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洞中,他將南疆公主放下,南疆公主臉上淚痕未干,膽怯地望著他。
「我叫青河,中原人士,不過是暫借貴地一用,聊以為生。」他生了火,若有若無說著。
「謝……謝謝你救了我。」公主眼楮看著他,被一陣莫名的冷氣吹得背脊發涼,生怕他會不理自己,于是又加了句,「你就叫我靈絮好了。」
「嗯。」青河淡淡回答,然後坐下來,說道︰「這里應該很安全了,你先好好歇著,然後我送你回宮。」
「什麼?送我回宮?」靈絮瞪大眼楮望著他。
青河躺下來說道︰「難道你一直躲著不成?」
「也對……我絕對不能讓南疆的百姓受到巫月教的蒙騙,我要回去和父王講明道理。」
青河起身,看著靈絮,忽然笑道︰「想不到你這個公主氣勢倒是挺足的,只是你憑什麼去和巫月教對抗?據我所知,巫月教在南疆扎根不下百年,勢力已經遍及整個南疆,要想鏟除它,簡直比登天還難,你一個小小的公主,又能做的了什麼?」
「如果我什麼都做不了的話,我願意用我的身體,去祭祀女媧娘娘,還我南疆太平。」靈絮斬釘截鐵般說道。
青河替靈絮鋪好草席,說道︰「如果你認為這麼做可以救你的子民的話,那你就睡吧。」
靈絮看了眼前這個人一眼,然後抱著膝蓋,看了看四周,問道︰「我這是在哪里?」
「女媧洞。」青河隨口答道。
靈絮笑道︰「怪不得他們說女媧洞有龍神出沒,你武功這麼好,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龍神吧。」
「他們說什麼我向來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有誰打擾這里的話,我會殺了他。」
靈絮听到他的話語,帶著濃烈的殺氣,于是低下頭,不再講話,然後轉身,看見一座女媧雕像,結了些灰塵,靈絮走過去,輕輕撢掉那些灰塵,露出了端莊大方的女媧石像,靈絮慢慢跪了下去,對著女媧石像祈禱︰「女媧娘娘,保佑南疆度過此番劫難,靈絮願意終身陪伴在女媧娘娘左右,一心一意,又或者折壽十年靈絮也不害怕……」
月蔽南詔干戈舞,風吹殘絮落煙塵。秋光暗奏補天曲,易水寒潭生玉顏。
靈絮徹夜未睡,輾轉反側之間,她忽然起身,悄悄走出洞去,他回頭看了女媧洞一眼,然後走回王宮。
就在此時,忽然在他前面青河慢慢走向她,靈絮微微一怔,青河走過來說道︰「既然我把你救過來,那我就有責任送你回去。」
靈絮望著眼前這個男子,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
青河轉過身去,說道︰「我不過是在盡到自己的職責罷了。」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靈絮望著背影說道。
青河淡淡說道︰「隨你,出發吧。」說著他握住手里用黑s 的布包著的劍,向前面走去。
王宮里,巫月教主對國王稟報道︰「大王,據線報傳來,大宋皇帝派遣三萬j ng兵前來攻打我南疆,還請大王定奪。」
南疆國王哼了一聲說道︰「大宋欺我南疆無力,如今大理和大宋交好,唯今之計只好和金國結盟,共抗宋軍。」
忽然丞相俯伏跪地,驚惶說道︰「大王不可,南疆素來和大宋井水不犯河水,而大宋出軍攻打我南疆定是有人從中作梗,金國向來野心極大,與金國交好無疑是與虎謀皮,還請大王明斷!」
南疆國王眼楮里的邪光一閃而過,說道︰「哦?那還請丞相說說究竟是誰從中作梗?」
丞相低著頭,手指輕輕指向巫月教主,巫月教主微微一笑,說道︰「原來丞相是對我早有不滿了,陛下,若是臣在朝中有損我南疆威儀,臣乞求告老還鄉。」
「國師,萬萬不可!」南疆國王急忙說道。
「陛下,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還請陛下明斷,早r 休兵,與大宋重歸舊好,讓我南疆百姓早得安寧!」丞相再度叩首在地,隨後一言不發。
南疆國王面無表情般說道︰「哦?照丞相這麼說來,倒是說國師是禍國殃民了?」
丞相只是低頭不語,國王怒而拍案喊道︰「老匹夫!朕受夠了你們這些所謂顧命大臣的瘋言瘋語,自以為所做的事都是為國家著想,你們哪個有本事將我南疆搞得國富民強,朕就听他的,你們一個個口吃俸祿卻無所事事,只知道對朕指手畫腳卻從來沒有一件事支持朕,老匹夫!竟是些廢物!」
看著南疆國王怒火中燒快要爆發之際,所有人也同時跪下齊聲說道︰「陛下息怒!」
