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季夏兒女情(2)
恩貴人有孕的消息很快在宮中傳開,循例便晉了一級為從五品小媛,六宮妃嬪耳目靈通,亦是慣熟跟紅頂白,賞賜便是如流水一樣、紛紛送至了月影台。︰
待到晚上,宜妃請了琳妃與和妃一同去披香殿用膳。
朱成璧到時,見弈澹也在那里,見過禮後落座,才發覺弈澹正興致勃勃地听宜妃講著今日城樓之事,听到樂安掉扇一事,更是龍顏大悅,沉聲片刻,方揚聲道︰「姻緣難得,樂安便下降與張先令如何?也不用鳳台選婿那麼麻煩了。」
宜妃笑道︰「臣妾也覺得此事冥冥中自有天意呢,必是天賜良緣,那張先令也並未娶妻。」語畢,宜妃轉首又問樂安,「你覺得張先令如何?」
樂安臉皮子薄,只是紅了臉默默不答。
弈澹笑道︰「你若不樂意便也罷了,你道父皇是嫌麻煩才不給你鳳台選婿嗎?」。話畢,弈澹悄悄朝朱成璧擠擠眼楮。
朱成璧會意笑道︰「鳳台選婿也是極好的,明日臣妾便協助宜姐姐一同操辦吧。」
誰料樂安卻是急了,月兌口道︰「兒臣的團扇可還在他那里呢!」
一語未畢,闔宮上下具是大笑起來,弈澹連連笑道︰「好!好!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多說了,便是張先令罷。」
朱成璧與和妃離座行禮,喜滋滋道︰「恭喜皇上、帝姬擇得佳婿!」
如此,第二日聖旨便傳了下來︰「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樂安帝姬,朕之長女也,系憫德妃所出、養于宜妃膝下,身份貴重。自幼聰慧靈敏,旦夕承歡皇太後與朕躬膝下,太後與朕疼愛甚矣。今公主年已及笄,適婚嫁之時。朕承皇太後慈旨,于諸臣中擇佳婿與愛女成婚。聞新科狀元張先令人品貴重、儀表堂堂、且未有家室,與公主婚配堪稱天設地造,朕心甚悅。為成佳人之美,茲將樂安帝姬下降狀元張先令,一切禮儀由禮部尚書與欽天監司儀商議後待辦。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樂安的婚事和陳小媛的身孕可謂是雙喜臨門,此後幾日,宮中夜夜笙歌、紅紗飛揚、琉璃輝光、彩燈舞動、香風不絕、絲竹不斷,連空氣里都漂浮著令人眩暈不已的喜慶之氣。
這樣喜慶的日子里,連著皇帝的興致也頗高了許多,不久又進了羅小儀為嬪位,賜號,以寓意其姿容頗佳、柔媚可人。自睦嬪姜氏、慎嬪葉氏之後,嬪是隆慶九年進宮的妃嬪中第三位登臨嬪位的,一時間亦是風頭無兩,連去年進封的慎嬪亦不免禮讓三分。
時光流轉,月虧月盈,轉瞬間已是中秋之夜,紫奧城內一片熱鬧歡騰,飛檐卷翹、寶瓦琉璃、霧燻香繞、金堆玉砌,無數的明燈閃耀于深宮重苑之間,恰似星子璀璨耀眼,永巷道途、飛廊虹橋皆是燈火通明,似星漢迢迢,又似華光異彩的錦緞鋪疊期間,所謂皇室氣派,真當是目不暇接。
重華殿內更是華燈流轉、香風送暖,太後滿面生光、興致勃勃坐于最尊之位,帝後二人則不斷為其添菜,天倫之樂、當真是其樂融融。舒貴妃並未因為韓婕妤與陳小媛的身孕而被輕視分毫,坐于下首第一位席,韓婕妤與陳小媛則分別坐于第二、第三位席,足見母憑子貴。玉厄夫人、琳妃、宜妃、和妃分坐第四至第七位席,密貴嬪、嬪、慎嬪、禧貴人等妃嬪則列于其後,梁王等一眾皇親國戚並岐山王、襄城王等一眾皇子、帝姬則位于第二排次。
樂安公主新婚燕爾,略見豐腴,今日著一身乳白疏落櫻紫色底子的寬衫交領長衣並郁金色敷彩輕容花裙,愈發顯得她膚光勝雪、華美嬌艷。
朱成璧舉起盞中的梅子釀,目光卻對上不遠處奕黑漆漆的瞳仁,心里微微一動,轉瞬間隱藏起那一絲情誼,只做賞玩玲瓏酒杯,卻听身後的玄笑道︰「樂安皇姐今日的打扮真是漂亮。」
真寧亦是興高采烈,聞言道︰「這是她新婚後第一次出席皇室夜宴,自然要隆而重之了。」
玄輕輕笑了一聲︰「來日姐姐你出嫁,一定比樂安皇姐更加華貴才行。」
真寧滴瀝瀝一笑,語帶一絲得意︰「哎,你說皇姐的團扇掉到了張先令頭上,當真是天意嗎?」。
玄嗯了一聲︰「滿宮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姐姐你想不想也掉一回團扇?」
真寧哼了一聲道︰「皇姐做剩下來的,我再做一次多沒意思!再說了,之前都沒有了解過對方到底怎麼樣,就憑著天意一說也不好,要是不合心意可怎麼辦。」
玄奇道︰「那你想怎麼樣?」
「若是我的話,必定要鳳台選婿才是!」真寧擺出一副氣焰壓人的架子道,「總得先跟他們說上幾句話才能判斷該嫁還是不該嫁的好!」
玄掌不住笑了︰「姐姐你很急麼?真沒看到閨閣女子像你這般急吼吼討論嫁人的。」
「你!」真寧氣呼呼地在玄頭上彈了一下,「竟敢編排我!且說你自己罷,你要娶什麼樣的女子?」
玄微微一愣,方才說道︰「怎樣的都好。」真寧正要罵他不學好時,玄又補了一句,「只要我真的喜歡她,她也喜歡我不就夠了嗎?」。
朱成璧听得此處,心里微微動容,是啊,相愛其實也很簡單,只是互生愛慕便足夠了,可是,便真的能夠長久地愛慕對方嗎?
