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有過了好幾日。
這一日,任乃意一早去北閣樓給王妃請過安之後,見王妃依舊有些精神不濟,便就留了下來,她陪著王妃用過早膳又服了藥,又扶著她在北閣樓的花園里散了好一會兒的步,方才回到外室。
用過午膳之後,王妃在內室休息,任乃意剛剛在外室坐下來喝過一盞茶,就看到錢嬤嬤領著管家從外頭走進來。
管家朝著任乃意恭敬地請了安,然後將手中的賬簿和一串鑰匙交到任乃意的手上,「世子妃,這是王爺命老奴送來的賬簿和庫房的鑰匙,說讓您與容姨娘一人一把。」
任乃意淡淡地呷了一口茶,一邊隨意地翻著賬簿,一邊笑著道,「這庫房鑰匙一向都是容姨娘管的,若是我也有一把,如此一進一出,你們進賬出賬豈不是麻煩?不如還是由容姨娘管著吧。」
「可是……王爺昨兒特意吩咐了,從今日起這北閣樓的一切所需都直接從府中的庫房支取啊。」
任乃意笑,「這也不難,一會兒我給管家開張單子,將咱們北閣樓每月的所需物品都一一列下來,管家您一次替北閣樓辦齊就是。如此管家覺得如何?」
「這……萬一像昨日那般,東西短少了可如何是好?」管家有些懷疑地開口問道。
任乃意淡淡一笑,「勞煩管家告知一下,咱們北閣樓加上北苑,一個月的例銀是多少?」
「回世子妃,因為世子不在朝中任職,沒有俸祿,所以王爺特批了每個月給北閣樓二百兩例銀,由世子妃調度。」
「那便是了。北閣樓人丁原本就稀少,開銷多半用于給世子爺補身子。若是物品補品不夠,我自會命人拿著例銀出門采辦。至于這物品短缺不夠,日後便就是我的問題,必然不會再麻煩到容姨娘和管家。」
管家沉默了一陣,躬身接過那串鑰匙,「既然如此,老奴這就將世子妃的意思回稟王爺。」
任乃意連忙讓水清將管家送出門,自己則打開那幾本賬簿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任乃意是看賬簿的老手,可是這幾本賬簿卻足足花了她一個時辰,她翻完賬簿,有些頭疼地撫了撫額頭,心想還好再有幾日就是十五,又到府中發放例銀的日子,要不然就如今北閣樓的狀況,真是有夠難辦的。
墨葵見任乃意一臉頭疼的樣子,取過她手上的賬簿一看,小聲驚呼道,「天哪,這北閣樓以往一個月的例銀竟然只有五十兩銀子!」
任乃意嘆口氣,「這賬上的每一筆支出都記得如此不清不楚,很顯然是容姨娘從中又克扣了北閣樓的例銀,真正分過來的銀子究竟有多少,恐怕只有王妃最清楚。」
「這王妃可真能忍的,難怪這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們都不將王妃放在眼里。無利不起早,這王妃當得如此憋屈又沒有銀子,誰願意跟著她?自然是都想往那富貴處去。」墨葵幫著任乃意打理兵器行這麼久,這點人情世故自然是懂的。
任乃意沉默不語,心中只覺得自己著實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而且她心里越來越覺得這些事情里頭每每都透露著不尋常,可是一時又捉模不透究竟是哪里不對。
任乃意坐在軟椅上,吩咐水清道,「水清,去將整個北閣樓和北苑的丫頭婆子下人都喚來這里。」
「是,世子妃。」水清去了大約半個時辰,才見那些下人們零零散散地從外頭走進來。任乃意接過錢嬤嬤手中的名冊,笑著對他們道,「我來王府也有數日,每日進出這北閣樓,竟然連大伙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不說,有些面孔仿佛今日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若是傳到王爺耳朵里,只以為我是混吃模魚呢,所以啊,今日趁著午時大伙都得閑,就讓錢嬤嬤點個名,也讓我這個半吊子的主子認個眼熟。」