南疆國王一聲嘆息,站起身來,眼楮緊緊看著驚慌失措的群臣以及看不到眼神的丞相,拂袖怒道︰「退朝!」
巫月教主慢慢走到丞相身邊,看著照sh 進大殿的耀眼的陽光,微微一笑,隨後走出大殿,只留下指指點點的群臣和跪而不語的丞相。
皇宮內,國王憤怒地將一座花瓶推到地上,怒不可遏,拳頭僅僅握著,眼楮里冒著怒火,忽然侍衛傳話說道︰「啟稟陛下,巫月教主在外求見。」
國王回頭吩咐道︰「以後巫月教主覲見,無須通報,叫他進來吧。」
「遵命。」侍衛回身請巫月教主進入。
「陛下,今r 殿上之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丞相及其黨羽,早已遍布朝中,但是都不足為患,如今我們需要j ng惕的,只有他,我們的理想,成也其人,敗也其人。」
國王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成功的幾率是多少?」
巫月教主笑了笑,說道︰「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就……」南疆國王的手向下微微一劈,眼神凌厲。
在一片竹林里,他端著茶壺,將澄澈的茶水倒在紫砂茶杯上,隨後又倒進去那一縷甘泉,茶香四溢,朦朧的霧氣慢慢蒸騰,像一條龍一般升到高空,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有清香。
他搖著竹椅,看著慢慢西下的夕陽,懶洋洋的,丞相穿著布衣,來到竹林,低著頭,沒有說話。
「俗話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是什麼邪風把丞相您給吹過來了?」
丞相說道︰「龍魂將軍,大宋的軍隊,已經到了南疆,就駐扎在女媧洞附近,龍涎谷的百姓已經紛紛投靠大宋軍隊,南疆恐怕不保。」
龍魂只是閑適一笑,說道︰「既然我朝君主有信心去和宋軍一戰,那麼我們這些臣子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更何況,我們這位英明偉大的君主,未必將我們當作臣子,退一萬步說,我們的南疆,還是唐朝時候的南疆嗎?好好想想我們這個國度是怎麼來的吧。」
丞相沒有再說話,他清楚知道,現在的南疆,不過是大理國境內分裂出來的異軍,在十六年前因為幫助高宗皇帝逃月兌金兵的追捕,才得到宋境的承認,正因為如此,大理才一直有所顧忌,勉強和南疆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
龍魂喝了一壺茶,說道︰「正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場戰爭最大的贏家,不是大宋也不是我們,而是大理和金國。」
龍魂看著丞相,繼續說道︰「陛下如今已經不再相信朝中的任何人了,丞相你有什麼打算?」
丞相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陛下不再相信我們做臣子的,但是就算是不為南疆的未來著想,也改為南疆的百姓著想,所以,我留下來。」
「哦?留下來?留下來你能做什麼?是殺死幾個宋兵然後光榮犧牲,還是投降宋兵將南疆一網打盡?」龍魂只是笑著說道。
丞相沒有說話,龍魂看著天上,說道︰「我們偉大的國王,也該對他的眼中釘動手了,他的野心,已經漸漸膨脹,在巫月的引誘下,他已經完全迷失,沒有拯救的可能……」
「你是說,大王將要對我們自己人動手?」丞相驚訝地看著龍魂。
龍魂只是笑道︰「不,不是自己人,對于他來說,他相信的只有他自己,而且,他第一個要動手的人,就是我。」
「什麼?難道他要對將軍開始動手了?」丞相再度吃驚地看著龍魂,龍魂起身,擺了擺手說道︰「以後你也不要來了,我也要改個住處,不然小命難保,丞相多多保重。」
「龍魂將軍!」丞相高喊著,龍魂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就當是老夫求你,請你重掌兵符,出兵對抗大宋,還我南疆太平!」
龍魂沒有回頭,只是說道︰「這太平是南疆自己不想要的,怪不得別人,我龍魂出兵第一條原則就是,從不出不義之師。」
「難道說保家衛國,也是不義之師?」丞相激動地喊道。
