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
榮王府中一片寂靜無聲,任乃意悄步走進榮王妃的寢室之中。自從榮王府出事之後,榮王就已經與她分房而睡。
任乃意輕輕走到她的床榻邊,在榮王妃的床頭上點燃一支香,然後便悠閑地坐在圓桌旁,靜靜地等待著榮王妃醒來。
不一會兒,榮王妃忽然間輕輕顫抖了起來,頭不停地來回搖晃著,嘴里絮語不停,眉頭擰得很緊。任乃意見狀,淡淡取過圓桌上的一只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榮王妃倏然間驚醒,她的雙眼中盛滿了恐懼和驚嚇,轉頭在看到任乃意時,頓時忍不住地驚叫出聲。
「你……你是誰?……你是柔頤還是那個煞星?!」
一身素白紗衣的任乃意望著受到驚嚇的榮王妃,婉婉一笑,「二嫂嫂,這麼快就不認得我了嗎?」
她說著,站起身,緩緩朝著榮王妃走去。
榮王妃嚇得連忙用棉被抱住頭,嘴里不停道,「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二嫂嫂為什麼要如此害怕?當年是柔頤自己覺得生無可戀才會選擇了這條路,莫非,事實不是如此嗎?」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任錦做的!與我們無關啊!」
任乃意微微眯起雙眸,「這事與任錦有什麼關系?他不是一早就被父皇處死了嗎?」
榮王妃嚇得瑟瑟發抖,卻不回答她的問題,整個人抱著被子縮在一角,看也不敢看任乃意。
「二嫂嫂,我心中覺得好不服!為什麼我要死得這麼慘?二嫂嫂,我一個人在下面真的很寂寞,不如你下來陪陪我吧……」
「啊!不要!你不要過來!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說,我都說!求你,放過我!」榮王妃被她嚇得從床榻上站起身,躲避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任乃意。
「告訴我真相。」任乃意終于停住了腳步。
「當……當年,王爺因為對你心存愧疚,所以幫著任……任錦買通了天牢中的獄卒,尋了個死囚將他換了出來。本來以為……以為他出去之後,就可以帶著你離開宇文玖,然後與你一起遠走高飛,誰……誰知道他出了獄就不見了蹤影,這事真的與我們無關……與我們無關啊……!你放過我們吧!」
任乃意轉身走出榮王府,在看到一直守候在門口的雲子愷時,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雲子愷望著她許久,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我方才在你的小院中就想要告訴你的……」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任乃意輕輕打斷,「如今他人在哪里?」
雲子愷沉默不答。
任乃意轉頭看向他,「黑衣人是不是就是他?」
听了她的話,雲子愷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他真的希望任乃意可以不要這麼聰明,因為這一切對于她來說,實在太過沉重。
任乃意看到雲子愷的反應,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她沉默不語地往前走去。
雲子愷屏退了跟著他的侍衛,靜靜地跟在任乃意的身後。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在桃花即將要謝去的大街上,春末的夜晚依舊十分的寒涼,雲子愷望著她身上飄逸輕薄的紗衣,心中泛起濃濃的憐惜,他長臂一身,將任乃意攬進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任乃意轉頭朝著他溫柔一笑,忽然開口道,「雲子愷,你封我為雲國的皇後吧。」
雲子愷听了她的話,陡然間一怔,隨即極為不相信地望著她道,「你……方才說什麼?」
任乃意望著他有些呆滯的表情,不禁好笑,「沒听到算了。」
「不是……我听到了,听到了,」雲子愷一把地拉住她,深凝著她的雙眸,「你真的願意做我的皇後?」