真寧沉默片刻,又道︰「你現在還小,于詩書騎射上上點心才好,十四皇叔既是你的師傅,你也要好好向他學習才成。」
玄輕輕嘆氣道︰「我上心又如何,父皇心里可是只有六弟的。」
真寧道︰「那又如何,難道你就做不到討父皇的歡心嗎,再說了,父皇喜歡六弟,你便經常跟六弟在一起,他有什麼困難你就幫他,也可以教教他一些詩書知識,這樣,父皇也會喜歡你的。」
朱成璧一怔,沒想到真寧年紀雖輕、卻有了這般的成熟想法,心中暗暗有了計較,以真寧見事的能力和成熟世故的思量,或許可以為玄的帝位多加一重保障。
中秋已過,天氣漸漸涼爽下來,此時韓婕妤已經有了快六個月的身孕,肚子是明顯地大了,陳小媛也有了將近四個月的身孕,君恩正逐漸向長信宮與月影台傾斜,畢竟,人過中年,皇帝越發地喜愛小皇子的降臨,更何況賢惠溫婉的舒貴妃又是一直勸說他多去陪一陪兩位年輕的寵妃呢,于是乎,長信宮與月影台越發地炙手可熱。
含章宮素來不願爭寵,只是安靜地享受著季夏逐漸清涼下來的時光,當然,也在這一份難得的清涼中暗暗謀劃通往頤寧宮的步伐。
朱成璧懶懶臥在楊妃色貴妃長榻上,手里閑閑翻著一卷《貞觀政要》,卻听得連翹匆匆進來,聲音帶著一絲喜色︰「娘娘,有消息了。」
「怎樣了?」朱成璧輕輕揮一揮手,其他服侍的小宮女行禮之後便悄悄下去了。
連翹忙道︰「剛剛長信宮傳來消息,韓婕妤的胎有七成把握是個女嬰。」
朱成璧嗤的一笑︰「徐長華當真經不住嚇。」
「是了,奴婢將皇後毒害密貴嬪小產以及五殿下早夭的傳言散播到長信宮不久,韓婕妤就告了身子不爽再不去昭陽殿請安了。」連翹描述地繪聲繪色,一對喜鵲溜銀耳墜幾乎飛了起來,「密貴嬪好歹出身世家,皇後尚不顧惜,遑論她韓婕妤了,饒是這樣,她卻依然覺得不保險,終究是著了娘娘的計策,逼迫徐太醫稱此胎為女胎以求不被皇後下毒手。」
「其實,六個月的胎像,已經很穩固了。」朱成璧頓了一頓,「她也不必如此慌張惶恐。」
連翹垂首細想,道︰「皇上已經不再年輕了,平日里又多流連在舒貴妃那里,韓婕妤不能不多一重的思量。」
朱成璧頷首為然,卻把盈盈妙目投向連翹,連翹被看得不好意思,臉也微微緋紅,笑道︰「娘娘怎麼這樣看著奴婢?」
朱成璧把玩著手中的書,似笑非笑道︰「我交代的事情,你一向做的很好,想必出了含章宮也有人照應著,自然更是順遂。」
朱成璧細細把玩著案上的一柄團扇,不顧連翹的微微驚愕,轉了話鋒道,「只是你如今也有二十八歲了,朱蕉雖然大你三歲,五年前卻已嫁為人婦,怎麼你卻還要耽擱嗎?」。
連翹聞言一愣,暗自松了口氣,連忙跪下道︰「朱蕉姐姐最是心細如發,從前也最得娘娘倚重,如今木槿雖好,卻也少了歷練、不能面面俱到,如果奴婢再嫁人的話,娘娘身邊便沒有得力的人伺候了。」
朱成璧輕輕嘆氣︰「你與朱蕉自小與我一起長大,這情分自然是別人不能相比的,只是我也不能誤了你的姻緣。」
語畢,朱成璧輕笑一聲,語帶戲謔,只看著連翹笑道︰「蕭竹筠蕭副統領也真是的,既然已經三年有余,又為何不早早來含章宮提親呢?」
隆重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