龍魂悲愴地搖了搖頭,說道︰「家非家,國非國,保重。」
說完此話,龍魂就向屋里走去,柴門緊緊關上,將這里和外面的喧囂隔開一道屏障。
衰草枯腸意難容,浩氣斬蒼穹。柴門輕掩,絲柳垂霧,風吹雲舒。
符印鎮域九州同,終念沙場夢。雲遮r 月,皓海長空,心事隨風。
秋葉慢慢飄下,淒涼的霜映襯著悲涼的秋風,沒有陽光,寒冷的霧氣彌漫,渲染著南疆的神秘。
靈絮走在青河的身後,來到王宮前,衛兵將長槍一攔,青河回頭,靈絮走了上來,衛兵一見到靈絮公主,互相看了看,說道︰「公主回來了?!」另一個人說道︰「快去稟報陛下!」
「怎麼,見到公主你們就是這種態度?」青河悠悠說著。
靈絮低下頭,感受到自己的命運正在被人一點一點地c o控,最後變為傀儡,而更為可悲的是,原來自己,一直什麼都沒有。
看著青河凌厲的眼神,衛兵一句話也不敢說,然而就在另一位過來的時候,忽然身後跟著一批人馬,「大王有令,靈絮公主褻瀆神靈,意圖謀反,將她拿下!」
青河攔在靈絮前面,忽然抓住她的手︰「抓緊我的手。」
「你要做什麼?」靈絮還沒說完,忽然青河一把抓住她,一躍而起,踩在衛兵的長槍上向前飛去,守衛振臂一呼︰「放箭!」
此刻萬箭齊發,青河帶著靈絮,身後的箭像雨一般落下,眼看就要sh 到兩人,青河忽然左手拔出手中的劍,僅僅是那一剎那,漫天的飛箭忽然停住,青河和靈絮轉瞬躍到箭上,靈光抖動,御劍高歌,靈絮感覺到青河那一雙溫暖的手正在給自己灌注無限的夢想和希望,就在王宮衛兵的箭中,寒光乍起,開向y n暗籠罩的王宮中。
來到大殿之前,巫月教主已經站在門前,他止退追隨的衛兵,喝道︰「公主是南疆的象征,豈能容你們褻瀆?」說罷還沒有等衛兵答話,忽然衣袖一揮,所有衛兵紛紛倒地,隨後他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兩人,他向兩人微微一笑,隨後作揖道︰「公主受驚了。」溫柔就像一把刀,深深插進靈絮的心間,靈絮心中的恨就像是一條毒蛇,在她心間糾纏,糾纏,然後將毒液sh 進自己的心髒,痛不y 生。
「七星龍淵……」巫月教主沉吟良久,看著青河,伸出手來,青河看著他轉身慢慢離去,緊緊盯著直到最後他的身影消失。
青河對靈絮說道︰「我走了,要是以後有什麼危險,我未必能夠救你。」
靈絮低下頭,像一滴淚,讓人感動,她輕輕說道︰「一切的路都是我選的,而且,都是宿命,我不後悔,你自己……要保重。」
「如果是我,我不會為你歌頌你的公德。」說完就漸漸消失在靈絮朦朧的視線里。
青河眼前一條白光一閃,轉瞬就是黑暗,隨後倒了下去,人生就是這樣,往往命運就會將注定的人緊緊拉扯到一起,隨後不斷糾纏,糾纏,直到連月老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
當青河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一間雅致的房間里,靈絮臉s 顯得蒼白,卻依舊掩蓋不了她臉上的的笑容,青河的心第一次微微一暖,看著靈絮,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是巫月教主的蠱咒,他對你下了蠱。」靈絮微微一頓,說道︰「你應該早就察覺了,是不是?」
青河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沉默,已經讓靈絮明白了一切,靈絮卻依舊問道︰「為什麼知道中了蠱毒還是要走?難道你自己的x ng命就這麼不看重麼?」
「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青河說完就掀起被子下床走出去。
靈絮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劍深深刺中,那把劍冰冷,絕情,而且帶了劇毒,這把劍的名字,叫做「別人」。
「你不欠我!是我欠了你們!是我欠了整個國家,對,我早就該死了,這樣就不會連累到你,不會連累到百姓,我不知道為什麼連我的親生父親都能夠置我死地,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去獻祭,我有什麼資格?我該下地獄,就算是下地獄,我也不願意見到你們!」靈絮此刻終于將心中的絕望完全發泄出來,她只是覺得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和整個世界對抗,只有死,才能解月兌她,才能解月兌和她對立的世界,所以,這次她哭得撕心裂肺,而有一種哭泣,叫泣不成聲,哭得將青河牽絆住了。