任乃意被他眼中的認真嚇了一跳,她心中忽然間涌起一陣奇怪的感覺,她想要開口說是,可是卻竟然覺得說不出口。
莫名其妙地,她的腦海中泛起了宇文玨的那張帶著郁悶的臉,仿佛在提醒著自己什麼。任乃意煩躁地搖了搖頭,然後一咬牙,對上雲子愷期盼的眼神,朝著他勾唇一笑,「只怕王太後不肯吧。」
雲子愷從來沒有一刻仿佛此刻這般欣喜過。他緊緊地將任乃意抱在懷中,臉頰輕輕地貼著她的雲雲發鬢,他可以猜到任乃意為什麼會突然間提出這樣的要求,也知道她心中對于雲宮的抵觸。
可是,他都不在乎。只要懷中的小女人願意待在他的身邊,他就已經很滿足。
任乃意任由雲子愷抱著,很久之後,她才輕輕推開他。雲子愷雙眸中此刻寫滿了笑意,他望著任乃意輕聲道,「跟我回宮吧,你住在小院太危險了。」
任乃意靜靜地望了他許久,最後還是坦白道,「雲子愷,我不是真的要嫁給你,這一切只是為了引他出來,如果你不想的話,不要勉強自己,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雲子愷攬著她的手臂稍稍緊了緊,「不,我願意。」
皇帝要封後的消息,不到一日功夫就傳遍了整個雲國,一時間,大街小巷都開始議論這位讓無心的雲帝另眼相待的女子究竟是哪家的名門千金。
而原本冷冷清清的柔頤殿中,此刻更是熱鬧一片。那些原本不將任乃意放在眼中的皇親貴冑們,都爭先恐後地送來賀禮,想要巴結這一位未來的雲國皇後。
不過,任乃意卻沒有心情來敷衍和招待這些人,她每日都與墨葵在內殿之中商量著什麼,只讓水清一個人打發這些無關緊要的閑人。
後來,雲子愷知道此事之後,即刻便下令,日後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柔頤殿,打擾任乃意。一時間,帝皇寵愛未來皇後的傳言又被傳得紛紛揚揚。
這一日,雲子愷早朝之後,便帶著任乃意前往瑤華宮給王太後請安。他們兩人走進前殿的時候,劉妃和李玉扇也坐在其中,見到雲子愷進來,跪了安行了禮。
雲子愷也給王太後請安,惟獨任乃意自始至終都仿佛是一個局外人一般,也不向王太後請安,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雲子愷的身旁。
劉妃見她如此,不由地輕嗤一聲,然後道,「有些人,果然是恃寵而驕,竟然見了太後都不行禮。」
雲子愷听了劉妃的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劉妃看到雲子愷眼中威脅意味極重的警告,頓時訕訕地閉了嘴,一臉不忿的坐在位子上。
王太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從心底里討厭眼前這個讓她的兒子鬼迷心竅的任乃意。可是,她不會再像之前那般蠢笨,她越是憤怒,越是為難任乃意,只會將雲子愷推得更遠。
如今,對于王太後來說,雲子愷便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她淡淡地望了一眼沉默不語的任乃意,然後轉頭對著雲子愷道,「皇帝今日來,是要與哀家說封後的事吧?」
雲子愷笑著點頭,「沒有錯。封後的相關瑣事,還要請母親多費心。」
王太後鳳眸一抬,「可有讓欽天監選過日子了嗎?」
「朕已經命欽天監選了黃道吉日,就在六月初八。」
王太後輕輕點頭,「皇帝封後可是一件大事,不能有半點馬虎。此事,皇帝只管交給哀家便是。」
雲子愷沒有想到王太後竟然完全沒有要反對的意思,心中不由地歡喜,「如此甚好,多謝母親。」
六月初八?任乃意暗暗在心中算著日子,今日已經是四月二十八,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籌備一切應該來得及……
*
食人島上
任錦走進宇文玨的營帳,看到他正坐在窗前自斟自飲,便也緩步走到他對面,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你听說了嗎?雲子愷要封後了。」
宇文玨抬眸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並不開口說什麼。
「你就一點也不關心他要娶的人是誰嗎?」
「關心又如何?如今我的人都在你手中,我能做什麼?」
任錦淡淡一笑,「她真的很聰明,也很大膽,竟然敢殺了我的人然後逃跑。她還是第一個從我手中逃月兌的賞金獵人呢。」