任乃意說著,又轉頭望著錢嬤嬤道,「錢嬤嬤,咱們這北閣樓,一共有多少人在服侍啊?」
錢嬤嬤連忙朝著任乃意躬了躬身,「回世子妃,除了世子妃您從雲國帶來的幾位之外,咱們這北閣樓連同北苑,一共有嬤嬤三位,一等丫鬟六個,二等丫頭八個,粗使丫頭八個,伙夫六個。再加上世子和世子妃身邊的幾位,一共三十五人。」
任乃意點了點頭,讓錢嬤嬤一一點了名之後,她才又開口道,「從今日開始,各位除了每月王府給的月錢之外,每人還另外有二兩銀子的月錢直接從北閣樓支出。」
眾人一听,原本懨懨的表情頓時換了模樣,任乃意見此,又笑著開口道,「不過,這銀子也不是白給的。若是你們還是像從前那般在北閣樓里當差,不非但不會給拿二兩銀子,就連你們原本該有的也會一並收回。」
大伙一听,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其中那個叫紫鵑的丫鬟頭一個對著任乃意發難道,「世子妃,您說這話我們就不愛听了。咱們這些人可都是北閣樓里的老人了,伺候王妃的日子也都不短,倒不知道世子妃覺得咱們當差當的究竟怎麼不好?從前容姨娘打理北閣樓的時候,咱們也一直是如此當差的啊,王妃也從未開口說過什麼。」
錢嬤嬤站在任乃意的身邊,冷哼一聲,「王妃不開口那是因為王妃仁義,你們仗著有容姨娘的維護,何時將王妃當成過主子?若不是你們平日里怠慢王妃,王妃娘娘至于得了一個小小風寒數日都不見好嗎?」
「過去的那些事兒就不必再提了,」任乃意輕輕開口,「不過,王爺既然將這北閣樓交給我主事,日後你們便就得按著我的規矩來。」
「今日起,這北閣樓的所有人分成兩班,日夜輪流照顧王妃和世子。錢嬤嬤和桂嬤嬤負責北閣樓的人手調配,若偶爾有人請假有急事的,即刻派旁人頂上。王妃的外室必須隨時有一個嬤嬤一個一等丫鬟服侍著,負責王妃的貼身事物;八個二等丫頭留四個在北閣樓,也分為兩班,每班兩人,負責王妃的膳食,若是王妃的飲食出了一絲紕漏,我便要找你們問責;粗使丫頭也留四個,負責每日清洗打掃,若是這屋子里院里少了一盆花,一棵樹我也要向你們問責。至于那六個伙夫,則留五個在北閣樓中,負責北閣樓和北苑的所有人的膳食,北苑只需留一名伙夫負責每日替世子與我燒茶燒水便可。」
任乃意說完,輕抿了一口茶,停了一會兒又接著道,「這兩班之人,每一個月輪換一次,每月的初一我的貼身丫鬟墨葵會將排班的簿子交到管事嬤嬤的手中,早班當值的,每日卯時三刻點卯;晚班當值的,每日的未時三刻點卯,若有遲到或無故不到者,杖責二十,扣一個月月錢並由管事嬤嬤記錄在冊,若是超過三次點卯遲到缺席的,杖責五十,扣除半年月錢並且永遠趕出北閣樓。」
她說著,抬眸看了整屋子敢怒不敢言的人,淡淡一笑,「當然,有罰自然也就有賞。若是有人一個月點卯從不遲到缺席,除了多給的二兩銀子之外,還可以得到我額外獎勵的全勤獎勵十兩銀子;若是連續三個月都能按時按點點卯又盡心盡力伺候主子的,額外獎勵五十兩銀子,並升一級;若是一整年都勤勉努力的,我自會稟報了王爺,給予他年終額外的獎勵一百兩銀子,升兩級。」
到了第二日黎明時分,任乃意特意早起了一刻鐘來到北閣樓的院子里,等今日早班當值的人過來點卯。不一會兒,她就看到丫頭伙夫們陸陸續續前來,他們見到任乃意竟然親自點卯,心中都紛紛暗自慶幸自己並沒有遲到。
墨葵見那點卯的齊嬤嬤卻是遲遲不來,便先幫著眾人們開始點卯。一直到辰時過了一刻,齊嬤嬤才哈欠連連地從外頭走進來,在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任乃意和其他人時,也不急不躁,慢悠悠地走到任乃意的面前,「世子妃見諒,我身昨兒夜里睡得遲了些,今早寅時就醒了,想著時辰尚早,便又多睡了一會兒,誰知就這樣睡過了頭。」