青河走到靈絮跟前,看著靈絮的眼淚啪嗒啪嗒滴下,忽然隱約有些不舍,這種感覺,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體驗過,這一次,竟然在一個不曾相識的平凡姑娘那里,感覺到了莫名的溫暖,乃至有了一些愧疚。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在此時,忽然門外一個衛兵說道︰「公主,大王請見。」
靈絮抹了抹淚,對外面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臨走,她沒有看青河,就在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說道︰「快些走吧,去過屬于你的r 子,忘了我,忘了一切,都不過是你的夢罷了。」
「我說過我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青河輕輕挽過靈絮的手臂,「有我在,不必害怕。」
靈絮輕輕推開青河,回身說道︰「不,你不欠我,我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靈絮的心隱隱作痛,推開門,陽光緩緩照下,卻顯得ch o濕,是眼淚嗎?
「君同陌路,相逢如夢。牽絆流離,皆是宿命。指間淺握,今生難忘。願君保重,別後無期……」靈絮低吟之後,走出了房間。
青河伸出的手一直沒有收回去,望著她孤單無助的身影,沉默良久。
「我一定要救你。」這是青河下的最後決心。
皇宮內,大臣們站在兩旁,靈絮一步步,捏著指尖,走了進去,而她的父親,南疆國王,因為他的脾氣,被人稱呼為「厲王」。
「靈絮,听著,要堅強,誰也幫不了你,不要怕他們,不怕……」靈絮越是這樣想,心里就越是慌張,她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有嘗試過和所有人對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那一刻終于支持不住徹底地淪陷。
「父王……」靈絮弱弱說道,「絮兒回來請罪……」
厲王坐在位置上,撐著頭,似乎很是疲勞,他揉了揉眼楮兩旁,疲憊地問道︰「你們說,大宋的軍隊,已經到哪里了?」
「回陛下……已經過了女媧洞,打到南疆國都外城,我軍死傷已經三千。」一位大臣低聲回答。
「大宋軍隊多少人?」
「如今到南疆的已經三千,後軍應該還有兩千……」
「三千軍隊,大敗我南疆五千人馬……」厲王思忖著。
「不,是先鋒兵馬一千,大敗我五千。」那位大臣更加膽戰心驚,只是感覺自己的小命已經不保。
然而厲王似乎並沒有多大發作,而是看著靈絮,說道︰「你都已經听到了?」
靈絮對厲王的冷靜並不感到奇怪,也許是父女連心,她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了自己的野心,能夠不擇手段,所以死傷多少人他並不會在意,于是靈絮看著厲王說道︰「兒臣已經知道要做什麼了。」
「知道就好,來人,將公主押入地牢。」隨後他起身,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大王不可!」丞相終于克制不住自己,走了出來,拜道︰「大王,公主是我南疆王室唯一的血脈,是我們南疆的象征,如何能夠獻祭?大王三思啊!」
厲王慢慢起身,只是留下一句話︰「丞相多年擾亂國事,誤我朝政,罷了!」
丞相的臉s 瞬時變得慘白,他眼角抽動,忽然仰天哈哈笑道︰「可悲,可悲,南疆終究毀于厲王之手,此等國君,不服侍也罷……」
他伸出手指,緊緊盯著厲王,滿眼是要殺他的眼神,雙眼布滿血絲,怒發沖冠,喝道︰「暴君,今r 我血灑王室,必將死不瞑目,死後冤魂不散,終r 徘徊,親眼見你魂飛魄散,將你挫骨揚灰,糾纏你終生!」說罷大喝一聲,一頭撞向殿內柱子,血灑王宮,血花濺到了厲王的身上。