宇文玨眉頭微蹙,「你若敢動她一根頭發,我會毀了整個食人島。」
任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姓宇文的人之中,還有你這般的人物。我想,就連你的父親漢王,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實力吧。」
宇文玨沉默不答。如今這樣的局面,很顯然對自己不利。眼前的黑衣人將自己所有的底細都模得一清二楚,而自己對他卻幾乎一無所知。這是所有的談判局面中,最糟糕的一種。
宇文玨看不清他的底牌,也不知道他的實力,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任錦深望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到窗邊,抬頭望著天邊已經不再圓潤的夜色,悠然道,「你和雲子愷都配不上她。」
宇文玨依舊保持緘默,身姿優雅地飲著酒。
良久之後,任錦才回轉身,對著宇文玨冷聲道,「怎麼樣?你還是不願意答應我的條件嗎?」
宇文玨抬頭望他,「如今她已經離開食人島,你還有什麼資本與我談判?」
「你的手下還在我的手中。」
宇文玨勾唇一笑,「他們被你抓是他們自己本事不夠,我如今自顧尚且不暇,哪有什麼本事救他們?」
任錦笑著望了他一眼,「我給你三日考慮考慮。三日之後若是你的答案不能令我滿意,我會將他們一一送去見閻王。」
宇文玨淡然地望著他離開營帳,站起身轉頭往屏風後面走去。他移開那只高長的木桶,一個恰巧能夠容納一個人進入的洞穴便出現在了宇文玨的視線之中。他縱身跳入洞穴之中,疾步往深處走去。
他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听到對面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玨。」
「怎麼樣?查出他們被關的地點了嗎?」
錢煥快步走到他面前,「阿楠被黑衣人關在了飯廳的後廚中,嚴軒和七七到如今依舊下落不明。歐陽冉已經用黑玉通知了外面的弟兄,不出兩日他們就會來救我們。」
宇文玨听了錢煥的話,點了點頭,「你跟歐陽冉繼續找嚴軒和七七的下落,我會救阿楠。」
「知道。」錢煥應了一聲,便轉身往回走去。
不知名的暗房之中,嚴軒和七七被吊在半空之中,四周寂靜一片,一個人都沒有。
忽然間,一個極小的聲音在七七的耳邊響起,她有些吃力地轉頭,發現嚴軒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割斷了捆住他雙手的粗繩,靈活地落在地上。
他剛剛站穩,又用手中的短匕對準七七的頭頂,將七七也一同救了下來。兩個人悄聲地查看著四周的環境,不久之後,七七忽然拉住嚴軒的衣袖,用唇語對他道︰「東邊有人,你先出去找玨爺,我來斷後。」
嚴軒見狀,即刻便道,「不行。我們必須一起離開。」
七七皺眉,「這里到處都是人,我們兩個人一起走,困難太大了。」
「那麼,我留下來。」嚴軒不容商榷地答道。
七七忽然感覺到一陣無語。這個別扭的男人,兩個人都太平無恙的時候倒不見他有這麼的體貼人,這會兒遇上生死攸關的大事,卻又如此婆婆媽媽。
她沒好氣地瞪了嚴軒一眼,「那走吧。」
兩個人剛剛走到暗房門口,就已經被人發現,四周陡然間亮了起來,眾多的黑衣人朝著他們而來。嚴軒和七七背靠著背,抵擋著這些黑衣人的攻擊。
七七和嚴軒已經在這暗房之中被關了許久,這會兒都有些體力不支,與那些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比起來,他們很明顯不沾優勢。
七七知道憑著嚴軒的輕功,他是可以逃出去的。他一定是為了自己才會拼死與這幫黑衣人周旋。七七咬了咬牙,忽然間轉身重重地將嚴軒往外面一推,大喊道,「找到玨爺再回來救我!」
她說完,再也不理會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拼盡了全力替嚴軒抵擋著那群來勢洶洶的黑衣人。嚴軒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有些漸漸招架不住的背影,心中忽然劃過一絲疼惜,他從一旁已經死去的黑衣人身邊拾起一把大刀,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又沖回到七七的身旁,一邊揮刀斬殺著黑衣人,一邊趁機將渾身是傷的七七抱在肩上,然後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個迷彈投擲到黑衣人的四周,趁著他們來不及反應的瞬間,施展輕功一路往森林的方向飛馳而去。