在場的眾人們都知道這齊嬤嬤是容姨娘身邊的紅人,平日里在府中除了對著王爺和容姨娘恭恭敬敬之外,對其他的主子也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任乃意優雅地坐在石凳上,一邊吃著燕窩盅,一邊笑道,「原本,齊嬤嬤是這王府里的老人,我作為小輩是該要原諒您這一回的。不過,若是今日我饒了您,那咱們在北閣樓新立的規矩也就沒了威信,而我這主事的世子妃說的話在眾人耳里也就成了耳旁風。」
她說完,輕輕放下手中的盅,不容置疑道,「來人,將齊嬤嬤拉下去杖打二十,扣除她一個月的月錢。墨葵,去請錢嬤嬤今日過來當值。」
齊嬤嬤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世子妃竟然會如此鐵腕絕情,想著她這把年紀若是受了那二十板子,只怕是老命都要沒了。連忙跪倒在任乃意的腳下,哭著喊著求饒道,「世子妃饒命,世子妃饒命啊。老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任乃意卻始終不發一言,任憑兩個家丁將齊嬤嬤拖直院外。在場的眾人听到外頭傳來齊嬤嬤淒厲的哭喊聲都忍不住心頭一陣後怕,又在心中暗自慶幸著幸虧自己今日並沒有被這世子妃抓了個現行。
自從那日之後,因為任乃意這一系列新的規矩,整個北閣樓包括北苑都徹底改頭換面了起來。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有問題又即刻可以找到應該問責之人,少了算計,少了勾心斗角,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能得到更多的月錢和更好的前途。所以那些原本消極怠工的丫頭伙夫們,包括掌事的嬤嬤們也都慢慢變得積極熱情了起來。
這一日,宇文玨和任乃意在北閣樓與王妃一起用過晚膳,兩個人牽手走在王府的院子里,宇文玨見任乃意看起來心情甚好的樣子,眼中也泛起了一絲暖意,開口問道,「今日是幾號?」
「七月十七啊,怎麼了?」任乃意笑著答。
「前日是靖國的盂蘭節,盂蘭節一共為期三日,這會兒街上已經十分的熱鬧,想不想出府去瞧瞧?」
任乃意一听,想著最近幾日為了整頓北閣樓,已經好久沒有好好陪過宇文玨,便笑著道,「好啊。」她說著,忽然笑地一臉嫵媚地伸出自己的雙臂,撒嬌道,「我累了,你背我……」
宇文玨見她忽然展現自己嬌美俏麗的一面,心瞬間一緊,臉上寵溺的笑容也越發顯得燦爛,走到她面前,笑道,「上來吧,娘子。」
任乃意十分快樂地趴在丈夫寬闊而結實的背上,她四周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便在宇文玨的耳邊小聲道,「就你這樣結實的身體,裝了這麼多年的病竟然還沒有人能看出來。真不知道是你裝的太像了還是那些人太蠢。」
宇文玨被她吐出的氣息惹得心癢難惹,兩個人剛剛跨出王府的大門,他就忽然將任乃意拉在懷里,狠狠地吻了許久,雙手則隔著衣服把玩著她的美好。任乃意被他惹得忍不住申吟出聲,隨即又想著此刻是在外頭,連忙推開他,一邊喘著氣,一邊紅著臉瞪他。
宇文玨十分開懷地將她擁進懷里,「我們還是坐了轎子去吧。」說完,便又進府讓阿楠備了一只轎子,又帶上七七一同往街市走去。
任乃意自從來到靖國之後,還沒有機會上過街,所以顯得有些興奮,她輕輕撥開轎子的簾子,見到不遠處的天空似乎有煙霧繚繞,連忙拉著宇文玨的手,問道,「那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煙霧啊?」
