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蒼 第二十八章 沉淪

作者 ︰ 差池

()夜不黑,風不高,蛙聲嘹亮,蟲聲悠長。明亮的上弦月映照在一湖澄淨之中,追隨著暖風蕩漾開的漣漪滌蕩著自己縴瘦的身軀。

一個灰衣少年攙扶著一個白袍少女沿著葳蕤樹叢間的砂石小道緩步前行,直到湖畔飛檐流角的小亭中停下。

灰衣少年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亭中的有些掉了漆s 露出棕s 內里的木凳,扶著白袍少女緩緩坐下。

「姬姑娘,疼得厲害麼?」灰衣少年正是端羽,而白袍少女卻是當r 一別之後和他再未相見的姬沫。

姬沫搖了搖頭,但微蹙的眉角還是反應出她故作堅強的忍耐。

「姬姑娘的腳踝有些月兌臼,在下雖然不才,但月兌臼我還是能夠矯正的。恕在下冒昧,如若姬姑娘不嫌棄,在下現在就幫姑娘矯正。我看姑娘的右腳腫得如此厲害,必然已經堵塞了血脈,要是時間拖得久了,怕是對姑娘的身體不利,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端羽微蹲在姬沫的身前,關切地望著她白袍之下出的紅腫腳踝,心中滿是歉疚和感激。

姬沫為了救他從又一村樓頂飛縱而下扭傷了右腳,在腳踝月兌臼的情況下還隱忍著帶他連奔出數里,來到這冷清無人的東城明園,他心中的感激難以言表。

一雙明眸在蒙面白紗之上眼波流轉,沉默了片刻,姬沫對著端羽點了點頭。

「那在下就斗膽冒犯了。」端羽左手輕挽起姬沫的小腿,右手從褲袋中取出了無窮匕,一舉一動之間,甚是輕柔小心。

此時,姬沫的右腳腳踝處腫得快有她左腳腳踝的兩倍粗,而她又穿著緊湊的方頭布鞋。若是直接將鞋月兌去,必然會牽動神經,給她造成痛楚,所以端羽決定用無窮匕將她的鞋劃破,好讓她少些疼痛。

被端羽溫熱的雙手接觸到自己敏感的部位,姬沫的身軀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顫,籠罩在面紗下的蒼白面容更是溫熱得發紅。好在端羽此刻正專心致志地幫她切割鞋面,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

無窮匕在端羽的手中斂去了所有的鋒芒,只剩下謹慎細微的溫柔。眼看著最後一刀劃出,姬沫腳上的布鞋順勢滑落,並沒有給她帶去一絲一毫的傷害,一直屏氣凝神的端羽方才松了口氣。

「姬姑娘,忍著些。」將無窮匕放在一旁,右手握住姬沫的腳跟,于一微笑一語間干脆利落地一個扭轉的動作。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 擦」聲,姬沫知道自己的月兌臼的關節已經恢復到了原位,卻是沒有感受到絲毫痛楚,讓本準備著一陣疼痛的她有些意外。

矯正好姬沫的月兌臼後,端羽沒有直接將她的腳放下,而是用右手沿著她的腳跟環繞著腳踝寸寸模索了一遍,確定沒有其它的骨節錯位的地方後,方才輕柔地將她的玉足放在被他割開了的鞋面上。

「姬姑娘回去以後,用白藥膏貼服三r ,瘀傷紅腫便會褪去。剛才一路奔波,沒來得及像姑娘道謝,請姑娘收在下一拜。」對著姬沫恭敬地躬了躬身以示感謝,端羽繼續說道︰「在下位卑力薄,但是姑娘今r 大恩某齒難忘。r 後姑娘若是有什麼用得著在下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听著端羽像是立誓般莊重的話語,望著他高腫的臉頰上一本正經的神情,姬沫忍不住笑出來了聲,說道︰「我看端公子這臉也是該用白藥膏貼上一貼,不知道你一次說這麼多話疼還是不疼?」

知道姬沫是在和他開玩笑,端羽苦笑著揉了揉被林銳打腫的左臉頰,說道︰「當然是疼的。」

「那要不要姐姐給你揉揉?」一陣微醺暖風拂過,掀起了姬沫的面紗,露出了白紗下的白皙中帶點嫣紅的粉女敕面容,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戲謔,唯有一臉真摯的關切,讓端羽看到眼里禁不住怦然心動。

「為什麼是姐姐,我看你該叫我哥哥才是。」風過,抖動的面紗緩緩垂落,端羽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失落。

「因為今年你十三,而我今年十四。」姬沫摘下自己的面紗,將袖口挽至胳膊處,把受傷的右腳抬起放在長凳之上,用如柔荑般白女敕縴長的手指輕柔地揉搓著腳踝處的紅腫。

姬沫的容貌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展現在了端羽的眼前,仍是不久前那一副翩翩少年的英氣模樣。但看在知曉她是女兒身的端羽眼里,卻是別有一番少女的風情。尤其是那白袍下露出的半截縴手和玉足更像是有著無盡的魔力,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姬小姐果然不是凡人,想來你應該知道了我的身世。」生怕自己表現得太過失態會被姬沫以為是登徒浪子,端羽趕緊將自己的和視線從姬沫身上移開,眺望向空中的明月。