許久之後,嚴軒在草木茂盛的森林中找到一處靠近水源的空地。他小心地將已經昏迷過去的七七放下來,又為她簡單的包扎了一下傷口,便起身去找一些野果來充饑。
一炷香之後,嚴軒將采到的野果用湖水清洗干淨之後,便伸手搖了搖昏迷過去的七七,見她緩緩睜開雙眸,嚴軒便道,「先吃些東西吧,一會兒,我再去替你找一些草藥敷一敷傷口,休息一晚,到明日你就會沒事的。」
七七點點頭,有些無力地接過嚴軒手中的野果,隨意地咬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她抬眸望了望四周的環境,「我們要盡快找到玨爺他們才行。你身上可帶了黑玉嗎?」
嚴軒點頭,「你睡吧。一切有我在。」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七七徹底地安下心來。她輕輕地靠在嚴軒的懷中,閉上眼楮,沉沉地睡了過去。
嚴軒望著月光下,她那可愛純美的睡顏,一向冷漠的雙眸中泛起一絲淺淡的柔意。這個女人,真是傻得可以,明明身手不怎麼樣,卻居然還想要保護自己。
他情不自禁地輕輕撫上她有些冰涼的臉龐,輕柔地婆娑著。因為擔心他們的行蹤會暴露,所以嚴軒並不敢點火,可是又怕七七受了傷無法抵擋住這森林之中的寒氣。
所以一整夜他就這樣將七七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為她取暖,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住四周的寒意和濕氣。
一直到破曉時分,嚴軒才將睡著的七七放下,打開黑玉的機關按下,然後起身走去為七七找了一些草藥,用牙齒嚼碎之後,就這樣敷上七七的傷口之上。
沒有過多久,七七終于輕輕睜開了雙眸。嚴軒見她醒來,終于松了一口氣,剛想要問她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沒想到卻忽然間被她狠狠地吻住了自己的雙唇。
嚴軒被她驚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不多時,他才終于感覺到七七的不妥,她的身子仿佛越來越燙,嬌軟的身軀不停地蹭著自己,雙手也是不安分地想要月兌去他身上的衣物。
嚴軒連忙制止她的動作,急急道,「七七,不可以。」
七七的一雙眼眸此刻寫滿了迷茫和不滿,她嘟著紅唇,嘴里喃喃道,「木頭,我好熱……好熱……」
嚴軒望著她的反應,心中陡然一驚,她這樣的癥狀,分明像是中了藥。可是,不可能啊,他們一直都在一起,吃的東西也都一樣,為什麼他沒有事,她卻……
難道是那些草藥?
嚴軒還來不及細想,七七的一雙蓮藕般的素手又纏上了他的脖子,淺淺的少女香不斷地刺激著嚴軒的感官,他幾乎有些招架不住地阻止著七七的進一步的貼近,聲音也有些低啞道,「七七……」
七七被身體中那股不斷上涌的熱意漸漸吞噬,她難過地幾乎有些哽咽,「木頭,求你了……救救我……我好難過……好難受……」
七七雖然喜歡嚴軒,但是她還沒有大膽到主動獻身的地步。若不是因為體內的那股燥熱感將她折磨地幾乎窒息,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開口求他的,她甚至覺得,如果這時再沒有人救她,她就一定會被體內的那把火給徹底地燃燒殆盡。
嚴軒將她的難受和煎熬都看在眼中,他心中也不由地掙扎糾結,額頭竟然滲出了絲絲的汗滴。他剛剛才按動黑玉的機關,就算錢煥他們及時看到,趕到這里也至少要半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他不敢保證七七能否撐得下去。
忽然間,他看到七七的鼻子開始流血,然後是耳朵。嚴軒嚇了一跳,再也不多做遲疑,一把抱住七七,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怕,我會救你……」