宇文玨好笑地抱著她,「那是篝火晚會。靖國的民風比雲國要開放許多,每個月的十五日到十七日,都有會有這樣的一次篝火晚會,未成婚的適齡男女各自戴著面具跳舞,若是男子看上了那個女人,便可以去摘她臉上的面具,然後就可以上門向那女人的父母提親。」
任乃意一听,笑著道,「這麼有趣?我們也去玩玩罷。」
宇文玨皺了皺眉頭,「咱們都已經成親了,去那里做什麼?不如去街市逛逛。」
「去吧,去吧,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參加過什麼篝火晚會呢。」任乃意眨巴著一雙水潤炫目的雙眸,極為期盼地望著宇文玨。
宇文玨見她如此,心都要化了,哪里還忍心拒絕,便答應道,「一會兒你必須跟在我身旁。」
「好好。」任乃意興奮地連連點頭。宇文玨望著她如此嬌美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悸動,雙手一把將她抱起跪坐在自己的身上,火熱的唇急切地貼上她的,雙手伸進她的衣裙之中婆娑著她光滑細致的背。一陣陣的酥麻感覺就這樣從小月復處涌上任乃意的身體,她忍不住在宇文玨的耳邊低吟出聲。
宇文玨的吻漸漸來到她的脖子和鎖骨,任乃意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將整個人貼近他,臉頰若有似無地貼著他的耳際,望著他漸漸泛紅的耳朵和脖子,任乃意的唇邊忽然間泛起一絲黠笑,忽然伸出舌頭輕輕地描繪著宇文玨耳朵的輪廓。
宇文玨被她逗弄地幾乎當場繳了械,他輕輕地張嘴咬住櫻桃,笑著一聲聲地喚著她「妖精」。
一聲聲令人听了臉紅心跳的申吟和喘息聲時不時的從轎子中傳來。不要說七七,就連身為男人的阿楠都頓時紅了臉。那兩個抬轎子的轎夫更是听得心中一陣陣的悸動,心想,真看不出來,這看似病弱的世子爺在那事上倒一點也不輸給旁人。
如此想著,那兩個轎夫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心里想著,趕緊辦完差事,好各自回去找自己的婆娘暖床。
半個時辰之後,轎子到了城外的亭子處停了下來。宇文玨牽著任乃意的手下了轎,七七隨即便貼心地遞給他們兩個面具。他們遣散了那兩個轎夫,四個人都戴著面具往熱鬧處走去。
他們剛剛走到那堆燃燒的格外炙熱的火焰處,就被那幫已經玩瘋了的男男女女們拉進了人群之中。任乃意今日穿的是一身青嵐色繡花織錦的羅裙,在夜晚紅艷的焰火下顯得十分的不明顯,她望著四周又是跳又是唱的面具男女,心中忽然覺得有些莫名的慌張,連忙緊緊地握住宇文玨牽著她的手。
宇文玨感覺到她的不安,回頭朝著她安撫一笑,又在她耳邊小聲道,「不要怕。」
任乃意沖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他們所跳的舞蹈。那是一種類似于現代人所跳的圓舞。女子站在內圈,男子站在外圈,隨著一陣節拍的響起,每個人便會重新更換一個位置,與另外一個人面對面的跳舞。
七七望著那些熱鬧的人群,再也忍不住也想要起舞的想法,拉起任乃意就往人群中走去。宇文玨見狀,連忙也帶著阿楠走進了舞群之中。
仿佛是被這熱情的人群所感染,任乃意心中的不安漸漸地放下,她望著跳得格外歡樂的七七,不由地笑出了聲,身體也開始跟隨著節奏舞動了起來。
彎腰,轉身,旋轉,行禮,然後重新換一個舞伴。
夏季涼爽的微風吹拂在任乃意的發絲和裙擺之上,讓她覺得十分地愜意和自由,多日在王府中的步步為營的緊張情緒也終于可以暫時的放下,她那張藏在面具背後的臉龐上緩緩綻放起越來越燦爛的笑容。
她不停地跳著,不停地換著舞伴,時而與身旁的七七快樂的說笑著,心中卻帶著一絲甜蜜的期望,期待可以快一點踫上宇文玨,然後由他親手摘下自己臉上的面具。