「丞相伯伯!」靈絮被人拉住,動彈不得,親眼看著丞相留下詛咒後自盡的場面,感覺整個王宮徹底被邪惡籠罩,悶得她不能呼吸,而在一邊從來沒有說一句話的巫月教主,更是讓她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
厲王惡狠狠地看著丞相的尸首,說道︰「來人,將他的尸體,鞭尸,然後凌遲,最後挫骨,揚灰……」
丞相的眼楮,緊緊盯著厲王,厲王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就在此時,巫月教主起身,說道︰「陛下,如此懲戒,豈不是太便宜此等叛國之徒,臣這里最近新發現一種蠱毒,專吸食人的大腦,然後鑽入骨髓,自己分裂,開始吸食人體死肉,最後會分裂成上百只,遍布全身,直到剩下一具枯骨,最後如果蠱蟲沒有東西可食,則會**,將整具尸體化為烏有,不留痕跡。」
巫月教主輕描淡寫說著,但是群臣已經失s ,厲王應了一聲,說道︰「如教主所言。」說完就退朝離去。
沒有人敢去理會丞相的尸首,大臣們紛紛四散離去,只是搖著頭,靈絮含淚被押入地牢。
那個人,終究沒有來救她。
靈絮坐在地牢內,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有頭頂上的一個洞內灑下陽光,照到她的身上,將她純潔的靈魂,牢牢鎖住。
在大宋軍營,楚煜和吳雨弦等人共同慶祝首戰大捷,就在青河帶著靈絮回到王宮的時候,楚煜和吳雨弦兩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請命上戰場殺敵,而宋軍雖然人少,但是上陣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十大名劍護劍使不願讓手中的劍沾惹過多的殺戮,都使用軍隊裝備,隨時準備上陣。
而在軍隊的女子,如今已經是更顯得熱鬧,秋雪、碧痕、柔兒和瓊玉四位女子在後營已經煮好了幾位的午餐,等待著他們凱旋歸來,當听說首戰告捷的時候,都迫不及待地追上去迎接。
「累了吧?」秋雪笑著擦了擦楚煜額角的汗水,細膩的雙手一點點靠在楚煜的頭上,楚煜頓時忘記了疲憊。
「第一次上戰場,你一定很為我擔心吧?」楚煜看著秋雪關切的眼神,握住秋雪的手,「能夠從死地回來見到你,是多麼幸福。」
「楚大哥,晚上你布置完地形,能夠來湖邊一下嗎?秋雪有話想對你說。」秋雪的眼里忽然滿含心事,楚煜笑著撫模秋雪的臉,說道︰「當然好。」
獨孤清秋縱身下馬,秋雪見到她英姿颯爽的身姿,忽然羨慕萬分,楚煜順著秋雪的眼光看去,指了指清秋說道︰「其實真正的豪杰在這里,我們的清秋姐箭法入神,沒想到她除了醉花弦的絕技,還有這麼好的箭法。」
清秋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先吃,我還有要事找楚將軍商量。」說完走進了營帳。
秋雪看著清秋的背影,心中想道︰「清秋姐也真是,一到戰場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也許她注定要在戰場上馳騁……」
楚煜見到秋雪臉上含笑,卻又令自己萬分動容,只是覺得無論怎麼看,看多少遍,她依舊是那麼美,這張臉,只怕是永遠都看不厭了。
「想什麼呢?」楚煜沖秋雪笑道。
秋雪搖了搖頭,拉起楚煜的手︰「吃飯去。」
眾人圍坐在一起,就好像一對一配好一樣,每個人身邊都跟著一個姑娘,望著眼前的一切,蔣駿凌心中回想的,是一份屬于他自己的秘密。
「芸舒,你可知,此時此刻,我最想念的人,是誰?」
而在另一邊,一個人影在安靜角落坐著,煌隱,孤單一個人,靜靜坐在一邊,眼神里看見的是他對這個世界的陌生與隱痛。既然是宿命,為何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求,任是你把我關在雷峰塔幾百年,我也無怨無悔,可是上天,你知道嗎,你就連我最後一點希望你都去蹂躪,去敲碎,此時此刻,我的心,早已隨波逐流,我,已不是我,就像流螢,已經隨著赤霄的出現而離去,不再回來。
蔣駿凌看見坐在一角的煌隱,拿起一個包子走了過去,遞到煌隱面前,煌隱笑著接過。「在想流螢?」蔣駿凌抱歉道,「對不起,又提起你的傷心事,不過如果她知道你在此時活得不好,她在天上也是不好受的。」
「她總是這樣,永遠都為別人著想,但是要我不想起她,我做不到,你知道嗎,她就像天上的流星,瞬間即逝,就像夏天的螢火蟲,只能散發一夜的光芒,然後消逝,就在這個世間還沒有來得及記住她的時候,她就遠去了。」
