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祝家出來之前,與賴雲煙交情好的幾位公子都沒有出面,但都讓僕人給賴雲煙送來了小禮物。
祝三老爺的小公子祝小厚尋來一對玉蜻蜓給了她,賴雲煙得了精致的小玉件,偷偷跟前來送她的祝慧芳說,「若不是我都嫁出去了,要不然,嫁給小厚哥哥也是好的。」
「你想得美,」祝慧芳輕指點她的頭,笑道,「嫁了天下第一好的,還想嫁第二好的,天底下的美事都要被你得去了。」
「唉,這不沒嫁成。」賴雲煙懊悔地道。
祝慧芳見她要走都要逗她笑,連推著她往前走,道,「快走快走,天天盼著能見你,你來了這嘴了卻沒個正經話,真是討人厭得緊。」
「唉,知曉了。」賴雲煙嘆氣,轉過頭,與祝慧芳相視一笑。
到了側門邊,祝慧芳只能送到這了,賴雲煙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她的手,輕輕與她道,「日後莫給我寫信了,等我先寫信給你了,你再寫。」
祝慧芳哪會不懂她的意思,聞言也輕聲回道,「我知曉的,你且先好好熬吧,萬般忍字為上,莫讓人捉了你的錯處去。」
只有活到最後,才有笑到最後的可能,要不然,一切都是虛妄的。
雲煙率直,與人一道,只希個個都歡快,可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這世上萬般的人心,哪能個個都是好的,有些人那心要是壞的,你就是萬般的好,也得不來人一個好字。
現在雲煙嫁出去只三月,卻也知道防人了,祝慧芳一想到這,心下有些憐惜。
不知是吃了她那婆母多少的苦頭,才讓那般率真明快的人,變得這般步步慎微。
「嗯。」賴雲煙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抱了她一下。
前世,早知世事的慧芳就勸了她甚多,她先前只當在魏瑾泓那,先不論他是歡喜她的,就算是不喜,她的真心總能換得幾許真意。
只有待真明了真相了,才明白這世上最牢固的是利益,最不堪一擊,隨手可丟的就是情愛。
「去罷,莫抱我了。」祝慧芳又推她。
她舍不得她走,賴雲煙也怕自己再留下來,眼淚都會掉下來,于是速速出了門,下了階梯,上了馬車。
門邊,祝慧芳看著她的馬車走了,再也看不到影子,才帶丫環往回走。
她走了一段路,這時她身後的丫環輕聲地道,「小姐,這是往夫人院子的路。」
祝慧芳這才回過神來,隨即調頭,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各人有各命,只得她自己過去了。」祝慧芳苦笑著輕聲地自語道。
說罷,到底還是不放心,又改道去了九哥的院子。
她現今怎樣,她還是去找人問清了情況才好,這樣心里有個底,以後也好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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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通縣案查清,清平駙馬被押下了天牢,清平公主進宮求情無門,一頭撞在了宮門前。
人沒死,卻是丟了皇帝的面子,皇帝震怒,奪了清平公主的封號,收回封地。
事情私下卻是沒有這般簡單,這是老郡王聯合了幾個老王叔對皇帝施壓的結果,一邊是王族,一邊是女兒,皇帝還是選擇了江山的根脈。
疼的女兒這個沒有了,膝下還有幾個更得他心的,想起來,心中也是還有幾許寬慰。
賴雲煙這些時日在外走動,得了不少消息,對清平公主與上世一樣的作為真是無可奈何。
女人總是以為憑著點什麼就可以要脅身邊的人,但對多數人來說,往前走可比什麼都重要多了去了。
皇帝要是順了公主,他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以後怕是疼另外幾個女兒的心情都沒有,他豈會因小失大?
