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與蚩尤征戰三年之後,有風後、力牧、赤松子、寧封子四位干將輔佐,依舊只能打個平手,維持不敗而已,要將蚩尤所部盡數誅絕還為期尚早。便在此時,又有一位異士來投,這一位異士卻令所有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原因只是他的身份,竟是一位大巫!這位大巫名為應龍,此巫有**之歲,化為人形也極高大魁梧,只是頭生雙角,一望便知不是人類。入得宮室參拜黃帝,軒轅氏奇道︰「足下乃巫族,理應相助蚩尤,如何反助仇敵?」應龍慨然道︰「吾與蚩尤氏雖是同宗,但所取之道不同,那蚩尤窮凶極惡,明欲大興巫族,實則殺戮生靈以泄私欲,與大道不合,故此臣來相助大王,順應天道,積一番功德。」黃帝大喜︰「卿之言大善!」便欲封賞。有風後諫而阻曰︰「大王不可。應龍新來,寸功未立,冒然封與高位,怕眾人不服,再者他乃巫族,怎可憑一面之詞,便即重用?」
黃帝點頭道︰「卿之意如何?」風後目光一閃︰「不若令他領大軍征討蚩尤,以觀後效。」應龍大笑︰「我本心誠而來,全無機詐,縱些許小試又能如何?願領兵出戰!」黃帝道︰「既如此,著應龍領兵一萬,即刻討伐蚩尤!」果然領兵出戰,與蚩尤大軍相接。時有雨師商羊監軍,一見應龍竟投靠黃帝,大驚亦復大怒,怒罵︰「無恥賊子!不念同族之義,反助外敵,日後有何面目見後土祖巫!」應龍大笑︰「如今天數已定,人教大興,你等非要攪亂乾坤,興風作浪,使生靈涂炭,有莫大罪果!我自順天應人,豈能無顏?吾也不與你多說,做過一場便是!」現了大巫真身,但見鱗身脊棘,頸細月復大,背生雙翅,長有百丈,正是一條雙翼飛龍,張口噬來!雨師也自大怒,化為一只獨足神鳥,長有千丈,長喙中滿生倒刺,一口啄去,一個操控真水,一個縱橫壬癸,兩只龐然大物,上古巫族就此廝殺一處。過有良久,應龍力戰應用,商羊不敵,領軍敗退。應龍收攏大軍也不追趕,只歸報捷信。
黃帝大喜,立封應龍為左將軍,總領兵事。應龍總掌兵權,卻從不驕逸,與風後等賢臣良將著實結納,不過多久便與人臣打成一片,唯有大臣之首風後對他始終不假以辭色,每每還要厲斥一番。黃帝大奇,卻也無法。赤松子與寧封子也自不解,私下曾往問詢。風後道︰「此巫背負罵名,助我人教大興,必有所圖,這等心性要麼乃是至聖大賢,要麼便是蓋世魔君,風後不才,卻瞧不通透,唯有敬而遠之,免得有所疏漏,悔之晚矣。」寧封子嘆曰︰「風後之賢如是也!」自此愈加敬佩。
黃帝娶妻四妃十嬪,正妃西陵氏,便是螺祖娘娘,教授人們養蠶螺絲,故有「先蠶」之稱。次妃方雷氏女,名女節,次妃彤魚氏女,次妃名嫫母,班在三人之下,長相丑陋,但德行高尚,深受黃帝敬重。黃帝生有數十位兒女,但最得寵愛者乃是正妻螺祖所出之長女女魃,容貌素妍,只可惜英年早夭,得頑疾而死。黃帝悲痛欲絕,將之葬于系昆之山。赤松子想起自己所得玉匣道書之中有一篇太陰煉形之法,可保亡者肉身不壞,萬年不腐,便獻計擺設純陰大陣,保護女魃遺體。黃帝傷心愛女之死,將歷年所斬殺之危害世人的洪荒凶獸共計十萬盡數埋于女魃墓附近,以其凶魂守衛陵墓,好使萬世之後也無人可以驚擾愛女之沉睡。書中暗表,那系昆之山終年陰氣環繞,不見陽光,只因當年巫妖大戰,有巫族祖巫奢比尸隕落之時,一滴精血落于此處,那系昆之山乃是一處大地龍脈發源之所,最能保養善珍。那奢比尸乃是祖巫之中秉承純陰之氣而生,其血至陰至邪,女魃乃是純陰之身,葬于此山,無形之中受那精血滋潤,調養肉身,又有地脈氤氳龍氣滋養,漸漸生了神通,在加上那太陰煉形之法本是道家褒精養氣合于造化之道,諸事趕巧,湊在一起,竟然成就了一位從所未有之生物。