蔣駿凌低頭道︰「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女子只是做了你一天的妻子之後就離你而去,你連好好憐愛她的時間都沒有,就連一個擁抱,一聲問候都沒來得及給她,她就在你猝不及防之下離去,她走之前對我說,我此生已然無憾,只是你,我擔心留在世上的你……」
煌隱驀然一陣,「原來你也……」
「她叫芸舒。原來的我,少不更事,狂放不羈,整r 不听爹娘的教誨,四處游蕩,更有一年,我乘天狗食月之際逃出劍池,對外面甚是陌生,闖出的禍事自然也是不少,直到我有一年,遇見了她,無意間的遇見,卻注定了我們解不開的糾葛。她原對我有意,百般照顧,而我的心思卻都放在那未知的江湖,整r 出去闖蕩,她孤身一人,也就隨著我,事事保我周全,我很是感激,卻從未明白她的心意,直到遇見雷音明王……」
「雷音明王?」煌隱好奇問道。
「雷音明王,是一個不世出的武學高手,身居高位,野心極重,他得知我的身份,就千方百計想從我口中套出魚腸劍的秘密,然後振臂一呼,意y 謀反,魚腸劍,本就是篡權奪位之劍,我自是不會說出,正巧又是月食之夜,爹還有妹妹都上來尋我,豈知雷音明王乘機抓住了我妹妹,要挾我交出魚腸劍,我和爹一同去救她,那雷音明王的功力果然非同凡響,和爹爹打得不分勝負,就在此時,雷音明王一掌打向偷偷去松綁的我,我料知不敵,就在受死之際,芸舒不知何時上前,為我擋住了那一掌,而爹,也在瞬間刺中了雷音明王,雷音明王將死之際,使出大悲雷音咒,四周天雷涌動,爹爹將我們三人送出去,自己沒能逃月兌,和雷音明王同歸于盡。」
看不出來,原來蔣駿凌,還有這麼多的故事可說,而這些,都只是所有有故事的人的冰山一角。
「芸舒撐著最後一份力氣,和我在一起,我也終于明白,原來真正愛一個人,不是願意為他獻出生命,而是不願他為自己獻出生命。我們回到劍池,成了親,而也在第二天,她選擇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沉入湖中,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我有心憑吊,卻連一處相思的地方都沒有,我有心追隨而去,卻不知追向何方,身上的使命尚未卸下,我又如何解月兌?」
這是宿命糾纏的一群人,他們命中注定的,就是看著眼前的一切消失,看著自己最親密的人離自己遠去,這是他們的宿命,他們想要打破,卻永遠打破自己的夢境,千回百轉的輪回之間,他們所追尋的,也許只是一個夢,等到驚醒時分,他們也無處可去,對于命運的捉弄,他們也就只能寬恕。
煌隱默然,蔣駿凌笑道︰「和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振作,大家都很關心你,過去吧。」
柔兒招了招手︰「喂,哥,煌隱大哥,你們快過來啊,再不來食物可就沒了,我們剛抓的野兔!」
煌隱站起身,喊道︰「喂,留一點給我們。」說罷就和蔣駿凌擁入人群,而此時柔兒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哥哥……」
秋雪端來一大鍋雞湯,香氣撲鼻,楚煜和吳雨弦嗅了嗅,臉上紅起了一大片︰「太香了!」
四周的士兵也都圍了上來,紛紛湊上去問道︰「哇,這麼香,哪里弄的?」
秋雪說道︰「你們打仗的時候我們幾個女子可是花了好久才弄到的,來來來,大家一起喝!這麼一大鍋足夠大家喝個飽。」
「大家過來啊!秋雪請大家喝雞湯啊!」士兵們在附近的營地一傳十,十傳百,紛紛過來盛雞湯喝,每人喝一小口,頓覺進入了人間仙境,瓊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說道︰「大家慢慢來,里面還有。」
整個戰場頓時暖意洋洋,將一天的疲憊消除,士兵們圍坐在一起,隨便閑談,而在營帳外圍,依舊是井然有序地巡邏。
「還好你那弟弟不在,不然我可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吃了。」吳雨弦啃著一塊兔肉對秋雪說道。
秋雪笑道︰「他才不願待在這里呢,依著他的x ng子他一定會到敵營去轉幾圈,拿幾樣物事過來,然後甚至去王宮搗亂,還是不要在這里的好。」
