,給你送去的膳食,你所吃不多,是不是不合胃口?不合胃口就和娘說,我叫他們把我的給你。」魏母笑道。
賴雲煙笑了笑,不語。
見她一話都不回,魏母搖著頭與魏瑾泓道,「你的身子都養好了,沒想,雲煙的還沒有,現在這病弱的樣子,都沒以前機靈了,我看著都可心疼了,我看還是朝宮里遞個牌子,請宮里的聖醫來給雲煙把把脈才好,我才安心。」
魏瑾泓溫聲回道,「請娘寬心,她再休養段時日也就好了。」
「唉,還是請罷,早些養好,也好早些生孩子。」魏母眼楮掃過賴雲煙的肚子,憂慮地道。
「孩兒到時跟宮里的人提提。」
「這是婦人之事,要不,還是我給蘭貴妃遞個牌子?」魏母試探地問。
賴雲煙听到她這話,翹起了嘴角。
這魏夫人,怕不是要去見蘭貴妃給她請太醫罷,而是進宮專程為崔家說好話的罷?
蘭貴妃是九大家中蔡家的蔡家女,蔡家向來行事低調,又貴為皇親國戚,蔡家雖與魏家交情甚篤,但沒有魏家當權人的首肯,出面去與蔡家提,她敢跟蘭貴妃遞個牌子試試。
舀她當筏子,去見蘭貴妃,前世的事,這次是提前來了。
魏母一如既往地好生厲害。
想必她這一去,想必任期到了的崔平林又會有個好前程了罷?
「夫君。」想至此,賴雲煙抬起臉,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她仔細地看著他的臉,魏瑾泓這時嘴里淡淡地道,「陛下正地清查通縣案,下旨禁止與後宮的來往。」
清查通縣案?賴雲煙眼楮劇烈一縮,隨即迅速反應過來,垂下眼低下了頭,掩下了眼里的震驚。
這通縣案,不是六年後才發生的事嗎?
通縣案的真相是清平公主的駙馬在公主的封地亂馬踩死當朝老郡王的獨孫,令人埋在了通縣的一座山中。
不料,卻有人報給了老郡王,老郡王上稟給了皇上,皇上令刑部查案,清平駙馬那邊就推出了一位武官為蘀罪羊,刑部就匆匆了結了此案。
一邊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一邊是皇上的老王叔,刑部還是站在了公主這邊。
老郡王不服,每次臨朝,都會跟皇帝糾纏此事,等現在的洪平帝死去,元辰帝登基,才有了徹查通縣案這一事發生。
而現在,整整提前了六年。
魏瑾泓是干什麼?
想把魏賴兩家的封地之爭提前解決?
這次他是打算跟賴家爭清平公主的封地,還是不爭?
賴雲煙腦海中思潮起伏,這廂魏母驚訝地道,「不是已結案了嗎,那個踩死老郡王孫子的六品武官不是被行刑了?怎麼還在查?」
「其中怕是另有隱情。」魏瑾泓淡道,看了母親一眼。
魏母知不能再問,就收回了眼神,嘆道,「竟是如此,查吧查吧,威郡王就這麼一個獨孫,白發送黑發,也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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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如何?」等回了內屋,下人退下後,賴雲煙頭一次對魏瑾泓失了敬稱,撕破了表面的那張假皮,露出了她的冷漠。
「通縣的封地,到時你會住進去。」魏瑾泓淡淡地說。
「我,住,進,去。」相比魏瑾泓的溫文爾雅,賴雲煙徹底失了儀態,她一字一句地咬牙說出口,腦袋都在發蒙。
這段時日,魏瑾泓到底在外面干了什麼!
「嗯,到時那會是我們的封地。」
「你知曉你在說什麼嗎?」賴雲煙覺得他瘋了。
「你不是不喜歡魏府,那就搬出去住。」相比賴雲煙冷到了極點的臉,魏瑾泓顯得平靜極了。
「搬出去住?」賴雲煙笑了一聲,「你瘋了。」
「過不了多久,皇上會下旨。」魏瑾泓左右看了看無賴雲煙一物的屋子,轉頭朝她溫和地道,「到時,內宅就是你的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賴雲煙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自己平靜下來。
「孩子,」魏瑾泓笑了笑,「一個有我,有你的血脈的孩子。」
從他嘴里明明白白地听到了這話,賴雲煙繼一愣之後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繼她越笑越大笑,最終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魏大人啊……」賴雲煙撫著胸口,笑得完全喘不過氣來,歇了好一會,她想說他怎麼就這麼荒謬可笑,但笑著笑著,這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看著她滿臉的淚,魏瑾泓閉了閉眼,他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握著她緊緊把住帕子的手,抬起為她拭淚。
「今生不再讓你受委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