就在任乃意轉頭與七七說話的瞬間,她的手忽然間被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緊緊地握住,然後在一片喧嘩熱鬧中帶著她往不遠處的樹林中快奔而去。
那雙手的觸感和溫度都與宇文玨的極像,像到就連任乃意都未曾察覺到任何的異樣,就這樣跟著他一直到極遠處的樹林叢中才慢慢地停下來。
任乃意輕輕掙月兌開他的手,笑著將自己臉上的面具取下,面具男子在看到她絕世綽約的容貌之後,心仿佛被猛烈地撞了一下,一雙手緩緩抬起,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卻有顯得有些踟躕。
任乃意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宇文玨從來不會如此,他從來都是直接地抱住自己或者是親吻自己。而且這個男人身上並沒有宇文玨慣有的藥草香氣,任乃意頓時冷了臉,硬邦邦道,「你是誰?」
那男人輕輕抬手取下自己臉上的面具,一張帶著一絲驚喜的堅毅俊容就這樣展現在任乃意的面前,他沖著任乃意極有風度地點了點頭,唇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在下尤欽龍,不知這位姑娘的芳名?」
任乃意並不回答,只是冷冷地轉身準備離開。都怪她自己一時興奮高興過了頭,竟然連自己的丈夫都會認錯。
那尤欽龍卻不願意就這樣讓她輕易離開,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姑娘為何如此冷淡?莫非是在責怪在下無禮麼?」
任乃意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放手。」
「听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我們晉城人?」尤欽龍從這個身姿綽約的女子走進舞群中的那一刻,目光便一直鎖在了她的身上,見她一開始明明有些緊張惶恐,可是後來又翩然起舞如同那火焰旁美麗靈動的精靈,心中對她的興趣就越發的濃厚。
如今又見到她如此傾國傾城的容貌,更是覺得心悸難當,一心想著要問清楚她的姓名家室,也好日後上門向她提親。
任乃意稍稍用了一絲巧勁,掙月兌他的手,對他完全不假以辭色,冷聲道,「我是什麼人與你何干?」她說完,轉身便往篝火處走去。宇文玨要是發現不見了她的蹤影,怕是要好一陣著急上火了。
果然她剛剛走出樹林沒有多久,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帶進了懷中,任乃意聞著他身上熟悉的藥草香味,心才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宇文玨將她從頭到腳仔細地查看了一遍,確定她毫發無損之後,才松了口氣,但是口氣卻依舊有些惡劣地在她耳邊道,「說吧,為夫該如何罰你?」
任乃意俏紅了小臉躲在他的懷里,伶牙俐齒地反駁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居然連自己的娘子都沒有看住,應該是我罰你才是。」
隨之而來的尤欽龍見到如此繾綣纏綿的一幕,心中劃過一絲失落,他難得才喜歡上一個女子,沒想到她竟然是漢王世子新娶的世子妃。
尤欽龍小心地將自己真實的心緒掩藏住,走到宇文玨面前,躬身行了個禮,「拜見世子爺,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世子。」
宇文玨抬頭,看到與他一樣穿了一身墨青色羅中單的尤欽龍,當下心中便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悅,朝著尤欽龍淺笑地點了點頭,「尤兄,倒不知你也會有如此興致來參加這篝火晚會。」