「也對,這小子說不定在哪里逍遙快活,身邊有個雲靈這麼好的姑娘,倒也美了他。」
秋雪眼楮斜了一下瓊玉笑道︰「瓊玉倒也是個好姑娘,你可要抓緊,到時名花有主你哭也來不及。」
吳雨弦瞪了一眼,說道︰「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
秋雪抿嘴一笑,轉身走到楚煜身邊,映著湖水,月光柔和地灑下,熒星點點,透著絲絲靈氣,兩人對著湖光,秋雪淡淡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楚煜搖了搖頭,「我不喜歡戰場上的廝殺,要知道,這種血腥味聞了令人心驚膽寒,我上到戰場的第一願望,就是快些回去見你。秋雪,你知道嗎,一個人縱然身負絕世武功,也難以在千軍萬馬中保證安然無恙,人力是多麼渺小,而人的生命,在剎那間也是變得那麼脆弱……」
秋雪倚靠在楚煜肩膀,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閉上眼楮,說道︰「楚大哥,要是我們此行不是為了找尋那把劍,你還會來嗎?」
「會。」楚煜沉默良久,「就算不是為了那把劍,也是為了你,你身在蜀山,我一r 無不在思念你,而且,我希望能夠平定這里的叛亂,讓南疆百姓,有個安定的r 子,我不希望他們再次和你一樣,從小流離失所。」
「我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心懷天下的你。」秋雪閉上眼楮欣慰地說道。
「我喜歡的,也是這樣一個永遠為別人著想的你。」
深夜,流光隱隱,靈絮靜靜坐在地牢里,等待著命運的降臨,既然束手無策,那麼還不如等待著自己最終的審判,從來,她都是一個人,從來,都不會有人關心她,也從來,她只是一個公主,只是公主。
可悲嗎?靈絮靜靜問自己,她輕輕捏起一只螞蟻,放在手心,「你怎麼也被關在這里了?它們也都不要你了嗎?」靈絮淡淡一笑,把螞蟻放下,看著頭頂那一抹月光,月光,是那麼美,那麼白,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如此美麗的月光了吧,也許,在她死後,女媧娘娘會可憐她,讓她飛到月亮上,看著地上的情侶相依相偎,默默為南疆祝福。
一個人,活著的時候不能做什麼事,但是死後可以做,不管他信不信靈魂,這是一個人一生最後的願望。
一個人死,往往能夠做一個活人做不到的事。
比如,獻祭。
這是一個古老的習俗,也是一個古老的信仰,你可以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卻不能剝奪他的信仰。
「轟!」突如其來的聲音,響徹周圍,靈絮站起來,煙塵湮滅了一切,隨後在消散的煙塵後面,一個人手握長劍,站在地牢門口,長劍斜指,然而,劍未出鞘,劍鞘流光閃爍,映出了他的面容。
青河,怎麼可能,你還沒走,我本來已經對你沒有任何希望,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突然告訴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本可以忘記你,可能安心去死,讓我知道這世上我已經沒有牽掛。
但是,為什麼我會認定你是我的牽掛,還是……我已經……愛上你。
沒有道理,她和他不過一面之緣,不過擦肩而過,他冷酷,他從來都是不相信任何人,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甚至說,她從來沒有見到他身上有什麼優點,她甚至想過︰不就武功好些麼?
青河二話不說,將她身上的鐵鏈的一劈兩段,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靈絮忽然像是著了魔一般,就這樣跟著他走,但是在他們身後,卻站著一個人,他本該獨臂,此刻右手卻是一只鐵手,閃著烏金的光芒,這只手臂,藏著天下間的蠱毒。
其實,最毒的,還是人心。
巫月教主攔住了追上去的士兵,望著地上的尸首,他沒把握能夠獨戰此人,卻能夠有把握讓靈絮公主自己回來。
青河慢慢向前走著,神s 淡然,一路將攔截的士兵擊退,行走間,如入無人之境,靈絮跟在後面,覺得他的手寒冷,不,是冰冷,難道x ng子如此冰冷的人,手也是這麼冷嗎?
