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徹底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宇文玖對漢王日夜緊逼,要求他出兵攻打雲國。漢王每日小心翼翼,連帶著王府中的眾人也過得格外的壓抑緊張。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日任乃意剛剛從王妃的北閣樓回到北苑,就听到尤氏身邊的秦嬤嬤匆匆來回,說是紫鵑與尤氏在南閣樓吵了起來。
任乃意心中一驚,連忙帶著水清和秦嬤嬤往南閣樓匆忙而去。紫鵑月復中的那塊肉,漢王是很期待的,尤其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候,漢王和王妃都希望這個來的十分即使的長孫可以為王府中帶來一些好運和喜氣。
所以身為一家主事的任乃意也對于紫鵑的這次懷孕格外的在意。有什麼珍貴的補品都往南閣樓送去,尤氏房里的每月用度也比平常增加了將近一半,那些都是王爺指明了給紫鵑貼補的。
任乃意剛剛走進房里,就看到紫鵑雙手捧著肚子,「為什麼好好的血燕會突然之間變成了紅棗蓮子?」
尤氏一臉苦口婆心道,「紫鵑,如今王上和太子都在咱們府上,連他們都沒有日日血燕,若是我們一個小小的偏房卻天天血燕黨參的吃著,豈不是難看嗎?不如早上吃紅棗蓮子,等用過晚膳,我再命人給你單獨做血燕不是一樣的麼?」
那紫鵑一臉的不樂意,見到任乃意進來,連忙站起身,苦著一張臉道,「世子妃,奴婢到底是個丫鬟,比不得主子們,如今雖然懷了孕,卻連燕窩都吃不上。不是奴婢想要爭些什麼,只是肚子里這塊肉實在是個磨人的,我夜夜都睡不著覺,也沒什麼胃口。只有這血燕還勉強可以吃一些的……」
任乃意見紫鵑明明不過兩個多月的身孕,還並不顯懷,整個人卻已經做出了仿佛是懷孕六七個月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想,她還以為這個紫鵑是個聰明的,沒想到卻竟然如此愚蠢,如此沉不住氣。
她暗自嘆了一口氣,轉頭對著尤氏道,「大嫂,不如這樣,我讓管家在南閣樓私設一個廚房,找幾個廚子只單單負責紫鵑的每日膳食。這樣就不用擔心王上和太子會知道了。」
尤氏听了任乃意的話,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也好。還是世子妃有辦法。」說完,又朝著紫鵑道,「倒是我怠慢了妹妹,是我的錯。」
紫鵑听了,冷冷地哼了一聲,倒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也不與任乃意打招呼,轉身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任乃意回到北苑就讓管家在南閣樓設起了一個小廚房,又為紫鵑特意安排了一個丫頭照顧她的每日起居。
這一日,紫鵑午睡醒來,忽然想要吃雞蛋羹,便讓那丫頭去廚房告知,那丫頭走進廚房便對著正在安排人手的秦嬤嬤道,「嬤嬤,我家主子想吃碗雞蛋羹,要蒸得水女敕一些的。」
秦嬤嬤一听,冷聲冷氣道,「哼,不過是個借著機會爬上主子床榻的賤蹄子,如今仗著有了身孕,就在這里沖什麼主子!她倒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如今雞蛋都是緊著供給王上和太子那些一等主子們先用的。今日剛巧用完了,去告訴你家主子,要想吃雞蛋,用世子妃給的那些貼己自己去買去。你什麼時候買來了,我什麼時候給你蒸上就是了。」
秦嬤嬤說完,又轉身對著一旁的廚娘道,「要說啊,還是咱們世子妃有眼力。听他們說上回說要吃個燕菜羹,還自己命丫頭將食材都買好,又給了一兩銀子的跑腿錢。奴才們推說不要,世子妃卻說︰這是一定要的。且不說這是為我一個人開小灶,哪里還有再用府里東西的道理?再說,這府中的每一處都有固定的例銀,斷沒有為了她一個人而破例的道理。」
「你們听听,這才是體恤下人的主子,那世子妃還是個一等主子的,待我們這些下人們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哪像有些人,拿著雞毛當令箭!」
那丫頭被秦嬤嬤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一句話都無法辯駁便哭哭啼啼地回了紫鵑的屋里。
那紫鵑听了丫頭的話,氣得半死。抬起腳就往廚房走去,她走到秦嬤嬤面前揚手就是一記巴掌,直打得那秦嬤嬤眼冒金星,一只手扶著臉頰,「你這個該死的賤蹄子!竟然敢欺負到老娘的頭上來!」
紫鵑理直氣壯地將肚子往那秦嬤嬤面前一挺,「怎麼?你要是有本事,也去懷上一個宇文家的子嗣啊!如今不要說是你這個老東西了,就連你家主子,世子妃都要禮讓我三分。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指桑罵槐地來數落我!」
說著,揚手又是兩記耳光。打完了還依舊覺得不解氣,對著身後的丫頭道,「給我搜!我就不信了,我連吃個雞蛋羹都不行了!搜!」
說著,就帶著那丫頭,兩個人將原本整整齊齊的廚房翻得亂成一團,秦嬤嬤急得臉上上前阻止,「姑娘啊!這些可都是銀子啊!不能這麼浪費的……」
紫鵑卻怎麼也不听,硬是命人將廚房翻了個底朝天,終于在一個暗格之中找到了一籃子雞蛋。紫鵑冷哼一聲,望著一身狼狽的秦嬤嬤,「這是什麼?難道不是雞蛋麼?」