他說著,開始動手褪去七七身上的衣物,身子漸漸壓下,唇也快速地貼上了她豐潤火熱地幾乎要燃燒起來的雙唇。
在嚴軒的唇貼上來的那一瞬間,七七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她雙手緊緊地環住嚴軒的脖子,身子感覺到四周朝著她涌來的寒氣,連忙貼上嚴軒溫熱而精壯的胸膛,理智漸漸離開她的身體。
這一刻,言語和所有的理智都漸漸月兌離兩個人的身體。
當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時,七七疼痛地幾乎無法承受,兩只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肩膀,可是口中所發出的,卻是令人听了覺得格外臉紅心跳的低呼之聲。
嚴軒有些艱難地控制著自己。一直到看到她的氣息漸漸平緩之後,他才終于徹底不再隱忍,一時之間,安靜的森林之中充斥著男人粗重的呼吸之聲和女子低回宛轉的申吟。
那種仿佛隱忍了許久的情愫和情感,在這一刻終于不必再掩藏,他清晰地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場單純的救贖,而是一種被壓抑許久的情愫得到釋放的機會。
一直到最後,原本就受了傷的七七終于再也承受不住他強烈而有力的沖擊,漸漸地躺在他的身下,昏睡了過去。
嚴軒起身從她的身上離開,待在呼吸漸漸平靜之後,他連忙為七七重新穿上衣服,然後將她輕輕地抱在懷中,兩個人就這樣和衣平躺了下來。
慢慢地,他看到七七臉上的潮紅終于漸漸褪去,嚴軒這才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隨即也跟著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
晌午時分,雲子愷和任乃意在柔頤殿中用膳,忽然見水清手中抱著一只藍色的小鳥,走到任乃意身邊道,「小姐,你瞧,這只鳥好漂亮。」
任乃意粗粗一看,然後道,「咦,這不是知更嗎?」
雲子愷見了,也笑著點頭,「可不是嘛。水清,你是在何處尋得這只鳥的?」
水清見雲子愷問她,連忙答道,「回皇上,在外頭的院子里撿的。奴婢見這鳥生得實在好看,又仿佛是腳上受了傷,所以才將它帶回來的。」
任乃意听了水清的話,不禁好笑,望著水清道,「那日後這只鳥就交由你照顧吧。這知更終日啼叫,你可別把它放在寢室之中,送到偏廂去吧。」
水清連忙笑著點頭,「是。小姐。」
水清說著便叫人找來一個籠子,然後將那只知更掛在偏廂的門廊前,柔頤殿的人進進出出,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這只知更都能夠看到。
很快便到了傍晚時分,任乃意坐在院子里賞花,剛坐下沒有多久,就見兩個宮女手中各捧著一只錦盒,走到她面前請安之後,便開口道︰「任姑娘,這是王太後命人為您訂制的幾件錦衣,讓您試試,若是不合身,還可以改。」
任乃意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讓水清捧著兩只盒子,兩個人一前以後走進了內室之中。那兩個宮女看到她們離開,沉默地相視了一眼。忽然,其中一個宮女悄然走到那只知更的面前,輕輕踮起腳尖,往它的食盤中匆匆看了一眼,隨即又快速轉身回到門口處,垂首而站。
不多時,水清便快步走出來,朝著那兩個宮女福了福身,然後笑道,「兩位姐姐,那兩件衣服,我家主子方才已經試過了,非常合身。請回去轉告太後娘娘,明日我家主子一定親自前往瑤華宮向太後謝恩。」
宮女听了水清的話,朝著她淡淡一笑,隨即便轉身離開了柔頤殿。她們二人回到瑤華宮便直接去了王太後的寢宮。
這時,王太後正由她的貼身丫鬟素晴伺候著綰發,在銅鏡中看到那兩個宮女進來,卻緩緩開聲道,「怎麼樣?查探到些什麼?」
兩個宮女朝著王太後跪拜請安,然後道,「回太後,皇上只在晌午時分到過柔頤殿。」
王太後緩緩抬眸,輕輕開口道,「退下吧。」
「是。太後。」
那兩個宮女退出去之後,素晴望著鏡中王太後的臉,有些擔心地在她耳邊小聲道,「太後,此事萬一被皇上知道了……」
王太後輕輕拿起梳妝鏡前的墨黛,仔細地對著鏡子畫著眉,「一會兒,去請李才人來瑤華宮用晚膳吧。」
素晴听了王太後的話,先是一怔,隨即便淺笑道,「是,太後。」