靈絮沒有再想,此刻青河甩開前面的攔截,和靈絮逃出宮殿,巫月教主也沒有攔住,因此兩個人頗為順利,但是,一陣y n風在巫月教主心中刮起,很快,他將讓整個南疆血流成河。
面對緣分,也要面對宿命。
「你要去哪里?」青河淡淡地問靈絮。
靈絮看著龍涎谷的方向,說道︰「也許,我覺得要去大宋軍營,和他們把一切解釋清楚,這都是巫月教的y n謀。」
「你認為他們會信嗎?」青河沒有直接阻攔。
靈絮很是迷惘,她看著遠處,說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好,我護送你去。」青河說道。
靈絮疑惑地看著青河,說道︰「你不是不想靠其他人麼?」
青河搖了搖頭,「是你去找他們,而不是我,這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做。」
「我明白了。」靈絮低下頭,原來畢竟不是同道,「但是你為什麼要救我,你這樣做很可能會被朝廷通緝,你沒有必要為了我……」
「現在說這些還有必要嗎?」青河哼了一聲,拂袖向前走去,「如果你是公主,就不要再為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所牽掛,要做一個真正的公主,要想拯救你的國家,你要做的,是絕情!唯有絕情,方能放開一切,成就你的事業,而我,無足輕重,你不要再思索我的目的,而你,也永遠不會懂。」
軍營之外,熒星點點,細看之下,是火光,火光所在地,是龍涎谷,龍涎香的香氣慢慢散發出來。
龍涎香,從抹香鯨的腸子中刮出的香油,而且只有饑餓的抹香鯨才能得到,因此十分稀罕,而在龍涎谷,這里充斥的香味,足以讓人在外一本萬利。
那是一批黑衣人,悄悄來到龍神廟前,龍神嚴肅的雕像讓人見了不寒而栗,在他面前,所隱藏的,是一份盟約,一份攸關南疆生死的盟約。
來者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伸出手腕,割出血來,眉頭不皺半分,隨後滴入碗中,澆在龍神的頭頂,燈光幽幽,映著龍神雕像的眼楮,仿佛眼楮里流出血淚,閃爍之間,怒視著這個世界。
隱約傳來的,是淒厲的嘶叫,是百年不息的哀鳴,是無數人用生命立下的不死詛咒,是輪回間傳唱的死亡魂曲。
來人口中喃喃念道︰「嗜血破天,龍神再立,天煞孤星,蠱食天地……」隨著咒語的緩緩道來,龍神的雕像仿佛眼楮一閃,慢慢移動,慢慢移動,隨後龍神雕像轉了個身,在雕像後面的,是一個黑黝黝的山洞,山洞中走出來的,是一個瘦小的人影,黑s 披風,看不見他的外貌,卻分明感受到了他那一絲笑容,笑容之下,是一片黑暗的深淵。
「你們終于來了!」沙啞,淒厲,這聲音,哪像是一個人的,豈止是無間地獄中受過刑的鬼卒,無邊的黑暗,吞噬了火光。
「還記得一百年前的龍涎之盟嗎?」帶頭的人問道。
「龍神一族,從不說謊。」
「既然這樣,現在就是盟約兌現的時刻。」帶頭的人走進洞中,黑s 的衣袂,掀起的黑暗在血氣之中翻涌,翻涌出的,是那一張塵封一百多年的枯舊黃紙張,龍涎谷,已經不再有那麼純正的香味,因為y n謀,讓一切美好都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離大宋營帳不遠,可以清晰見到靈絮和青河的身影,忽然靈絮身形頓住,青河問道︰「怎麼不走了?」
靈絮一臉憂郁,說道︰「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我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見到大宋的人,我擔心……」
「既來之,則安之。宋軍軍紀嚴明,來到南疆對百姓秋毫無犯,不是不講道理之輩,要想解救你的子民,這是你唯一的選擇。」青河淡淡道來。
「原來,你一切都明白,為什麼……」靈絮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不懂他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而他永遠將一切隱藏的那麼深刻,不願透露一切。
既然這樣,那就進去吧,南疆的命運,可能就在自己的思量之間,沒有人能掌握一切,如果非要犧牲,至少也要做盡一切努力,方能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