尤欽龍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被宇文玨擁在懷里的任乃意,笑著道,「我不如世子有福氣,能夠娶到如此美麗又高貴的世子妃,自然想趁著篝火晚會踫踫運氣,否則我那父母日日在我耳邊念叨,真是能煩死人。」
宇文玨心中對于他看自己小妻子的目光感到十分的不悅,所以無意與他多做周旋,只隨意地客套了幾句便帶著七七和阿楠轉身離開,阿楠到街市雇了一輛馬車,四個人不出一刻鐘便回到了漢王府。
任乃意跟著宇文玨走進內室,從方才坐在馬車一直到這會兒,宇文玨雖然一直抱著她,卻自始至終都未曾與她說過一句話。
這對于寵妻如命的玨爺來說,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任乃意心中自知理虧,要不是她執意要去參加那個篝火晚會,也不會白白被他什老子的尤欽龍拐了去。她輕輕咬了咬紅唇,小媳婦一般垂著頭走到宇文玨的面前,撒嬌道,「夫君,我錯了……」
宇文玨轉頭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哪里錯了?」
任乃意有些委屈地嘟起紅唇,「我不該吵著要去參加那什麼篝火晚會……」
「還有呢?」宇文玨跳起一條眉,示意她繼續。
「我不該將別的男人錯認成了你。」任乃意的頭越垂越低,所以絲毫沒有看到宇文玨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那尤欽龍跟你夫君我長很像麼?」小氣的玨爺心中暗暗不爽。
任乃意連忙將整個人依偎進他的懷里,一只手不停地在他的胸前畫著圈圈,小嘴很甜地拍著他的馬屁,「不像,不像。那人怎麼能跟我家絕世俊美的夫君想提並論呢。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我的夫君,那叫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貌比潘安,樣比柳下惠……」
柳下惠?宇文玨微微眯起雙眸,威脅意味極重地望著自己的小妻子,「你說為夫像柳下惠?你是指為夫的樣貌像柳下惠那般儒弱還是說為夫的床上功夫像柳下惠那般無用?」
額……任乃意心中焦躁,心想玨爺您會不會想得太多,嘴上卻是不敢亂說,依舊笑眯眯地討好道,「誰說柳下惠就是床上功夫無用了?他只是坐懷不亂嘛,就像我夫君這樣,對著別的女人也從來都是坐懷不亂的。」
宇文玨听著她嘴里那些甜死人不要錢的哄人的話,心想這小女人居然還有如此的一面,真是太有趣了,要是時常能見到她這一面就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睨著懷里的人兒,「你方才跳舞跳得可開心麼?」
任乃意連忙搖頭,「不開心不開心。我家夫君都不在身邊,我開心什麼?」
宇文玨听了她口不對心的話,幾乎要大笑出聲。臉上卻不動聲色道,「為夫看你方才跳得很開心啊,你可從來沒有在為夫面前跳過舞呢。」
他面不紅心不跳地說著假話,他到今日還記得最初見到任乃意時,她在自己面前所跳的那一曲留仙舞,如此嬌媚如妖,如此的勾人心魂。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氣,若是那一日她在醉紅樓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雲子愷或者是寧王,她也應該會跳的吧。
想到這里,宇文玨又覺得一陣不爽,他這個小妻子實在太誘人了,男人見到她都會不由自主地為她魂不守舍。他想到方才那個尤欽龍望著任乃意的目光,心中就是一團怒火,心里暗道,總有一日他要親手將那一雙眼楮挖下來。居然敢肖想他的妻子。