大約到了申時,李才人便帶著一個貼身宮女走進了瑤華宮的偏廳,她見王太後在素晴的攙扶下緩緩走出來,連忙笑著迎上去道,「太後,您的身子可好些了嗎?」
王太後朝著她和藹一笑,「還是李才人最有哀家的心,最近哀家這身子總是覺得乏得很。」
李玉扇一听,連忙從宮女手中去過一只長而細的錦盒,雙手遞到王太後面前道,「太後娘娘,這是臣妾專門請父親帶進來的上等人參,對補養身子是極好的。」
素晴連忙接過,王太後笑著挽上李玉扇的手,拉著她一同在餐桌前落了坐,「說到底啊,還是你這孩子最稱哀家的心。在哀家的心中,你同艾艾一樣,都是哀家看著長大的。」
李玉扇一听這話,心中欣喜,嘴上卻委婉道,「娘娘過譽了。臣妾身為後宮的一份子,關心您的鳳體原本就是臣妾應該做的。」
「好孩子,」王太後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可惜啊,愷喜歡的卻不是你,若是你能夠成為一國之母,替哀家照顧愷,那該有多好啊……」
「太後,臣妾不敢由此肖想。」李玉扇垂頭,一副溫順听話的模樣。
這時,素晴忽然輕輕開口道,「李才人,其實,若是你有這份心,太後是可以為你達成心願的。」
李玉扇听了素晴的話,倏然抬頭,不解地望了一眼素晴,又轉眸望向王太後,「太後,這……」
王太後忽然抬手撫著額頭,眉頭微蹙道,「哀家覺得有些頭痛心慌,就不陪你吃飯了。你在這里用了晚膳再回宮吧。」
說著,又對著一旁的素晴道,「好好伺候李才人。」王太後說完,便由另外一個小宮女攙扶著,緩步往內室走去。
李玉扇也不是個完全的蠢人,她見這情形,便知道必然是王太後有些事需要她去辦。待到王太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偏廳之後,李玉扇才轉頭笑著問素晴道,「素情姑姑,這……」
素晴淺笑著走到李玉扇的身旁,一邊為她布菜,一邊在她耳邊小聲道,「李才人是個聰明人,方才太後娘娘話中的意思,相信您已經听明白了。若是沒有了任乃意,你必然會成為咱們大雲國的皇後。」
李玉扇抬眸望著素晴,「不知道太後希望我怎麼做呢?」
素晴抬手為她夾了一塊海鮮,然後輕輕放到她的碗里,「奴婢曾經听人說,在民間有一個偏方,人若是吃了,便會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來……」
李玉扇听了素晴的話,心頭一顫,有些害怕地開口道,「難道,太後是想讓我殺了她?」
素晴笑著搖頭,「自然不是。太後只是希望李才人能夠與任姑娘相處的好一點,關系融洽一點,這樣,任姑娘不就可以听您的了嗎?」
「我不行的,任乃意恨毒了我,我怎麼能跟她關系融洽呢……」李玉扇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離開。
素晴輕輕地壓著李玉扇的肩膀,強逼她坐下,「李才人若是不願意,那太後娘娘便只能去找劉妃娘娘了,到時候,皇後的寶座可就是她的了。」
李玉扇听了素晴的話,正襟危坐在圓凳上,沉默忐忑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道,「說吧,太後希望我做什麼?」
「呵呵,」素晴輕輕笑出了聲,「太後果然沒有看錯人,李才人到底是聰明人。其實此事很簡單,皇上自小便愛食用軟糯柔滑的小食,李才人只需想辦法令柔頤殿的宮人們每日為皇上奉上那種小食便可以了。」
素晴說完,稍稍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道,「至于如何能夠讓那小食在柔頤殿的餐桌上出現,這……就要看李才人的本事了啊。」
*
深夜時分,宇文玨站在營帳的窗口處,忽然間,他听到身後傳來一陣悶響聲。宇文玨連忙轉手走到屏風後面,挪開木桶,隨即便看到錢煥,阿楠,歐陽冉,嚴軒和七七先後順著那個洞穴爬了上來。
宇文玨看到他們都無事,隨即便問錢煥道,「外面的人都到了嗎?」
錢煥點頭,「四周已經布滿了我們的人,玨爺,這黑衣人竟敢如此待我們,不如一把火將這里都燒了。」
嚴軒看了一眼七七有些蒼白的臉色,然後道,「不行。如今我們還不清楚這個黑衣人的底細,不能輕舉妄動,不如我們先離開這里,再做打算。」
「不,」宇文玨淡淡道,「你們先走。」
「玨!」幾個人都不解地望著宇文玨,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留在這里。