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有天雷自三十三天之外落下,劈入系昆之山,將女魃陵寢轟開,露出其中尸身,卻听一聲申吟,一只縴縴玉手緩緩抬起,其色如玉,只是指甲甚長,那女魃輕輕起身,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玉容,低聲自語︰「我不是死了麼,怎的又死而復生?」忽听一人笑道︰「不錯,正是死而復生,乃是天數要你成就大業。」一道人施施然走來,兩手空空,卻是輪回島島主鴻蒙道人。女魃驚覺道︰「你是何人?為何來此?」鴻蒙圍著女魃轉了一圈,細細打量,這女魃二八妙齡,生的國色天姿,只是如今一張玉容有些泛青之色,她周身一股精粹的純陽之氣翻涌不定,仿佛是那熾熱的太陽星一般,嘖嘖贊嘆︰「造化造化!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奇葩!」女魃見這道人只顧打量自己,也有幾分不悅,面色一沉,周身忽然騰起熊熊烈焰,無數火光迸發,好好一座系昆之山,本是郁郁蒼蒼,花木繁盛,吃那火光一燎一烤,立刻盡數死絕,再無一絲生機。連山中無數走獸飛禽也都哀鳴不止,各各化為灰燼!女魃嚇了一跳,做夢也不知何以如此,一時驚得呆了。
鴻蒙嘆道︰「陰極陽生,造化無窮,果是神妙!」奢比尸精血本是極陰,女魃肉身又得地脈龍氣地氣滋養,又有十萬洪荒凶獸精氣冤魂環繞,被太陰煉形陣法吸納,一並化為最精純之先天陰氣鑄煉肉身,種種際遇皆是至陰至邪,所謂陰極陽生,恰恰如此,卻生出了一股先天至陽之氣,護住女魃之心脈不斷,最後又有天雷擊頂,溝通先後天造化,終于成就了女魃這一位上古真神。她方自蘇醒,未能將先天至陽之氣收為己用,因此心念激蕩之下,便有純陽之氣逸散而出,好比太陽星降臨一般,立刻將整座大山烤焦了。女魃又驚又怕,見這道人胸有成竹,似乎知曉內情,忙問︰「仙長可知這是何故?」鴻蒙道人笑道︰「女魃何前倨而後恭也!」難得見到這等天生地就的人才,也有幾分歡喜憐才之意,便將其中緣由說了,末了又道︰「你此時剛剛還陽,周身精氣不能內斂,便不可收放自如,還需苦練三載,才得安逸。」又傳了一篇煉化太陽真氣,錘煉至陽肉身的法訣給她,這部法訣得自東皇太一,他煉化東皇真靈,自是知曉,乃是妖族三足金烏修行之道,本不適合女魃女子之身,只是她迭經憂患,早已不復人身,煉這法門卻是正好。
女魃大喜,冉冉拜倒,謝恩道︰「道長天恩,容女魃拜謝。先前無禮,請道長海涵!」鴻蒙听她言語合度,更是歡喜,扶起她道︰「你不必多禮,貧道這一生為大道所迫,總是圖謀算計,樹敵無數,真心的朋友也沒幾個,難得做一回好事。你蒙受天眷,當以此自省。日後你父征伐蚩尤,還需你相助才可,到時成就千古奇功,名彪史冊,也可得那無極正果。只是你要小心那大巫應龍,他投靠你父黃帝,只怕別有用意。」女魃道︰「女魃只是柔弱女子,哪里擔得起這等大任,不若請道長隨我回去面見父王,助他成就一場功德豈不是好?」鴻蒙笑道︰「人皇與蚩尤之戰,數中不該我插手,自有神明相助,不必多慮。你卻不知那六位聖人為了這一場大戰各自算計,連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呢!」女魃見道人不肯同歸,又問︰「請問仙長法號,女魃也好敬立生祠,每日叩拜。」鴻蒙笑道︰「我若告知你名姓,反顯我有所圖謀,連今日面孔也是化身而成,你也不必再問,听我一言,速速歸見你父,助他成功。」言訖忽而不見。
女魃無法,唯有望空祭拜,想起再度還陽,與父母相見,也自歡喜,當下回轉有熊部落。黃帝與螺祖見愛女無恙歸來,各俱大喜,拉了女魃之手問長問短,一听愛女際遇之奇,都是嘖嘖感嘆,黃帝問道︰「我兒何不將那道長請來,為父也好當面拜謝,再者那道人必是法力高強之輩,有他相助,平滅蚩尤也容易些。」女魃道︰「那位道長志不在此,執意離去,女兒也無辦法。」偷偷秉道︰「那仙長言道,父王需對應龍多加留意,只怕他並非真心來投。」黃帝沉吟道︰「此事風後也曾進言,一來應龍尚無惡跡,不好下手,二來若是將他擒殺,不免寒了天下能士之心,因此不曾動手。既是那位仙長示警,為父多加留意便是。」
黃帝之女無恙歸來,重臣得信都來慶賀。大巫應龍一見女魃,目光之中登時露出極奇異之色,只是一味追問她有何奇遇,竟得返陽間,知曉有一位神秘道人現身指點,又細細詢問那道人模樣,女魃得鴻蒙指點,對應龍深具戒心,只是語焉不詳,應龍哪里看不出來,暗暗惱怒,卻奈何不得,說了幾句便自告退。風後眼光閃爍,與黃帝對視一眼,心中有數。