秦嬤嬤已經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廚娘見了,連忙上前打圓場道,「姑娘千萬別氣,氣壞了身子,影響了肚子里的那個可不值當。姑娘想吃雞蛋羹,老奴這會就給您炖上,保證您一會兒就能吃,可好?」
紫鵑這才冷冷地應了一聲帶著丫頭扶著肚子往屋子里走去。
此事被尤氏知道之後,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讓秦嬤嬤帶人將廚房打掃干淨,又命她日後見到紫鵑都要離得遠遠的,沒事也不要往廚房去。
轉眼又是十號,任乃意本來準備讓管家去相熟的店家那里采購府中要用的燕窩和滋補用品,誰知卻听宇文廣說今日王府的鋪子里也進了一批南疆的上等血燕,任乃意親自看過那些血燕的成色,的確是難得的佳品。
便也沒有再說什麼,讓管家將這批血燕往齊雅苑送了一半,另外一半則送去給了紫鵑。倒是她自己這個平日里愛吃燕窩的人,吃的卻是讓宇文玨自己在外頭買的普通血燕。
王妃知道此事之後,有些憐惜地對她道,「你這孩子素來是愛吃血燕的,這次怎麼也不知道給自己留一些。我听玨說,你自己的身子也弱,需要日日用血燕養著的。」
任乃意不甚在意地道,「咱們北閣樓什麼都有,血燕黨參都不缺。不如讓給南閣樓,免得那紫鵑又與大嫂為了這些事情鬧得不愉快。」
王妃听了她的話,欣慰道,「好孩子。玨娶了你,真是咱們王府的福氣。我雖不管事卻也知道,以往那容姨娘主事時,個個月都是入不敷出。自從你主事之後,府中的每個苑里都有黨參補品,從不間斷不說,居然月月還能有結余。真是難得。」
任乃意沉默不語。心想,以往的用度不夠是因為容姨娘暗自克扣了許多,而那宇文廣每個月給的家用又是打了折扣的,自然是月月都不足。如今是她主事,那宇文廣不敢放肆,自然也就沒有了入不敷出的問題。
誰知幾天之後,南閣樓就傳來了噩耗,紫鵑因為吃了那批血燕,半夜里竟然毒發生亡,不但自己喪了命,連肚子里那個被眾人期待的未成形的孩子也一同入了黃泉。
宇文玖知道之後,勃然大怒,以意圖謀害帝王的罪名將漢王府的上下人等都悉數看管起來,並且在一夜之間將漢王手中的兵權都奪回了自己的手中。
一時間,風光無限的漢王府翻天覆地。漢王將所有的過失都算在了任乃意的身上,在漢王府陰暗濕冷的牢獄之中,漢王又氣又惱地揚手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任乃意的臉上,怒聲道,「你做的好事!」
這一幕剛好被經過牢獄的宇文烈和青芽看到。宇文烈陡然間蹙起了眉頭,命人打開牢門,對著漢王冷冷道,「漢王叔這是做什麼?」
漢王冷冷地抬頭望了一眼宇文烈,「本王教導自己的媳婦,難道太子爺要管嗎?」
宇文烈目光冷鷙,「她的事,本太子管定了。」他說著,低眸望向始終沉默不語的任乃意,「跟我離開這里。」
任乃意卻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轉頭又看了一眼始終坐在王妃身邊一言不發的宇文玨,「我不會跟你走,我既然嫁進了漢王府,活著一日,我就是漢王府的世子妃。」
「他們犯的是弒君之罪,若是他們被砍頭,你也跟著一起去死嗎?!」宇文烈的言語中不由地多了幾分怒意。他就是不明白,宇文玨究竟有哪里比自己強,能夠讓這個女人心甘情願地為他生又為他死。
任乃意抬頭毫無懼色地望著宇文烈,「是。」
宇文玨的臉色依舊平靜,只是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指卻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他強忍住心中的不舍,「沒想到,太子對我的妻子竟然如此感興趣。這樣包藏禍心的女人,我們漢王府要不起,太子若是想要,倒也省卻了我的麻煩。」
任乃意不敢置信地望向宇文玨,在看到他眼中的歉疚目光時,任乃意頓時恍悟,他是故意的,他想要救她!
任乃意轉頭又望了一眼漢王和王妃,她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歉意和期望。任乃意心中一動,或許,只有她從這里出去,整個漢王府才可以有一線生機……
水清和墨葵卻是不知道,氣得幾乎是從地上跳起來,指著宇文玨罵道,「枉我家主子對你們漢王府如此掏心掏肺。她為了你這個病癆子世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氣。沒想到如今出了事,你們卻將過錯都推在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身上!那些血燕又不是世子妃去采購的,是三少爺送進府的!你們為什麼不責怪他!卻只是淡淡指責世子妃!」
誰知任乃意這時卻突然望向宇文烈,「你確定我跟你走就能免去一死?」
宇文烈眼中泛過一絲欣喜,只以為任乃意是被宇文玨的話傷透了心,「我用我的命發誓,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死。」
任乃意听了宇文烈的話,又望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青芽,然後緩緩站起身走到宇文玨的面前,「沒想到我這一年竟然是白白地蹉跎了歲月。枉費我還以為你會是我今生的良人,沒想到我們兩人之間,真真是應了那句話︰東風惡,歡情薄。」
她說著,忽然拾起自己的羅裙,當著宇文玨的面狠狠地撕去一角,一字字格外用力道,「從今日起,你與我割袍斷義,再沒有任何夫妻情分可言。」
說完,任乃意便毫不留戀地帶著水清和墨葵,跟著宇文烈緩步走出了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