任乃意是多聰明一個人,她听了宇文玨的話,抬眸望了他一眼,「夫君這意思,是讓我為你跳上一曲麼?」
宇文玨望著她點點頭,「再跳一支舞給我看,好嗎?」
任乃意看到他眼中的期盼和渴望,心中動容,臉上泛起絲絲如媚的笑容,朝著他婉婉一福身,然後輕輕褪去身上的紗衣,露出白皙玉如的香肩,腳趾輕輕點地,水袖揮動,開始緩緩起舞。
任乃意這一次跳的是婆羅門曲,那是一種幾乎已經失傳的天竺舞曲,後來有唐人將這種天竺舞曲重新加入了漢人舞蹈的元素,成為了唐朝名噪一時的霓裳羽衣曲,經過改編之後的霓裳羽衣曲雖然嫵媚妖嬈,卻少了幾分婆羅門曲的空靈和聖潔。所以任乃意又將其稍稍改編,並且配上了樂曲。
任乃意手上的粉紅色綢帶輕輕揚起,紅唇輕啟,清雅的詩詞緩緩從口中溢出,「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桿。」
她飄逸靈動的身子隨著口中的旋律開始慢慢旋轉起來,粉紅色的飄帶開始隨著速度的變快要漸漸變成了一陣粉紅色的清風,任乃意羅裙之上的那些青色的花朵在燭火下仿佛是一只只翩然靈動起舞的美麗蝴蝶,頓時迷亂了宇文玨的雙眼。
宇文玨含笑寵溺的雙眸漸漸沾滿了濃濃的情愫,如果是任乃意跳起留仙舞的時候像是一只難以琢磨的花間精靈,那麼她如今跳起這只婆羅門曲時更像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少婦,將她所有的嬌媚和妖嬈舞得淋灕盡致。
宇文玨暗自慶幸,她這樣美麗而妖嬈的一面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獨享。否則,任乃意跳起這樣的舞來,只怕普天之下的男子都為她如痴如狂。
宇文玨悠然抓住任乃意的粉紅色飄帶,將她一把帶進懷中,雙唇火熱地貼上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隨即又霸道地堵住了她的紅唇。
好一句雲想衣裳花想容,好一支徹底將他魅惑住的婆羅門曲。
任乃意溫順地任由他吻著,心想,這只改編過的舞蹈,是她特意留著想要跳給她最心愛的男子看的。如今,她求仁得仁。
她緩緩閉上眼楮,在心中感恩的默默想著,她母親的對自己的期望,終于因為這個愛她至深的名叫宇文玨的男人實現了。
如此想著,任乃意越發主動地回應起他的吻和需索。她媚眼如絲,紅唇微動,在宇文玨的耳邊悠悠開口道,「玨,要我……」
宇文玨的身體瞬間一顫,吻越發的熱切和深邃。兩個人相擁著倒在了床榻之上,任乃意一反往日的嬌羞,大膽地坐在宇文玨的身上,雙手快速地退出他身上的衣物,火熱的紅唇也如同急雨一般落在宇文玨的下巴和喉結處。雙手則極為不安分地在他精壯的身體上來回的游走。
宇文玨哪里受得住這小妖精如此熱情的撩撥,他熟練地褪去她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羅裙,輕輕咬上她形狀極為美麗的肩膀,然後雙手一個用力抬起她的腰身,又重重地落下……
兩人瞬間同時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之聲,令人為之臉紅心跳的旋律和聲音漸漸從床榻之上傳出,床榻上的紗幔不知何時被輕輕地放下,搖曳的紅燭將床榻上交頸纏綿的一對人兒映照地格外的和諧而美好。
圓潤而皎潔的月光溫柔地投射進內室,仿佛也在以一種無聲的姿態祝福著這一對心意相通的人兒。
*
與北苑溫情脈脈的氣氛完全不同的是,此刻的南閣樓就像是冷風過境一般的冷冽。容姨娘的臉色完全可以用扭曲來形容。她望著被打得好幾天都下不了床的齊嬤嬤,怒聲道,「這小蹄子真是太狠了。她明知道你是我的人,居然還敢如此痛下毒手,這分明就是在向我示威!」