宇文玨望著他們,「她一定是想要將黑衣人引出食人島,我必須留下來配合她。」
「玨爺,」阿楠開口,「就算我們回到山莊,也一樣可以去找任姑娘啊,然後與她一起
回來找黑衣人報仇。」
宇文玨搖頭,「只要我留在這里,黑衣人就不會輕舉妄動。若是我與你們一同走了,他知道自己無法與魁影幫抗衡,就一定會先去找她,這樣,她就危險了。」
阿楠听了他的話,當即便道,「玨爺,你不走,我也不走。」
錢煥和歐陽冉見狀,也開口道,「要走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
嚴軒和七七自然也是一樣的想法,六個人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反正此刻整個食人島的四周都布滿了魁影幫的人,量那個黑衣人也不敢再輕易地動他們。
此刻,他們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的等待。等待任乃意重新回到食人島。
就在營帳之中陷入一片沉默的時候,任錦緩步走了進來,他在看到營帳中陡然多出來的五個人時,仿佛一點也不顯得意外,反而笑著道,「果然是魁影幫的幾位最優秀的門主,身手就是不同凡響。如今看來,我對于與你們合作倒是越來越有信心了。」
宇文玨淺笑著看向他,「如今,你手中已經完全沒有了籌碼,我憑什麼要與你合作?」
任錦不急不躁地接口,「你會的。因為你與她一樣,想要將我引出食人島,然後在找機會殺了我。」
宇文玨心中再一次對這個神秘莫測的黑衣人感覺到了一絲意外。這個人實在是十分的難纏,又極為擅長琢磨人的心思和想法。他將每個人的想法都琢磨的一清二楚,可是他自己卻像一個謎,令宇文玨完全捉模不透。
這一刻,宇文玨除了大膽地與他賭一把,已經再沒有其他的選擇,因為正如這個黑衣人所說,只有先將他帶出食人島,讓他始終與自己在一起,任乃意才能夠安全,而他自己也才能找到機會滅了整個食人島。
而同一時辰的雲宮之中,任乃意的心卻是越來越焦急。她原本主動向雲子愷提出封後的要求,就是想要引任錦出食人島,雲子愷已經在皇宮四周布滿了人手,只要他一出現,就不可能走得了。
可是她等了整整三日,卻絲毫都沒有見到任錦的身影。她原本就做了兩手準備,若是任錦不上鉤,她就只有自己殺進食人島。
可是,若是她帶著武器和人手沖進食人島,那麼島上的其他人的安危就無法保證……
任乃意心中焦急不已,臉上卻不露出一絲痕跡,她獨自一個人緩步走在竹林苑中,想要借著夜晚的微風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經過萬松林時,她瞥到不遠處的松林之間,有兩個宮女正形容鬼祟地交換著什麼。原本,這些深宮之中的骯髒交易任乃意一點也不感興趣。
可是,她隱約間听到一個宮女仿佛在說著關于自己,所以她便輕手輕腳地緩緩走近她們。隨即任乃意便听到一個宮女小聲道,「這人腦我上哪去弄啊,不行不行,這若是被發現了,可是殺頭的死罪。」
另外一個宮女听了,便拉著她一味地勸說道,「你整日在宗人府走動,一定是有辦法的。這事若是辦好了,日後我家才人定然不會忘了你的好。」
她說著,又悄悄地往那宮女的手中塞了一錠金子。
那小宮女望著手中的一錠黃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的問道,「這東西可是給柔頤殿的那位用的?那位可是皇上心頭寶,萬一皇上查起來,可怎麼辦?」
「哎呀,冬兒,你就盡管把心放肚子里吧,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有上面的主子們頂著,哪里會找到你呢。你只管找我說的去做,若是事成了,我家主子還有厚禮重謝你呢。」
那小宮女听了她的話,終于抵不住錢財的誘惑,「那好吧,我盡管試試罷。明日這個時辰,你就還在此等我便是。」
任乃意听到這里,知道後面再听不出什麼來,便轉身悄然離開了萬松林。她一邊往回走,一邊暗忖︰才人?宗人府?
這些零碎的信息拼湊在一起,已經足夠讓任乃意知道這件事想法又是李玉扇用來禍害自己的招數,可是,她要人腦做什麼?
她緩步走進柔頤殿中,喚來水清,然後在她耳邊輕聲叮囑了幾句。水清听了她的話,連忙點頭,隨即便往柔頤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