只是明月也是如此縴長,又讓他禁不住想起剛才眼中的如玉白臂修長美足。

「先坐吧。」看著端羽一副不敢直視自己的害羞表情,姬沫心中忍不住偷笑不已,對著他偏了偏頭,示意他入座。

端羽順從地在長凳看上坐下,將脖子枕在欄桿上,仰視著頭頂的寂寥夜空,卻是已看不見那輪如刀彎月。想到自己的身世終是被人知曉,種種回憶頓時有如ch o水般歷歷涌上心頭,讓他禁不住心中一酸。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擱淺灘被蝦戲,前一秒還是前呼後擁的尊貴王子,後一秒便是人見人欺的貧賤小民。

人生恍然若夢,大起大落之間,他終于發現自己之前的那些自信和驕傲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也讓他明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高貴的出身給不了永恆的高高在上,僅靠他人的擁護也無法成就宏圖大業。唯有自身實力的強大,才能從容地應對種種困境,真正主宰自己的人生,甚至他人的命運。

要想呼風喚雨,便需與天同齊!身為天子也是子,終究不是天。這世上更沒有所謂的天路和天梯,能夠讓人順之登天。唯有不斷地超越自我,增長自身的實力,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擁有足夠的話語權。

「在想些什麼?」看到端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姬沫忍不住開口問道。

端羽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在等著你揭穿我的身世。」

姬沫嫣然一笑,說道︰「知道就知道了,有什麼好揭穿的。倒是你怎麼和司徒家起了沖突?」

端羽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的經過描述了一遍,述說間不禁又想起自己剛才挨的一巴掌,心中恨意滿滿無處發泄,只得將雙拳緊握。

如此恥辱,我終會親手奉還的。林銳,你給我等著!

姬沫從他的神s 中看出他內心中的波動,有些無奈地低頭注視著自己的腳踝,說道︰「你身為南唐王子,難免會有些傲氣。其實有傲氣不是一件壞事,只是不分處境不自量力的傲氣就會變成狂妄。這里終究不是南唐,就算你現在南唐,這種傲氣只會讓你死得更快。你現在不過是一個位卑力薄的凡人,在這種時刻就要活得像個凡人,而不是一個王子。」

「你來豐京半月就殺了七殺堂堂主這件事已經將你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進入了很多人的眼中,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七殺堂滅幫的事,我相信也是你引起。雖然不知道是誰幫你掩蓋了真相,但是黑幫內訌械斗這樣的說法蒙騙些不知情的人還可以,對于消息靈通的大人物來說很難說得通。畢竟趙應重也死在那晚,作為七殺堂的真正掌權者,以他的地位威望,還有人敢和他作對簡直就是玩笑。所以,即使那個幫你掩飾的人斷去了所有的蛛絲馬跡,還是會有不少人會懷疑到你的頭上。而且,作為當年為當今皇上登上帝位做出重大貢獻的人物,你以為這件事真這麼容易就過去?」

「一切都是像你現在這樣的小人物不自覺罷了。豐京就是一張網,這張網上的任何動靜都逃不出掌控著這張網的人的手掌心。你早就已經被人盯上了,至少有一個巴掌的人正在無時不刻地關注著你的舉動。你若是再這樣心高氣傲下去,你的身份不僅會被豐京的大人物知曉,更會被你南唐的那個哥哥知曉。到時候針對你的暗殺肯定會鋪天蓋地地過來,我不知道你到那個時候還有沒有命活在這個世上。」

「唉~」沉默了片刻,姬沫停下所有的動作,抬起頭用一雙明眸凝視著端羽,臉上露出一抹意味難言的苦笑,長嘆了一聲說道︰「我不希望你死在大周。至少,我不希望你出現在我的世界里後,又從我的世界里消失。我的身份特殊,能力有限,並不能無時不刻地陪在你身邊。所以…」

頓了一頓,再次加重了一分語氣,姬沫繼續說道︰「請你珍重,就當是報我今r 救你之恩,請你務必好好地活下去!」

姬沫的話語就像是榔錘,一字一句地敲打在端羽的心頭。尤其最後的那一段話,完全就是毫無掩飾的表白,雖然沒有直截了當,卻更讓他心中悸動。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獲得姬沫的垂青,讓她對自己說出這麼一番意味深長的話。他甚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像剛才一樣在取笑自己。所以,他把自己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直直盯在了她白皙的面容上意圖辨別她話語中的真假,然後那篤定中的美艷便讓他再也難以移開自己的視線。

讓自己愛上這樣的一個坦率細膩才貌雙全近乎無可挑剔的女子,會是一件難事麼?顯然不是。

于是,他決定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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