那齊嬤嬤一邊哎呦喂的呼疼呼個不停,一邊老淚縱橫地望著容姨娘哭訴道,「這世子妃真是個心狠的,手段又極為高段,如今整個北閣樓的丫頭婆子們個個都尊重她尊重的要命。主子,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日後王爺就會命這小蹄子主理整個王府了。」
容姨娘心中恨的要死,她知道齊嬤嬤說的話絕對不是一味的挑撥。畢竟在整個王府之中,如今除了王妃之後,身份最為高貴的就是這位世子妃,她容姨娘手中勢力再大,卻也只是個身份低下的妾室。
容姨娘雙眸不停地打著轉,在心中不斷地盤算著如何能夠將任乃意一次扳倒的辦法,忽然間她腦海中靈光一閃,轉頭在那齊嬤嬤的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齊嬤嬤听了,原本涕淚連連的老臉頓時變得精神奕奕,她轉頭望著容姨娘,極為有信心地言之鑿鑿道,「容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將此事辦妥。」
她說完便由芯兒攙扶著,趁著靜寂的夜色往北苑緩緩地走了回去。
翌日清晨,任乃意如往常一般卯時三刻起身,洗漱穿戴之後便往北閣樓去給王妃請安。任乃意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齊嬤嬤正帶著丫鬟紫鵑在為王妃穿衣服。
齊嬤嬤看到任乃意進來,連忙帶著紫鵑上前請安。任乃意朝著她們二人淺笑點頭,便主動拿起紫鵑手上的外衣過去親自為王妃穿上。
「母親昨日睡的可好嗎?」任乃意細心地為王妃撢了撢衣服上一些輕微的褶子,笑著問道。
王妃朝著她溫婉一笑,「如今有了你的照拂,我這日子過得越發的舒心,睡得自然也就好了啊。」
兩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往外室走去。忽然間,任乃意感覺到身後有一陣阻力擋住了她的步伐,她連忙轉頭去看,原來是羅裙的一角被不小心卡在了床榻邊的雕花縫隙之中。
齊嬤嬤見狀,連忙讓紫鵑去為任乃意將那羅裙拉出來。紫鵑走到床榻前仔細一看,然後便抬手一邊輕輕地拽著羅裙的一角往外拉,一邊小心地以防勾破了羅裙上的花樣。眼看著那裙角就要被拉出來,誰知道齊嬤嬤忽然間一個沒有站穩,一坐在了任乃意原本就被拉拽著的衣裙之上。
任乃意一個沒有注意,整個人便往後仰倒,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王妃見狀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去拉她,誰知道王妃剛剛動了一步,就感覺到地板上出奇的滑爽,她一個踉蹌也隨之倒在了地上,頭還不小心磕在了一旁的紅木椅子上,發出一聲極為響亮的踫撞之聲,然後王妃才應聲倒在地上,不一會兒就昏迷了過去。
任乃意當下嚇地也顧不得細想別的,連忙上前將昏迷過去的王妃小心地扶起來,對著齊嬤嬤道,「快,去找大夫!」
齊嬤嬤連忙應聲走出了內室,往外面走去。在走到無人進過的假山旁時,齊嬤嬤忽然間止住了腳步,走到假山後面靠著山石坐下,一邊擼起褲管查看著方才不小心被磕到的淤青,一邊冷哼道︰看你這回還如何囂張!
而在王妃的內室之中,任乃意扶著王妃在床榻上躺下,又簡單地為她止了血,正準備去門口看看大夫什麼時候過來。卻看到漢王帶著一身錦服的容姨娘和尤氏往院子這里走來。
漢王在看到站在門口的任乃意時,微帶一絲奇怪地開口問道,「世子妃為何站在這里?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