當年她于魏瑾泓也是如此,她的真情真意對他來說固然可貴,但比不上的東西太多了,舍棄她也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
這世道,憑感情用事,失去的只會比得到的多。
通縣案查清後,那廂皇帝突遇刺,翰林院的魏瑾泓隨侍在身,救駕有功。
這事一朝傳遍京城上下,魏家得知魏瑾泓無事後,更是喜慶連連。
連魏景仲得訊,也從書院匆匆趕了回來。
賴雲煙這才依稀想起,前世這年間,洪平帝確有遇刺事件。
魏瑾泓是真真厲害,每件事都有謀劃。
只有她用那種魚死網破的爛招逼他退步,這境界不用比就立現高低了。
不過,管它什麼爛招,有用就好,賴雲煙自我安慰道。
皇帝遇刺事件過後,就是封地事件,當皇上把收回的通縣給了一半給魏瑾泓當救駕有功的獎賞,魏府上下這才真正沸騰了起來。
八月,搬在賴雲煙眼前的,一是搬進封地,二是兄長的婚禮。
魏瑾泓先跟她提出了前者。
「進了封地,賴家的事,你多少能插些手,蘇七姑娘還需養一段時日的病,有你的走動,想來往後當家也能順手些。」自那次後,魏瑾泓不再提孩子,這次又拋出了誘餌。
「您為何非要進封地?」賴雲煙還是不信魏瑾泓做事只會顧一,不會顧二顧三。
至于那種是不讓她再受委屈的鬼話,根本不能信。
「岑南王要提前進京了。」魏瑾泓沉默了一會,抬眼與賴雲煙淡淡地道。
「還有呢?」賴雲煙笑笑,原來這件事情有變。
「舅母過幾日就要進京了。」
「呵。」
想起崔舅母那個被他舅父活活打死的悲慘女人,賴雲煙含笑逼近魏瑾泓,輕聲地道,「您這次是要蘀您的舅舅擦呢?還是要饒那個可憐的女人一命?」
說罷,她坐直身,不以為然地道,「我又天真了,想來是前者了罷?」
當年她為那個被打死的女人說了幾句話,被魏瑾泓瞪了一眼,那時她就慢慢知曉,時日一長,他就已經不再是她當初愛的那個人了。
果然感情都是盲目的,一旦人了然了真相,都有自戳雙眼的沖動。
「她會活得好好的。」魏瑾泓抿了抿嘴,道。
「最好活著,」賴雲煙彈了彈身上的衣裳,漫不經心地道,「假若您不想再讓人就此事參崔家一本,參您一本,最好如此。」
富貴濤天不容易,但命賤如螻蟻,卻比其簡單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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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魏瑾泓要攜賴雲煙住進封地,魏母震驚無比,听說私底下還摔了茶盞。
賴雲煙去請安,她的臉也是拉了下來。
「還知不知體統了,哪有家都未分,就自行搬出去住的事。」許是魏瑾泓未來,魏母此時說話尖刻無比。
賴雲煙低頭不語。
「你倒是說話。」見她嘴閉得緊緊的,魏母冷笑道,「平日嘴嘮叨得跟個沒把門的一樣,現在裝起老實起來了?你倒是讓我信!」
賴雲煙還是不說話。
「張嘴,我令你張嘴。」魏母突然高聲大叫了起來,顯然是氣得瘋了。
賴雲煙抬眼看她一語,輕嘆了口氣,「娘,這是夫君的意思,兒媳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死在了你的面前,才算是同時听了您和夫君的話嗎,才算是孝順嗎。」
她言道了一句,並不再言語,就又垂下了頭。
良久,魏母的外屋間都無聲響。
半時辰後,在座上的魏母心灰意冷地道,「你走罷,走得越遠越好,你這等不尊不孝的,我留著干甚?不見也罷。」
賴雲煙無聲地勾了勾嘴角,垂頭退了下去。
「小姐。」走出魏母的院子,杏雨擔心地喊了她一句。
「回罷,去收拾包袱。」賴雲煙這才抬起臉來,嬌艷的臉上一派平靜。
這以後啊,還有得是戰打。
魏瑾泓這毛頭小子得了近五百里的封地,雖是有救駕之功,魏家也位列九大家之首,但九大家上面還有公候王族,這地豈是這麼容易讓他得的?
他們住進去,也得了魏景仲的首肯,想必,老頭也打的是住進去,有震懾之意的主意罷。
這次魏瑾泓的封地,不是整個魏家家族共有的,而是專屬于魏瑾泓一人的,到時出來的銀錢才放和得到他們魏家的私庫,而不是公庫。
魏瑾泓打的這主意,何止是一箭三雕,四雕五雕這都有了。
不過,只要不生孩子,住進封地還是于她有利的。
她要是昏頭昏腦的,答應了魏瑾泓的利誘,那才是虧了大本嘍。
有了前世的實戰經驗,賴雲煙早就知道怎麼應付魏大公子這種人了,對他什麼事都可面上大哭或者大笑,這樣可麻弊敵人,但心里最好是什麼都門兒清,這才不能著了這小人的道。
不過,魏瑾泓這世確實要比以前厲害甚多了,這嘴啊,可比上世會說話多了去了,上世那種再也不讓她受委屈這種級別的話,可沒從他嘴里听到過。
魏大人這世功力大增,賴雲煙想,她也得與時俱進不可,要不然,被甩下一大截,她怎還能會是魏大人的好對手,好敵人,好冤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